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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佟芯 -【穿越尋寶去之一】福妻招進門

本帖最後由 rdj01 於 2022-6-11 08:32 PM 編輯

【小說封面】



【內容簡介】
因為被「自家人」陷害,導致他失憶多年,有家歸不得, 所以恢復記憶後,他第一件事就是找罪魁禍首報仇, 豈料才剛進門,壞心繼母就逼他成親,想在他身邊安插間諜…… 不過說也奇怪,這新婚的小妻子似乎跟他印象中不太一樣, 在經歷一場變故後變得大方不少,言談間也充滿自信, 她表示願意幫他扳倒繼母一家子,條件是把傳媳之鏡交給她, 他答應了,從此兩人就成了她口中打擊邪惡勢力的好夥伴, 朝夕相處下,他發現她完全是塊做生意的料, 提出的暖暖包和火鍋吃到飽構想讓商行賺得盆滿缽滿, 不僅如此,她對他可說是十分溫柔體貼, 他傷心難過的時候,她會摸摸他的頭當安慰, 知道他天一冷會頭痛,她努力用爛到不行的女紅幫他縫帽子, 他對這樣的她心動了,也感覺得出來她心中有他的位置, 誰曉得這女人一拿到傳媳之鏡立刻翻臉,竟說從來沒愛過他?!

【出版日期】2014/10/22

【出版社名稱】新月

【書系及編號】甜檸檬804




*1.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,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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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本帖最後由 rdj01 於 2022-6-11 08:27 PM 編輯

【楔子】

  宋岑雅回到家,打開電燈,看到一室的冷清,臉上流露出絕望。

  以往她下班回家,妹妹都會幫她準備好晚餐或宵夜,會陪著她一塊吃,和她分享學校里有趣的事,還會貼心幫她按摩肩膀,整間客廳都是她熱鬧的笑聲,現在卻看不到了……

  宋岑雅臉色慘白,渾身虛軟無力,她搖搖晃晃的走到餐桌前,將助理幫她買的稀飯打開來,知道在這種時候,她就愈要吃點東西補充體力,但她只吃一口就吞不下去了,最後,她為自己泡了咖啡,喝了幾口後,她本來就不太好的胃開始疼得厲害。

  她抱住肚子,衣服都沒換就進了房間躺下,全身瑟縮成一團。

  她將手機放在離她最近的位置,只要一響她就能馬上接聽,但又害怕會傳來噩耗,她雙手環抱著自己,忍不住發起抖來。

 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?

  兩天前,她十九歲的妹妹小真說要幫她慶生,在去買蛋糕的途中被輛闖紅燈的轎車撞飛,內臟嚴重破裂,在緊急開刀後,目前還是處於危險期,情況並不樂觀。

  看到最疼愛的妹妹動也不動的躺在加護病房,宋岑雅崩潰了,連續兩天都不吃不喝也不睡的守在醫院裏,恨不得代替她受苦。是她害的,小真要不是為了替她慶生,也不會出車禍。

  最後是助理怕她倒下,押著她回家休息,說是加護病房一天只能進去兩次,她待在醫院一整天也沒用,不如好好休息一晚,明天再過去。

  明天……明天會變成怎樣?她好怕,她不能失去唯一的妹妹啊……

  宋岑雅緊閉著雙眼,無助的落下眼淚。

  從小,爸爸在大陸經商,她和媽媽、妹妹待在台灣,雖然一家人分隔兩地,但感情非常好,爸爸常說她們姊妹是他的公主,也因為家境富裕,從小她就不愁吃穿,還打算大學畢業後要到國外念研究所,但在她大二那年夢想破滅了。

  爸爸經商失敗,和媽媽一起燒炭自殺,留下大筆負債給她們姊妹倆,雖然說可以拋棄繼承,但那些跟著爸爸到大陸工作的老員工怎麼辦?宋岑雅最後賣掉房子,把錢分給他們當退休金之後,為了應付房租等開銷,及撫養十一歲的妹妹長大,她也改讀夜間部,兼兩份工作賺錢。

  在歷經家變的這段期間,她嘗盡人間冷暖,平常與她交情好的朋友都怕她會來借錢,逃得比誰都快,親戚們平時會討好他們家,如今不只避不見面,還落井下石,才二十歲的她一夕之間被迫長大,她知道自己失去爸媽這個避風港了,她是姊姊,必須堅強的扛起養育妹妹的責任。

  前兩年最辛苦,應她的要求小真進入學費昂貴的私立學校就讀,她半工半讀的咬牙苦撐。雖然如此,但她沒有放棄繼續念書,大學肄業她能找到什麼好工作?家中生計都落在她頭上,所以一定要撐到畢業。

  經過一番的努力,她順利畢業,也進了大公司上班,她比同事付出加倍的努力,一路往上爬,花了五年時間爬到經理這個位置。

  不到三十歲就升上了經理,自然有人眼紅,傳出難聽的流言,說她是陪主管上床才能快速升遷。

  但她並不在乎,只要她問心無愧就好,她想給妹妹最好的生活,想當妹妹的堡壘,想守護妹妹,她願意付出一切,讓妹妹過無憂無慮的日子,可是,小真竟出了車禍,性命垂危……

  她有毅力熬過這幾年辛苦的日子,是因為有妹妹在,只要看到她燦爛的笑臉,再苦她都甘之如飴,但要是妹妹不在了,她還有努力下去的意義嗎?

  爸媽死後,她就只剩下小真這個親人了,要是小真走了,這世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,要她怎麼獨活……

  不,她愛小真,她不要失去她,她該怎麼做才能讓小真平安無事,只要能讓她活下來,她什麼都願意做,老天爺,請幫幫她……

  宋岑雅在心中真摯的吶喊著,不知不覺間,她含著淚入睡了。

  半夢半醒間,她睜開了眼,看到四周被淡淡的金黃色罩住,眼前還有個老人凌空盤著腿,充滿著仙氣,讓她聯想到廟裏供奉的神仙。

  「你是……」宋岑雅爬起身,她並不害怕,只是無法適應現眼前看到的,現在她是在作夢,還是……

  「小姑娘,老朽聽見了,你想救你妹妹吧!」

  宋岑雅聽到老人這麼問,點頭如搗蒜,「我想!我要救小真!拜託您,

  她不能死!」

  雖然她不知道現在是真實或夢境,這個像神仙的老人又是誰,但,只要能讓小真獲救,就算是跟惡魔打交道也無所謂。

  老人撫了撫白鬍子,「老朽也算是跟小姑娘你有緣分,才聽得見你的祈求,而且老朽也算出你還有另一個緣分,老朽就幫你吧,只要你找到一面叫回魂鏡的鏡子,就能為你妹妹續命,要不然,你妹妹不出兩天就會斷氣。」

  宋岑雅一聽到妹妹會死,急問道:「回魂鏡在哪裏?我要上哪裏找?」

  「回魂鏡不在這裏,在另一個地方,你願意去嗎?」老人又摸摸白鬍子,頗有深意地道。

  宋岑雅沒有細想另一個地方意指哪裏,忙不迭點頭,「我願意!」

  聞言,老人手一點,宋岑雅看到半空中出現一面漂亮的金色鏡子。

  「這就是回魂鏡。既然你願意去找,老朽就送你過去吧。」

  老人這次朝她一點,宋岑雅立刻被一陣金黃色光芒罩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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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一章】

  她穿越了。

  當宋岑雅看到周遭古色古香的擺設以及身上穿的古裝時,心裏冒出這四個字。

  本以為只是場夢,然而她每次醒來都看到相同的景色,看到手腕裹著白布,泛著清晰的疼,她的耳邊也傳來丫鬟們議論紛紛著她的自殺,對,她穿到了這個自殺未遂的古代女人身上,腦里還有著原主的記憶,清楚知道原主割腕自盡,讓她不得不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。

  李馨雨,年方十八,是賀家的童養媳……宋岑雅快速讀取原主腦里的記憶,覺得原主真是命運悲苦,從小家境清寒,因父親湊巧救了這個家的男主人一命,賀老爺為了報恩,雙方便訂下親事,原主也被帶進府內,但她在賀府的日子並不好過,被下人瞧不起、被這個家的大小姐欺負,她竟穿到了這樣的女人身上,那個神仙老人真的開了她一個大玩笑。

  宋岑雅緩緩掀起棉被,高燒昏睡了好幾天,她終於有力氣下床了,她步伐虛弱的走來梳妝台前坐下,看著鏡子映上一張蒼白,只稱得上清秀的小臉。

  李馨雨算是小家碧玉型,可她臉頰凹陷,身材太瘦,活像營養不良,低下頭不笑時,看起來自卑又怯生生,真讓人想不到她有勇氣割腕自殺……等等,這個李馨雨為什麼要自殺?

  宋岑雅馬上讀取到,原主要嫁的是這個家的大少爺賀靖棠,但在一次搭船談生意時意外失蹤,一直到現在已經五年了,賀夫人嫌她是個吃白食的,想將她許給又老又胖的員外當妾,所以她才……

  宋岑雅搖了搖頭,為原主的命運默哀,接著她想起她要找的回魂鏡,不知這個原主知不知道回魂鏡的存在,神仙老人只送她過來,可沒提示她要上哪裏找呀。

  宋岑雅透過原主的記憶搜尋,很幸運的,她腦里浮現出一面鏡子,跟神仙老人給她看的鏡子一模一樣,那是這個家的傳媳之寶,只傳給長媳的,賀老爺在過世前交給了大少爺,那麼,回魂鏡是在大少爺那兒嘍?

  可是,賀靖棠都出意外失蹤五年了,鏡子還會在他手上嗎?

  宋岑雅想繼續搜尋記憶,但原主也只了解到這裏,並不知道回魂鏡是否真在賀靖棠手上,又或是藏在這屋子裏的某一處。

  若是在那失蹤的大少爺身上,她該怎麼辦?她連那男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,要上哪去找?

  再說找那把回魂鏡有限時間嗎?神仙老人根本沒說清楚,只說找到回魂鏡就能幫小真續命……

  「終於醒來了啊?」

  這時,有個丫鬟進了房,截斷了宋岑雅的思緒,那丫鬟的臉還很臭,重重將手上的湯藥擱在桌上。

  「真清高,不想當妾就尋死,你以為你是天仙下凡嗎?還沒死成,害我得服侍你,真是麻煩!」

  宋岑雅聽著她的抱怨,知道她叫燕兒,大原主兩歲,雖是原主的丫鬟,卻因為原主生性懦弱,在這個家沒有地位,丫鬟看不起她就欺了上來。

  其實在五年前,賀老爺還沒過世時,原主日子過得挺不錯,是老爺過世,賀靖棠又連著出意外失蹤,她的命運才丕變的。

  賀老爺的原配,也就是賀靖棠的親娘,在他五歲時便意外過世了,後來老爺再娶的繼室洪氏生了一男一女,兩兄妹對她的態度可是傲慢不已,尤其是大小姐賀靖庭還會支使她做事,下人們看到主子的態度,自然也不把她放在眼底,她的月例減半,飯菜也吃得差,過得並不快樂。

  不過宋岑雅發現原主對她的未婚夫是存有愛慕的,因為只有賀靖棠不像那對兄妹一樣對她頤指氣使,反而待她頗親切,是原主心裏小小的溫暖光芒,但因為原主個性自卑又怕生的關係,兩人並不親近。

  「發什麼呆,快喝葯,你都下得了床了,喝完這帖葯,我也不用再辛苦熬藥了。」燕兒搥了搥肩膀,一副這個活她做得有多辛苦。

  宋岑雅看到那黑漆漆的湯藥,也不知這丫鬟在裏面加了什麼料,她實在不想喝。

  「沒有吃的嗎?」好幾天沒吃東西,快餓死了。

  說完,宋岑雅確信自己沒看錯,她被狠狠瞪了,好歹原主在這個家也是半個主子,這也太囂張了吧?

  燕兒跑了廚房一趟,只拿了顆饅頭和水。「快吃,可別真的死了,多晦氣。」

  宋岑雅拿起那顆饅頭看,覺得真誇張,她是病人耶,竟要她啃這種又冷又硬的饅頭,廚房當真沒有熱食嗎?

  她工作七年多,被大大小小的事磨練過,個性被磨得相當圓滑伶俐,懂得看人臉色,和誰都好相處,但,她也在職場上遇過許多不合理的事,知道若不據理力爭就會吃虧到底,因此也養成強悍的個性,一旦對方真的踩中她的底線惹毛她,她就會還以顏色。

  據她所知,洪氏是討厭原主,但不至於不給她飯吃,反倒是這丫頭時常扣押她的飯菜還有她微薄的月例,真是太超過了,她無法容忍。

  「放肆!這是你該對我說話的態度嗎?」宋岑雅還很虛弱,發不太出多大的聲音,卻展露出氣勢。

  燕兒狠狠嚇住了,沒想到這個向來唯唯諾諾的主子會如此有氣勢,但又不想真怕了她,反駁道:「你、你不要囂張,大少爺已經失蹤五年了,你再待下去也只是浪費米糧,所以夫人才要將你賣給童員外當妾!」

  宋岑雅犀利的瞪她,「我是不是浪費米糧輪不到你說嘴,你又是什麼玩意?我好歹是你的主子,區區一個下人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!你現在敢私吞我的月錢,哪天膽子會不會生得更大,貪起府里錢,若我編造幾個讓夫人聽聽,你覺得夫人是信我還是信你?」

  她瞧燕兒臉色發白,勾起冷笑,「夫人會要你熬藥,就是代表她還關心我的死活,要是我真的餓死了,不知道夫人會怎麼說。」

  燕兒真的是嚇壞了,額際滴下豆大的汗。這丫頭是怎麼搞的,怎麼大病一場後就變了性子……她肯定是中邪了!

  「是,我……不,奴婢馬上去多弄點吃的!」

  宋岑雅看她飛快跑走,這才解氣,她倒了杯水喝,喘了口氣,沒想到她才說了一點話就覺得累,看來,她這身子真的很虛弱,得好好調養。

  只是她不知道未來她會面臨到什麼困境,洪氏會不會不死心,還想讓她當那個胖員外的妾?回魂鏡現在又在哪裏?

  為了找到回魂鏡,她絕對不能被捉去做妾,一定要想辦法留在賀府里。

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,有著各式各樣的店家攤販,其中「慶鑫堂」是老字號的商行,專賣南北貨以及珍貴的藥材、茶葉等珍奇異品,旗下也開了好幾家鋪子,布行、藥鋪、酒樓皆有,生意十分興隆。

  這時,一輛馬車停在慶鑫堂外,一個年約二十五、六歲,相貌俊秀爾雅、氣質溫儒的男子拉開簾子看向裏面,看到夥計們正忙著卸貨。

  這樣的景象是他所熟悉的,相隔五年,沒什麼變化,倒是多了許多新面孔。

  裏面那個穿著明顯與他人不同,正和掌櫃們談話,看起來像當家的年輕男子,也是他所熟悉的人,也真的如他所料,坐在那個最高的位置。

  男子垂下眸,放下了簾子。

  同坐在馬車上的還有個青年,他叫阿力,是男子的貼身小廝,見狀,他困惑地道:「少爺,不進去看看嗎?」

  「不,還是先返家好了。」男子慢條斯理道,揉了揉後腦杓。

  「少爺,您頭還會疼?」阿力關心的問。

  男人放下了手,淺淺和煦一笑,「沒事的,我這頭疾已經好得差不多了,只是偶而想起過去的事會發疼,還有天氣一冷也會疼。」

  現在是十月天,街上就帶有寒風了,比往年都冷,可想而之,今年入冬會更冷。

  阿力嘆息地道:「當年爺將少爺您從湖裏救起時,還以為您活不了了呢,少爺真的命大,只是留下來的頭疾也很惱人,很難完全治癒。」

  男子一提到義父,眸底充滿感恩之情,「可以被義父所救,還將這頭疾治到八成好,我已經很感激義父了,這一點頭疼不要緊的。」

  「少爺,如今您已經恢復記憶,回到京城來,一定要捉出當年謀害您的兇手才行,阿力我會幫您的!」阿力咬牙切齒的道,男子口中的義父就是他的主子,這次陪著少爺返鄉,他家主子咐吩他要好好伺候,也要幫忙捉出兇手,他阿力已經做好準備了。

  「其實我並沒有想起兇手是誰,只知道是我的家人。」男子道,斯文俊秀的臉孔一掠而過陰鷙神色。

  五年前,他受了重傷被扔進湖裏差點溺死,被當時開著小船的義父發現救起,醒來後,他失去所有記憶,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。

  也因為他身上有刀傷,義父怕是有人在追殺他,也不敢大舉為他尋親,就怕引來仇家,加上他頭部被重擊,浸了湖水傷身,以致他失去記憶,又犯著嚴重的頭疾,義父決定先帶他回北方求醫,義父是從北方來的,在北方有認識醫術精湛的大夫。

  這一去,他在北方待了五年,一邊治著頭疾一邊跟著義父學商,義父是北方有名的大商賈,跟著義父做生意,他意外發現自己有著經商的本領,彷佛他天生就是個商人,對商場的一切了如指掌,他也用義父替他取的新名字行商,做成了幾筆大生意,以新崛起的商賈之姿,在北方的商場闖出了名號。

  經過了漫長的治療,這半年來,他的頭疾慢慢被治癒了,恢復了大半記憶,他終於記起自己真正的名字,他叫賀靖棠,是慶鑫堂的當家,當年他不慎被人下迷藥暗算,一干手下都被迷暈,他則極力保持意識,見有人朝他攻來,他立刻拔刀反擊,卻不敵對方,被擊中頭部倒在地上。

  但當時的他並沒有完全昏死過去,聽進了歹徒的對話—

  「真可憐,身為慶鑫堂當家,竟被自家人暗算,容不下他。」

  「噓,小聲點,要是被聽見怎麼辦?」

  「都頭破血流了,還能活嗎?哈哈哈!」

  他的記憶只到這邊,之後的怎麼都想不起來,他明明記得還有第三個人開口說話,但每次只要去想就會頭痛。

  他只有回去那個家,才能知道真相。

  曾經,他一度想放棄尋找自我,永遠待在北方報答義父的救命之情,或許是他直覺認定,恢復記憶並不是件好事。

  果然,在恢復記憶後,他受到強烈的打擊。

  那個害他的自家人究竟是誰?

  他想到大弟,他是繼母洪氏所生,從小就嫉妒他可以繼承家業;還有繼母,她長年偏袒一雙親生兒女,也曾向爹埋怨過大弟不輸給他,為何不將當家之位傳給大弟。如此想來,他們母子無疑是最有嫌疑的人。

  今天在看到慶鑫堂易主後,他更確定了這個可能性。

  賀靖棠不能諒解,他待他們母子並不差,他用心提拔大弟,想和他一起管理商行,也將繼母當成自己的親娘孝順、侍奉,如果真讓他查出當年害他之人是他們母子,絕不會善罷干休。

  他會算清楚這筆帳,從他們母子身上討回公道!

  「小姐,這個泡菜真好吃!」

  「對啊,配飯真的很對味!」

  宋岑雅看丫鬟們盯著她封好的一罐罐泡菜,笑著說:「放心,我除了做夫人要吃的分,也有做你們的分。」

  聞言,圍著她的丫鬟們都樂不可支,「太好了!」

  「小姐做的泡菜最好吃了!」

  「泡菜一定要配著小姐的炸雞吃,那是人間美味啊!」小丫鬟說著,嘴角還真的流下口水了。

  宋岑雅噗哧一聲被逗笑了,其他丫鬟見狀也笑了,整間廚房充滿了笑聲。

  沒有人發現,那軀殼裏的靈魂換了。

  最初,丫鬟們聽到燕兒說李馨雨凶她、威嚇她時,都不敢相信,之後才發現燕兒所言不假,李馨雨完全變了個人,說話不再細小如蚊蚋,也不再畏畏縮縮的低著頭,變得落落大方、抬頭挺胸,頗有主子的姿態。

  燕兒說她肯定是被什麼不乾凈的東西附身,才會變了性子,但比起以前那個膽怯怕生的李馨雨,現在笑臉迎人的李馨雨確實討人喜歡多了,而且她並不會像燕兒說的會凶人、威嚇人,她是就事論事,是非對錯分明,而且人又熱心,時常幫助她們,漸漸地,她們便和她愈走愈近了。

  「對了,小菁,你的家書寄來了吧,晚點我來幫你寫信。」宋岑雅陡地想起,主動朝小菁道。

  「謝謝小姐!」小菁開心的道。

  「小姐,我可以跟您學做泡菜嗎?我想做給我家鄉的爹娘吃。」小芳期待地問道。

  「好啊,下次我教你!」宋岑雅爽快答應。

  「謝謝小姐!」小芳笑得可樂了。

  宋岑雅見丫鬟們臉上都充滿喜悅,心裏很滿意,知道自己成功拉攏了她們的心。

  她明白,想要受到尊重,被人瞧得起,就得先尊重自己,原主就是活得太卑微了,連個丫鬟都怕,不敢堂堂正正大聲說話,才會被人瞧不起,所以她選擇以原本的個性坦率的待人。

  當然,她個性大變讓不少人受到驚嚇,但人在鬼門關前走一遭,性子跟著變也不是不可能,相反的,她改變個性後,才扭轉下人們對她的印象。

  接著,她再對她們略施小惠,收買她們的心。府里許多丫鬟都是家境不好,才會離鄉背井為仆,內心肯定有孤單的一面,只要適時安慰她們,戳中她們的心,幫忙寫寫家書,她們自然就會向著她了。

  這還不夠,下人里也是有狗眼看人低的,像是燕兒,這時候她就得拿出當主管的威嚴來,才能讓人信服,燕兒後來想害她,就被她使了點法子逐出府。

  當然,她在賀府的處境,最主要還是取決於洪氏對她的態度,若是洪氏欺壓她,待她不善,她在這個家也難以過得平順,更怕洪氏在她養好傷後,仍會強迫要她做那個胖員外的妾,如此一來,她就完了。

  所以在她養了幾天病,補足體力後,她主動找上洪氏,申明她不做妾的決心,請求她讓她留下來,大概是她一反以往的唯唯諾諾,眼神充滿堅持,洪氏有些震驚,並沒有馬上拒絕。

  她再乘勝追擊,說她會幫著楊總管做一些事,絕不會白吃白喝,楊總管很得洪氏的信任,當初對於洪氏要她做妾的事頗有微詞,也曾來探視她,找楊總管替她說情是最有效的,另外她也打聽到洪氏愛吃腌漬品,剛好她最擅長的就是腌泡菜,故趁著入夜後進廚房做泡菜,想討洪氏歡心。

  最後,在楊總管的說情下,洪氏終於打消要她當妾的主意。

  倒是洪氏的女兒賀靖庭那嘴臉比洪氏還令人憎惡,極盡嘲諷的說她對大哥還真是死心塌地,連他行蹤不明,不知是生是死,仍執意要留在府里等他,可以給她一塊貞節牌坊了。

  隨她說無妨,丫鬟們都愛聽這種痴情的愛情故事,看到她痴痴的等著未婚夫回來,反而讓她們對她心生同情。

  而賀靖庭在她病癒後還想支使她做事呢,她直接表明不願意,再加上洪氏逐漸看重她,賀靖庭最後只能悻悻然走人,所以丫鬟們對她也有著崇拜之心,誰都知道賀家的小姐最難伺候了,只有她敢與之作對。

  當然留在賀府的這一個月來,宋岑雅不只是努力拉攏人心,想在這大宅子裏生存下來,她也忙著調查回魂鏡的下落。

  她曾試探的問過丫鬟們有關賀家的傳媳之寶,但每個人都說老爺早交到大少爺手上了,她也曾多次偷偷潛入那個未婚夫的房間和書房,連牆壁都敲了,想看看有沒有機關,但都找不到。

  回魂鏡到底在哪裏呢?真在那個男人手上嗎?要是他帶走了,她該怎麼辦?

  她在這裏,每天都擔心著在另一個時空與死神拔河的妹妹情況如何,就怕來不及……

  不!她一定救得了小真的,神仙老人說了,只要能找到回魂鏡,就能讓小真續命,小真不會死的!

  正當宋岑雅情緒焦躁時,有個丫鬟奔入廚房,上氣不接下氣的嚷道:「小姐,好消息,大好消息!大少爺他人安好,平安回來了!」

  賀靖棠從馬車上下來,抬頭望著那赤紅大門上的「賀府」兩字。

  相隔五年,他終於回來了。

  他的眸底沒有一絲懷念,只有深深的複雜以及冰冷,微勾的唇似在嗤笑。

  阿力跳下車,向前敲了門,門房開了門,原本還有些精神不濟,一看清來者,頓時驚嚇得瞠大眼。

  「你、你……」

  「阿和,不認得我了嗎?」賀靖棠朝他和煦一笑。

  「大、大少爺……天啊!大少爺您沒死,您平安回來了!太好了,我馬上去通知楊總管和夫人!」阿和驚喜的道,接著往內跑,邊跑邊大聲嚷嚷著,「大少爺回來了。」

  賀靖棠很平靜的進門,相隔五年再踏入家門,臉上沒一絲情緒波動,在他後頭的阿力則好奇的東看看、西看看,和北方的主子家做比較。

  經過五年,賀府的一花一草沒什麼變動,賀靖棠依著記憶里的印象,朝主屋的方向走去。

  這時候,有一群人朝他快步跑來,為首的是個高瘦的中年人,是楊總管,後方則是府里的下人們。

  賀靖棠見他們跑來,停下步伐,楊總管率先跑到他面前,張大眼看著他,那表情非常的震驚。

  「您真是大少爺?」他的聲音還發著抖。

  賀靖棠端詳著眼前的中年男人一會兒,終於輕輕啟唇,「德叔,我回來了。」

  楊總管激動的握住他的肩,力道之大,讓賀靖棠微微一震,接著,向來穩重的楊總管竟當著他的面流下眼淚。

  「太好了,您還活著,我以為您已經不在了……當初我讓人撈湖,連個屍首都沒撈到,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,這幾年也沒有您的下落……大少爺,既然您還活著,為什麼不回家……」

  賀靖棠原本一顆心冰冰冷冷的,看到有人如此關心他,頓時感到了溫暖。

  德叔不一樣,德叔從小看著他長大,膝下無子的他將自己視為親生子疼愛,跟想加害他的繼母和繼弟是不一樣的。

  在這個家,只有德叔是真心待他的。


  賀靖棠愧疚地道:「德叔,我很抱歉,我從湖裡被救起后,因為頭部受到重擊的關係,失去了記憶。」

  「失去記憶?二楊總管驚詫道。

  「是的,我被救命恩人,也就是我義父帶到北方治頭疾,是這半年才慢慢恢復記憶的。」

  「那您有想起是誰害您的嗎?官府到現在還捉不到兇手啊!」楊總管接著問。

  賀靖棠一頓,原想將他所知的全盤托出,但看到德叔泛著老淚的臉龐時,他打消了主意,德叔若知道繼母和繼弟是加害他的嫌疑犯,肯定會很難受,而且,這件事愈少人知道愈好。

  「不,當時我被下了迷藥昏了過去,什麼都沒看到。」

  聞言,楊總管喃喃地道:「說的也是,被下了迷藥怎會知道兇手呢?總之,沒事就好,平安就好……」他抹了抹淚,「我這是怎麼回事,真丟臉,快進屋裡吧,讓夫人瞧瞧您,可惜二少爺他在商行……」

  提到賀靖弘,他臉上有些尷尬,「大少爺,其實現在慶鑫堂由二少爺當家。」賀靖棠眼色平靜無波,「德叔,先進屋吧。」

  主屋大廳里,洪氏接到賀靖棠回來的消息,滿臉震驚慌張,不安的在廳內來來回回走著。

  怎麼會、怎麼會……他怎麼還活著,不是早就死了嗎?

  「娘,真的是大哥本人嗎?會不會是冒牌貨啊?」賀靖庭一身艷色衣裳,佩帶著鑲金的首飾,想著若不是本人的話,她就要回房間了。

  「楊總管已經先去確認了!」洪氏煩躁地道:「他這一回來,是打算跟靖弘搶當家之位嗎?既然五年來都不曾有消息,如今為何回來——」

  「夫人,大少爺回來了!」

  楊總管的聲音傳來,洪氏朝門口望去,就見他和走在他後方一身青衣的賀靖棠。

  洪氏一見就確信他是賀靖棠本人,相隔五年,時光在他身上並沒有起太大變化,那張臉仍然讓她覺得礙眼。

  她眼神閃過怨恨,但在踏出步伐時,神色立即換為喜悅,「靖棠,真的是你嗎?」

  賀靖棠見到洪氏,快步朝她走去,愧疚地道:「是兒子沒錯,娘,兒子不孝,讓您擔心了。」

  「不要緊,你平安回來就好了!」洪氏拍了拍他的手臂,堆著親切和藹的笑,說著虛偽的話。

  賀靖棠垂下眸,一副感動得說不出話的模樣,眸底卻閃著精銳光芒。

  「大哥,你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!」賀靖庭陪著笑道,表情看不出多少真心。

  「靖庭,你長大了,愈來愈漂亮了。」賀靖棠看著妹妹,故作驚艷的道,眸里也沒幾分親情。

  就在這時,宋岑雅趕來了,她一聽到賀靖棠回來的消息,可是拉著裙擺一路狂奔過來,看在丫鬟眼裡,都認為她是迫不及待想見到情郎。

  宋岑雅確實是急著想見他,她待在這裡一個月了,一直沒有回魂鏡的下落,推測肯定在賀靖棠身上,只要他回來,她就不怕找不到回魂鏡了。

  在外頭稍稍喘息,整理了一下儀容,她才踏進了大廳。

  廳內,除了洪氏、楊總管、賀靖庭和幾個下人外,還有兩名年輕男子,一名看穿著就知道是個小廝,那麼大少爺肯定就是這位青衣男子了。

  俊秀儒雅,玉樹臨風,沒有商人的市儈味,反而優雅的像個貴族。

  宋岑雅很快地下評論,難怪李馨雨會對他傾心,連她的心都怦怦跳了,賀靖弘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富二代差這男人差遠了。

  賀靖棠聽到門口傳來的碎步聲,看了過去,覺得來人的模樣有些熟悉,一時卻認不出來。


  楊總管接話道:「大少爺,這是馨雨小姐,當年她才十三歲,現在都十八歲,是個大姑娘了,難怪您認不出來。」

  賀靖棠一聽,總算想起她了,但印象里這個女孩總是畏畏縮縮,只敢遠遠看著他,跟他說話也總低著頭,現在卻直直盯著他看,讓他感覺有些奇怪。

  宋岑雅也暗暗打量著他,他看似斯文,眼神卻十分犀利,她怕被他看穿什麼,忙低下頭,又想到隔了五年,她會改變也是正常的,乾脆大方應道:「大少爺,我是馨雨,歡迎你回來。」

  「馨雨,你都長那麼大了。」賀靖棠看到她落落大方對他說話,終於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,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,像是第一次見到他,眼裡也沒有往昔見到他的青澀愛慕。

  「大少爺,您失蹤這五年,馨雨小姐一直都很擔心您。」

  「大哥,馨雨對你是牽牽掛掛,把你放在心頭上,茶不思飯不想呢。」

  頭一句楊總管是好意說的,但下一句話賀靖庭故意說得讓宋岑雅滿臉尷尬,只能低下頭裝害羞。

  賀靖棠看著她這模樣,更覺得有股違和感。

  「靖棠,不只馨雨擔心你,我們也擔心你,這五年來,你到底上哪去了?既然平安,怎麼都不寄封信回來?」洪氏略帶責怪的道。

  賀靖棠眸底一冷,真的是擔心他嗎?是擔心他來搶她兒子的當家之位吧?

  下一刻,他流露出相當無奈的表情,「我跟德叔提了一點,我五年來會毫無訊息,是因為當初落湖時傷到頭,導致記憶喪失,這半年才慢慢想起來。真是對不起,我太晚回家,讓娘擔心了。」

  洪氏詫異的望向楊總管,楊總管朝她肯定的點了頭,她難掩吃驚的道:「我的天,你說你失去記憶?!」她語氣轉酸,吸了吸鼻,「可憐的孩子,你在外面是不是吃了很多苦?」

  「不,我幸運遇到貴人相助,還認了那位貴人當義父,隨他到北方治頭疾,沒吃到什麼苦。」賀靖棠安慰著她。

  「哪天要是見到你義父,可得好好謝謝他呀!」洪氏道,接著一臉尷尬,支吾地道:「靖棠,其實……現在商行是由靖弘當家。」

  「這我知道,德叔說了,我突然失蹤,商行不能一日無人主持,真的是難為靖弘了。」賀靖棠的口吻充滿著諒解。

  「靖弘要接你的位置是真的很辛苦,這五年來他一直很努力,每天都工作得很晚……」洪氏刻意強調,「哎呀,瞧我說了多久的話!靖棠,你長途跋涉一定很累,先去洗個澡休息吧,你的房間我馬上命人去打掃,等靖弘晚上回來,我們再一起幫你洗塵。」

  「謝謝娘的關心,兒子會好好休息的。」賀靖棠回以和煦微笑,斂下若有所思的眸。

  宋岑雅靈黠的眼珠子在他們之間轉來轉去,總覺得這兩人的互動好假,洪氏看起來不像是打從心底希望賀靖棠回來,也對,慶鑫堂現在由她兒子繼承,她自然不希望身為長子的賀靖棠回來造成威脅。

  而賀靖棠這個男人表面上很真誠,笑起來斯文無害,但笑意未達眼底,太冷靜了,一點都沒有回到家的喜悅,對於當家之位被奪走也無不悅,她在公司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,什麼樣的人沒見過,她怎麼看這個人都是標準的笑面虎。

  賀靖棠察覺到她的目光,一個眼神瞥來,讓宋岑雅措手不及,趕緊鎮定下來,朝他勾起盈盈淺笑。

  賀靖棠微微眯了眼,是他的錯覺嗎?笑起來真做作,像是在應付他。

  洪氏瞧他們互相對看,腦子裡浮現了一個好主意,眼底閃著精明的光,「靖棠,你失去記憶期間,並沒有娶妻吧。」

  賀靖棠遲疑了下,回道:「是,我一心想治好頭疾,恢復記憶,沒有心思娶妻。」

  洪氏滿意一笑,「那就好,既然你回來了,你和馨雨的婚事也趕緊辦一辦吧,馨雨都等你五年了,你可不能辜負她呀!」

  此話一出,賀靖棠和宋岑雅都雙雙震住了。

  賀靖棠不能接受,當被問及有無娶妻時,他就覺得洪氏不會無故問話,果真沒有好事,這女人居然要他娶李馨雨?!

  他對李馨雨並沒有男女之情,當年他二十一歲,她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,他只當她是個小妹妹,從來沒有想過要為了報恩娶她,還曾打算等她滿十六歲后收她當義妹,讓她風光嫁出賀家,可惜事與願違。

  宋岑雅同樣不能接受,開什麼玩笑,要她嫁人?在現代她都忙於工作沒好好談戀愛了,現在竟要她和個陌生男人結婚,而且還是個古人?

  她只是來找回魂鏡救妹妹,可不是來嫁人的啊!

  楊總管見兩人都嚇得無法言語,清了清喉嚨朝洪氏勸道:「夫人,這太突然了,大少爺和馨雨已經五年沒見了,得先培養個感情吧。」

  「怎麼會,他們兩人本來就相識,而且馨雨也年紀不小了,她爹對老爺子有恩,好好將人家娶進門善待,也才能了結老爺子的心願呀!」洪氏呵呵笑著說。

  賀靖庭也一副看好戲地道:「馨雨,你一定很高興吧,等了那麼久,終於能跟大哥結為連理了。」

  宋岑雅瞪著她,她耳邊還混亂的嗡嗡響著她娘的聲音,這妮子竟又來添亂。

  「男大當婚,女大當嫁,沒什麼好彆扭的,馨雨,你就安心當個新嫁娘吧!」

  洪氏將她慌張的表情視為害羞,不挺在意,接著朝賀靖棠道:「靖棠,長幼有序,你成完親,才輪得到靖弘成親啊!馨雨是我看著長大的,她溫柔又懂事,一定能成為你的賢內助。」

  洪氏表面上和藹,語氣里卻帶有命令,不容他拒絕。

  賀靖棠望著洪氏,知道這婚事他推辭不掉,要是他不娶李馨雨,他就會背上耽誤到她的青春,爹忘恩負義的罪過,他這個長子也會因為不成親,害賀靖弘成不了親。

  而在這樁婚姻的背後,賀靖棠也嗅出洪氏肯定有什麼計謀,李馨雨或許在其中扮演著什麼重要角色。

  罷了,要他娶就娶,但,他可沒那麼好對付!

  他握緊拳頭,強忍下怒意,「兒子知道了,兒子的婚事就由娘作主。」

  宋岑雅還以為賀靖棠會拒絕,當聽到他一口答應時,她愈加的慌張。

  他瘋了!她才不要嫁!

  可是能怎麼辦……突然間,宋岑雅像想到什麼,眼睛一亮。

  回魂鏡是只傳長媳的傳媳之寶,也就是說,只要嫁給他,她就能得到手了吧?

  那麼,只要她一得手就開溜。

  打定主意,宋岑雅垂下眸,故作羞澀的道:「馨雨的婚事也由夫人作主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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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二章】

  在賀靖棠離開大廳,到房間休息后,宋岑雅馬上被洪氏叫進她房內。

  宋岑雅感覺到一股風雨欲來的不安氣息,總覺得洪氏叫她絕對沒好事。

  洪氏撤走了房裡的下人,只留下她一人,親熱的問「馨雨,你老實說,我對你可好?」

  宋岑雅在心裡吐槽當然不好,這五年來將李馨雨視為米蟲,任由女兒和下人們欺負她,還逼她做妾,害李馨雨走上絕路,當然,她還得看洪氏的臉色過日子,不能老實說出來。


  「馨雨家窮,這幾年是多虧老爺、夫人的收留,馨雨才有一個棲身之所,在老爺死後,夫人對我更是照顧,怎會不好?」宋岑雅真覺得她穿來這裡口才變好了,說謊不必打草稿。

  「你真的這麼想?你不怪這幾年我讓你日子不好過,怪我想將你許給童員外做妾?」洪氏目光犀利直問。

  宋岑雅輕柔的眸光迎向她,像是真的無怨,「馨雨知道夫人不是有心的,過去我確實有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方。說起來夫人讓我繼續住在這,對我已經很寬容了,夫人會要我當妾,也是以為大少爺已經死了,做童員外的妾可以讓我下半輩子不愁吃穿,夫人真是替我設想許多。」

  洪氏聽她這麼體諒,表情變得慈祥,牽起她的手,看著她留下淡淡疤傷的傷處,「手還疼嗎?」

  「不疼了,夫人給的藥膏很好用,夫人對我真好,馨雨不知該如何答謝夫人。」藥膏其實是楊總管給她的,她故意說成是洪氏給的。

  洪氏也聽出不對,但並沒有糾正,對她的回答頗滿意。

  這丫頭前陣子鬧自殺真的是嚇壞她了,沒想到她看似軟弱,竟會以死明志,幸好沒真的鬧出人命。

  她曾聽說過,死過一遍的人會性情大變,但這丫頭彷彿變成完全不同的兩個人,以前的她唯唯諾諾,像只膽怯的小老鼠,現在的她落落大方,眼神炯亮,處事圓滑,會聰明的找上楊總管替她求情,主動幫楊總管分擔工作,還會巴結的送上她愛吃的東西。

  當然,她也有聽說過她私下的手段,有幾個欺負她的丫鬟被她教訓過,其中一個叫燕兒的已經被趕出府了,不過,她倒也有分寸,不會太強出頭,對她也恭恭敬敬的,看得出她是努力在求生存,像這樣識時務的聰明人,實在讓她很難討厭,她便答應不逼她做妾,心想她或許有更大的用處。

  當時她的決定果真是對的,在賀靖棠回來后,她心急著不知該如何提防時,突然想到可以讓他們成親。

  安插一個枕邊人待在賀靖棠身邊,她就能確切的掌握他的動向。

  暗忖著,洪氏更是握緊她的手,頗有深意地道:「馨雨,你這孩子真貼心,知道我對你好,那麼,無論我要你做什麼,你都不會拒絕吧?」

  來了!這就是她找她談話的目的!

  宋岑雅屏住氣息問道,「夫人是要我……」

  「不是什麼難事,只是要你在和靖棠成親后,幫我盯著他,他若有什麼奇怪的舉動,你要一五一十向我稟報。」洪氏雙眼閃著精光。

  宋岑雅一震,這不是要她當間諜嗎?

  洪氏又露出和藹的笑,「馨雨,你也知道,現在是靖弘當家,這五年來靖弘一直很努力,做出一番有目共睹的成績,大老們都很認同他,若靖棠在這時候回來爭位,肯定會損及商譽,讓外人看笑話,下面的人也會不安。當然,我不是偏袒靖弘,我也是為靖棠好,賀家的大老們都認定靖弘是當家了,而且靖棠的生母身分太卑賤,不討大老們喜愛,靖棠再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,不如好好守住他的本分,博個好名聲。

  「你放心,身為主母,我不會虧待你們的,我會讓你們夫妻吃穿不愁,過著舒適的日子。」洪氏馬上又道,更用力握緊她的手,尖銳的指甲都快戳入宋岑雅的手背了。

  見她不說話,洪氏語氣變得凌厲,帶有威脅,「馨雨,嫁給靖棠是你的心願吧,你為了不做童員外的妾,不惜以死反抗,如今有嫁給他的機會,你是個聰明人,知道該怎麼選擇吧?」

  宋岑雅忍著手背上的痛,在心裡冷笑著,先是動之以情,讓她記住恩情,再說之以理,讓她認清楚現實,最後再來個威嚇,糖果鞭子一起來,這個女人果真厲害。

  不過,她才不管他們家的家務事呢,她已經打算好了,她一拿到傳媳之寶就開溜,他們想玩什麼陰謀就自己玩吧。

  「是,我知道了。」宋岑雅忍著不甩開那用指甲戳痛她的手,故作溫馴道。

  慶鑫堂的議事大廳里,左右各坐著賀家的大老們,他們是家族德高望重的長輩,在慶鑫堂里都有投資,慶鑫堂的營利與他們息息相關,他們有權在議事里提出意見,連當家都要敬重三分,在家族、商行發生重大事件時,他們也有責任做出公平的評斷。

  賀靖棠、洪氏和賀靖弘坐在座席上,楊總管也在,比起賀靖棠的俊秀爾雅,稍顯平凡的賀靖弘得意洋洋的看著賀靖棠。

  就在方才,大老們已經宣布慶鑫堂仍由賀靖弘接任,理由不外乎是賀靖弘這五年來表現優秀,如今經營呈穩定的發展,沒道理將他換下,又說賀靖棠曾傷及頭部恐留下毛病,由賀靖弘噹噹家是最無爭議的。

  當大老宣布完,賀靖棠望著這一室的人,在心中冷笑。

  爹在世時支持他繼位的人都不在了,怕是他出意外后,洪氏就把人趕走了,換上了自己人。

  當初因為他娘只是個身分卑微的農家女,許多人並不贊同由他當繼承人,希望由洪氏這個大戶千金所生的賀靖弘繼承,是爹與當時的幾位大老、老掌櫃們力挺他,連遺書上都白紙黑字寫明由他繼承,他才坐上當家這位置的。

  相隔五年回來,早已今非昔比,一紙遺書算得了什麼?

  賀靖棠心想,恐怕他昨天回來后,繼母一下午都不在,晚上的洗塵也以身體不適為由沒出面,就是去找大老們。

  賀靖棠臉上平靜無波,這是他早就預想到的結果。

  眾人盯著他看,見他久久沒反應,還真讓人看不懂在想什麼,五年前,賀靖棠就是個內斂沉穩,難以窺見心思的人,五年後的他也不知經歷了什麼,更有一股高深莫測的氣息,讓人揣測不出其心意。眾人忍不住躁動,有人認為他是故作冷靜,想著該如何扳回頹勢,也有人同情他,歷劫歸來就失去了所屬的位置。

  「哈哈哈!」

  忽然間,賀靖棠朗笑出聲,這情景令眾人面面相覷,不知該做何反應。

  好一會,賀靖棠總算停住笑,這才開口,「其實,我並不打算長久待在這裡,這五年來,我習慣北方的生活了,我想在一年後移居到北方去。」

  「什麼?!」

  「真的假的,要移居到北方……」

  「這意思是一年後要分家?」

  驚呼聲此起彼落響起,所有人視線也都聚集在賀靖棠身上,像是他說了多麼駭人的決定。

  「但是……」賀靖棠泛著溫潤的黑眸底閃爍著銳光,犀利的掃視眾人,語氣也加重,「我好歹曾是慶鑫堂的當家,我爹曾將慶鑫堂交付於我,我不能完全撇下不管,這一年我會留下來幫忙,觀察靖弘是否真有能力支撐慶鑫堂,這樣才對得起將慶鑫堂交給我的爹,到時也才能放心離開。」

  說完,賀靖棠自座位上站起,敬重地朝大老們點頭致意,「那麼,我先告辭了。」

  他率先離座,一踏出議事廳,後方馬上傳來議論聲。

  「他是說真的嗎?他一年後就要到北方?」

  「他說要留下來幫忙一年,總該給他一個位置吧,要不就太無情了……」

  洪氏和賀靖弘母子也萬分震驚,半信半疑的看著賀靖棠踏出廳里,楊總管見狀離座,快步追出去。

  


  「大少爺,您是說真的嗎?您真的捨得放下?您要分家?」他忍不住問。

  「是,我無心與靖弘競爭,我是真的想到北方去。」賀靖棠微笑答道,顯然是不想多說了,他望向了窗外,眸底一片深沉。

  楊總管朝他目光看去,發現他正看著慶鑫堂的招牌,霎時看不透他的心思。

  回到賀府後,賀靖棠帶著阿力朝他的院落方向走去,經過了中庭,遠遠瞧見宋岑雅正在摘花,和丫鬟們有說有笑,笑起來端莊嫻雅。

  不知怎地,賀靖棠念頭一轉,朝她的方向走去,宋岑雅沒發現賀靖棠靠近,直到丫鬟喊出大少爺三個字才急急轉過身,此時兩人只隔了三步之遠。

  「大少爺,你回來了。」宋岑雅立即變得拘謹,只要有他在,她就難以隨心所欲。

  「摘花做什麼?」他垂下眸,看著裝滿籃子的花問道。

  「大少爺,天氣變冷了,我打算曬乾用來泡花茶。」宋岑雅表面笑著,暗地裏卻是繃緊神經,不明白他為何會特別走過來跟她說話。

  賀靖棠審視著她,看出了她對他的防備心,笑出聲,「怎麼還叫我大少爺?我們都快成親了。」他笑著說,笑意卻沒達到眸里。

  宋岑雅微僵了僵,馬上裝起羞怯,「靖、靖棠哥……」好噁心。

  賀靖棠聽著她喊得甜膩的靖棠哥,眸光一閃而過嫌棄。

 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對話,即將成為夫妻的他們,依然是各懷心機。

  賀靖棠平安歸來的消息轟動了京城,人人都說是神跡,都想知道當年他是出了什麼事,為何這五年來他會音訊全無。

  除此之外,京城的百姓們還八卦另一件事,就是慶鑫堂的家主之爭。

  許多人都以為他們肯定會兄弟鬩牆,鬧上一陣子好戲可看,可惜並沒有,賀靖棠自願退讓,不與弟弟爭位,令眾人紛紛誇讚他有寬容之心,願捨棄自身的權力。

  更為吃驚的是,賀靖棠馬上要大婚了,從籌備到成親也才不過二十天,實在匆促,洪氏的說詞是賀靖棠歷劫歸來,想辦點喜事去霉運。

  而對宋岑雅來說,早點成親也是好事,她想快點拿到回魂鏡開溜。

  「重死了。」成親當天,宋岑雅穿著一襲笨重的紅色嫁衣,頭還戴著鳳冠,跟戴個鋼盔沒兩樣,她忍不住伸手拿下。

  「小姐……不,少奶奶,不行啊!」負責服侍她的丫鬟小倩阻止道。

  「現在又沒人看到,無妨。」宋岑雅將鳳冠放在床邊,扭了扭脖子,酸極了,沒想到古代人結婚那麼累。

  「少奶奶!」小倩嚇到了,哪有新娘不等新郎官自己把鳳冠拿下來的?據說少奶奶在自盡未遂后,個性就變得大方又識大體,但偶而也會有這般任性的時候。

  「那我可以吃點東西嗎?」宋岑雅真是餓極了,但一看到小倩變臉,立刻改口,「開玩笑的。」

  接著,她托著下巴認真思忖,拜堂時賀靖棠並沒有把那個傳媳之寶交給她,是喝完交杯酒才要給嗎?還是洞房后……才不會有洞房!那個腹黑別想碰她一根寒毛!宋岑雅眸底迸出凶光。

  「大少爺過來了!」外頭的丫鬟通報。

  一聽,小倩趕緊幫宋岑雅重新戴上鳳冠,剛戴好賀靖棠就進來了,他走到喜床前,若有所思的凝著坐在床上,被紅蓋頭遮住臉的新娘。

  接著,在喜娘說完吉祥話,新房裏無閑雜人等后,賀靖棠掀起了她的紅蓋頭。

  兩人目光一對上,眸底都立即閃過精明又防備的銳光。

  賀靖棠揚起迷死人不償命的俊秀微笑道:「馨雨,餓了吧,先來吃飯。」

  好假。宋岑雅也綻出微笑,「大少……不,靖棠哥,你被灌了很多酒,也得多吃一點塾塾胃。」

  「多謝娘子關心,來,我為你夾菜。」賀靖棠親熱的說,拿起筷子幫她夾菜。

  「娘子」二字差點讓宋岑雅吐了出來,「謝相公。」她說得咬牙。

  「好吃嗎?」賀靖棠噙著溫柔的笑問道。

  「好吃。」宋岑雅沒拒絕他為她布菜,因為她真的餓了。

  「娘子,你要多吃點,你在房裏等那麼久,一定很餓,但也別吃得太快,要是噎著了就不好了。」賀靖棠說起肉麻的話也面不改色,一直為她布菜。

  「相公也吃吧。」宋岑雅看到她的碗都堆成小山了,毫不客氣的夾了根大雞腿給他。

  新婚夫妻倆感情可熱絡了,但骨子裏卻是防備著彼此。

  吃到一半,賀靖棠看到她要吃下蝦子時,微眯起眸,「馨雨,你不是不能吃蝦的嗎?吃了就會難受的起疹子。」

  「欸?!」宋岑雅驚嚇的停下筷子,立即讀取到記憶,李馨雨是不能吃蝦的沒錯,她竟犯了這麼大的錯!

  「我一時忘了……」她冒著冷汗,乾笑幾聲。

  賀靖棠也不說話,就這麼看著她笑,笑得宋岑雅渾身不對勁。

  他該不會是懷疑什麼,故意試探她的吧?

  看著桌上的食物,宋岑雅忽然不知道能吃哪道菜了,乾脆夾起青菜,吃青菜最安全……

  「你最討厭吃這道菜了。」賀靖棠的聲音悠悠傳來。

  宋岑雅手上的筷子險些掉下,她鎮定心神,朝他漾出更為甜美的笑,「相公熟悉的是五年前的我,現在我已經不挑食了,相公也快點吃吧。」她夾了塊雞屁股給他。

  賀靖棠盯著碗裏的雞屁股,又看她吃得開心,黑眸陰沉閃著精光。

  吃飽后,兩人得喝交杯酒了,宋岑雅感覺心臟緊張的跳著,他該不會急著想洞房吧?

  賀靖棠像是看穿她所想的,帶著微笑道:「喝了這杯交杯酒,我們才算得上是夫妻。」

  宋岑雅眼眸靈活轉著,試探的問道:「那相公是不是還得給我一樣東西,才能證明我是家裏的長媳?」

  「什麼東西?」賀靖棠笑得好看,一排潔白的牙齒閃閃發亮。

  宋岑雅眨著眼,柔聲說道:「就是賀家不是有個傳媳之寶嗎?是面鏡子,我見過爹交給你,我想,拿到那個我才算是賀家真正的長媳……」

  賀靖棠眼神閃了閃,低笑了聲。

  有什麼好笑的?宋岑雅豎起防備。

  「娘子,這你怎麼會問我,該去問娘才對,她最清楚了。」他慵懶地道。

  「問夫人?」宋岑雅一愣。

  「別再裝傻了,你就老實說吧。」

  「我裝傻?」他在說什麼?

  賀靖棠不跟她兜圈子了,直言道:「你是我繼母的人吧,我回來造成了她的威脅,所以想將你安插在我身邊監視我,而你也不是李馨雨,只是個冒牌貨。」

  「我不是姦細,我就是李馨雨本人。」宋岑雅否認,她還想拿到傳媳之寶,怎麼能被他認為是姦細?

  「你真的是嗎?本人會忘了自己不能吃蝦?」賀靖棠冷笑。

  睽違五年再見到她,他就感到十分古怪,雖然說在鬼門關走了一趟會導致個性大變,但,要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他是不信的。

  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觀察她,她的笑容,她的眼神,以及言行舉止,都無法和他印象中那個怕生的小女孩連結在一塊,剛剛他故意夾了蝦子,就是想試探她,她曾經因為吃蝦起疹子,後來就對蝦敬謝不敏,而他眼前的人竟想把蝦子吃下,就是這點讓他認為她是冒牌貨。


  「我……我……你做什麼!」宋岑雅大叫,賀靖棠竟然摸起她的臉!

  「做的跟真的一樣。」賀靖棠驚嘆地道。

  「你當我是易容的嗎?」宋岑雅瞪著他,他也靠太近了,近到她能看清楚他俊秀細緻的五官,嗅得到男性溫熱的氣息,她不由得想逃開他的箝制。

  她一反抗,賀靖棠更用力扣住她的下巴,往她耳廓撫去,他在北方時曾見識過易容這項功夫,知道連接假臉皮的地方。

  他一怔,「太奇怪了……」怎會沒有?

  宋岑雅被他摸得臉好燙,他熾熱的男性氣息噴灑在她臉上,讓她呼吸急促,「你……你別再亂摸了,你這是性|騷擾!」

  「性|騷擾?」賀靖棠聽不懂,但他敢肯定這不是句好話。

  抬起頭,就見她白晰的皮膚多了抹紅潤,他心一跳,感覺到他指下的肌膚一片光滑柔嫩……

  發現自己的舉止太過唐突,他迅速抽回手。

  宋岑雅一得到自由,立刻往後退,與他保持距離,「你別懷疑了,我就是李馨雨,我不是冒充的!不信的話,你可以問我問題,再多我都答得出來。」她的腦子就像一塊硬碟,一讀取就有資料,剛才的蝦子只是失誤。

  「你真的是李馨雨?」賀靖棠看她說得自信,有些動搖,突然像是想到什麼,捉過她的手腕一看,果然留有淡淡的疤痕。

  他雙眸一震,喃喃地道:「聽說你撿回一條命后便個性大變,還變得真大……」

  洪氏只說她不小心落水,但他查到她是因為不願被逼去做一個足以當她爺爺的老員外的妾,才會割腕。

  他曾經想過,真正的李馨雨在那時候就死了,洪氏是另外找了人易容頂替李馨雨嫁給他,當她的姦細,但現在一想才發現不可能,洪氏壓根不知道他還活著不可能提早做這種準備。

  她真的是李馨雨沒錯。

  「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,差點死了,所以才會想改變個性,自立自強,不想再像以前那樣受欺負,這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。」宋岑雅用力抽回手。

  賀靖棠聽到她的回答沉默了下,然後輕蔑的笑出聲,「所以為了不受欺負,你才要巴結洪氏?為什麼你都被她那樣對待了,卻還不逃走,而是留下來看她臉色過活?她要你嫁你就嫁,要你當姦細你就當,你根本沒有改變,就跟以前一樣懦弱!」

  知道她在賀家受盡欺負,而他卻無法及時援助她時,他感到很內疚,但看到她仍是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,怒氣頓生。

  宋岑雅真聽不下去,一時忍不住衝動脫口道:「才不是那樣!夫人她是有要我當姦細,可是我才不打算聽她的命令行事!她要我做那個胖老頭的妾,我怎麼可能還會為她做事!我會留在這裡,是因為我要拿到這個家的傳媳之寶,只要一得手我就會離開……」

  「離開?」賀靖棠驚詫望著她。

  該死,她不小心說出實話了!宋岑雅梧住嘴。

  賀靖棠想起在邀她喝交杯酒時,她也向他討傳媳之寶,雙眸銳利的盯住她道:「為什麼你會那麼想要賀家的傳媳之寶?」

  宋岑雅咬著牙,這男人這麼精明,恐怕她不說實話不行,況且說實話或許能讓他產生同情,進而將鏡子交給她。

  「我想救我的家人,聽說那面鏡子有起死回生的力量。」

  賀靖棠聽到這番話,只覺得荒謬到不行,「那只是傳說,你居然相信?」

  「不,是真的!那面鏡子有神奇的法力,可以讓死去的人回魂。在我自盡獲救后,我接到舅母的信,說我舅舅舊疾複發,命在旦夕,只剩下幾個月了……」宋岑雅泫然欲泣。

  「我爹娘和弟弟在我來到賀家后,便相繼染了傳染病餅世,舅舅是我唯一的親人,我不想失去他。舅母說有個術士教她,只要找到一面叫回魂鏡的鏡子,就可以救我舅舅,我知道你或許不信,但這是千真萬確的,我想救我舅舅,所以才會嫁給你。」

  宋岑雅說真話也說假話,李馨雨是有舅舅,身體也的確不好,但只是胃疾而已,沒有大礙,而剛才她邊說邊想起在現代的妹妹,擔憂之情是千真萬確的。

  賀靖棠沒想到會聽到這番話,感覺她不像說謊,緩緩啟唇道:「那面鏡子是賀家好幾代前傳下來,最早是在西域買下的,傳說具有法力,但這些年來,並沒有得到應驗。」

  聽到傳說有法力,宋岑雅興奮的道:「無所謂,只要給我鏡子,我就能救人了!」

  然而賀靖棠潑了她冷水,「我前面就說了,你應該去問我繼母,鏡子並不在我這。」

  「什麼?」宋岑雅一怔。

  「從我回到這個家后,就找不到那面鏡子了,最有可能就是她拿走的,對於爹沒在我娘死後把傳媳之寶交給她,她心裡很怨恨,而且在我失蹤的第一年,她確實有派人整理我的房間,鏡子被她拿走的可能性很大。」賀靖棠實話實說。

  聞言,宋岑雅泄了氣,沮喪、慌亂、害怕和無助都寫在臉上。

  賀靖棠沒說錯,洪氏確實是怨恨丈夫還想著死去的前妻,李馨雨曾看到賀老爺將那面鏡子交給兒子時,洪氏那含有怨慰的目光。

  若鏡子在洪氏那裡,那她要拿鏡子就難了,洪氏院落人頗多,要避過他人耳目,闖入她房間里找鏡子並不是件簡單的事,若洪氏有心藏起來,她更是難以找到賀靖棠將宋岑雅的表情變化全收入眸底,原本他很難相信她的說詞,然,她臉上浮現的恐懼、無助神情是那麼真實,像是真的害怕親人會死去,他不由得開始相信。

  他眯起眼,腦袋浮出了一個好主意,「既然我們都痛恨那個女人,不如這樣吧,我們合作,你來當我的姦細,事成后我會從她那裡把回魂鏡給你。」

  「你要跟我合作,還要我當姦細?」宋岑雅滿是錯愕,不敢相信他說的話。

  賀靖棠幽暗的瞳仁閃了閃,掀起唇道:「五年前,我搭上一艘遊船談生意,卻被人用迷香迷暈了,對方還想將我扔入湖裡滅口。我大難不死被救起,花了五年之久才慢慢恢復記憶,想起了在昏過去前,聽到歹徒說是自家人想害我。洪氏和賀靖弘是最有可能買兇害我的人,因為只要將我殺了,賀靖弘就能得到當家的位置。」

  天啊!宋岑雅震驚,竟有這麼勁爆的內幕。

  他續道:「我把他們當成家人,他們竟想害死我。這段日子我進慶鑫堂幫忙,賀靖弘為了防我,給我個涼差,讓我接觸不到核心,交給我的帳簿也太好看了,明明是季節性會虧損的商品,竟還賺了那麼大筆錢,分明有鬼,我懷疑賀靖弘還隱瞞著更大的虧損,我必須徹底調查清楚。」

  他望向還處於震驚中的宋岑雅,「馨雨,我們可以合作,你助我奪回慶鑫堂,查出他們母子殺害我的證據,而我從洪氏手上奪回傳媳之寶后,便將它交給你,讓你帶著去救你舅舅。」

  宋岑雅心動了,「真的?那不是你們賀家的傳媳之寶?」

  「是傳媳之寶,但對我來說並沒有法力,只是一面普通的鏡子,若能幫助到你是最好不過的,何況我們成親就是夫妻,我把鏡子交給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。」賀靖棠說得頗有誠意,想打動她。

  

  她該怎麼做呢?宋岑雅心裡無奈,她只是想拿到回魂鏡救妹妹,為何會演變成這種局面?她嫁了人,又當了間諜,還真刺激啊,這下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現代?

  「我可以信任你嗎?」宋岑雅問道,她其實還有點拿不定主意,他不會騙她嗎?

  賀靖棠眸光一閃,「難道你寧可相信那個想逼你去做妾,讓你不得不割腕的女人?馨雨,你不是痛恨她嗎?她這五年是怎麼待你的?害你走上絕路,讓你的手留下刀痕,你真的不想狠狠打垮她?」

  頓了頓,他又說:「馨雨,我們都同樣恨她,和我一起對付她吧,我爹要是知道他們母子所做的事,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,你就看在我爹生前那麼疼你的分上幫幫我吧。」

  宋岑雅咬牙瞪著他,這人真是句句戳入她的心,狡猾得讓人無法拒絕。

  雖然真正受害的人是李馨雨,但她能感受到李馨雨的恨,命,加上洪氏的可憎嘴臉,她也相當的痛恨洪氏。

  「看來,我們達成共識了。」賀靖棠看她久久沒拒絕他的提議,還慎重思考著,得逞的笑道。

  「為什麼你能相信我?你不怕我真的和你繼母聯手?」宋岑雅疑惑的吐出這句話。

  他微笑道:「我當然怕被你背叛,但為了說服你,我也得冒點險不是嗎?而且我也查了你這五年在府里的事,洪氏對你不好,你沒道理還幫著她做事,對她沒有一點怨恨,最重要的是,我相信你是真心想救你舅舅。」

  宋岑雅張大眼,他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,真是可怕的人。

  賀靖棠噙著得意的笑越過她,走到後方的大床,用著溫柔的語調道:「娘子,今晚就休息吧,明早你還要奉茶請安。」

  宋岑雅不想什麼都順著他,轉過身直言,「以後別再叫我娘子了,很噁心!」

  聞言,賀靖棠也不遑多讓,「彼此彼此,你也別再嗲聲嗲氣的叫我相公和靖棠哥了,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。」

  宋岑雅盯著他,明明長得斯文俊秀,為什麼為人那麼差勁?她忍不住道:「你真是只笑面虎,太假了!」李馨雨居然會喜歡這種男人,悲哀啊。

  賀靖棠挑眉,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面說他是笑面虎。

  「你這個雙面女也很厲害,我真的是太小覷你了。」他馬上還以顏色。

  兩人都不再偽裝,在彼此面前脫下面具,露出真面目。

  賀靖棠冷不防的脫起新郎袍來,宋岑雅一驚。

  「你做什麼,脫什麼衣服?!」

  「睡覺啊,要不能做什麼?」賀靖棠理所當然的道。

  「你、你……不準偷襲!」宋岑雅梧住前胸。

  賀靖棠看著她這滑稽的動作,極不屑的一哼,「放心,我對你完全沒興趣!」

  宋岑雅瞪著他,這句話聽來好氣人。

  賀靖棠將紅袍披上衣架后,只穿著白色單衣朝大床上一躺。

  宋岑雅瞪了大眼,「你怎麼能睡這裡?」那她睡哪?

  「去,那是你的位置。」他好心的比著牆邊的一張軟榻。

  「我睡椅子?!」宋岑雅拉高嗓音,看賀靖棠揮揮手不送,還拉下了床帳,簡直是氣死她了。

  這男人真是沒有紳士風度,她討厭他!

  賀靖棠躺在床上,幾乎不用看就能想象她發起脾氣的模樣,無聲笑了笑。

  她變得真多,讓他無法適應,不過確定的是,她比以前那個膽小,只會偷偷看他的小女孩有意思多了。

  看來,有她的幫忙,他這趟苦悶又憎恨的復仇之行,會變得相當有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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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三章】

  酸死了!

  宋岑雅在小倩替她梳妝時,揉了揉肩膀和腰,感覺全身酸痛。

  睡了一晚的軟榻,加上半夜她竟在翻身時摔了下去,屁|股摔得真疼,她隱約還聽到從床那邊傳來的悶笑聲,而且還有蚊子咬她,真是氣死人了,最可恨的是,一早起來,賀靖棠這個始作俑者還一臉取笑的看著她!

  「小倩,我要用這根簪子……」

  宋岑雅說著,突然發現映在鏡子里的小倩低著臉,一副害羞模樣,愕然想起自己一早起來喊著哪裡酸又哪裡疼的,脖子上還有被蚊子叮咬的包……她被誤會了嗎?

  「小倩,快幫我簪上。」她無奈的催道。

  「是!」小倩這才回過神拿了發簪插上。

  小倩是新進的丫鬟,今年十五歲,是她在婚前挑來服侍自己的。

  其實她大可挑選苞她交情好的丫鬟,但在大宅子待久的丫鬟都跟她一樣圓滑老練,她喜歡單純點的女孩,小倩讓她想起她天真活潑的妹妹。

  她也可以多要幾個貼身丫鬟,但就怕洪氏會安插人來當間諜,院落里出入的人是愈少愈好。

  梳妝好后,宋岑雅踏出房間,發現賀靖棠正在外頭等她,他的貼身小廝阿力也跟著,新婚第一天,他們夫妻必須一起向洪氏奉茶請安。

  宋岑雅腰椎還酸著,扶著腰走,賀靖棠在後方看到,連忙快步走向她,體貼的問「馨雨,你很疼嗎?」

  此話一出,宋岑雅馬上緊張的探探四周,確定身邊的人沒聽見,才瞪向賀靖棠,「你不要亂講話!」

  賀靖棠露出無辜的微笑,「我是說,你昨晚可摔疼了?」

  宋岑雅恨恨的說:「這都是托你的福!」

  賀靖棠一臉內疚,溫柔的朝她伸出手來。「那要我扶你嗎?」

  「不必。」宋岑雅立刻拒絕,這男人,真是太假惺惺了!

  兩人一起來到大廳,洪氏已經在裡頭等候了,楊總管和賀靖弘也在,家裡長輩只有洪氏一人,簡單奉茶即可。

  洪氏喝了茶后道:「成親后,你們夫妻要互相包容體諒,做丈夫的要憐惜妻子,做妻子的要當丈夫的賢內助,知道嗎?」

  「是。」賀靖棠和宋岑雅兩人笑著對看了眼。

  楊總管看著他們恩愛的模樣,高興的點著頭。

  突然,賀靖棠嘆息一聲,「馨雨,我真是對不起你,我該給你的賀家傳媳之寶不見了。」

  洪氏驚訝,「怎麼會,你爹在臨終前不是給你了嗎?」

  楊總管也一臉詫異,「是啊,老爺確實交給您了。」

  「是,我爹交給我后,我就收妥在房間的一個盒子里,還上了鎖,可我回來一看,發現盒子內竟是空的,那面鏡子憑空消失了。」

  洪氏氣憤地道:「怎麼會?會是哪個下人在打掃時手腳不幹凈嗎?還是有小偷闖進來?楊總管,這可要好好清查!」

  「是。」楊總管立即應道。

  「那麼,就用這個鐲子來代替那個鏡子吧。」話鋒一轉,洪氏將手上的玉鐲取下,遞給宋岑雅,拍拍她的手背道:「馨雨,這個給你,以後你就是賀家的媳婦了。」

  「謝謝娘。」宋岑雅恭敬的點頭,和賀靖棠交換了眼神。

  兩人都看得出來,洪氏說要清查只是敷衍,這下他們更肯定鏡子極有可能是在她手上。

  「對了,既然你們都成了親,自成一房了,以後就分開吃飯吧,你們新婚多膩在一塊也好,省得被打擾,每月的月錢和用度我會讓人送上的,看有缺什麼,跟我說一聲就行了。」

  洪氏裝作大度,其實只是不想每天見到賀靖棠罷了,賀靖棠長得太像他死去的娘,看著他,她就會想起不被愛的自己。

  「是。」夫妻倆順從的道。

  

  洪氏滿意的點了頭,轉頭看著自己兒子,「靖弘,你大哥都成親了,接下來換你了。」

  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賀靖弘突然被點名,有點不甘願的開口,「不,我還不想成親,想專心忙商行的事。」

  「你可別逞強累過頭了。」洪氏轉而對著賀靖棠叮嚀,「靖棠,你弟弟就是這麼努力,一刻都不敢放鬆,你可要提醒他記得休息,他有什麼不會的,你也盡避教他。」

  「我才不需要他教。」賀靖弘不大高興的道。

  賀靖棠不以為意的微笑道:「是,我知道了。娘,我和靖弘該出門了,今天事多,我們到商行再吃早飯就好。」

  「好,小心點。」

  賀靖棠在走之前看向宋岑雅,將她拉到一旁。「那我出門了,你要好好聽娘的話。」

  「是,你也別太累了。」

  兩人裝得很恩愛的樣子,其實眼神正暗潮洶湧的傳遞著訊息——

  「家裡交給你了,盯著洪氏。」

  「煩死人了,快出門吧!」他還要捉著她的手多久啊?她溫柔的朝他假笑,邊一根根拔開他的手指頭。

  賀靖棠笑著,居然伸手撫弄起她的頭髮,她僵硬的瞪住他,他才笑笑的鬆了手,待他一轉過身,她隨即變臉,溫柔的要他走慢點。

  楊總管一送賀靖棠和賀靖弘兄弟出門,賀靖庭後腳就來了,她一身鮮艷打扮,頭上插著幾根金步搖,看起來頗「貴重」。

  一大早就走奢華路線好嗎?

  宋岑雅一直都覺得她的打扮不像個十七歲的稚氣少女,反而像個貴婦。

  「靖庭,你來遲了,我不是讓人去叫你了嗎?二洪氏見她姍姍來遲,叨念了聲,但仍掩不了她對女兒的溺愛。

  「我換個衣服,打扮好也要半個時辰……」賀靖庭撅著嘴,漫不經心的說,看到宋岑雅也在,故意問「我現在是要叫你一聲大嫂嗎?」

  她一向瞧不起李馨雨,在賀府白吃白住,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更是惹人厭,所以以往她都會故意當她是丫鬟使喚,但自從李馨雨自盡未遂,大病一場后,個性就迥然大變,變得相當有主見,連娘都相當看重她,讓她內心十分不平衡。

  宋岑雅早摸清賀靖庭在想些什麼,親熱的道:「靖庭,我們從小一塊長大,算得上是姊妹,雖然我成了你的大嫂,不過你不用太拘束。」

  賀靖庭聽得臉色大變,「你、你說什麼。」說得好像她高自己一等一樣。

  「好了,別吵了,待會兒要去用早飯了。」洪氏制止女兒,知道女兒不講理的個性,不想一大早就那麼吵。

  她望向宋岑雅,慈藹的叮嚀,「馨雨,為了靖棠好,你要好好的看著他。」

  「是,我知道。」宋岑雅故作溫馴的點頭。

  新婚的第一天,她就要當間諜,還是窩裡反的間諜,看來她往後的日子會很精采,忙得她團團轉了。

  宋岑雅白天要當間諜,盯著洪氏的一舉一動,做足雙面人,半夜居然還得化身為女特務出任務,這差事果然累。

  「現在是要去哪?」

  馬車上,宋岑雅望向窗外,只見四周一片漆黑。

  「慶鑫堂。」坐在她對面的賀靖棠答道。

  宋岑雅一愣,「該不會是要我當賊?」

  賀靖棠揚起神秘的笑,「是,要偷一樣東西。」

  宋岑雅嚇一跳,「不會被發現嗎?」

  賀靖棠老神在在,「當然不能被發現,要從後門。」

  馬車緩緩從慶鑫堂前門駛過,前門有許多人在看守,畢竟倉房裡囤了許多重要的貨。

  馬車繞了一圈,繞到慶鑫堂後方,宋岑雅心臟不住跳著,第一次當賊,她好緊張。

  但想不到慶鑫堂的後門也有人看守,他們只得在另一處停下。

  「雖然我也是有法子撂倒那些人進去,但要是引起風波,讓對方有戒心就不好了,就偷偷進去吧。」

  宋岑雅看著高高的圍牆,她脖子都酸了,「這要怎麼進去?」

  賀靖棠盯著牆底下的一個洞道:「這個狗洞倒不錯,可以擠進去。」

  宋岑雅也看到那個洞了,不由得蹙緊秀眉。

  要她鑽狗洞?難怪會要她穿輕便一點,可也沒辦法,只好彎下身鑽了。

  當她好不容易鑽進去,等著賀靖棠和阿力進來時,突然有什麼黑影從她頭上掠過,她定睛一瞧,竟看到賀靖棠飛來她前方,阿力也是。

  「你、你們飛……飛進來……」宋岑雅雙眸充滿著震愕。

  「我會輕功啊,是你鑽狗洞鑽得太快,我來不及阻止你。」賀靖棠惡劣一笑,把錯都推到她身上。

  宋岑雅雙頰鼓起,雙眸閃爍著怒氣,整個人都快冒火了,但她知道此時不宜大吵大鬧,只好警告的瞪了他,然後轉身往前走。

  「這樣欺負大少奶奶不好吧。」阿力咕噥道,服侍少爺久了,他也知道少爺是個表裡不一的人,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少爺這麼整人,從和少奶奶新婚的第一天早上就逗著她玩。

  「欺負?你看她沉穩得很,哪裡像被欺負了。」賀靖棠笑了笑,愉快的跟在她後面。

  沒多久,看到她完全沒發現自己快被前面巡邏的人撞見,他忙不迭拉了她一把,往目的地走去。

  「就是這裡。」他帶著她來到一間帳房前。

  「可是有上鎖,要怎麼進去?」宋岑雅盯著門上的大鎖問道。

  賀靖棠從袖子里掏出一把複製鑰匙,拋了拋,「要來之前,我當然有做好萬全的準備。」

  慶鑫堂里都是洪氏的人,表面上待他尊敬,防他防得可謹慎,他是好不容易才弄到鑰匙的。

  「進去吧!」

  門一開,宋岑雅隨著賀靖棠踏入帳房內,阿力則在門外把風,有人靠近就打暗號,通知他們逃走。

  帳房內堆滿一排排櫃子,是歷年來有關慶鑫堂的所有資料,宋岑雅隨手拿起一、兩本翻閱,同時也看到幾扇小小的窗子,是用來通風的。

  「若是被發現,就要從那個洞鑽出去廣。」賀靖棠的聲音從她後方傳來。

  宋岑雅回頭瞪他,「時間寶貴,快說,是要偷什麼東西?」

  「當然是要找真帳本,賀靖弘交給我看的帳本太完美了,是動過手腳的,我要找出原本的帳本。掌櫃們也說裡面悶熱,不宜讓我進來,之後,我便多了許多跟內務無關的工作,沒機會進來這裡了。」賀靖棠斂下精明的眸,「他們愈防,就愈代表有鬼。」

  「那要從哪裡找起呢?」

  宋岑雅看著架上放著數十年來的各類帳本,有營收簿、貨物簿,各分號鋪子的簿子,分量太多了。

  「先找齊這五年內的相關帳目。」賀靖棠隨手取起一本,翻給她看,「就是這本,是假的,數目金額太完美了,一看就知道動過手腳。」

  「也就是說,假的帳本光明正大放在這裡,真的帳本另外藏著?」宋岑雅很快領會。

  「聰明。」賀靖棠看了看四周,「大概是藏在這裡的某一處吧,我想過或許會藏在賀府里,但掌櫃提防的態度讓我起疑,而且這裡的防備比賀府更嚴密,帳本放這裡會安全一點。」

  「唔……該不會是有機關吧?」宋岑雅盯著夾層和牆壁道,古裝劇都是這麼演的,會有暗層好藏東西。

  「真聰明。」賀靖棠朝她露齒一笑。

  宋岑雅一頓,不知怎地,她居然會覺得他這抹無害的笑挺好看的。


  接著,兩人一起找架子上有無暗層,或牆上有無機關,不久,宋岑雅找到了,她敲著某個書架子,聽到傳來空心的聲音。

  賀靖棠快步走過去,仔細看是個暗層,他技巧性的打開,果然,裡頭放著一本本帳本,日期都是這五年內的。

  他振奮,從第一年看起,原來賀靖弘在當家第一年就因進錯貨賠了錢,但因為慶鑫堂資金多被補足了,第二年,也有幾項買賣出錯賠錢,這些是在假帳目里全然沒有的紀錄。

  看著帳本,賀靖棠又想起一件奇怪的事,「那些假帳本做得很細,不像是臨時趕工應付我的,最有可能的情況是,那些假帳本是原本就做好的,刻意隱去虧損的部分,用來騙大老們,讓他們以為慶鑫堂生意穩定,賀靖弘擔得起當家這位置。」

  宋岑雅也好奇的湊過來看,縱然是古代的帳本,但她從小對數字就很敏銳,工作做的又是銷售方面,接觸到很多商品,對賣東西很有心得,很快便看出端倪。

  「這裡怎麼會進那麼多貨呢,這個貨品在六年前的數量並不多,那時的收益也只是打平而已,賀靖弘一次進那麼多真是太大膽了。」

  賀靖棠望向她道:「你看得懂?!」

  「呃,剛剛進來時我隨便翻了一、兩本帳簿,有看到這貨品的進貨量,就拿來比較了……」宋岑雅額上冒著汗,想朦混過去。

  她說得簡單,但對賀靖棠來說可是充滿驚喜,她隨便翻翻就能記住內容,還能指出哪裡有問題,這可不是一個待在深閨的姑娘辦得到的。

  賀靖棠目光炯炯的看著她,宋岑雅感覺挺不自在,她忍不住稍稍別過頭。

  「你看得懂帳更好,來吧,把這幾本帳都抄起來。」

  宋岑雅聞言馬上轉過頭,「不是要帶走?」

  「不能帶走,要是打草驚蛇就不好了,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抄一份一模一樣的,再將真的帳目帶走當證物。」賀靖棠又道:「你寫字不是又快又漂亮,而且還很會模仿筆跡嗎?」

  宋岑雅想起有次她幫個丫鬟寫信被賀靖棠看到,他很驚訝賀老爺只讓她讀過兩、三年的書,她就練得一手漂亮的字,她得意的說她不只是字漂亮,還寫得快,很會模仿字跡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想到要寫那麼多字,她的手就發軟了。

  「別浪費時間了,快寫。」賀靖棠可不客氣的支使她道。

  不寫不行了,她吸了口氣問「紙筆呢?」

  賀靖棠轉身去取紙筆,他對帳房裡的架子擺設再熟悉不過,知道紙筆會放在哪裡,而且通常會放上很多,拿了一點也不會被發現。

  宋岑雅隨他走過去,走在他後頭,這邊的櫃子上堆了一些雜物,這時她手臂不小心撞到櫃子,上面的雜物掉了下來。

  「小心!」賀靖棠向前推開了她,首當其衝被那些往下掉的雜物砸到背。

  宋岑雅看到他被砸中,整個人都傻住了,遲了一下才跑過去,語氣顫抖著道:「賀靖棠,你沒事吧?」

  他並沒有理她,而是仔細聆聽著一道尖細的鳥叫聲,頓時臉色一變,「有人來了!」

  那是阿力在通風報信,代表有人在帳房的附近,有可能會走進來。

  賀靖棠趕緊將帳冊放回,讓人看不出被動過,也將雜物堆回原處,宋岑雅也在一旁幫忙。

  處理好后,他捉著宋岑雅的手要離開,但他聽到更急促的鳥叫聲,那是在警告他們別出來,他一個轉身,拉著她往內走。

  宋岑雅緊張得不得了,任賀靖棠捉著她的手來來回回的走,最後,她被拉到最後一排的架子后躲了起來。

  剛躲好,門口就傳來一道男聲,「怪了,門怎麼沒鎖?欸,怎麼連油燈都亮著?是遭小偷了嗎?」

  書架后,宋岑雅心臟怦怦的跳,卻不是因為忘記滅燈,而是此時的她被賀靖棠從後方抱住,捂住了嘴,她的背貼在他的胸前,幾乎是和他緊緊貼在一塊。

  宋岑雅覺得快不能呼吸了,小力用手肘撞他胸膛。賀靖棠沒有鬆手,只是專註的聆聽著那人的腳步聲。

  只聽得那腳步聲持續往架子內走。

  宋岑雅這會兒連動都不敢動了,因為她嗅到一股淡淡的男性氣息,愕然發現賀靖棠的臉竟往前傾,貼在她臉頰邊,注意著逐步走近他們的男人。

  她的臉熱了,耳根子也熱了,全然忘了可能被發現蹤跡,只感覺到自己在他的懷裡,軟綿綿的快融化了。

  「沒人呀,也對,小偷來帳房做什麼,又沒有金銀財寶可偷,肯定是誰沒熄好燈鎖好門……」那人咕噥著,往外踏了出去。

  賀靖棠見狀鬆了口氣,這時才發現兩人的姿勢太曖昧,他能清楚看到她的臉蛋有多麼細緻白晰,她渾身散發著一股少女的香氣縈繞在他鼻間前。

  她並不起眼,只稱得上清秀,他也從來都將她視為小妹妹,但在這一刻,她卻成為了一個女人,讓他心神蕩漾……

  「唔……」

  小的掙扎聲從他掌下傳出,賀靖棠回過神,趕緊鬆開她。

  得到自由后,宋岑雅大口大口的呼吸,她渾身發熱,腳快軟了,真怕下一刻自己就會癱在他身上。

  卡!

  宋岑雅聽到了落鎖聲,擔心問道,「怎麼辦,我們被關起來了!」

  「不要緊,門被鎖起來對我們反而安全,阿力那裡還有一副鑰匙,晚一點他再幫我們開門就好。」賀靖棠說,比起宋岑雅耳根子還帶著抹潮紅,他似乎鎮定多了,像是完全不受方才的事影響。

  宋岑雅突然想起他被東西砸到背,又問「對了,你的背……」

  「沒事。」賀靖棠即答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宋岑雅頗在意,都是她害他被砸中的。

  「真的沒事。」

  「真的不痛嗎?」

  他懶洋洋的睇向她,「要我說實話嗎?你太重了,要推開你還費了我一點力氣。」

  宋岑雅氣得轉過頭,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。

  但沒一會兒她又轉回來,看到他重新去開暗層拿出帳本,心想他也沒那麼壞,要不是他保護她,這下被砸中的可是她。

  她真的沒想到,這個狡猾的男人會出手救她……她失神地想,第一次對他改觀。

  「來謄吧。」

  宋岑雅回神,就見賀靖棠已拿來筆紙和硯墨,還把油燈拿了過來,照亮帳本和紙張。

  她馬上收拾好情緒,不再分心想別的事,專心磨起墨來,然後跪在地上,對照著帳本寫起字來。

  因為太專心,她沒注意到自己微翹的臀部對著賀靖棠。

  賀靖棠呼吸一窒,不由得想起他抱住她時的柔軟……

  兩人連續幾晚當賊,宋岑雅謄了幾晚的字,手都快廢了,熬夜也讓她精神不濟,只能趁白天時補眠,幸好洪氏沒硬性規定要她每天早起奉茶,她才能睡晚一點。

  平常白天賀靖棠在商行時,中午她都是一個人吃飯的,通常還不到中午,飯菜就送來了,今天都過了午時了還沒送到,小倩親自跑了一趟,端著午飯回來時卻雙頰鼓鼓,氣得要命。

  「太不公平了,大少奶奶竟吃這種東西!」

  「這種東西?」宋岑雅望了今日的菜色,三菜一湯,有菜有肉,很營養,「很不錯啊。」

  

  小倩氣急敗壞道:「大少奶奶,您沒看到不知道,大小姐吃的有多好,起碼有十幾道菜色呢!還燉了人蔘雞,說要替大小姐補補,我說大少奶奶最近氣色不好也需要補,廚房竟說人蔘只有一株,沒有大少奶奶的分;聽說晚上二少爺回來,還有靈芝茶可喝,也沒有大少爺的分呢。」

  宋岑雅早習以為常了,小倩才來賀府一、兩個月,又是跟在她身邊,自不知道這些事。

  洪氏向來偏寵自己的一對兒女,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,她是無所謂,簡單的三菜一湯就能打發了,只是她沒想到賀靖棠這個嫡長子,吃食竟跟她一樣,比不上賀靖弘兄妹。

  「這種話在這裏說說就罷了,你別出去講。」宋岑雅叮囑道,有些事知道就好,說出去沒好處。

  「小倩知道,小倩只是為您和大少爺抱不平……」

  宋岑雅看她快氣哭了,笑笑問道:「我做的泡菜炸雞不輸人蔘雞和靈芝茶吧?」

  提到泡菜炸雞,小倩猛點頭,心情立刻轉好,「當然了!大少奶奶做的泡菜炸雞最好吃了!」

  宋岑雅朝她一笑,而後喃喃的念著,「人蔘和靈芝都很貴吧,那麼常吃好嗎?」

  用完午膳,她打算再補個眠,別說晚上有可能還要當賊,賀靖棠一回來她就得睡軟榻了,當然要趁他不在時多睡床補眠。

  等午覺后,她會再到洪氏那裏一趟,報告賀靖棠的狀況,像平常一樣說沒有異狀,然後陪洪氏喝個下午茶,觀察洪氏一天中做了什麼事,有沒有當年殺害他的可疑之處,再報告給賀靖棠。

  當雙面間諜還真辛苦啊!

  可惜,她才剛躺上床,就被小倩叫了起來。

  「大少奶奶,帳房送布料來了!」

  宋岑雅挑眉,以往的李馨雨哪會分到什麼布料,可說是少之又少,只是現在她和賀靖棠成親了,該有的自是不能少,要不可是會被人說閑話的。

  宋岑雅踏出房間,來到小廳里,就見地上擺了個箱子,放著一匹匹布料。

  帳房的人見到她,行禮道:「大少奶奶,這是給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冬衣布料,要裁剪成什麼樣的款式,吩咐下去就行了。」

  小倩忙清點著,其中有一塊純白的羊毛絨布質感特別好,她忍不住驚嘆,「好好摸喔!」

  可不是,宋岑雅摸了摸,毛料真好,穿來古代她穿的大衣都是普通料子,根本不夠保暖,裏頭得多穿上幾件才行,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好的料子,穿起來肯定很溫暖。

  帳房的人看她們主僕都喜愛,笑說:「這料子只進兩匹,一份是大小姐的,另一份是夫人特別交代要給大少奶奶的。」

  宋岑雅心知這是洪氏用來賄賂她的,好獎勵她做好間諜的工作,笑笑收下,沒多說什麼。

  送走帳房的人後,小倩跑來她跟前,為她感到高興道:「大少奶奶,夫人對您真不錯,送您那麼好的布。」

  單純的孩子。宋岑雅搖搖頭笑道:「小倩,我們先把布收起來……」

  「布果然送來了!」

  宋岑雅和小倩都意外的抬頭,就見賀靖庭帶了四個丫鬟直接闖了進來。

  她一踏入廳里,就快步走向布料,看到那匹白色的絨布,馬上命丫鬟取起,「帳房的人說這種布只進兩匹,我只有一匹哪裏夠用,這匹也給我吧。」

  賀靖庭討東西討得理直氣壯,全然不當宋岑雅是大嫂,態度十分高傲,小倩有氣不敢吭,牢牢抓緊宋岑雅的袖子。

  宋岑雅拉下小倩的手,走到賀靖庭面前,「小泵,那是娘送給我的。」

  賀靖庭瞪她,「那麼小氣,我拿我的布跟你換好了!」

  拿她的換?宋岑雅想到她那些大紅大紫的俗艷布料,送她她都不要,更何況她憑什麼要給她?

  她最討厭這妮子任性跋扈的嘴臉了!

  「小泵,我不是小氣,而是這是娘的心意,娘送的東西,我想要好好珍惜,而且我也打算做個披肩給娘,抱歉,我不能給你。」宋岑雅不慍不火,話說得合情合理,頗有氣勢。

  賀靖庭看她左一句娘右一句娘,把她堵得無話可反駁,一氣之下將丫鬟懷裏的絨布用力砸在地上。

  「李馨雨,你以為我娘真的看重你嗎?還不是想利用你監視大哥才賞你一塊布,你別太囂張了!」她怒罵。「記住,慶鑫堂現在是由我二哥當家,大哥只能在一旁納涼,而你呢,往後也只有巴結我娘,看我娘臉色過活的分!」

  說完,賀靖庭氣呼呼的扭頭走人,後方的丫鬟們忙不迭追上。

  看她們走了,小倩擔心道:「少奶奶,這樣沒關係嗎?大小姐會不會再來找您的麻煩?」

  宋岑雅見小倩一臉驚慌,綻起微笑拍拍她的肩,安撫道:「別擔心,她只是嗓門大而已。來,幫我把布撿起來擦一擦吧。」好好的一匹布被那麼一砸,都髒了。

  倩聽宋岑雅這麼說了,也不放在心上,「是。」

  宋岑雅彎身撿起另一匹布,再次望向門口,秀眸里閃過怒意。

  哪天她一定要給這妮子好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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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四章】

  在經過幾天幾夜的查帳后,賀靖棠發現了慶鑫堂這五年來大大小小賠了不少錢,是慶鑫堂的資本雄厚,才能保持表面上的完美。

  這五年來,賀靖弘究竟是怎麼掌事的?

  賀靖棠遂進行調查,這才知曉賀靖弘太急功好利,只要有生意就急著投錢,思考不夠縝密,沒有判斷好局勢,造成多次的投資失敗,加上他只想賺大錢,忽略了做生意最基本的誠信,貨物屢屢出紕漏,讓一些老主顧失去信心,營收自然受到影響。

  當然做生意難免會失敗賠錢,但賀靖弘最大的錯不是他失敗,而是他不懂得改進,剛愎自用,累積的爛帳愈來愈多,難以收拾。

  洪氏為了幫兒子收爛攤子,總向娘家要錢來補足,但總是補不齊全,又怕被大老們發現兒子賠那麼多錢,只好做假帳維持他優秀的形象。

  而從宋岑雅那兒聽來府里開銷太大,每天都吃山珍海味,奢侈至極后,賀靖棠弄來府里的帳本,果然每個月的支出都是赤字。

  他望著桌上攤開的帳本,俊秀臉龐十分嚴肅。

  「真是讓人難以相信,慶鑫堂已經賠了那麼多錢,洪氏竟還任由府里的開銷超出那麼大。」

  他早該料想到的,洪氏向來寵溺她一雙兒女,爹在世時她還會節制,爹過世后的這五年,財庫由她管,想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,自然大肆揮霍,但現在商行都有虧錢的現象了,再不加以節制的話,府里的財庫遲早會虧空。

  「更誇張的是,洪氏竟還想幫她兒子女兒辦婚事,賀靖弘的對象是個官家小姐,賀靖庭看上的是個頗有名望的書香世家公子,要攀上這兩門風光的婚事可很費力,若是說成,聘金和嫁妝得花上不少錢!」宋岑雅坐在賀靖棠對面,燭火的光芒映出她清秀的臉龐,雙眸熠熠發亮。

  此刻是深夜,周圍萬籟倶寂。

  「你這個姦細當的真稱職。」賀靖棠饒富興味的對她一笑,臉上的肅穆之氣已不在,像是和她說話是件愉快的事。

  「當然了,我是什麼角色!」宋岑雅得意的抬起下巴道:「我真是愈來愈討厭這家子了。洪氏太偏袒自己的孩子,他們有人蔘和靈芝補身,你沒有,他們的婚事她看得很重,你是趕鴨子上場,真的是差別待遇!還有你妹妹,總是瞧不起人,不尊重你這個哥哥,對我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,讓我真想用力捏她的臉!」

  


  她愈說愈氣,晶眸里跳躍著憤怒的火光。

  賀靖棠凝望她的目光里多了分深意,緩緩啟唇,「馨雨,你這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嗎?」

  宋岑雅望向他黝黑髮亮的眸,心口一跳,「我、我只是覺得不公平而已,就算你不是她親生的兒子,彼此都一起生活那麼多年了,也該有感情吧。」

  賀靖棠頓了下,不諱言的道:「她確實很難喜歡我,因為我長得像我娘。」

  「欸?」宋岑雅挺意外的。

  「我爺爺原本中意的媳婦是她,她家和賀家是世交,和我爹是青梅竹馬,成親的話是門當戶對,但爹沒聽我爺爺的話和她訂親,反而愛上我娘這個農家女,堅持迎娶我娘進門,後來我娘在我五歲時意外過世,我爹看我還小,才聽從家裏人的意思娶她當繼室照顧我。大概是這些年來,我爹對我娘念念不忘吧,她很難喜歡和我娘相貌相似的我,對我只會做表面功夫,我不是沒想過和她建立好關係,但彼此仍是有一層隔閡在,但我沒想到她居然想害死我……」

  宋岑雅看到他的眼神一瞬變沉,像是落入了冰冷死寂的湖裏,忍不住喊道:「賀靖棠,你不要緊吧?」

  當她一對上賀靖棠若有深意的眸光時,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,趕緊作澄清。「我是說,你熬夜那麼多天,身體受得了嗎?」

  她倒抽了一口氣,她這麼說,好像也不對。「不、不是,我是說……」

  「馨雨,你在關心我嗎?」賀靖棠黑眸發亮。

  聞言,宋岑雅表情古怪。

  「你該不會還在暗戀我吧?」賀靖棠頗得意的道。

  「你知道……」她錯愕,然後像見鬼似的瞪住他,「不,才沒有,那是小時候的事,以後別再提了!」

  「我不介意。」賀靖棠狀似愉悅的微笑著。

  「我介意。」宋岑雅咬牙切齒的道。可惡,她居然會被認為是在暗戀他!

  賀靖棠就這麼欣賞著她的惱怒表情,捉弄她真是件有趣的事,讓他時不時的就想逗著她玩,看她發火。

  她是個讓他驚喜的女人,他遇過的女人都是柔柔弱弱、只會插花刺繍的大家閨秀,沒有一個像她一樣會看帳本,能輕易指出哪兒有問題,每一晚,他都會和她挑燈討論,一起找出弊端漏洞。

  她也很識大體,先前好幾晚抄字抄到手酸,又陪著他熬夜,都沒聽見她一聲抱怨。

  他一直以為她是討厭他的,沒想到她居然會為他打抱不平,還會關心的詢問他要不要緊,讓他頗為感動。

  在她自盡未遂、大病一場后,她有了許多改變,他印象中總是偷偷看著他的小女孩消失了,她變得亮眼,讓人耳目一新。

  在那一天,他在慶鑫堂里的帳房裏環抱住她時,也強烈意識到她已經是個女人,不再是當年瘦巴巴的小女孩。

  就連宋岑雅本身都沒意識到,在調養好病體,吃得營養后,她身子長了肉,身段就變得玲瓏有致,有著成熟女人的韻味,清秀的面貌也因為她富有自信的眼神變得動人。

  賀靖棠看著這樣的她,眸底帶著熾熱。

  幹麼那樣子看她?當宋岑雅有所察覺時,四周已經多了淡淡的曖昧。

  他很狡猾,老愛捉弄她,氣死她,總讓她弄不清楚他在想什麼,但每每和他在夜裏獨處,她都會小鹿亂撞,想起那一夜被他擁入懷裏,想起他為了保護她而受傷。

  和他一起討論帳本時,她也看過在他當家主時的帳本,慶鑫堂一直維持著穩定的成長,而且他還有著獨到的眼光,進貨時能看準時機賺大錢,也能在他人一窩蜂的搶著進貨時先一步撤退,避過因天災或供過於求帶來的損失。

  他更是個談買賣的高手,在任內談成好幾筆大生意,跟賀靖弘比起來,他真的有生意頭腦多了。

  可惡,她明明是討厭他這個假面男的,現在居然在讚美他!

  宋岑雅不想再跟他對看下去了,率先打破寂靜,「那麼,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呢?總不能一直任府里的開銷赤字下去吧?」

  賀靖棠露出惋惜的表情,他還以為她會害羞臉紅呢。

  接著他眼神一變,正色地道:「我無法原諒他們一家子做假帳隱瞞虧損,又不知節制,想敗光賀家的家產,我要將他們連根拔起,可惜以我目前的狀況不能任意干涉府內的事,只能先讓你來準備餘興節目了。」

  「餘興節目?」什麼意思?

  賀靖棠眸底閃過一抹精光,「也就是說,你必須想辦法減少府里的開銷。」

  「為什麼我還要做這種事?」宋岑雅覺得不太對,這是間諜的工作嗎?

  「我們是夫妻,所謂男主外,女主內,家裏的事本來就要交給你不是嗎?二賀靖棠笑得狡獪,說得理所當然,「還是你辦不到?」

  他補上這一句,笑得更挑釁。

  這傢伙是等著在一旁看好戲嗎?

  宋岑雅的鬥志都燃燒了起來,「怎會做不到!」

  每天晚上他們一起在查帳本時,總會互相討論,他也經常提出不同的見解,這讓她內心有股說不出的興奮,大概是他沒有因為她是女人就否定她所給的意見。

  此刻他充滿挑釁的眼神,更激起她的好勝心,讓她覺得非做不可。

  再想起賀靖庭那霸道跋扈的嘴臉,她就很想教訓她,看看她吃癟的樣子!

  宋岑雅拍拍胸脯,自信十足的道:「交給我吧,我來教教她們何謂勤儉的美德,但是我有條件,只要我成功,你的床就要讓給我!」

  一大早,宋岑雅在賀靖棠去商行沒多久,來到洪氏的寢房。

  這時間賀靖弘也去商行了,賀靖庭那個大小姐還在睡,楊總管有要事要忙,洪氏身邊只有丫鬟在,是最好接近她的時機。

  楊總管雖負責管理府內所有人事,但無權干涉財務用度,全由洪氏作主分配,洪氏說什麼,下面的人都得照辦,所以她想節省愛內開銷,只能從洪氏身上下手。

  當然,宋岑雅不可能直接向洪氏說府內要節約,那是送死,得用迂迴的方法來拐騙,也就是說,能不能成功節約開銷,要靠她的口才和演技取勝。

  「娘,我有事要說,我發現靖棠他……」宋岑雅斂下眸,欲言又止,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。

  洪氏臉色一變,趕緊撤走房裏服侍的丫鬟,朝她問道:「快說,他有什麼動作?」

  宋岑雅蹙起秀眉,絞著手指不安的道:「靖棠說他想提早分家,我本來以為他是在說笑的,可是他說了好幾次,看起來是認真的……」

  洪氏還以為會聽到賀靖棠對商行有何動作,沒想到會聽到他說要分家,嚇了一跳,「靖棠說要提早分家?不是說一年後他才要移居北方嗎?」

  宋岑雅點頭,「是的,一開始是這樣,只是靖棠覺得現在當家的是小叔,他這個長子在家裏的化場變得很尷尬,也怕被說閑話,不如搬到外頭,加上他一年後打算帶我到北方定居,所以才想提早分家……」

  她看到洪氏臉色陡地變難看,垂下眸繼續道:「可是我懷疑,他之所以想提早分家,是要用分來的家產來買馬。」

  「買馬?」洪氏厲聲問道,「怎麼回事,說清楚點!」

  

  宋岑雅垂下的眸閃過精光,一五一十托出,「靖棠他在北方有養馬,前幾日他說看中一匹千里神駒,若是有錢就會買下來帶到北方去,我當時聽聽便罷,因為那匹馬要兩千兩銀子,可是他後來突然說要提早分家,我怕是跟他要買那匹馬有關……」

  「他要花兩千兩買一匹馬?!」洪氏是震驚的,以前的賀靖棠不會這麼沒分寸,錢都會花在刀口上,而現在他居然說要花巨款買馬?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,難不成五年的光陰真的會使一個人改變嗎?「娘,靖棠要花兩千兩買一匹馬太荒謬了,他怎麼會變得這麼揮霍浪費呢,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,是在北方染上什麼惡習嗎?」宋岑雅焦慮地道。

  洪氏眉頭也鎖得緊緊的,斥責道:「是啊,他太荒唐了,居然為了買馬要分家,一匹馬還要兩千兩,真是太不象話了,他在北方到底是跟誰學了什麼!」

  老爺過世前早擬定好家產了,兩個兒子各有一份,女兒也有,若是賀靖棠想分家,那自是最好的,賀靖棠的存在不啻是她心中的一根刺,唯有他離開才不會造成兒子的威脅。

  賀靖棠雖是長子,但靖弘也是嫡子,又是慶鑫堂現任當家,想必大老們對於他要分家不會有意見。

  只是不能是現在啊……

  洪氏額頭冒著汗,十指緊緊握著。

  府里都赤字了,她怎麼拿得出他那份家產來!

  每日的用度吃穿都要花錢,接下來靖弘和靖庭要談親事了,看上的都是高門之家,若談成的話,光聘金和嫁妝就要花費不少,她本以為可以再跟娘家借,哪裡知道爹病了后,哥哥一當家就翻臉不借她,所以她現在急需賀靖棠的那份家產來辦婚事,她萬萬不能在這時候拿出那筆錢。

  但她又沒理由不讓賀靖棠分家,就怕他告上大老那裡去,讓大老們起了疑心,這下該怎麼辦呢……

  宋岑雅抬眸覷著洪氏愁眉苦臉的樣子,心中不禁冷笑,她現在肯定為了籌錢火燒眉毛,怎麼可能讓賀靖棠來分家產?

  宋岑雅斂下精明的眸,又作起戲來,「娘,賀家的家產是爹辛苦留下來的,靖棠他不該隨便花用,尤其爹生前還是個以「勤儉」為風範,受人尊敬的人,靖棠他更應該要好好學習爹勤儉的精神才對!娘,你千萬不能提早分家,我不希望靖棠成為一個敗光家產,讓人唾棄的敗家子!」

  洪氏聽到宋岑雅的暗示,眼睛一亮,說話也變得大聲,「你說得對,老爺留家產給他可不是要讓他揮霍的,若因此讓他敗光家產,怎對得起老爺,更會損及家風!馨雨,你放心,我不會允許他分家的!」對,她怎麼沒想到,她是主母,可以宣稱他浪費成性,不讓他分家。

  「馨雨,你去跟靖棠說,我是不會讓他分家,用兩千兩買馬的,要他馬上打消分家的主意,別敗壞賀家的家風。」

  這番話從洪氏口中說出來,還真諷刺,她的孩子花錢如流水,賀靖棠卻得勤儉為家,真是差別待遇。宋岑雅暗暗嗤了一聲。

  她垂下眸,「是,而且小叔和小泵都在談親事了,這時候靖棠談分家也太傷感情了。」

  「是啊,好歹等靖弘和靖庭成親完再說,要是他不聽,我再好好跟他說。」洪氏心情挺不錯,看得出宋岑雅替她解決了這個難題。

  宋岑雅覷著她的好臉色,又道:「娘,我和靖棠的婚事剛辦完,接下來又要辦小叔和小泵的婚事,怕是要花上很多錢,雖然說慶鑫堂很賺錢,但是賺錢不易,娘身為一家主母,要如何節約、妥善的運用帳房裡的每一分錢,這可不是件容易事。」

  「當然了,身為主母,要管理這麼大的宅子,又要控制每月的開銷,我真的是頭都痛了,現在靖弘和靖庭要談婚事,府里的開銷自然也要節約點,總不能錢一不夠用,就伸手向靖弘要,靖弘賺錢很辛苦的。」

  說著,洪氏想起辦婚事要花的錢便心煩著,靖弘與那位官小姐的婚事有十成九是定了,只要這門婚事在明年促成,對慶鑫堂將有很大的幫助。

  靖庭的婚事也得要在明年完成,她已經十七,不能再拖了,如今靖庭難得有她想嫁的公子,她這個當娘的說什麼都耍幫她才行,但老爺過世了,得找個介紹人牽線,最大的問題還是那公子的家世太好,對媳婦人選也極挑剔,就怕對方看不上女兒……

  「那麼,我會把娘的話轉告給靖棠,希望他聽得進娘的話。」

  洪氏正煩惱著,隨口答道:「好,你去同他說吧。」

  宋岑雅看她心不在焉的,趁機又道:「娘,你說府里的開銷要節省,但由奢入儉難,不如讓我替你分憂吧。」

  「你還真用心,就交給你辦,下去吧。」她皺著眉,略微不耐的擺擺手,現在她煩得很,只想一個人靜一靜。

  宋岑雅引導洪氏說出她想聽的話后,竊笑著離開了,小倩已在外頭等候她一會兒,看到她踏出來,趕緊跟上去。

  「大少奶奶,這不是回您房間的方向,您是要去……」

  「我們去帳房。」

  去帳房?還不到領月例的時候吧!

  宋岑雅到了帳房,一開門就語不驚人死不休,第一個嚇到小倩。

  「夫人交代,二少爺和大小姐明年要辦喜事了,到時會有很大的花費,所以從今天起府里要避免不必要的浪費。聽好,往後小姐每個月只能拿一次月錢,而且得減半,她額外要求的銀子不能給,每個月她所用的物品和布料也只能送一次,聽懂了嗎。」

  帳房的人聽了都傻眼了,這種規定以前可是從沒有的,真的是夫人交代的嗎?

  可是若夫人沒交代,大少奶奶怎麼敢上門說?

  「這樣也好,老實說府里開銷都呈赤字了,大小姐還不停領錢花用,還真讓人擔憂啊。」老帳房出聲,樂見其成。

  離開帳房后,宋岑雅轉而來到廚房,發現廚房的人正要去採買,於是喚住了他們。

  「以後二少爺和大小姐的膳費減半,普通的四菜一湯,有魚有肉就行,不必煮太昂貴的食材,飯後點心也不必上那麼多次,下午一次,晚上一次即可。」

  廚房的人聽了先是呆住,接著有人認真道:「老實說,大小姐一餐要煮上十幾道菜,她一個人根本吃不了那麼多,真是浪費,而且天天都吃龍蝦鮑魚,食材費真是嚇死人,節省一點也好……」

  其他人也點頭應和著,他們早看不慣賀靖庭奢侈的行為。

  離開廚房后,小倩幾乎是哭喪著臉了,「大少奶奶,你這樣說真的可以嗎?」

  宋岑雅笑咪咪道,「當然不行,所以我們趕快出門去避風頭吧!」

  「欸?!」

  賀靖棠一回到賀府,馬上有好幾個丫鬟圍上來,她們都是平時與宋岑雅交好的丫鬟,此時臉上都帶有焦急。

  「大少爺,您終於回來了,大少奶奶惹老夫人生氣了!」

  「大少奶奶真的捅婁子了,這該怎麼辦呢?」

  果然出事了!

  今早他要出門時,那個女人有特別交代,今天要進行她的節約計劃,要他最遲在酉時回來當救火隊,原本他還不明白救火隊是什麼意思,現在他知道了。

  「她人呢?究竟是出了什麼事?」賀靖棠問道。

  「大少奶奶還沒回來,說是去廟裡拜拜,一早就和小倩出門了!」


  另一個丫鬟接著說明,「大少奶奶以夫人的名義,要帳房減半大小姐的月錢,一個月也只能領一次,不能多領,用品和布料也只能送一次,也要廚房膳費減半,只能送四菜一湯,大小姐今天看到送來的飯菜,氣得跑去廚房罵人,一知道是大少奶奶交代的,馬上告到夫人那裏,現在夫人很生氣呢!」

  「什麼?」賀靖棠事先完全不知宋岑雅的計謀,在聽到時也十分震驚,但接著想想,她不是個有勇無謀的人,不會用這種近乎愚昧的方式。

  當賀靖棠想進一步了解前因後果時,恰巧楊總管走來,朝他問道:「大少爺,您真的要分家嗎?那不是一年後的事嗎?您怎麼會為了一匹馬……」

  賀靖棠滿臉錯愕,聽不懂他在說什麼,「等等,你說分家,還為了一匹馬……這怎麼回事?」

  楊總管一愣,怎麼大少爺不知道?「大少奶奶今天去找夫人說,您為了要買下一匹價值一千兩的千里神駒要提早分家,夫人認為你為了買馬分家這行徑太荒唐了,也太浪費了,吩咐大少奶奶要你打消這主意,也要你好好反省,學習你爹勤儉的風範,沒想到大少奶奶居然假傳夫人的命令,到帳房、到廚房說從今日起府里的開銷要節約……」他當時不在現場,是事後聽洪氏說的。

  一旁的阿力在聽到大少爺為了買下兩千兩的寶馬要分家時,下巴險些掉了,直到看到大少爺臉部扭曲,才知沒有這回事。

  「大少爺,會被發現的……」他小聲提醒。

  賀靖棠只好背過身去,不讓楊總管看到他快笑出來的臉。

  他萬萬沒想到,那女人節約開銷的好法子竟是謊稱他有多荒唐,毀壞他的名譽。

  果然,此舉讓洪氏緊張了,府里赤字,加上要辦婚事急需錢,洪氏一時間哪有辦法拿出他分家的家產來,賀靖棠可以想像得出,她肯定趁著洪氏心煩氣躁時誘導她,讓洪氏胡亂點頭,就被她假傳聖意了,她膽子還真大,竟敢愚弄婆婆。

  「大少爺您……」楊總管認為這是件很嚴重的事,可是少爺怎麼發出疑似偷笑的聲音?不不不,怎麼可能,大少爺肯定是在擔心大少奶奶。

  「大少奶奶回來了!」

  前面傳來下人的高嚷聲,賀靖棠一望過去,就見宋岑雅和小倩相偕入府,丫鬟們都擔心的圍過去。

  宋岑雅和丫鬟說了幾句話后往前走,和賀靖棠的目光對上,走到他身旁時,兩人交換了眼神,用著只有彼此聽得見的聲音對話。

  「你真厲害,連我都拖下水。」

  宋岑雅抬起下巴回敬,「這不是你要我做的嗎?你當然要配合,接下來你還要負責收尾。」

  早上,她可有特別叮囑他在酉時回來當救火隊,她也在闖了禍后出去避避風頭,故意等到酉時再回來,好繼續讓計劃進行下去。

  「大少爺,夫人要大少奶奶一回來就馬上去見她。」楊總管走過來提醒,又好意朝宋岑雅道:「大少奶奶,你跟夫人有什麼誤會要好好解開啊。」

  「馨雨,我陪你走一趟,幫你說幾句話,娘會諒解你的。」賀靖棠也適時展現當丈夫的柔情。

  宋岑雅覺得好肉麻,快步朝前跨出步伐。

  賀靖棠帶著玩味的笑追廣上去,壓低聲音道:「說吧,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?」

  他知道,她敢鬧那麼大,肯定早做足準備,不可能真讓洪氏懲處她的。

  宋岑雅秀氣的臉蛋繃緊著,小聲地道:「夫人她一定會取消我假借她的命令做的事,所以我現在要費點力氣說服她照我的話做,要不我今天早上所做的就前功盡棄了。」

  賀靖棠詫異道:「既然你明知會失敗,為何還要這麼做?」

  宋岑雅瞥了他一眼,答道:「夫人太溺愛她一雙兒女了,就算我有辦法說服她節約府里的開銷,但最後她仍有可能因為溺愛兒女半途而廢,或只是做個表面,沒有徹底節約,那麼就沒有意義,不如來個先斬後奏,再說服她。」

  好個先斬後奏!賀靖棠輕笑出聲,確實,洪氏那麼疼愛自己一雙兒女,不然也不會放任府里赤字,還屢屢幫賀靖弘收爛攤子。

  「那我這個揮霍成性,得好好反省的大少爺有什麼用途?我要怎麼當救火隊救你?」

  宋岑雅覷著他,「夫人現在最怕你談分家了,你就扮演好你這個揮霍大少爺的角色,看準時機出馬吧。」

  兩人邊走邊咬著耳朵說悄悄話,看在他人眼裏並不會察覺他們在討論什麼,只會當他們夫妻感情好,賀靖棠是在安慰妻子別怕。

  來到洪氏的院落里,賀靖棠在洪氏的房門外停下,「那我這個大少爺留在最後再當救火隊吧。」

  這傢伙分明是想看好戲吧?宋岑雅狠狠瞪了他一眼,讓小倩待在外頭,一個人進去面對洪氏。

  楊總管不知道他們在嘀嘀咕咕什麼,也不知道少爺為何不跟著進去,只能跟在宋岑雅後面走。

  廳里,宋岑雅看到除了洪氏,連賀靖庭也在,一張俏臉難掩氣憤,像是想向前撕了她的嘴。

  「夫人,大少奶奶她……」

  楊總管想替她說話,馬上被洪氏制止,「別說了,你先出去。」

  楊總管擔心的看了宋岑雅一眼,無可奈何的退下。

  楊總管一離開,賀靖庭立即朝宋岑雅興師問罪,「李馨雨,你這賤人,居然敢假傳我娘的命令,要廚房限制我的膳食,還要帳房不讓我領銀子!娘,你說她象話嗎?她簡直爬到你頭上了!」

  洪氏坐在紅檀木椅上,威嚴十足,銳利的眼幾乎能在宋岑雅身上射出雨道窟窿,「給我跪下,說說你做錯了什麼!」

  宋岑雅早知洪氏會找她算帳,已經做好應對措施,她無辜的眨眨眼,並沒有跪下,「娘,馨雨不知做錯了什麼。」

  「你不懂?!」洪氏揚高憤怒的聲嗓,「你沒聽到靖庭說的嗎?向帳房和廚房假傳我的命令,你真是好大的膽子!我有讓你那麼做嗎?」

  還以為她溫馴又機靈,可以為她所用,沒想到居然有膽子假傳她的命令,當自己是當家主母,她真是太小看她了!宋岑雅一臉委屈,「娘,你不是說小泵和小叔明年要成親,得花上大錢,府里的開銷都要節約,當時我有說過由奢入儉難,願意替娘分憂,娘也說交給我了,所以我才會——」

  「你騙人!我娘才不可能答應你這種事,你少胡說八道了!」賀靖庭馬上反駁,她才不相信這種事。

  洪氏卻聽得大驚,她的確有說過府里要節約,但只是順著她的話說,後來她滿腦子都想著缺錢的事,媳婦說了什麼她都漫不經心點頭,難不成她真有允許她做這件事?

  不,她豈能被這丫頭牽著鼻子走。

  「胡扯!我可沒要你限制靖庭的膳食和花用,你再撒謊,我就叫人掌你的嘴,罰你跪三天佛堂!」洪氏怒道。

  賀靖庭看娘親發威了,笑得好不得意。

  宋岑雅看著這一對氣焰囂張的母女,也沒在怕的,繼續說:「娘,我沒說謊,你的確說要讓我分憂的,而且要節約,就得從平日的吃用節省,小泵的膳食費太高,拿的月錢也太多,帳房都已經赤字了……」


  她無須再說下去,洪氏已臉色大變,說不出話。

  是啊,府里的開銷若不想辦法節約,赤字只會累積愈來愈多……

  賀靖庭見娘親吭都不吭一聲,急道:「娘!你別聽她胡說八道,帳房怎麼會是赤字,這女人太囂張了,你快命人打她,好……」

  「小泵,其實我今天一整天不在,是到廣天宮裏替小泵和小叔祈求好姻緣。」

  宋岑雅截住了賀靖庭的話,從袖子裏取出一隻紅色姻緣符。

  她是到廟裏避風頭沒錯,但她不可能什麼都沒做,她可是做好萬全的準備才回來的。

  「娘、小泵,你們知道我今天在廣天宮遇上誰嗎?我遇上劉家的劉老夫人,她也在幫她孫兒求姻緣,我聽那位劉老夫人的丫鬟說,劉老夫人和劉公子祖孫感情很好,劉公子很聽劉老夫人的話,他的婚事是由老夫人作主的。」

  宋岑雅見她說起劉公子的事,那兩母女都專心聆聽,便又說下去,「我知道小泵喜歡那位劉公子,便多問了那丫鬟一些事,聽說有很多人都想談這門婚事,但都被劉老夫人拒絕了,因為劉老夫人認為她們太嬌生慣養,她喜歡的是樸實、性情好的姑娘家,我想小泵只要能投其所好,就有機會和劉公子結為連理。」

  洪氏聽完后思索著,這丫頭前面說的跟她打聽到的差不多,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劉老夫人喜歡樸實又性情好的姑娘,如果這是真的,她頓時覺得這門婚事沒希望了,自己的女兒自己心裏清楚,劉老夫人怎看得上驕縱的靖庭?

  就算女兒肯改性子,也肯定有人打聽到這事,要怎麼從眾家閨秀中脫穎而出,讓劉老夫人看上眼,可不是件簡單事……

  宋岑雅完完全全捉住洪氏的心,見賀靖庭也聽得入神,她再接再厲,「我又聽說到一件事,那位劉公子對劉老夫人很孝順,每四日會到佛寺為劉老夫人念經、茹素一天祈壽。我有個主意,小泵可以用一樣的理由到那家佛寺念經茹素,和劉公子來個不期而遇,讓劉公子認為小泵是個孝順的姑娘,對小泵有好感,劉公子若在劉老夫人跟前說了小泵好話,對小泵也有好處。」

  「這可真不錯,是個好主意!」洪氏聽得直點頭,要是劉公子和劉老夫人能對女兒有好感,可比透過介紹人牽線促成婚事有幫助。

  宋岑雅見洪氏贊同,眸底閃過狡獪,「娘,要是小泵能在府里學著勤儉樸素點,劉家人一來打聽,對小泵評價也好。」

  「說的也是。」洪氏連連點頭,想著要是女兒能學著勤儉樸素點,不只對她的婚事有益處,府里的開銷也能減少,只是女兒過慣了好日子,節儉得了嗎?

  「李馨雨,你要我去佛寺念經茹素,又要我學著勤儉樸素,你這是故意在整我嗎?」

  賀靖庭原本也覺得有道理,可是想想,她可得吃上許多苦頭,這女人又不可能無端幫忙,她愈想愈不對勁。

  宋岑雅見賀靖庭發難,在心裡冷笑,面帶微笑的將手上的姻緣符遞給她看。

  「小泵,我是真心想幫你的,可惜姻緣符難求,我只求到小泵的。聽說這姻緣符擁有力量,一定能幫助小泵達成心願的。」

  賀靖庭看她說得溫柔,只覺得她假惺惺,「你騙人!我不會相信你的!」她發狠推了她一把。

  宋岑雅往後倒退幾步,差點摔倒,狀似委屈的道:「小泵真是曲解我了。娘,馨雨只是替家裏人著想,真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。」

  洪氏終於從紅檀椅上站起,走向她,拿起她手上的姻緣符看。

  「聽說廣天宮的姻緣符得拜半個時辰,還得連續十個聖茭才求得到啊。」洪氏細看著手上的姻緣符,看起來頗感動。

  「是,馨雨是真心想為小泵求姻緣。」宋岑雅低著頭,看起來很真誠。

  「馨雨,你是很用心,只不過……」洪氏利眼掃向她,說變臉就變臉,「你也太不懂得規矩了,靖庭是賀府大小姐,她今天就算太浪費,要學著勤儉,也輪不到你來說,憑什麼你認為你可以擅作主張?你真的想爬到我頭頂上嗎?」

  就算這丫頭有心討好她,也是真心為靖庭著想,但她的所作所為就是越權,她無法容許,還是得懲罰。

  看到娘親氣勢逼人,賀靖庭得意洋洋的揚起笑。

  宋岑雅被洪氏盯得頭皮發麻,她差點忘了,洪氏並不是那麼好愚弄的人,就算最後她的計劃能成功,也不代表她能全身而退。

  「娘,不要怪馨雨,她沒有違背你的意思,她真的只是好意想幫你分憂而已!」

  賀靖棠頎長的身影適時的踏入廳里。

  宋岑雅看到他來,登時鬆了口氣,他這個救火隊來得正是時候。

  洪氏看到賀靖棠突然冒了出來,還替宋岑雅說話,不悅道:「你的媳婦用我名義假傳命令,你還敢為她說話?」

  「娘,請原諒馨雨,她只是想為家裏人多做一些事,真正錯的人是我,我太荒唐、太亂來了,竟想著分家,好拿到家產買馬。娘,我不會再打買馬的主意了,你就原諒她吧!」賀靖棠懇求的道,雙眸裏帶有深深的愧疚。

  洪氏聞言雙眼一亮。「你是說你不分家了?」

  「是,這一年內,我不會再提分家的事了。」賀靖棠點了頭,肯定地道。

  洪氏原本還想懲罰宋岑雅,一聽到賀靖棠說不分家,心情大好,堆起滿滿的笑,熱絡的握著他的手,「靖棠,你想得通就太好了,花上兩千兩買馬真的是要不得,而且你離開家裏那麼久,好不容易才回來,這時候談分家太傷感情了,你就待在家裏久一點吧。」

  「娘,我很抱歉,讓你擔心了,我會好好反省,學習爹的勤儉風範,不會再讓你失望的,我想,若我能成為靖庭的榜樣,對她的婚事也有幫助,娘,你說對吧?」賀靖棠故作真誠的道。

  洪氏只要想到賀靖棠不分家了,等於放下心中一塊大石,笑開懷的點頭道:「是啊,你可是靖庭的榜樣,你們兄妹倆都得好好學習。」

  「娘,那麼從今天起,府里就來進行節約吧,可得嚴格執行才會學得好。」賀靖棠溫潤無害的微笑道。

  「當然了,這節約一定要嚴格的執行,就這麼辦!」洪氏直點頭,只要賀靖棠不說分家,她什麼都好。

  這傢伙發揮的真好啊。已經沒有戲分的宋岑雅看得瞠目結舌,在心中對他豎起大拇指。

  只是賀靖庭依然有意見,「娘,你在說什麼,那女人是在整我啊,連大哥都在幫她,你怎麼看不出來?」

  洪氏瞪起女兒,突然覺得煩躁,她這個當娘的為她處處設想,為她白了頭髮,她卻只會無理取鬧,「沒聽到我說就這麼辦嗎?往後你就給我學著勤儉點,別再奢侈成性!」

  賀靖庭不服氣地道:「娘,我才不要——」

  洪氏看女兒一點都不懂得她的苦心,終於忍無可忍了,「給我閉嘴!你知道你的吃穿用度開銷有多大嗎?府里都已經赤字了,你難不成要把賀府吃垮才甘願?再說你不是想嫁劉公子嗎?那麼就給我到佛寺里念經吃素去!」

  「娘,你怎麼能這麼對我!」

  洪氏利眼掃了女兒的穿著,第一次嫌棄她,「你才幾歲就穿得那麼珠光寶氣,俗氣極了,劉公子他不會喜歡這樣的你的!去給我換得素凈些,還有啊……」

  

  在洪氏教訓女兒時,賀靖棠不動聲色的拉著宋岑雅離開房間,兩人剛開始還慢慢走,接著愈走愈快,眸底都閃動著愉悅的光彩,臉上也都扭曲著,在走過一個彎道后,兩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
  跟在後頭走的阿力和小倩都嚇了一跳,現在是怎麼回事?

  「哈哈!」賀靖棠清朗笑著。

  「哈哈!」宋岑雅也毫不溫柔的大笑了。

  兩人笑到快肚子痛了,心裏都很暢快,真開心哪,他們成功了,看到她們母女吵架,就像聯手打luo了一場仗。

  笑了一會兒,賀靖棠終於停住笑,好奇的問道:「你真的去那廟裏求姻緣符?那不是很難求嗎?」

  宋岑雅唇角抑不住笑意道:「我去求時,剛好來了個姑娘,氣呼呼的說那個姻緣符沒用,要拿去跟廟方理論,我就將它買下來了。」

  「那劉老夫人?」他又問。

  宋岑雅聳了肩,「當然沒遇上了,劉老夫人喜歡樸實又性情好的姑娘也是亂說的,只有劉公子為劉老夫人念經吃素是真的,我有事先打聽到,想到賀靖庭念經吃素的模樣,我就覺得好好笑!」她噗哧一聲又笑了。

  她終於給了那妮子好看,真開心!

  賀靖棠看到她笑得愉快,也跟著笑了,想起這段日子,他們兩人合作無間,再想起今天她所做的事,他不由得對她有著好感。

  他在廳外看到她和洪氏的周旋了,看見她是如何機靈的和洪氏對話,把洪氏牽著鼻子走,就連洪氏母女惱怒時,她也沒有一絲怯弱,仍是不卑不亢,她既有自信,身段又柔軟,可說是剛柔並濟,太迷人了。

  「馨雨,你今天表現得很好,你做得很好。」賀靖棠忍不住誇讚她。

  聞言,宋岑雅渾身一震,瞬間感到飄飄然。

  他總是捉弄她,故意激怒她,沒想到他也會有讚美她的一天。

  他沒有掩飾對她的欣賞之情,直勾勾的看著她,讓她一瞬間像是跌進那雙深邃黝黑的瞳里,臉兒發燙,心臟也怦怦直跳。

  她好高興,她被他認同了。

  「我說過,我本來就辦得到。」她忍住羞怯,驕傲的道。

  「我還去當救火隊救你,你要感激我。」賀靖棠厚著臉皮道。

  「是,謝謝你這個救火隊。」宋岑雅故意裝恭敬。

  賀靖棠心情甚好,唇邊揚著笑,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,不知怎地,他就是移不開目光。

  宋岑雅被他這麼看著,覺得好難為情,她只能低下頭,竟見到他還拉著她的手,她羞紅了臉,趕緊抽出自己的手。

  賀靖棠手心裏的一方柔軟消失,莫名地感到了失落。

  就在這時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,阿力和小倩還沒察覺到對方要做什麼時,就見那人快跑越過,他們只來得及喊出一聲——

  「大小姐!」

  當宋岑雅聽到聲音轉過身去時,就見賀靖庭風風火火走來,接著啪的一聲,她臉上立刻傳來火辣的痛,她痛得眼冒金星。

  從小到大,爸媽從沒打過她,出社會工作后,就算遇上許許多多的挫折,她也沒有被誰打過,這是她第一次被賞巴掌,她感受到羞辱還有驚嚇,一時呆住無法動彈。

  賀靖棠來不及阻止,見到宋岑雅臉上紅腫的五指印,及飽受到驚嚇的脆弱表情,他不由得感到心疼。

  「都是你害的!我娘竟然罵我,她第一次這麼對待我!都是你害的!」

  打了一巴掌還不夠,賀靖庭還想再打,這次賀靖棠快手扣住她揮來的手掌。

  「賀靖庭,你現在是在做什麼?!」

  賀靖棠記得她小時候沒有那麼霸道,還會甜甜的叫他哥哥,這些年來,洪氏到底是怎麼教她的?

  「放開我,我要教訓那個臭女人——」

  賀靖棠看到妹妹如此不敬,雙眸迸出寒光,「賀靖庭,你鬧夠了沒,我是你大哥,你最好放尊重點,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,而她是你嫂子,你也要給她同等的尊重,否則別怪我不客氣!」

  賀靖庭萬萬沒想到平時個性看起來很好的大哥,生起氣竟如此可怕,她不由自主的噤了聲,一張臉瞬間刷白,不敢再造次。

  賀靖棠甩開了賀靖庭,握起宋岑雅的手往前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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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五章】

  宋岑雅被賀靖棠拖著,朝他們的院落方向走去。

  她的左臉上紅腫,傳來陣陣燒熱的刺痛,但她沒喊疼,而是睜大眸子盯著賀靖棠的側臉,難掩內心的震撼。

 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賀靖棠動怒,而當他捉起她的手,自賀靖庭面前大步離開時,她的心臟陡地一跳,覺得他好帥氣……

  宋岑雅連回到了寢房都還在失神狀態,直到她的臉被抬起,臉頰被包著冰塊的帕子敷上,她這才吃痛的回過神來。

  「痛痛痛,好冰……快住手!」

  「她要打你,你怎麼不反擊?你平時不是很精明嗎?怎麼這會你就只會站著發獃?」賀靖棠一邊替她冰敷,一邊毫不客氣罵道。

  「我哪裏知道她會衝過來打人,我都傻住了……好冰!」宋岑雅齜牙咧嘴的想閃開。

  賀靖棠扣住她下巴,不讓她亂動,「你看,你的臉都腫成豬頭了,你本來就沒多美,只有皮膚白這個優點,現在腫成這樣,還能見人嗎?」

  「我、我是有多醜啊……好冰!冰塊拿開啦!」宋岑雅好想罵人,但她凍得直打哆嗦,根本罵不出聲。

  賀靖棠拿開了會兒又敷上,蹙著俊眉道:「要是你的臉傷了,看你怎麼辦,女人的臉是不能弄傷的。」他愈看心裏愈不舒服,他真是太輕易放過賀靖庭了。

  怪了,他為何如此生氣?

  因為他和她是同坐一條船的合作夥伴?因為他一直以為她精明能幹,卻看到她傻傻的被打,變得那麼嬌弱,讓他心疼了?

  他不知道,總之,他並不喜歡看她被欺負,她是他欣賞又欽佩的女人,他不想她受到任何傷害。

  聽到這一句話,宋岑雅怔住了,他這是在關心她?

  她抬起眸,偷覷起賀靖棠俊秀的臉龐,此時,他正表情嚴肅的替她冰敷,看起來很是擔心,不由地,她心裏浮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甜甜滋味。

  這男人明明就是個表裏不一的腹黑男,總愛跟她鬥嘴,以捉弄她為樂,可上次他們去當賊,她差點被架子上的重物砸到,是他替她挨了痛,這次她被賀靖庭揮了巴掌,也是他出手保護她,其實這個人並沒有那麼惡質,他比她想像中還溫柔。

  再加上此時他正細心的替她冰敷,靠她靠得好近,那漂亮的五官就在面前放大,她不禁心跳加快,小鹿亂撞……

  小鹿亂撞?!宋岑雅嚇得立即從椅子上站起。

  「怎麼了?」賀靖棠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,納悶的看著她。

  宋岑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,撇開臉,無法直視他的眼睛,這時,她恰巧從窗子外看到了什麼,拔腿衝出了房間,停在屋檐下,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前方,確定她並沒有看錯。

  「下雪了……」那細細白白的,在空中飄散下來的真的是雪?

  倩和阿力待在房外,看到她跑出來,都感到詫異。

  「大少奶奶,現在都十一月底了,當然會下雪了。」小倩道。

  「在北方的話,月初時早下雪了。」阿力也道。


  宋岑雅雙眸閃著晶亮,滿是喜悅的注視著這場雪,接著,她興匆匆的拎高裙擺,跑向偌大的庭院。

  賀靖棠從寢房內踏出來,就見她毫不端莊的拎高裙子往庭院跑,蹙著俊眉的朝她喊道,「都還沒冰敷完,你跑出去做什麼?」

  「好美,是雪耶!」宋岑雅背對著賀靖棠,雙手接住細白的雪,好不興奮的大喊。

  賀靖棠真覺得她大驚小敝,「這又沒什麼,每年都會下雪。」

  但對宋岑雅來說很稀奇,台灣是亞熱帶氣候,只有高山上才會下雪,以往她每年都會出國賞雪,但自家變后,她就忙著賺錢沒再出過國了,就算存到錢也是留給妹妹當學費,根本捨不得自己花用。

  她轉向賀靖棠,朝他綻開笑容,「賀靖棠,今天我好開心呢,現在又下雪了,我們來好好慶祝吧!」

  當宋岑雅轉過身面向他的那一刻,賀靖棠宛如看到一個雪仙子佇立在天地間,美得攝人,她那因喜悅而綻放,甜美又孩子氣的笑容,攫住了他的呼吸……

  賀靖棠發現他真不懂這個女人,看到她和洪氏周旋,以為她精明能幹,下一刻她居然傻傻的被打了一巴掌,完全沒有精明樣,這一刻,她竟跪在地上,又做著讓他無法理解的事了。

  賀靖棠看向庭院,已連下了兩、三個時辰的雪,漆黑的天空懸著彎月,但因細雪紛飛,月光顯得黯淡無色,一片矇矓,只有走廊上掛著的一盞盞油燈照亮周遭。

  現在都子時了,這女人竟大半夜的就著油燈的光芒,跪在走廊上在木板子上作畫,那三塊板子還是她要阿力去找來的,用刀削成圓弧型,再跟個長棍子釘在一起。

  賀靖棠蹙著濃眉,完全看不懂她在做什麼,為何要在大半夜作畫?

  「完工!」宋岑雅大叫,顯然畫得相當開心,還朝他說明,「這是畫你弟,他非常跩,鼻子要朝天。這是你妹,她也非常非常跩,加上現在在生我的氣,所以她額頭冒青筋了。這是你繼母,她最奸詐狡猾了,要畫出她偷笑的表情。」

  宋岑雅畫得很簡單,但表情卻成功的突顯出人物性格。

  賀靖棠原本還看不太懂,經過她的解釋,他終於看懂哪一筆是眼睛,哪一筆是鼻子,原本蹙著眉的他忍不住舒展開來,「大半夜的你不睡覺,是半夜當賊當得太習慣,睡不著找事做嗎?」

  那阿力和小倩都去休息了,為何他要陪她站在走廊上吹冷風?

  還不是好奇她要這三塊木板做什麼,她居然畫了那麼好笑的圖。

  「畫好了,過來幫我搬板子吧!」宋岑雅沒有回答他,只是神秘的笑了笑。

  「居然敢支使我?」賀靖棠皮笑肉不笑的說。

  「快呀!」宋岑雅催促著他。

  賀靖棠看她搬不動那三塊木板子,只好過去幫忙。

  兩人一人搬著一邊,走到雪地中,將木板的木棍部位插進積雪裡。

  她看著插進積雪裡的三塊木板,雀躍的道:「大功告成!賀靖棠,我們來慶祝吧!」

  慶祝?

  賀靖棠一愣,他完全忘了她說要慶祝這件事,當時她笑得太美了,讓他連呼吸都不暢快,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。

  「怎麼慶祝?」

  「看好了。」宋岑雅笑著蹲下身挖了一團雪球,朝其中一個木板扔,砸中賀靖庭那張臉。

  賀靖棠見狀瞠大了黑眸,終於明白她所謂的慶祝是什麼,「……幼稚。」他毒舌地道。

  宋岑雅不以為然,「什麼幼稚,很好玩耶,你也來玩吧,用力砸你繼母還有賀靖弘的臉,打完心情會很痛快喔。」「我才不要。」賀靖棠雙手環抱著胸,並不想理會她,真的太可笑了,竟將木板當成人打,還打得樂不可支,她都幾歲了。

  「還是你扔不中?」宋岑雅故意激他。

  「我會扔不中?二賀靖棠挑眉,他馬上挖來一團雪,看準目標扔,正中紅心。

  「太厲害了,你打中賀靖弘的臉了!」宋岑雅拍手叫好。

  有那麼值得開心嗎?

  賀靖棠覺得幼稚,但也似看到了賀靖弘那張臉被雪球打歪,令他忍不住笑出聲。

  「換我來!」宋岑雅又挖了一團雪,砸中洪氏的臉,高興的跳了起來,「真痛快!可惜這種事只能半夜偷偷摸摸的做,不能被發現。」

  賀靖棠又笑,難怪她要趁半夜扔雪球了,這種事當然不能光明正大做。

  宋岑雅在扔完雪球后,抬起下巴,仰望起飄著細雪的天空,「我最喜歡下雪了,看到這麼白凈的雪,心裡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都能被洗滌乾淨,我也最喜歡朝討厭的人扔雪球了,總是玩得很愉快!」

  以前她還會貼上照片,將雪球狠狠砸在那個人的臉上,後來家變后,她就再也沒有出國賞雪了,她只好自製飛鏢圖射,同樣很好玩。

  賀靖棠聽著,對著她清秀的側臉道,「這樣你就滿足了?就覺得愉快了?」

  宋岑雅回望著他,單純的笑說:「是啊,我很滿足,很愉快,可以盡情把我不好的心情發泄出來,像這樣……」她蹲下身,雙手挖起一團很大的雪球,口吻兇惡的道!

  「賀靖庭你這個女人敢打我,我要打回來!」

  接著,她再次架勢十足的丟起雪球,卻沒有命中,但她似乎不以為意,彎著唇笑了,彷彿獲得了至上的快樂。

  好美!賀靖棠不禁看得入神。他一直以為她是個精明能幹的女人,他們總是互不相讓的對峙、鬥嘴著,今天的她卻顛覆了這個印象,他想不到她會有著那麼活潑直率的性情,會像個孩子般喜歡丟雪球,也那麼容易就感到滿足快樂,露出那麼單純又甜美的笑容。

  他對她表現出的極大反差感到驚喜與著迷,只是看著她心就愈跳愈快,無法移砰!

  賀靖棠回過神來,他被雪球砸中了。

  他撥開臉上的雪,看起來有幾分狼狽。「李馨雨,你敢打我?」他惡狠狠道。

  「為何不敢?」宋岑雅玩瘋了,大刺刺的挑釁,又朝他丟來一團雪球,這次是砸中他的衣服。

  賀靖棠隨起眸,馬上弄了一個更大顆的雪球,朝她的臉用力砸,「李馨雨,看我的!」

  「哈哈!」宋岑雅被砸中了,卻開心的放聲大笑,不介意全身都是雪,再朝他扔雪球。

  兩人你來我往,互相砸雪球砸得好不快樂,跟個瘋子似的。

  宋岑雅已經很久沒這樣玩了,這些年來,她每天忙著上班賺錢,從來沒有好好休息過,也沒想過能跟這個男人輕鬆的玩在一塊。

  賀靖棠也是,打從他恢復記憶以來,心裡就只有復仇的念頭,完全不容許自己放輕鬆,但這一刻,他獲得解放,感到放鬆。

  這時宋岑雅的雪球沒打中賀靖棠,反而打中掛在前方樹榦上的油燈。

  「笨蛋!燈滅了!」賀靖棠罵道。

  油燈這一滅,四周就處於一片黑夜,視線十分不清。

  「啊——」宋岑雅不小心沒站穩,眼見就要往前撲倒。

  賀靖棠朝她發出聲音的方向跑過去,想拉住她,卻承受不住她的重量,和她一起摔倒在雪地上。

  宋岑雅想爬起來,無奈身上穿的衣物太笨重了,一時爬不起來,賀靖棠則是被地上的樹枝又絆倒了。

  兩人怔怔地看著彼此,同時笑出聲,他倆靠得極近,呼出的白霧都曖昧的交融在一塊,相望的視線里好像多了什麼情愫。


  賀靖棠仔細盯著她的臉看,「你的臉沒那麼腫了……」

  「啊?嗯……」真的靠太近了,宋岑雅看著他那張俊臉,連呼吸都難以平順,心口像是多了一絲羞怯慌亂,直想快點爬起來,卻使不上力。

  「不要動,我來。」

  賀靖棠率先站了起來,再拉著她站起,看到她的手在發抖,他想都不想的緊緊握住,還搓了搓放入自己懷裏,「這樣就不冷了。」

  宋岑雅錯愕望著他,忍不住臉紅。賀靖棠也發現自己的舉動太過親密,他有些心虛的道:「回房去吧,要是著涼就不好了。」

  要回去啦?宋岑雅感到不舍,她還想跟他在一起,和他在一起太快樂了。

  她衝動的迸出口,「賀靖棠,來喝酒吧,這樣就不冷了,我們來喝酒慶祝。」

  半個時辰后,廚房裏的長桌上多了幾瓶溫過的酒還有小菜,當然是宋岑雅最拿手的泡菜炸雞。

  宋岑雅本想盡情喝酒的,可惜她喝不到幾杯就微醺了。「怪了,我以前不會那麼容易醉的,這副身軀真是太不中用了……」

  賀靖棠聽不懂她在說什麼,看到她已經半醉了,拿下她手上的酒杯,「好了,慶祝完了,該睡了,已經很晚了。」

  「不要,我還要慶祝!」宋岑雅舉高酒瓶,高叫道:「拿酒來,夥伴!我們是一起奮鬥的夥伴,我們來乾杯!」

  賀靖棠嚇了一跳,她一喝醉就會胡言亂語嗎?「別任性了,要是你敢給我吐……」

  「賀靖棠,你的手好溫暖喔,再借我好不好?」

  賀靖棠一愣,拒絕,「不要,你的手油膩膩的……」

  宋岑雅不經同意,自個兒搬著椅子坐在他面前,徑自握住了他的雙手。

  這個姑娘都不會怕羞嗎?賀靖棠無奈的想。

  「好溫暖……」宋岑雅驚嘆一聲,把他的手放到頰畔蹭了蹭。

  賀靖棠臉色一變,她在做什麼?

  宋岑雅抬起頭看他,醉意迷濛的眸子眨呀眨時,讓賀靖棠心裏熱熱麻麻的,非常享受這分親昵。

  「好溫暖,你的手像暖暖包一樣……」宋岑雅咕噥。

  「暖暖包,那是什麼?」賀靖棠第一次聽到這詞,低頭問她。

  此時他們靠得極近,他幾乎嗅得到她的發香。

  「就是一種會發熱的東西……」宋岑雅說著,捂著嘴打廣記酒嗝。

  「發熱?是玉石嗎?」賀靖棠盯著她,覺得她半醉半清醒的模樣真可愛,他的雙手被她握住,那柔軟的觸感在他心裏輕輕刮著。

  「不是,這裏沒有那種東西。」宋岑雅搖了搖頭,突然像想到什麼,睜亮醉眸,「對了,紅豆可以做暖暖包,紅豆有吸熱的功用,在布里放紅豆,隔火加熱后,能達到取暖作用!」

  「紅豆嗎?」賀靖棠聽出興趣來,他只知道紅豆是用來吃的,倒不知道可以用來取暖。

  「這麼冷的天氣,我也好想吃熱呼呼的火鍋喔,像是薑母鴨、羊肉爐,麻辣火鍋,如果有吃到飽的火鍋,一定很過癮……」宋岑雅想著都快流口水了。

  「吃到飽的火鍋?」賀靖棠盯著她喃出,如果是薑母鴨、羊肉爐之類的,他大概知道是什麼,但是吃到飽他還是第一次聽到。

  「就是不管吃多少都是付同樣的價錢,除了正餐,還有熟食、甜點、水果可以吃,但是這裏什麼都沒有……」

  「聽起來是很不錯,可是不會賠錢嗎?」賀靖棠對她說的話感到很新鮮,沒注意聽她抱怨這裏沒有是什麼意思。

  「哇嗚……」

  賀靖棠聽到哭聲驚惶的回過神,竟看到她滿臉淚痕。

 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,怎麼說哭就哭?

  「你哭什麼?」

  「賀靖棠,我好想和我的家人一起圍爐,我好想念以前和家人吃火鍋的日子,可是我再也沒辦法……嗚……」宋岑雅哇哇大哭著,喝醉的她比平時坦率,更容易觸景傷情,提到火鍋就讓她想到上次和家人一起吃飯,竟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。

  賀靖棠以為她是在說她已經過世多年的爹娘,他掙開一隻手,摸摸她的頭安慰道:「別哭了,伯父伯母會擔心你的。」

  宋岑雅一被摸頭,就像得到安慰般哭得更大聲,用空出的那手捉住他衣襟哭道:「賀靖棠,我好想念我的家人,想念我故鄉的一切,想念故鄉的食物,我真的好想家啊……」

  賀靖棠看她哭得像孩子似的,心想她真的醉了,要是清醒的她,絕對不會哭成這樣,他看到了她軟弱的一面,她脆弱得就像個小女孩,他想去安慰她、憐惜她,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有這樣的心情。

  「你想家的話,可以找一天回去看看。」他並沒有不容許她回家。

  「回不去了,太遠了……」在時空的另一端。宋岑雅抽噎道:「我妹妹還躺在加護病房裏,等著我拿回魂鏡救她,我好怕我來不及,要是我妹妹死掉怎麼辦?」

  雖然她總是告訴自己,小真不會有事的,會等到她拿回魂鏡回去救她,可是日子久丫,她難免會害怕,要是最後她沒得到回魂鏡怎麼辦?

  回不去了,太遠了?這什麼意思?

  妹妹?不是命危的舅舅嗎?加護病房又是什麼?賀靖棠相當困惑。

  雖然疑問很多,但她掉著淚的模樣令人心疼,他忍不住揩掉她的眼淚,安撫道:「不會的,你妹妹不會死的。」

  「真的嗎?」宋岑雅眨著淚眸,希冀的問他。

  「真的,我保證一定會找到回魂鏡的。」賀靖棠說得極為篤定。

  「太好了……嗚嗚……」宋岑雅每天都在擔憂著妹妹的安危,聽到這句話,她鬆了口氣,再一次大哭出聲,像是想把這段日子的擔憂全都發泄出來。

  她忍耐多久了?

  賀靖棠的心被她的哭聲緊緊揪住,他不知道能為她做什麼,只好伸起手,拍了拍她的頭。

  宋岑雅覺得他的手好溫暖,撫慰了她的心,讓她不由得又捉他的手磨蹭著臉。

  賀靖棠見狀,腦門一熱,一度想抽回手,但最後,他仍任她磨蹭著,讓她尋求安慰的出口。

  他的心也像是被她磨出了什麼柔情,又開口道:「馨雨,別哭了,至少你還有家人在等你回去,你妹妹一定會等你的……」

  他啞聲道:「你比我好太多了,我娘在我五歲時就意外過世,我爹在五年前病逝,我繼母和大弟、大妹……他們一點都不像家人。」他眸底閃過一抹怨恨、痛苦,「這五年來,在我失去記憶的這段日子,我曾想過我的家人會是怎樣的人,我憧憬過,可是我夢碎了,他們並不歡迎我回來……他們甚至想殺我,至今我的記憶仍缺了一角,只要用力想就會頭疼,或許是我本能的不想記起真相,不知道心才不會痛——」

 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對她傾訴這些,他從來就不習慣向人傾吐心事,何況是對個哭得稀里嘩啦的酒鬼說,她聽得懂嗎?

  賀靖棠望著宋岑雅淚漣漣的臉,心想她大概沒聽懂,這樣也好,沒想到她竟不期然的向前抱住他,他渾身一震,滿懷的盈香讓他動也不敢動。

  「賀靖棠,你好可憐。」

  他可憐?賀靖棠還沒有回過神,便感受到背後有一雙小手拍著他。

  他怔忡著,她這是在安慰他?


  下一刻,宋岑雅自椅上站起身,雙手按摩起他的頭部,「賀靖棠,我來幫你揉揉,你就不痛了。」

  賀靖棠抬起頭,直勾勾地看著她手上的動作。

  上次她是問他要不要緊,這次是說幫他揉揉頭。

  賀靖棠看了好一會兒,發現她真的是很認真在幫他按摩頭,都把他的頭髮揉亂了,終於忍俊不住一笑。

  他感受到她注入滿滿的溫柔,胸口裏充斥著她帶來的溫暖,讓他全身發燙,在這一刻,他的心無比平靜。

  宋岑雅揉到一半,手酸的停下來,令賀靖棠有點失望,沒想到接著她倒了兩杯酒,朝他遞出一杯,「賀靖棠,我來陪你喝一杯,以後你心情不好,我就陪你喝酒,你不會是孤單一個人,乾杯!」她不等他,咕嚕嚕先幹了。

  接著,她舉起他的酒杯,高聲道,「賀靖棠,我們是夥伴,一起奮鬥,打敗惡勢力的夥伴!」她咕嚕嚕又幹了他的酒。

  賀靖棠看得傻眼,她又發起酒瘋了?

  他輕輕笑出聲,凝視著她潤紅的臉蛋,眼神溢滿柔情……

  頭好痛……

  宋岑雅宿醉醒來,頭痛萬分,又覺得冷,想尋求熱源,不由得往被窩裏鑽,雙手像是捉到什麼,暖暖的,她磨蹭了下,再用力抱住。

  正當宋岑雅想再次入睡時,她腦里突然警鈴大響。

  不對,她的床沒有那麼大,只是一張軟榻,而且,她抱住的東西到底是……

  宋岑雅倏地睜開眼,就見她的臉貼在男人平坦的胸膛前,那白色的單衣還被扯開,明顯看得出是她所為,她一臉驚嚇的跳出被窩,正好和一雙深邃帶笑的黑眸對上。

  「馨雨,早。」賀靖棠懶洋洋的側躺著,用左手支撐著頭,衣衫不整的他看起來性感無比。

  宋岑雅頭皮發麻,她放聲尖叫,「啊——」她低頭查看身上的衣物,幸好她還穿著衣服,兩人應該沒有酒後亂性。

  一想到「酒後亂性」這四個字,她開始回想屬於昨夜的記憶,她想起昨晚他們兩人一起打雪仗,她提議說要喝酒取暖,結果她喝醉了,大吵大鬧又大哭大叫,留下不堪回首的回憶。

  「看來你都想起來了。」賀靖棠爬起身,任薄薄的白色單衣往肩膀下滑落,露出白晰卻不失結實的肌膚,十足誘人。

  宋岑雅眼睛真不知該看哪裏,重點那衣服還是她扯下來的。

  「為什麼我會睡在床上?二她慌張的道。

  「馨雨,你不是說你若成功讓府里節約開銷,我的床就要讓給你嗎?所以我抱你上床了。」賀靖棠笑咪咪道,他只是遵守他們的約定,沒有一點不純的意圖。

  宋岑雅一愣,她完全忘了這件事,昨晚也只顧著打雪仗,完全忘記她曾經向他提出這要求。

  「但為什麼你也在床上?」這可讓宋岑雅納悶了,為什麼他們會同睡一張床?

  「這本來就是我的床,而且我們又是一起奮鬥,打敗惡勢力的夥伴,當然要一起分享這張床了,不是嗎?」賀靖棠又笑咪咪道,說得理直氣壯。

  可宋岑雅怎麼聽都覺得邏輯奇怪,再聽到他這句什麼打敗惡勢力的夥伴,她更感到頭痛了,天啊,昨晚她在胡說八道什麼!

  「昨天你說的那個暖暖包什麼的,還有吃到飽的火鍋,還真不錯,可以再跟我多說一點嗎?」賀靖棠好奇的問道。

  宋岑雅臉色一變,想起在那之後,她哭著說她想和家人一起吃火鍋,她想念家人,在他面前嚎啕大哭的畫面。

  天啊,好丟臉!她發誓,自己以後再也不喝酒了!

  「昨天的事請你都忘了,不要再提了!」宋岑雅慎重其事的交代道。她不想再回想了。

  賀靖棠黑眸深意閃著,「連你昨天抱住我的事也要忘記?」

  宋岑雅尷尬的漲紅了臉,她不只大哭,還抱住他,拍拍他的背,幫他按摩頭,最後朝他乾杯,說著耍他別哭,不要一個人孤單的話,安慰著他,天啊!她居然做出這種事,她真的是醉傻了!

  「對,請你全部都忘了!」

  說完,宋岑雅急切的想下床,不想再面對他,然而太過心慌的她,莽莽撞撞的踩到賀靖棠被子裏的腳,一個踉蹌往前傾,整個人往床底下撲。

  賀靖棠眼捷手快從後方抱住她,摟緊她的腰,語氣溫柔,在她耳邊輕喃細語著,「小心點,你會摔下去的。」

  宋岑雅全身一燙,心臟不禁加速跳動,他這麼一碰觸,更讓她清晰的回想起昨晚他們靠得有多近,她握住他的雙手,他拍拍她的頭安慰她,她捉著他衣服痛哭,在他的安撫下,她疲憊的心靈獲得了釋放。

  太久了,不管是在原來的世界,還是在這裏,她都感到相當疲累,第一次,她在一個男人面前喝得爛醉,盡情的大哭,第一次,有個男人願意包容她,摸摸她的頭,拍拍她的背,對她說著最令她安心的話,任由她在他面前撒野發泄,不必故作堅強。

  此刻,再聽到他溫柔的嗓音,貼在他熾熱的胸膛上,她的心忽然跳得好快,變得躁熱,蠢蠢欲動,她渴望像昨晚那樣依賴他,被他緊緊抱住不放……

  不行,她在發什麼花痴,她可不是來這裏談戀愛的,而且這個古人也不該是她的對象啊!

  宋岑雅恍然驚醒,用力拉開纏在腰間的手,跳下床落荒而逃,眼見就要一舉衝出房門——

  「你要這樣出去?」

  背後涼涼的聲音傳來,宋岑雅急煞住腳步,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穿著,在這時候才發現她是有穿衣服,但是外衣不見了,可惡,這男人居然私自替她脫衣服!「在桌上。」

  男人悶笑的聲音從床上傳來。

  宋岑雅回過頭瞪了床上一眼,拿了衣服后忙不迭抱到屏風后穿,所以沒看到賀靖棠在她背後注視的雙眸有多熾熱。

  在她睡醒前,他就醒來了,他注視著她的睡臉,想著自己昨晚怎麼會把她抱上床?

  他愈看著她,愈覺得她迷人,內心洋溢著一股滿足還有渴望,他這才發現,自己似乎是喜歡上她了。

  一開始,他只是覺得個性和以往迥然不同的她很有趣,接著在與她天天針鋒相對的相處下,他對她由衷的感到欣賞,這般的欣賞一天比一天加重,直到昨天,她讓他再也無法移開目光,讓他心跳如雷。

  在昨天以前,他一直只當她是個聰明能幹的女人,沒想到她會被打腫臉還傻乎乎的,讓他看了又氣又心疼;沒想到她會喜歡玩打雪仗,有那麼孩子氣、直率的一面,讓他的心悸動著;她喝醉酒哭著脆弱的模樣,更讓他心揪緊著,放心不下。

  她有太多的面貌了,聰明大膽的她,頑皮孩子氣的她,傻傻溫柔的她,都深深烙在他心裏,讓他心動不已。

  他突然無法接受,他們分道揚鑣的那一天來到。

  當注視著她的睡臉時,他知道,今生再也不會有一個這麼讓他欣賞、欽佩的女人了,那個讓他想憐惜呵護,會和他打雪仗,喝醉酒會抱住他,拍拍他的背,幫他揉揉頭,帶給他溫暖的傻女人,生平第一次,他這麼想得到一個女人,想將她永遠留在身邊。

  賀靖棠光是想到要與她弄假成真,成為真正的夫妻就興奮不已。

  當然他也知道,她對他還隱瞞著一些事,但那並不重要,她遲早會對他吐露的,他會拉近與她的距離,得到她的心。

  
  賀靖棠如獵人般的鷹眸注視著屏風后的身影。

  對她,他是志在必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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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六章】

  洪氏開始執行嚴厲的節約計劃,吃的用的都以簡單為主,也禁止奢華享受。

  起初賀靖庭還會鬧脾氣,但洪氏不許她任性,命令她換上素麵的衣裳,頭上也不許插滿金步搖,更不許用太多胭脂水粉,如此「返樸歸真」后,她的模樣添了分稚氣,變得清秀可愛多了。

  為了婚事,賀靖庭也不得不妥協去佛寺念佛吃素,聽說真的有和劉公子來個不期而遇,最後能不能順利結成婚事不知道,但半個月下來,賀府的開銷確實比往前節省了一大半,若能繼續節約下去,赤字的危機或許能解除。

  而在成功促成賀府的節約大計后,宋岑雅依舊不得閑,她更積極的接近洪氏,天天陪著洪氏吃早齋、喝下午茶,以便幫賀靖棠調查洪氏當年買兇殺害他的蛛絲馬跡,也順便打探回魂鏡的藏處。

  只是目前仍毫無斬獲,別說洪氏殺害賀靖棠的證據,連一絲疑點都沒有,她平日的作息也沒什麼特別,只知洪氏因為長期失眠,在服用一種安眠作用的藥物。

  回魂鏡更不用說了,雖然洪氏曾說過要楊總管徹底清查府里是誰偷了那面鏡子,當然最後也是不了了之。

  但宋岑雅已經不再感到焦慮不安了,在她大哭一場,狠狠發泄后,現在她的心情平靜多了,只想專心做好眼前的工作,她相信她一定會得到那面鏡子,救回妹妹的性命。

  然而,在那一夜之後,卻產生了一個讓她料想不到的變化……

  「啊——」一大早,宋岑雅捉著棉被尖叫。

  床上的男人被她的叫聲驚醒,揉著惺忪的眼道:「馨雨,早。」

  宋岑雅雙頰酡紅,怒道:「為什麼我又睡在你床上?!」

  不是一次,是這半個月來的每一天都是!她晚上明明睡的是靠牆的小榻,但每天早上醒來后都是睡在床上!

  相對於她激動的反應,賀靖棠慵懶的托著頰,體貼的道:「當然是我抱你上來的啊,天氣這麼冷,睡床比較溫暖。」

  宋岑雅只覺得腦袋一炸,明明最早是這男人要她去睡那張小榻的,現在竟變得那麼紳士,她寧可不要他那麼紳士啊。

  「我已經跟你說過了,你不用抱我……」

  「馨雨,我們的關係非比尋常,我們是一起奮鬥,打敗惡勢力的夥伴,分享一張床很正常吧。」賀靖棠無辜眨了眨眼。

  宋岑雅臉一黑。

  賀靖棠揚起無害的微笑,「我們是夫妻不是嗎?要是被發現我們沒同床,不是很奇怪嗎?」

  這一點都沒有說服力!宋岑雅咬牙,誰會無聊到來檢查他們有沒有同床。

  「沒錯,再正常不過了,所以安心睡吧!」賀靖棠問完后自答,根本無視於她一張快扭曲的臉。

  「而且這是我們的約定,我答應過你只要成功讓府里的開銷減少,就把床讓給你,你盡量睡吧!」他大方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。

  可是我不需要你陪睡啊啊啊!宋岑雅在內心吼叫。

  賀靖棠看穿了她的心思,「放心,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,還是你想在中間放枕頭?」

  又不是小學生!

  宋岑雅真的很想踢他,其實在他第二次抱她上床時就踢過了,但他有武功,她一下就被他制伏,還被壓制在床上,那情景可真是曖昧極了,往後她便不敢再踢。「我要起床了。」她只能眼不見為凈,不去理他,才不會氣壞她的腦細胞。

  「那我也要起床了。」賀靖棠跟著緩緩坐起身。

  宋岑雅僵住,瞪大眼,此時,他身上的白色單衣正往下滑,露出半截的肩膀,是她的錯覺嗎?她怎麼覺得他笑得好邪氣,眼睛也朝她放電,像是在試圖勾引她。

  她馬上撇過臉,食指朝他比了比。

  「你、你的衣服快穿好……」她要忍住,忍住對他的色心。

  賀靖棠沒馬上穿起,反而揉著頭,呻吟起來,「疼……」

  宋岑雅馬上轉回頭看他,「又疼了嗎?」

  「只要天氣一冷,我就會頭疼……」賀靖棠半眯著眼,好似真的很不舒服。

  現在都十二月了,那他豈不是天天頭疼?她不禁問「你平常沒在喝葯嗎?」

  「我在北方時有治頭疾,喝了四年多的湯藥,現在只要聞到味道就作嘔……」

  賀靖棠無奈的道,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可憐樣。

  宋岑雅看他犯頭疼,也只能向前幫他揉揉了,心裏想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,他不喝葯的話,得用什麼護住頭,讓頭不著涼才行。

  她思考著,視線不期然的對上他半裸露的肩膀,連同他性感的鎖骨,半個胸膛都看得清清楚楚,她趕緊鬆開手,別過臉道:「你、你快點穿衣服啦!」

  他是只妖孽無誤啊!

  「那你晚上要幫我煮宵夜,幫我按摩。」賀靖棠噙著笑道,跟她談條件。

  「好啦,快點穿好!」宋岑雅臉都漲紅了,什麼都由他。

  賀靖棠這才滿意的拉好上衣。

  她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如此,從他們一起喝酒慶祝的那一夜后,他們就成為一起奮鬥,一起吃宵夜的夥伴了。

  只能怪她喝醉時胡亂許了承諾,說什麼只要他心情不好,她就會陪他喝酒安慰他,讓他不寂寞,所以這男人每天都會要求她的安慰。

  也因為她怕酒後亂性,才據理力爭把喝酒換成宵夜,她唯一會做的只有泡菜炸雞,頂多來點簡單的小菜,虧他天天吃也不膩,而在吃完宵夜后,她得幫他按摩頭部,這才完成安慰他的整套行程。

  這沒什麼大不了,既然是她親口承諾的,她就會照辦。

  只是,他看她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,讓她有點不知所措,他那雙墨黑的眸子裏摻了柔情,總讓她心跳加快,每晚她睡在小榻上,一早都會在他的床上醒來,看到他春色無邊的美男起床圖,也都害得她的心臟受不了……

  他該不會是在打什麼捉弄她的鬼主意吧?

  宋岑雅不得不這麼想,這男人平時就喜歡捉弄她,還曾惡劣的讓她爬狗洞,看到她每天早上尖叫醒來,他心情大概很痛快吧。

  「腰帶。」

  「啥?」宋岑雅愣愣看著他。

  「我的腰帶。」賀靖棠朝她笑得曖昧。

  宋岑雅臉上浮上兩團暈紅,為什麼他的腰帶要丟上床?她氣呼呼的埋入棉被裏找啊找,用力扔給他,「快點下床!」

  賀靖棠看到她氣紅的臉,原本還想多逗弄她,這時卻傳來敲門聲,他覺得有點掃興。

  「進來。」一喊完,賀靖棠馬上下了床,捉了衣服穿上,再披了件厚外衣,動作神速,然後來到外室,讓小倩進來服侍宋岑雅洗臉更衣。

  阿力打水進來,讓賀靖棠洗臉,同時遞了張紙條給他。

  他讀了內容,唇邊勾起笑。

  這是大老的回信,這段日子以來,他除了找出真帳本充當證據外,還派探子私下替他找齊賀靖弘做生意賠錢的證據,找齊后,他再趁著夜裏一一拜訪賀家的大老們,呈上賀靖弘無法擔任當家的證明,說服他們改支持他。


  當然,這極不容易,得挑對人,有些大老是靠著洪氏的賄賂才支持賀靖弘的,要是找上他們恐會打草驚蛇,有些大老們雖因他娘親低下的身分對他存有偏見,因而支持賀靖弘,但他們更容不了無能的當家,只要他能捉出賀靖弘讓慶鑫堂多次虧損,還刻意隱瞞虧損的證據,就能改變局勢。

  「太好了,庄老是支持您的,他還會說服其他大老支持您。」阿力湊過頭看信,開心地道。

  宋岑雅來到外室,剛好見賀靖棠手上有封信,看到阿力笑容滿面的說了句支持的話,大概知道是什麼事,她知道他晚上都會出門,是去夜訪大老們,一定有了好消息,晚上再問他好了。

  因為現在她完全不想跟他說話,她還在生氣。

  「我去夫人那裏。」宋岑雅匆忙道,便要和小倩踏出房間。

  「馨雨,今天我會早點回來陪你吃飯的。」賀靖棠自她背後說出這句話,說得很是濃情密意。

  宋岑雅停下步伐,故意不領情的一哼,再踏出房間。

  賀靖棠望著房門闔上,唇邊仍帶有促狹的笑。

  「少爺,這樣不會被討厭嗎?少奶奶每天都在生你的氣耶。」阿力忍不住道,欺負人是公子的壞習慣啊。

  「她有生氣嗎?」賀靖棠反問,一副完全不知他犯了什麼錯的樣子,而後又笑道:「我倒覺得她這樣很可愛。」他豈會抱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上他的床?

  為何她都看不出他的心意?只當他在捉弄她嗎?

  不過,她也真是個可愛又善良的女人,他賴著她喝醉酒說的話,要她安慰他,陪他吃宵夜,她就真的陪他,只要他一說頭疼,她就會幫他揉頭,她的很容易對他心軟,讓他更為喜愛。

  阿力宕到主子一臉幸福,可羨慕死了,「那我也要好好努力跟小倩……」和小倩相處久了,他也愈喜歡她那單純可愛的性子。

  「既然庄老都站在我這邊了,那麼我終於可以有點表現了,總不能老是挨打,讓賀靖弘站得那麼高,那麼好過。」

  聽到這句話,阿力回過神,就見主子將信件收妥,臉上極有自信,他知道主子終於要發威了。

  「太好了,少爺,一定要給那傢伙好看!」

  白天他跟著主子在堂里,清楚看見賀靖弘對待主子的高傲嘴臉,還讓主子做著沒有實權的涼差,實在是太過分了。

  賀靖棠精明的眸閃爍著,唇邊隱隱勾起笑。

  他要慢慢將賀靖弘完美的假象撕開,揭發他那一個個自以為隱藏得完美,沒有縫隙的弊病,攤開在眾人面前。

  慶鑫堂

  議事廳里,大老、掌櫃們各坐一方,賀靖棠和賀靖弘兩兄弟面對面而坐,像在對峙,場面看起來有點煙硝味。

  「我說要關掉城西的館子,換個地點開有什麼不對嗎?你憑什麼說不好?」賀靖弘不服氣地道,還拉高嗓音壯大氣勢。

  位於城西的飯館,是在去年底開張的,當時賀靖弘是看上那裏出入人群不少,所以投入不少錢開店,店初開時生意也很好,不料在左右紛紛開了新的館子后,後繼無力,生意愈做愈差。

  帳本什麼的或許可以做假,但是館子店鋪沒有客人上門,可是瞞不了的,賀靖弘雖覺得丟臉,但既然都做不成生意,也不要勉強做,早點換地點才實在。「大少爺,當家這麼說沒錯,與其開著賠錢,不如早點關門,換個地點開!」

  「是呀,換地點開,才是最能減少損失的方法!」

  「當家的決定沒有錯啊!」

  一連有人為賀靖弘說話,賀靖弘微揚下巴,看起來頗得意。

  賀靖棠沉默了,在眾人以為他不會多說什麼時,他揚起溫潤的笑,不疾不徐的開口道:「靖弘,我認為我們該好好檢討賠錢的原因,才是根本之道,你總不希望第二家館子也這樣賠錢作收吧。」

  賀靖弘想不到他還有話說,還說得讓他面子掛不住,暴躁的道:「剛剛不是檢討過了,是店裏的人私吞錢,用次等食材給客人吃,損害館子的名聲,讓客人不再上門?我已經將這群害群之馬趕出去了,接下來只要換個地點,就能重新開店了,我有把握,這次生意一定會好!」

  「可是林掌櫃還在,你打算讓他到新店幫忙吧?私吞污錢,用次級品給客人吃的醜事都發生在林掌櫃的眼皮子底下,難道他一點都不知情,也不必負責,還可以到新店去?」賀靖棠輕輕地說,字字犀利無比。

  賀靖弘變了臉色,其他人也流露怪異的神色。

  誰都知道林掌櫃和賀靖弘是私交多年的好友,這次會出紕漏,也是賀靖弘給了林掌櫃太多方便,太過放任他了,林掌櫃就仗著兩人的交情好,沒管理好底下的人,讓底下的人貪銀子,或許連他自己都同流合污,只是沒有被逮出來罷了。

  說起來,人是賀靖弘找來的,賀靖弘本身要負很大的責任。

  若林掌櫃真有那麼大的失職,賀靖弘硬要留人就有包庇之嫌。

  賀靖棠見賀靖弘一個字都反駁不了,也沒人為他說話,又繼續道:「林掌櫃做錯的還有其他,三個月前,店內有客人因夥計粗心被燙傷,不但沒有好好道歉賠錢,還隨便打發了事,對方不服,上門理論竟被趕出去。慶鑫堂是以誠信做生意的,這麼對待客人,這種人能留嗎?」

  此話一出,有人頗認同的點頭,「以前就聽說林掌櫃的品德不太好呢……」

  「是啊,那種人留著不妥……」

  聽到這些批評,賀靖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。

  真是該死,他本想以競爭太大為由關店的,怎知竟讓賀靖棠撞見那被燙傷的客人上門抱怨,居然還接連查出店內的人一連串貪污之事,鬧得大老們都知道了,大老們格外關心這件事,賀靖棠才有機會坐在這裏大放厥詞。

  可惡,他當林掌櫃是好兄弟才聘他的,現在反被他扯後腿,現在賀靖棠咬著這點不放,就算是十幾年老朋友他也保不住他了。

  更可惡的是,賀靖棠堅持要查個清楚,害他多了識人不清,放任縱容底下人的罪名,如今大老們會怎麼看他?

  「我知道了,我不會再用他的。」賀靖弘咬牙道。

  賀靖棠眸光一閃,賀靖弘不會知道,那個被燙傷的客人是他費心找來的,藉此公開那家館子倒閉的弊端,也讓賀靖弘的無能攤在陽光下,他才有機會進行下一步。

  「還有,館子真的要收嗎?那地點很好,雖說有十幾家館子競爭,但別家店做得起來,為什麼我們不行?只要好好改進,一定能捉住客人的心。」他又道,口吻充滿自信。

  他又有意見!賀靖弘咬牙反駁,「不可能,那裏開了那麼多家館子,有的又是老字號的分店,慶鑫堂沒辦——」

  「靖弘,不要妄自菲薄,館子一開始生意不是很好嗎?只要好好的做,管理好底下的人,做出好吃的菜,就一定有客人上門。」

  賀靖棠篤定地道,雙眸看似溫潤,卻帶有強硬,一時讓賀靖弘無法反駁。

  他微微一笑,又道:「現在天氣冷,客人會選擇吃熱食,開有鍋子的店最好,可以用吃到飽的方式,讓客人自由點菜,吃到盡興為止,相信可以找回客人。」

  「你瘋了,讓客人吃到飽豈不賠錢?!」賀靖弘覺得他異想天開。

  「吃到飽?這怎麼划算?」其他人聽了也不敢置信。


  賀靖棠從容回道:「當然是有時間限制,而且除了吃到飽,也有一般點菜的選擇。基本上吃到飽是種招數,要讓客人沖著這三個字上門,屆時只要料理能捉住客人的胃,客人就會回籠。」

  「可是,現在都十二月了,明年三、四月就會慢慢回溫,到時還有誰想喝熱湯,這樣哪能賺大錢?」賀靖弘仍是反對。

  賀靖棠嚴肅道:「靖弘,慶鑫堂不能只做保守生意,就當是試水溫,若做得起來就能成為招牌,賺進大把銀子。天氣變熱,也可以兼賣一些冰涼的食物,只要料理得好吃,就一定能吸引客人上門。」

  氣氛靜了下來,人人皆思忖著他這話的可能性,有人覺得大膽,有人覺得新鮮,評價不一。

  終於,最年長資深,投資最多錢的庄老開口了,「靖弘,靖棠說的可以試試,總比關了店好,讓人笑話咱們慶鑫堂開館子不到兩年就關門大吉。」

  賀靖弘大驚,庄老居然為賀靖棠說話?他氣得握起拳頭,但又不敢發作,庄老在家族裡擁有絕對發言的權利,連他這當家都得尊重他的意見。

  「靖弘,你是當家,最終決定是你,但要是輕易放棄,豈不代表慶鑫堂開的館子只有這等能耐?靖弘,慶鑫堂發展太保守了,你需要更有魄力一點。」

  聽著庄老帶有責難的話,賀靖弘憋屈極了,為什麼?平常庄老都是站在他這邊的,為什麼今天會為賀靖棠說話?還責怪他沒魄力?

  偏偏庄老在家族裡分量重,一開口就沒人敢持反對意見,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道:「那就試試吧。」

  見賀靖弘點頭,賀靖棠朝幫忙的庄老投以感激的眼神,又道:「我還有個提議,現在天氣冷,除了熱食外,取暖的商品會格外受歡迎,我們來做曖暖包吧!」

  「暖暖包是什麼?」眾人滿是困惑。

  賀靖棠解釋道:「是類似暖玉石的東西,但是暖玉石太貴重了,一般百姓負擔不起,暖暖包里放的是紅豆,價格可以很平價。」

  「放紅豆?紅豆怎麼可能用來取暖?」

  「是啊,紅豆不是用來吃的嗎?」

  「我有帶過來,請看看。」賀靖棠做了個手勢,站在他後方的阿力馬上從袖口裡取出兩個熱過的暖暖包,遞給大老、掌櫃們看看。

  「真的會發熱啊!」

  「真溫暖啊……」

  眾人驚喜道,傳到庄老這兒來時,他也頻頻點頭說好,「這東西真不錯。」

  就連賀靖弘拿到手上時,都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東西,表情很是複雜。

  賀靖棠見眾人反應不錯,微笑道:「這個暖暖包可以維持幾個時辰的熱度,這布也是用特殊的布做的,隔著鍋子加熱不會燒焦,可以使用很多遍。」

  「就做做看吧,或許可以賣得很好。」庄老第一個贊同。

  「是不錯,可以試試。」其他大老聽到庄老開口,也跟著附和,掌櫃們雖是賀靖弘的人,但他們也都覺得暖暖包不錯,因此沒有意見。

  賀靖弘看到所有人都站在賀靖棠那方,十分不甘心,今天的他可真狼狽,明明當家的是他,風頭卻被搶盡了。

  「我也覺得這東西很不錯,那麼就試試看吧,但是……」賀靖弘瞪著兄長,尖銳道:「做這個和吃到飽的館子都得投入相當的成本,要是失敗了,大哥,你要負起責任。」

  屈時是想要他離開慶鑫堂嗎?

  賀靖棠在心裡冷笑,表面上和煦笑道:「這是當然了,我會負起責任的。」

  賀靖弘看到他一口答應,臉色陰沉不已。

  這個人失蹤五年再回來,看到他佔了當家位子不但不爭奪,還說一年後要移居北方,先前還荒唐的吵著要分家買馬,現在竟動作頻頻,又是要開吃到飽的熱食店,又是要做什麼暖暖包的,到底是在盤算何事?

  午後,宋岑雅做著針線活,這塊布是之前帳房送來的羊毛絨布,做好衣服后還剩下一點布料可使用,她想縫個帽子。

  倩站在她左後方看著,揶揄的冒出一句,「大少爺若看到大少奶奶幫他做帽子,肯定會很高興。」

  宋岑雅陡地一嚇,急聲道:「這只是因為他會頭痛,我想他只要戴個帽子保暖,就不會頭疼……」她強調道:「這沒什麼的!」

  「原來這帽子真的是要做給大少爺的。」小倩明白的點點頭。

  宋岑雅一愣,眯眼瞪她,「你敢套我的話,真是愈來愈皮了。」

  小倩捂著嘴,竊笑不止。

  宋岑雅鼓著腮幫子,最後也沒說什麼,低頭望著手上縫到一半的帽子。

  她哪裡會縫啊,好好一頂帽子被她縫得歪七扭八的,但對比十幾歲時的她,這樣已經算不錯了。

  爸媽過世時,小真才十一、二歲,她要當父親養家賺錢,也要當小真的媽媽,衣服破了要縫,也學著織起毛線衣,但她實在不是這塊料,就像她的廚藝一樣,只學一點皮毛。

  她原本想縫個毛線帽的,可在這裡好像沒那種東西,只好用這塊羊毛絨布來做帽子。

 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幫賀靖棠縫帽子,那時只是很單純想著幫他戴上帽子保暖就不會頭痛了,現在被小倩一問,她才感到彆扭,好像她很在意他頭疼不疼似的。

  不,她才不在乎呢,她只是遵守承諾,她說要安慰他的,當然包括要想辦法讓他不頭疼,而且縫個帽子只是舉手之勞,沒什麼的……

  「大少奶奶,可以教我縫帽子嗎?」

  宋岑雅詫異的抬起頭道,「你也想縫帽子?」

  小倩低著頭,雙手絞著,「呃,我想幫阿力縫……」

  宋岑雅一愣,哎呀,她怎麼沒發現呢,兩人年紀相仿又談得來,時日一久自然產生情愫。

  她捂著嘴,笑了笑,「你怎麼請教起我來了?你應該找個手藝比我厲害的,否則要是你帽子做的不好看,阿力不喜歡怎麼辦?」

  「大少奶奶!」小倩害羞的跺腳,這時候聽到外頭傳來聲音,她忙跑到房門口去看,欣喜的朝宋岑雅稟報道:「大少奶奶,大少爺回來了!」阿力也回來了!

  宋岑雅聽到賀靖棠回來了,手上的帽子像燙手山芋般,她一時不知該藏在哪裡,東看西看,終於打開一個抽屜塞進去。賀靖棠進來時恰巧看到,他一臉好奇的問「你在放什麼東西?」

  「沒事!」宋岑雅乾笑,趕緊走向他,轉移話題,「今天去商行怎麼樣了?」

  賀靖棠原本想知道她藏了什麼起來,聽到她的問題,被轉移了心思,「吃到飽有點爭議,但有庄老幫我說話,暖暖包的評價也很好,賀靖弘兩者都點頭了。」

  「天啊,真的可以……」宋岑雅喃喃地道,有點不敢置信。

  當時她是在喝醉酒時提到暖暖包和火鍋吃到飽,沒想到賀靖棠竟認為可行,呈了上去,為了能更說服人,她還做了暖暖包的實品試用,因為小真很怕冷,她曾為了省錢曾常做暖暖包,剛好派上用場。

  賀靖棠朝她肯定的點頭,「賀靖弘做壞了一家店,大老們對他頗有微詞,那裡的地是黃金地帶,賣掉可惜,不如大膽改開你說的吃到飽火鍋店,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利潤。」他輕笑了聲,「大老們支持我,賀靖弘可不高興了,現在大概去向他娘抱怨我了。」

  

  邊說,他邊揮了手勢,阿力機靈的將手上的糕點擱在桌上后,便拉著小倩到房外去。

  宋岑雅看到是羅記糕點,眼睛一亮,打開包裝就拿起來吃,她邊吃邊道:「他這個媽寶,只會跟媽媽抱怨。」

  「媽寶?」賀靖棠一愣,她偶爾會說出讓他聽不懂的字句。

  宋岑雅尷尬笑道:「媽寶就是只要遇上不順遂的事,就只會找娘幫忙的人。」

  賀靖弘和賀靖庭兩兄妹都一樣,在洪氏的寵溺下養成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驕縱性子,賀靖庭近日來為了婚事安分了些,現在換賀靖弘了。

  接著,宋岑雅又帶著不確定的口吻問道,「你真的覺得暖暖包和吃到飽火鍋可以大賣嗎?」要是賣不好的話,他這個出主意的人會被釘到滿頭包吧?

  賀靖棠充滿自信,「暖暖包很實用,連一般平民都買得起,現在天氣冷一定會熱賣,吃到飽的館子划算又有新鮮感,只要好吃,一定能傳出好口碑吸引客人。這兩項生意成功了,不只是慶鑫堂生意上的一個大突破,也將有助於彌補慶鑫堂的虧損。」

  宋岑雅聽到他這麼說總算鬆了門氣,也看出比起賀靖弘,他才是真正在為慶鑫堂設想的人,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慶鑫堂。

  賀靖棠也是個很有決策力的人,馬上進行下一步,「暖曖包我會拿給師傅們做,火鍋店還不確定要賣什麼,馨雨,你有什麼想法就提出來吧。」

  想到可以出主意,宋岑雅興匆匆的拿了紙筆來,磨了墨,將紙攤在桌上寫下幾個她在現代吃過的火鍋湯底。

  「北海道牛奶鍋?」賀靖棠站在她後方看著她所寫的,念了出聲。

  宋岑雅猛點頭,光想就流口水,「這個是牛奶做鍋底的火鍋,湯頭可濃郁了,牛奶要弄來不難吧!」

  「是不難,只是我倒是第一次聽到用牛奶煮湯……」賀靖棠又看向第二行,「壽喜燒鍋又是……」

  「就是一種為肉而生,沒有湯的火鍋,這可是我的最愛啊……」宋岑雅又想流口水了,她曾經想過自己煮火鍋省錢,有上網查過食譜,雖然後來沒時間做,但大抵是知道做法的。

  沒有湯的火鍋,賀靖棠真無法想象,又往下一個念,「昆布鍋、海鮮鍋、西紅柿鍋、葯膳鍋、香茅檸檬鍋……你怎麼知道那麼多湯底?」

  宋岑雅僵住,乾笑,「呃,我娘她很會下廚,在我小時候煮過,而且什麼食材都可以利用嘛……」

  「鴛鴦鍋?」賀靖棠繼續讀下去,被這個字眼吸引。

  「就是有兩種湯底的火鍋……」

  「鴛鴦鍋倒挺不錯,我喜歡。」賀靖棠笑著道,往前挨近,幾乎快貼上她的背。

  「你喜歡?」宋岑雅轉過頭想問他為什麼,愕然就見他站在她身後,靠得極近,近到他身上的熱氣都傳到她身上了。

  他在吃她的豆腐當然很不錯!

  「退後,你不要靠那麼近!」宋岑雅斥了聲,又回頭望著紙張腦力激蕩,寫上自銷兩字,「對了,慶鑫堂不是有固定合作的南北貨、中藥和茶葉商嗎?像是香菇、葯膳、茶葉都可放入當湯底使用,藉以推銷自家販賣的產品。」

  「聽起來真不錯。」賀靖棠沒將她的警告聽進去,又往前靠,在她耳邊輕輕的喃出。

  他怎麼又靠過來了!

  宋岑雅白玉般的耳根被他輕輕吐出的熱氣弄熱了,她手肘曲起往他胸口撞,要他退後,繼續寫上食記、促銷等字樣,「到時開店后可以邀請一些老饕寫食記,寫得美味一點,藉以吸引客人前來,開店前幾天也可以舉辦一些促銷活動……

  「對了,火鍋店一開幕,乾脆來個前一百名送暖暖包的活動吧,客人覺得好用的話,就會到店鋪買了,暖暖包上也可以縫些可愛的圖案,好吸引年輕姑娘購買。」

  這就是宋岑雅的專長,她是銷售部經理,要讓商品賣出去,得常為此辦活動、寫企劃。

  她一股腦兒說完后,見賀靖棠久久不吭聲,突然心生疑慮地道:「賀靖棠,你覺得如何?」會不會覺得她意見太多了?覺得女人家不該出那麼多主意?

  雖然說他願意採納她暖暖包和吃到飽的主意,但也是有極限的吧,不可能放任她說什麼就讓她做什麼。

  在現代雖然講求男女平等,但仍有很多沙文主義的男人不喜歡女人太有主見,搶了男人的風頭,何況是古代的「老」男人……

  「馨雨,你的主意都很好,就這麼辦,我會儘力爭取的,到時候館子要重新裝潢,你也可以提供意見。」

  聞言,宋岑雅驚喜,她雀躍的轉過身,「真的嗎?我所說的都可以用?!」

  嚇!她倒抽了口氣,差點撞上那副頎長精痩的身軀,他靠太近了!

  宋岑雅臉蛋羞紅,不知怎地,竟不敢抬頭去看那個比她高一個頭,肩膀又寬的男人,想往左邊的縫隙鑽出。

  賀靖棠雙手橫越過她,貼在桌上,將她整個人抵在他胸膛前,不讓她溜走。

  「只要能讓生意變好,你想做什麼都可以。馨雨,告訴我,你怎麼會有那麼多點子?」

  他時常想,她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靈魂,能讓他如此驚艷又著迷不已?

  會不會在那一次自盡未遂后,她就換了靈魂呢?

  這念頭連賀靖棠都覺得荒謬,不過是或不是,他都無所謂,他要的只是她,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。

  宋岑雅的背都抵著桌子,無路可逃,她全身發燙,心跳加快,幾乎是困難的開口,「我,我只是多動動腦筋而已,我想得到,別人也想得到……」

  宋岑雅真的不認為自己有多厲害,她不過是拿現代的東西來發揮,再加上她的工作經驗而已,說起來,她還不算真正發揮到她的專長。

  「是嗎?可是我覺得很不簡單,馨雨,你做得很好。」賀靖棠雙眸晶亮的對著她道。

  宋岑雅再一次聽到他的讚美,自他眸底看到毫不掩飾的欣賞,令她感動不已,她不該再對他有所質疑,他就是有著別的男人所沒有的胸襟,能夠包容她。

  宋岑雅想起了先前每一晚,他總是將她抱到床上睡,本以為他會對她性騷擾,但這麼多日以來,他並沒有對她不規矩,反而是她怕冷會主動偎入他懷裡,還習慣了有他的陪睡。

  他對她的態度也有很大的轉變,以前他會惡劣的耍著她玩,現在多了滿滿的柔情,會對她噓寒問暖,聽她稱讚羅記的糕點好吃,他就會在回家時特別買回來給她吃,他也會在大半夜裡陪她堆雪人、打雪仗。

  他這個男人也很有心機,會要阿力和小倩離開房間,故意製造兩人獨處的機會,也會像現在這般,這麼近的靠著她,讓人無法抵擋他的美色。

  她沒那麼遲鈍,怎會看不出來,他對她不只是捉弄,而是源自於對她的喜愛,這幾天她總是會想,他是不是喜歡上她了?

  可是,他喜歡她、追求她都是白費力氣,因為她遲早會回到現代去……

  這麼一想,宋岑雅的心微微一刺。

  既然會離開,就不要帶給他殘酷的希望,她不會喜歡上他的,她會忍住,忍住受他吸引。

  「馨雨,你身上有一股好香的味道……」賀靖棠突然湊過頭來,嗅著她的頸間、肩膀。

  宋岑雅臉漲紅著,這傢伙,才說他不會對她性騷擾,現在竟然……


  「賀靖棠,你別太……」正當想舉起雙手推開他時,她想到了一件事,從袖子裏取出一隻暖暖包,「你是聞到這個味道吧,加熱久了,就會散發出一股紅豆的香氣……」

  等等,香氣?

  宋岑雅突然想起一件事,正色道:「對了,昨天我到夫人房裏,那是她在睡午覺,發現那安眠藥竟然是用聞的,我還被趕了出來,說是聞久了我也會睡著,這會不會有什麼問題?」她以為葯不是喝的就是吞藥丸,居然是用聞的葯,她還是第一次聽到。

  賀靖棠表情忽然變得嚴肅,「可以幫我弄來嗎?」

  「應該可以。」宋岑雅聽到他這麼問,馬上知道那個葯肯定有問題,那藥粉是放在抽屜里,並沒有鎖上,應該很好弄來。

  「馨雨,到時火鍋店若大賣,我們來慶祝吧。」賀靖棠又開口,臉上迅即恢復慣有的溫潤和煦。

  「慶祝?」宋岑雅聽到這兩個字,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  「馨雨,我們來盡情的喝酒,盡情的慶祝,當一起奮鬥,一起痛快喝酒的好夥伴吧!」賀靖棠說得非常具有深意。

  宋岑雅臉色大變,「不,我不要慶祝!」她可不保證這次不會酒後亂性!

  「怎麼這麼說呢,這可是——」

  她用力推開擋在她前面的男人,「我還要去夫人那裏,先走了!」

  賀靖棠被推了開來,盯著她那落荒而逃的身影,黑眸發亮著。

  她想要往哪裏逃?

  他看得出她對他不是無動於衷,她會臉紅,會無法直視他的眼,也會心疼他的頭疾,他們之間的曖昧是那麼顯而易見,她當真不明白,真那麼遲鈍?

  無妨,他會布下天羅地網,牢牢捉住她,讓她逃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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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七章】

  很快地,在確定菜單后,慶鑫堂重新裝潢,搶在十二月底前推出全國第一家吃到飽的火鍋店。

  打著吃到飽的噱頭,果然吸引很多客人,在開幕第一天就大排長龍,賀靖棠同時也找上頗有名氣的老饕寫食記,印在宋岑雅所稱的「廣告單」上分發出去,廣告單上還印有折價券,好達成宣傳作用,得到的評價也很好,客人們對於前所未有,有著各式美味湯頭的火鍋反應極佳。

  而暖暖包攜帶方便,布上又綉有不同的圖案,格外吸引年輕姑娘家,詢問度很高,許多人都前往慶鑫堂的各鋪子購買。

  慶鑫堂這次可說是成功打響名氣,後續生意也很受看好。

  同時,慶鑫堂也掌握住天冷時機,陸續推出保暖的小物件,像是耳罩、口罩、手套、帽子等,都是出自於宋岑雅的點子,也在造型上力求變化,搶攻姑娘家。

  後來她才知道,賀靖棠和賀靖弘有達成協議,若是生意不如預期,賀靖棠就得負責,或許會被趕出慶鑫堂,他居然為了她冒那麼大的險,令她大為感動,也更加努力。

  之後賀靖棠也帶她到商行,把她介紹給庄老等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老認識,說明這些點子全都是來自她的構想,並沒有居功,讓她很開心。

  別的男人,可以為她做到這地步嗎?宋岑雅不禁自問,心裏不由得多在意他一分。

  隨著新商品受歡迎,吃到飽火鍋店的生意好,預計這個冬天將為慶鑫堂賺進大把銀子,但賀靖弘可不高興了,認為賀靖棠將他的風頭都搶盡了,比他這個當家還會做生意,可想而之,兩兄弟間的嫌隙自然更深了。

  洪氏臉色當然也不會多好,宋岑雅有預感,目前還算平靜的日子很快就會結束,她必須更加謹慎行事才行。

  慶幸的是,賀靖棠暗地裏收集洪氏和賀靖弘隱瞞的虧損證據,都收集的差不多了,也查出洪氏長年使用的香粉,與賀靖棠當年在遊船上聞到的香味是一樣的成分所制,現在只差找到人證,就能證明洪氏與當年的買兇殺人案有關,繼而揭發所有真相。

  只是,宋岑雅沒有想到,她會更早受到無妄之災。

  這天,賀靖棠一早就去商行了,宋岑雅在院子裏分送暖暖包給丫鬟們,丫鬟們有說有笑,但一看到洪氏身邊的大丫鬟秀子從前面走來,登時一鬨而散。

  這也難怪了,秀子是洪氏的陪嫁丫鬟,很受洪氏的信任,在賀府的地位自是高人一等,性子又刻薄,一直不被^^喜歡。

  「大少奶奶,是夫人在找您嗎?」小倩拉了拉宋岑雅的袖子,對秀子也有些膽怯。

  「看來是。」宋岑雅看到秀子筆直朝她走來,心想洪氏讓人來找她也沒什麼,但不知怎地,此時她腦里警鈴大響,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,好像會發生什麼事。

  果然,秀子是來叫她的,她抬起下巴高傲的道:「大少奶奶,夫人要你去一趟……」她頓住,唇邊掠過一抹得意,「大少奶奶,你這次麻煩大了,夫人不會放過你的。」

  宋岑雅臉色微變,很快明白是怎麼回事。

  洪氏要找人清算,不敢隨便動賀靖棠,只好動她。

  倩待在宋岑雅身邊久了,常和阿力在一起,久而久之也知道一些事,雖不到知道賀靖棠想報仇這程度,但也知賀靖棠是要搶回當家之位,而宋岑雅是她的主子,對她一直都很好,她當然要幫著她了。

  她急中生智抱著肚子,朝宋岑雅猛眨眼,「大少奶奶,我肚子好疼,疼死了……」

  「快去茅廁吧!」宋岑雅看出小倩的暗示,催促道,然後朝秀子微笑,「不能讓夫人等我吧,走吧!」

  倩去幫她討救兵了,現在賀靖棠不在,在這棟大宅院裏,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楊總管,洪氏向來倚賴楊總管,她會沒事的。

  宋岑雅對著自己說,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洪氏的房間。

  洪氏早等候她多時,坐在紅檜椅上,目光嚴厲的怒視她,一旁賀靖庭也咬牙切齒的瞪著她,恨不得撕了她。

  宋岑雅向前走上幾步,小心翼翼問道:「娘,找我有什麼事嗎?」

  賀靖庭搶在娘親開口前,指著她鼻子罵道:「李馨雨,你真是膽大包天,竟敢在背地裏做出這麼多事來!」

  宋岑雅心臟跳了下,極力保持冷靜,「小泵,我不懂你的意思。」

  砰的一聲,洪氏大拍桌面,盛怒的拉高嗓門,「別裝傻了!我不是要你盯著你丈夫嗎?他所做的每一件事,你都得一五一十跟我稟報,為什麼吃到飽火鍋店和暖暖包的事你都沒有提過,而且聽說這還是你出的主意。」

 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發火,拖到現在才找她算帳,也是一開始等著看生意不好,鬧笑話吧。

  宋岑雅冷靜從容地道:「娘,當時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,並不知道靖棠真的會提出,而且,靖棠他也不是在做什麼壞事,他是為了商行好,想幫幫小叔而已。」

  「你還敢強詞奪理!」洪氏聽了怒火更盛,「表面上巴結我、討好我,私下早和賀靖棠連成一氣,李馨雨,你好大的膽子,竟敢背叛我!」

  「我背叛?」宋岑雅喊冤,「娘,靖棠是我丈夫,我當然要扶持他了,我扶持他,也是為了讓他能專心幫忙小叔,為慶鑫堂著想啊!」

  「還敢撒謊!」洪氏凌厲的大喝,「他私下找上大老們,讓大老們站在他那邊,有客人來商行抱怨被夥計燙傷,也是他特地去把那個客人找來的,就是想讓靖弘難看!之前還說沒有要爭當家位子,要移居到北方住,分明是騙人的,目的只是要我放鬆戒心,還真是卑鄙!」


  她更怕賀靖棠做的不只這些,或許早查出她隱瞞著的事……不,不會的,她藏的很好!洪氏自信的想。

  聽到洪氏說出這一番話,宋岑雅臉色一凜,背脊都發涼了,她沒想到賀靖棠行事都那麼小心了,還是會被發現。

  「李馨雨,你這個女人竟敢算計我!」

  她一個抬頭,就見換賀靖庭惡狠狠的罵。

  「你說劉老夫人喜歡樸素又性情好的姑娘,害我這陣子過著苦日子,結果婚事還是沒談成,劉公子他要娶別人了,你還騙我那天在廣天宮遇上劉老夫人,但那幾天她根本不在京城,你果然從頭到尾都在整我!娘也說了,大哥說要買馬分家是你們串通好的,目的是不讓我們動用財庫里的錢,你竟敢這麼做!」

  原來洪氏也知道這件事了。宋岑雅迎上洪氏射來銳利的眼神,感到冷汗涔涔。

  若是以往,她肯定會想辦法扭轉情勢,然而此刻她幫著賀靖棠的作為都被看穿了,她還會饒過她嗎?

  宋岑雅看到她們母女將她視為眼中釘的痛恨眼神,自知不會,那麼,她何必求饒,諂媚討好呢?

  宋岑雅握了握拳,來到這個時代,她第一次毫無畏懼的坦誠道:「對,我是耍了你們,因為你們的奢侈無度和浪費,讓府里的財庫變赤字,我必須幫著賀靖棠節約開銷。」

  她看到母女倆怔愣的表情,故意刺激賀靖庭,「但是小泵,我並沒有說謊,我是真的打聽到劉府以勤儉為家風,勤儉對你有好處,而且你也如願見到劉公子了,你明明有機會親近他,卻嫁不了他,是你自己沒用,與我無關。」

  「你說什麼?!」賀靖庭聽得怒上心頭,抬起手就要甩她巴掌。

  宋岑雅捉住她的手,用力甩開,犀利的警告道:「賀靖庭,我不會再讓你打我第二次!」

  賀靖庭一時被她的氣勢嚇住,不由得惱羞成怒,「李馨雨,在我爹死後,這幾年來是我娘讓你待在賀家,供你吃、供你住,你才不必流浪街頭,如今你卻為了那個離開了五年的男人背叛我娘,你真是忘恩負義!」

  宋岑雅真想大笑,這母女的嘴臉,她真是看不下去了,不客氣地道:「我忘恩負義?已故的老爺是對我有恩情,可是在他死後,你們賀家對我並不好,把我當丫鬟使喚,縱容下人欺負我,還想讓我做一個老頭的妾,是對我有什麼恩?」

  她冷嘲的朝洪氏道:「當初你要我嫁給賀靖棠,威脅我當姦細,說要彌補我們夫妻倆,也只是嘴巴說說,吃的用的都極為偏心,而且你竟還想打我丈夫家產的主意,我真想不透,為什麼我要選擇背叛我丈夫幫你呢?」

  洪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她咬牙切齒道:「你真是不知好歹,真以為我不敢對付你嗎?」

  宋岑雅理直氣壯道:「我做錯了什麼嗎?幫著賀靖棠節省愛內的開銷,還是幫著他開發了暖暖包和吃到飽的火鍋店?原本慶鑫堂當家之位就是他的,是被你和你兒子搶走,你們讓府里的財庫成為赤字,他有權整治,我身為他的妻子,當然也要幫他到底!」

  賀靖庭氣不過的嚷嚷,「聽你胡說八道,慶鑫堂的當家是我哥!娘,你快教訓她,快打她一頓!」

  「我有用處時就好聲好氣,我沒用處的時候就要打我,我有那麼好擺弄嗎?」

  宋岑雅帶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。洪氏雙眼死死瞪著她,忽然勾起殘酷的笑,喊道:「家法伺候!」

  宋岑雅看到秀子拿來鞭條,臉色一白,「憑什麼對我用家法!我做錯了什麼?」

  要安她一個罪名還不簡單?「你偷了東西,有丫鬟說,看到你前幾天在我房裏鬼鬼祟祟。」洪氏狡猾的道。

  宋岑雅心臟一跳,前幾天她是偷了抽屜里洪氏用來焚香的香粉沒錯,沒想到會被看到……

  不,她是說有人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待在房裏,並沒有看到她偷了東西,洪氏只是想安一個罪名給她,她可以否認。

  「我沒有偷……」

  「捉起來,家法伺候!」洪氏哪管她到底有沒有偷,只是想教訓她,讓她受皮肉痛,賀靖庭則在一旁得意的笑。

  就在宋岑雅被壓制在地上,要被鞭條狠狠抽打時,楊總管踏了進來,急忙阻止道:「夫人,住手啊!」

  「她偷了東西,當然要受家法!」洪氏恨恨的說。

  「夫人,都是自家人,有話好好說,要不大少爺回來要怎麼交代?」楊總管苦勸道。

  楊總管提到大少爺三個字,讓洪氏更加痛恨,偏偏又開不了口說繼續打,楊總管與她的交情不同,兩人有著半輩子的情誼,得賣他幾分面子。

  賀靖庭知道娘親動搖了,可她不想輕易放過宋岑雅,想了想,不懷好意的拉了拉娘親的衣袖,「娘,把她關在那裏吧,已經荒廢,說要打掉的那個地方。」

  楊總管聽出是哪個地方,力阻道:「夫人,不能讓大少奶奶待在那種地方,不妥當——」

  洪氏這次不讓了,「她可以不受家法,但她偷了東西就必須受懲罰,楊總管,我不准你再為她求情了!」

  楊總管頗無奈,只能愧疚的望向宋岑雅。

  宋岑雅抬起頭,朝楊總管苦笑了下,沒想到小倩找來楊總管還是救不廣她,她依然逃不過洪氏的毒手。

  那裏是哪裏?她們究竟是想把她關在什麼地方?

  「聽著,所有人都不準放她出來,也不準去通知大少爺,知道嗎?」洪氏也朝下人們命令道,鐵了心要教訓宋岑雅。

  她沒有注意到,在門外的小倩,在偷聽到這句話后拔腿跑了出去。

  宋岑雅從不知道,在這府里的最角落有間廢棄的倉庫,門一打開,便傳出一股難聞的霉味,裏面還堆滿雜物,髒亂不已。

  她們要把她關在這裏?

  「快進去!」

  秀子從背後推她進去,大門隨即關上,屋內整個變暗,一股恐懼感油然而生,她馬上轉過身想出去,但門已被鎖起,無論她怎麼敲門大喊都沒人應聲。

  她只好轉過身,鼓起勇氣面對,這才發現左上方有個小小的氣窗,多了一點亮度,但仍是讓人覺得陰森,像鳥籠似的空間也讓她感到窒息。

  宋岑雅告訴著自己別怕,裏面又沒有毒蛇猛獸,只是那味道很難聞,幾乎讓她作嘔,她用條手帕遮住口鼻,找了一塊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。

  她會被關到什麼時候?會有人救她嗎?

  宋岑雅腦里響起賀靖棠的名字,可是這時候,他還在商行里吧,根本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,等他回來都已經傍晚了……

  宋岑雅拿著手帕捂口鼻的手隱隱發起抖來,她強自鎮定下來,告訴自己聰明的小倩會去商行找他的,她會得救的,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。

  啪啪啪——

  聽見這聲音,宋岑雅臉色刷白。

  下一刻,有蟲子朝她飛來,怕蟲的她放聲尖叫,趕緊閃過身,躲得遠遠的。

  吱!

  宋岑雅毛骨悚然的轉過臉看,就見黑暗裏有一雙發亮的眼珠子盯著她,令她忍不住退了幾步。

  天啊,這是什麼地方,有蟲又有老鼠!

  宋岑雅真覺得她快崩潰了,她到底要被關多久?

  她開始想念起賀靖棠,想念他對她的捉弄,想念他對她的好,對她的包容,她發現自己變得好脆弱,明明不想依賴他,此刻卻希望被他保護……


  另一邊,小倩成功偷溜了出去,到慶鑫堂找賀靖棠,她其實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,跑去叫楊總管的她,沒聽到前因後果,只知洪氏指責大少奶奶偷東西,用這理由將她關起來。

  後來得知大少奶奶此時被關在廢棄的倉庫里,楊總管已被命令不準放她出來,眼下只有大少爺能救大少奶奶了。

  洪氏雖命令不準下人通知賀靖棠,但宋岑雅人緣很好,知道這事的人都對小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讓她從後門溜出去,還有人幫她駕車。

  倩一路抵達慶鑫堂,在門口就遇上阿力,馬上將這事稟報給賀靖棠。

  賀靖棠在得知宋岑雅被關在廢棄的倉庫里時,焦急的趕緊坐上馬車返回。

  偷竊只是借口,洪氏會這麼做的原因當然是不滿他在慶鑫堂里所做的事,搶去她兒子的風頭,把帳全算在她頭上。

  想到她此時代替他被洪氏清算,他內心備受煎熬,真後悔連累了她。

  賀靖棠一回來,快步往廢棄的倉庫走去,負責看守的丫鬟原本還畏懼於洪氏,但在賀靖棠的怒火下,馬上給了鑰匙,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賀靖棠發脾氣的陰駑臉孔,太可怕了。

  門一開,賀靖棠立即嗅到屋內充滿塵土、發霉的味道,左右看了下,發現宋岑雅正坐在牆邊,手上拿著一個棍子,模樣狼狽。

  「馨雨!」

  宋岑雅為了趕那些蟲子、老鼠,可說是用足氣力,不過才一個時辰,她就覺得像過了一整天漫長,身心疲累不已,當門打開,光線透進來的那一刻,她整個人頓時鬆懈下來。

  再見到來人是賀靖棠,她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,張了口,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,「賀靖棠,你終於來了……」

  她急著想站起來,腳下卻一個踉蹌,賀靖棠快步衝來扶住她,就見她臉色發白,全身發抖。

  宋岑雅捉住他的衣襟,喃喃道:「這裡好可怕,有好多蟲和老鼠,幸好你來了。」她還以為她出不去了,能再見到他真的是太好了。

  她在他面前毫不保留的流露出最脆弱的一面,因為她知道有他在,她就安全了,他會保護她的。

  賀靖棠見她蒼白荏弱的模樣十分心疼,打橫抱起她,想馬上帶她離開這裡。

  此時宋岑雅想起了一件事,緊接著道:「夫人她知道你找上大老們了,不過她好像不知道我偷拿了香粉,也不曉得你在懷疑她是兇手。」

  賀靖棠神情閃過震驚,但看到她滿臉的疲累,他的心立即被她佔據,安慰道:「別擔心,不要緊的,我們先回房再說。」

  他大步跨出倉庫,阿力和小倩看到宋岑雅獲救了,露出欣慰的表情,幾個丫鬟在知道賀靖棠回來救人後,也都圍了過來。

  賀靖棠沒多停留,抱著懷裡的人,直直往他的院落方向走去。

  在途中,他看到走廊另一端站著一個人,是洪氏。

  洪氏冷冷地睇著他,賀靖棠黑眸也迸出冷意,兩人相互對峙著,不再像以往那般還會做表面功夫。

  接著,賀靖棠別過臉,邁著步伐往右走,回到院落,來到寢房裡。

  在骯髒的倉庫里待過,宋岑雅堅持要先換衣服,賀靖棠讓小倩去幫她更衣,也讓阿力去打水來讓她梳洗。

  換好衣服后,小倩擰好帕子要為她擦臉,賀靖棠卻接了過去,要親自替她擦,阿力看到小倩還傻傻的站著,趕緊將她拉出房間。

  宋岑雅見賀靖棠親自替她擦臉,莫名的有些害羞,她下意識想閃躲,賀靖棠扣緊她的下巴,堅持幫她擦,非常的細心,宋岑雅盯著他那深邃的眼眸,都感覺難以呼吸了。

  臉擦好后,賀靖棠拉起她袖子,要幫她擦手,卻看到一粒粒紅腫。

  「這是什麼?」

  「被咬的,有蟲子,也有蚊子……」

  「有受傷嗎?」賀靖棠蹙著濃眉問。

  「沒有,本來老鼠要咬我,我用地上的木棍把它趕走了。」宋岑雅搖頭,仍然驚魂未定,不太有力氣說話。

  賀靖棠聞言氣憤交加,盯著她的眼神更多了分心疼,他拿出涼膏抹在紅腫之處,動作輕柔無比。

  宋岑雅看在眼裡,甜沁入心,知道他真的很關心她。

  手擦好葯了,賀靖棠接著要替她洗腳,宋岑雅嚇了一跳,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快速的拉起裙擺,忍不住瞪了大眼,「等、等一下,我裙子里沒有被叮……」

  賀靖棠依然故我的往上拉,眼見就要春光外泄了,宋岑雅火了,抬高腿踢他,「賀靖棠,你這個色狼!」

  他哈哈大笑,還抱住她的腳。

  「你笑什麼!」宋岑雅瞪他,氣得又想再踢,可腳被他抱住掙脫不了,而且,她也無法真的狠下心踢他。

  賀靖棠笑得暢快,放下她雙腿,對著她嘆口氣,「馨雨,你現在看起來精神好多了,這樣比較像你。」

  宋岑雅一愣,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生氣的,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甜。

  笑鬧完,賀靖棠終於做起正經事,將她的腳丫子捧在手心上,為她洗凈擦拭。

  宋岑雅看到他如此呵護她,一顆心不由得悸動,同時也有著想哭的感覺,她的生命里,有哪個男人這麼愛護她,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來救她?

  宋岑雅想起在她家境富裕時,討好她的那些大男孩們,還有在公司里,對她有好感的同事們,都沒有一個比得上他,就在他打開倉庫帶給她光亮,喊了她名字的那一刻,她發現她的心就屬於他了。賀靖棠發現她在看他,揶揄的看了回去,還曖昧的朝她眨眨眼,令宋岑雅害臊的別開眼。

  「不是說很想見我嗎?那麼就看著我。」賀靖棠用著強勢的口吻道。

  「我才沒有很想見你。」宋岑雅否認,她的心臟怦怦跳著,可惡的發現他愈看愈迷人了。

  賀靖棠看出她的口是心非,知道這不只是他自作多情,要是以往,他會繼續逗著她玩,跟她玩曖昧遊戲,但今天經歷過這些,他忽然失了耐心,不想再玩下去了,他想馬上確定他們的關係。

  「馨雨,留下來吧。」他雙眸凝視著她,直言道。

  宋岑雅錯愕。

  賀靖棠笑得溫柔,「聽不懂嗎?等所有事結束后,為我留下來,我不要我們之間只是交易關係,永遠留在我身邊吧。」

  她感到暈眩,傻傻望著他,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  賀靖棠深情款款的道:「馨雨,我是認真的,等我的復仇告一段落後,我會讓你成為這個家的主母,為我生兒育女。」

  宋岑雅微張唇,狂喜在她心中炸開。

  「都聽傻了嗎?我可是第一次對女人心動、對女人表白,你該覺得很榮幸。」

  賀靖棠輕笑著,吻了吻她的額頭。

  接著,他吻了她的左臉頰,「馨雨,我會保護你,我不會再讓洪氏那女人傷害你,你不用害怕。」他又吻了她的右臉頰,「再等我一段時間,我一定會扳倒她,從她手上拿到回魂鏡給你的。」

  宋岑雅感受著他綿綿密密的愛意,心幾乎都要融化了。

  她曾經試圖要抗拒他的魅力,努力了一次又一次,但無論她怎麼忍,最終還是迷上了他,愛上了他,將心獻給他。

  可「回魂鏡」三個字又將她打回現實當中。

  「馨雨,為我留下來。」這次,賀靖棠吻了她的唇,釋放出他強烈的愛意。



  宋岑雅的唇熱著,充斥著他的味道,教她的心更熱烈的怦怦跳著。

  她也愛著這個男人,可是怎麼辦呢,該怎麼辦才好?

  她該怎麼對他說,他們是不可能的,她不可能留下,只要一拿到回魂鏡,她就必須要離開他……

  「可惡,我一定要把他趕走!那傢伙果然是不懷好意!」洪氏回到她的院落後,懷恨的來來回回走著。

  楊總管聽聞到賀靖棠救出宋岑雅時鬆一口氣,但見洪氏如此焦慮,他勸著她道:「冷靜點,或許那孩子沒什麼意思,他只是想幫商行做點事……」

  洪氏怒吼道:「你怎麼都為那個人說話!他回來就是要跟靖弘爭位的,他已經找上庄老,有幾個族中長老也向著他,為他說話了!他私下還搞了小動作,削了靖弘顏面一頓,提議賣什麼暖暖包和吃到飽的火鍋,把靖弘的風頭搶光了,現在所有人都認為靖弘無能,而他比靖弘能幹!」

  楊總管頓了住,幽幽一嘆。「這本來就是他的位置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洪氏惱怒道,一張臉扭曲著,「當家之位是靖弘的!老爺到死心裏都只有那女人,連死都要跟她葬在一起,他置我於何地?就連那隻傳媳之寶也不願給我,所以靖弘該得到的東西,我不會讓,絕不會讓!」

  「玉梅……」楊總管看她至今仍想不開,被心結束縛著,無奈的喃出她的閨名。

  「別再勸我了!」洪氏愈想愈氣,槌打起他的胸,「可惡,為什麼他沒有在五年前的意外里死去,為什麼他還要活著回來,為什麼——」

  楊總管任由她泄恨,對她無比包容。

  在人前,他們是主僕,人後,兩人是結識二十多年的舊友,交情匪淺。

  「要是他可以真的死掉就好了,就沒有人跟靖弘搶了……」洪氏忍不住惡意的詛咒。

  楊總管聽到她這大膽的言詞,瞠大雙眼,流露出相當無奈且痛苦的眼神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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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八章】

  在那之後的幾天,賀靖棠和洪氏等人的關係達到了,水火不容的地步,完全是撕破了臉。

  在商行里氣氛更差,賀靖棠和賀靖弘各自有擁護者,壁壘分明的分成兩派對立,賀靖弘更將他視為威脅,處處壓制他,不讓他隨心所欲做事,賀靖棠在心裏暗忖著,他們母子肯定很快會有動作,想出什麼卑鄙的法子將他趕出慶鑫堂。

  賀靖棠也怕洪氏會再度找上宋岑雅開刀,特別找了幾個得力護衛保護她,這些人是他從北方聘來的護衛兼探子,他們私下替他辦事,也替他和大老們傳遞消息。

  「唉……」

  已經一月天了,屋外依然飄著細雪,宋岑雅托著臉腮對著窗外看,不知嘆了第幾聲了。

  「大少奶奶,你怎麼又嘆氣了,是很悶嗎?這也沒辦法,大少爺是為您好,您只能在這個院落里走動,以免又出什麼事。」小倩想起上回的事還心有餘悸,大少奶奶被關進倉庫里,沒有受傷算幸運了,這次她得小心看著大少奶奶才行。

  「小倩,我問你,如果有一天,你要離開你喜歡的人怎麼辦?」

  倩頓了下,羞答答道:「才不會有那樣一天,若有一天大少奶奶要跟著大少爺到北方,我也要一塊去。」阿力也會一塊去。

  「但那是對方永遠到不了的,距離現在上『白年或上千年的地方……」宋岑雅喃喃地道,看著窗外,像在看很遙遠的地方。

  倩一臉茫然,「大少奶奶,你在說什麼,什麼上百年或上千年的地方?」

  宋岑雅回過了神,笑著搖搖頭,「沒事,唉……」她又嘆氣了。

  「大少奶奶,帽子不是縫好了,快送給大少爺啊,大少爺一定會很高興的。」

  倩見她心情不大好,看到她放在腿上早縫好的帽子,故意提及。

  「可是我縫得那麼丑……」宋岑雅低頭看了看,她縫得歪七扭八,哪送得出去。

  這頂帽子,她原本只是想保護他的頭不受寒才縫的,直到最後她才發現隱藏了她自己多少心意,原來她是心疼他會頭痛,對他有著愛戀之心才會為他縫的,在她的人生里,可不曾為哪個男人縫過任何東西。

  只是,她都要離開了,又何必送他,何必讓他覺得她有那份心意,留下這觸景傷情的東西呢?

  宋岑雅自嘲的一笑,想起前幾天那男人對她的表白,至今仍清晰的佔據在她腦海里。

  明明和喜歡的人親吻是件喜悅的事,她卻覺得悲傷,明明是甜蜜的,但愈感受到甜蜜她就愈想哭,更恨的是,她一個字都沒辦法回應他。

  她無法回應他的心意,無法告訴他,她也喜歡他,她只能惶恐害怕的想著她要離開他了。

  她該怎麼告訴他,她要離開的事實?

  她必須克制自己的心,好斬斷情絲,必須拒絕他,殘酷的傷害他的心……

  是的,她要趁早對他說清楚,只要及早說的話,說不定傷害不會那麼大……

  「大少奶奶,大少爺回來了!」

  宋岑雅聽到小倩這一喊,迅速將帽子藏了起來,關進抽屜里,拳頭一握緊,逼自己狠下心。

  賀靖棠踏進房裏,心情很好的道:「馨雨,好消息!我捉到當年在船上用迷香迷昏我,想殺害我的其中一人了,也查到當年最早送出那封信的是洪氏身邊的人,足以證明洪氏是主謀!等我一併將她拿下后,馨雨,你就可以拿到回魂鏡了!」

  前幾天被洪氏逮到他夜訪大老,連累宋岑雅被關在倉庫,他之所以沒發難,全是因為還沒完全逮到洪氏當年殺害他的證據,現在找到這證據,他終於可以放手揭發這一切了!

  「真的嗎?太好了!」宋岑雅由衷為他感到高興,但聽到回魂鏡三個字時,笑容不免一僵。

  賀靖棠看出她臉色不對,問道:「馨雨,你不高興嗎?」

  「不,我很高興,只是……」宋岑雅不敢直視他的眼。

  「只是什麼?」賀靖棠覺得她好似瞞著他什麼。

  乾脆現在說清楚吧!宋岑雅深深吸了口氣,對著他鼓足勇氣道:「其實我……我有話想對你說。」

  賀靖棠眼神一下變得深沉,有種不太好的預感,「你想說什麼?」

  宋岑雅繃緊著臉,第一次感到心臟如此疼痛,終於,她張了口,逼自己發出聲音,「上次,你要我留下來,但很抱歉,我不能留下來。」

  賀靖棠眼睛震驚的張大,像是聽到多麼不敢置信的話。

  宋岑雅知道他受傷了,她依然只能逼自己說下去,艱難的道:「我之前說過,我必須拿著回魂鏡去救我舅舅,我離開后就不會再回來了。」

  賀靖棠瞪視她久久,終於自齒縫裏迸出字句,「不會再回來是什麼意思?」宋岑雅真想閃避他的目光,但不成,她必須把話說清楚,「就是……我不會再回來廣,我們不可能……」

  賀靖棠反應激烈的駁斥她的話,「你在胡說什麼,你的老家並沒有那麼遠,只要四、五天就到了!」

  宋岑雅蒼白一笑,「不是那裏,是更遠的地方。」

  「那我讓你去久一點,一個月、兩個月,還是一年、兩年?」

  宋岑雅凝望著他,再開口時,眼眶已含著淚,「永遠……我是真的永遠都不會回來了,那邊的距離太遠,我永遠都回不來。」


  賀靖棠一震,胸腔充斥著一團怒火,「李馨雨,你到底瞞了我什麼事?其實你真正要救的人不是你舅舅,是你妹妹吧,這是你在喝醉時說的,我本來不想多問,以為只要時間到了你自然就會說明,但現在不問清楚不行了。」

  宋岑雅震驚,沒想到她在喝醉時都吐實了。

  賀靖棠看到她這表情,更肯定她有隱情,「你到底有什麼苦衷非得離開?」

  宋岑雅痛苦萬分,搖了搖頭,「對不起,我沒有苦衷,我是真的不能留下……」

  她無法說出實情,他怎麼會相信她是從未來的世界來的,更何況她瞞了他太多事,連她真正的名字,他都不知道。聽到她什麼都不說,堅決要離他而去,賀靖棠的心狠狠被刨著,痛不欲生。

  現在回想起來,他們之間都是由他主動,他先是故意將她抱上床拉近彼此的距離,再狡猾的纏著她,接下來更向她表明心意,想讓她屬於他。

  然而他卻忘了,她或許並不樂意,在向她表白后,她一個字都沒說,沒有回應他,這幾天她也一直都是心不在焉,也完全不願說出她的苦衷,不願讓他陪著她想法子,只想著離開他,將他完完全全排拒於心房外。

  賀靖棠發現到一件很可怕的事,或許,她並不愛他。

  「那麼告訴我,你曾經有想過要為我留下來嗎?」哪怕只要一點點都好,讓他知道她也有同樣的心情。

  宋岑雅咬著唇瓣,都快流血了,才開口,「打一開始,我就只是為了拿到回魂鏡,我從來沒想過要談兒女私情,要為誰留下來,完全沒有。」說完,她彷彿也聽到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。

  賀靖棠聽得臉色極為難看,她竟完全沒有想過要為他留下來!

  真的都是他自作多情嗎?只有他一個人迷戀她,強迫她接受他的感情嗎?

  賀靖棠從來沒受過如此恥辱,他付出真心卻被狠狠拒絕,他的自尊受到極大的打擊,怒瞪著她,那目光讓宋岑雅心都碎了,卻也只能面對現實——他們不會在一起。

  賀靖棠看著她的眼神從憤恨轉為冰冷,「既然你不願意留下來,我也不勉強,反正我們之間本來就是樁交易,只是回到原點罷了,我一點都不在意。我說話算話,我會給你回魂鏡的,到時你就離開,帶著回魂鏡去做你想做的事吧。」

  那冷漠的語氣深深刺痛了宋岑雅的心。

  她知道,從今以後,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待她了,就連故意欺負她,逗弄她都不可能。

  對他來說,她不再是那個最特別的女人了。

  宋岑雅身子晃了晃,眼淚在眼眶中打轉。

  賀靖棠在她眼裏看到悲慟,他不由自主的想向前攙扶她,這時阿力突然推開房門。

  「少爺,有商行的人來說,最新一批暖暖包出問題了!」

  賀靖棠抬到半空的手僵住,馬上轉過身朝阿力道:「走,去看看!」

  宋岑雅聽到后,也很擔心出了什麼事,她想問,但他卻沒有回頭看她一眼……

  暖暖包裏頭的豆子竟是爛的,經燒烤過後會發出惡臭,幸好在出貨前被發現有異味退了回來,沒有流入市面,損及商譽。

  賀靖棠親自去倉庫看了那批貨,果然豆子都爛了,有的還生蟲。

  「為什麼會出這種事,明明在作業時並沒有問題啊!」

  「咱們用的還都是最新鮮的豆子……」

  「有那麼多人盯著,不可能出差錯的!」

  負責監工暖暖包的師傅和助手也來了,對這情況都感到相當困惑且冤枉。

  「貨是被調包了。」突然,賀靖棠冒出這句話。

  「調包?怎麼回事?」驚呼聲四起。賀靖棠冷笑,知道賀靖弘打算將這筆帳算在他頭上,沒有被客人買去賀靖弘大概覺得很可惜,但暖暖包的負責人是他,發生這種事仍能怪他督導不周或偷功減料,總之能拉他下水就是。

  這幾天,他早預測到洪氏和賀靖弘會為了拉下他而有所行動,所以派人盯住他們母子的一舉一動,果不其然,賀靖弘耍了陰招,他乾脆放手讓他做,他則早做提防,才沒有讓有瑕疵的暖曖包流入市面。

  「少爺,那接下來您要……」阿力問起他下一步動作。

  賀靖棠俊秀的臉龐佈滿陰森戾氣,「當然是捉到蓄意調包的人,來算個總帳!」

  沒一會兒,賀靖弘得知消息后馬上趕來,急著為賀靖棠定罪,賀靖棠以要捉到調包的兇手為由延後,賀靖弘不信他真的捉得到,訕笑的只給他到明天天亮之前的時間。

  但這樣已足夠了,賀靖棠派出的探子順利捉到調包的人,居然是慶鑫堂里的一名掌櫃和夥計,還找到加工做假貨的地點,罪證確鑿,在賀靖棠親自審問下,確定是賀靖弘下的命令沒錯。

  隔天一早,眾人聚集在廳里。

  賀靖弘因為掌櫃和夥計一整晚的失蹤,臉色很不安,沒有昨晚急著懲治賀靖棠的威風。

  洪氏也在,雖也帶著忐忑,但氣勢沉穩多了。

  接著,大家開始討論賀靖棠的疏失,你一言我一語的。

  「太誇張了,豆子怎麼會是壞的?」

  「幸好被退回來,要是真的賣出去那怎麼辦……」

  賀靖棠站在正中央,不疾不徐的說:「事實上,我是被陷害的,那批貨被調包過。」

  此話一出,眾人都發出驚詫聲,「什麼,調包?!」

  賀靖弘和洪氏臉色一變,但洪氏依然強作鎮定要兒子放鬆,銳利的目光投射在賀靖棠身上。

  不想屈服嗎?賀靖棠唇角冷冷一揚,揚聲道:「帶上來。」

  馬上有人押著掌櫃和夥計一行人進來。

  洪氏和賀靖弘當下臉色大變,本來只是懷疑,萬萬沒想到還真的捉到人了。

  「對不住啊,當家,我全都招了!」掌櫃耐不住愧疚的朝賀靖弘道。

  「閉嘴!」賀靖弘額頭冒出青筋,該死,他這句話豈不是置他於死地嗎?

  洪氏的臉色也沒多好看,但仍是沉著的按住了兒子的手臂,厲聲道:「溫掌櫃,你這什麼意思,你自己怨恨賀靖棠,怎能怪罪在當家身上,想嫁禍當家!」

  聞言,溫掌櫃臉色慘白,「夫人,你怎麼可以這麼說,明明就是當家要我這麼做的——」

  賀靖弘打斷他,「笑話,我為何要將自家商品調包?要是真的賣出去,豈不是自毀名譽?」

  「只要可以拉下我,犧牲一點名譽又何妨?」賀靖棠眼神森冷。

  「對,當家是在嫁禍大少爺沒錯!他怕大少爺奪位,想將大少爺趕出慶鑫堂!」發現洪氏母子想把事情全推給他,溫掌櫃乾脆來個魚死網破。

  夥計們也猛點頭,「是啊,我們都是聽當家的指令的!」

  「不,不是的!」

  洪氏還想試圖辯解,賀靖弘卻按捺不住脫口道:「這本來就是我的位置,是賀靖棠覬覦我的當家之位!」

  這番話分明承認了是他所為啊,這個笨兒子!

  洪氏都快氣暈了,她用力捏兒子的手臂,要他閉嘴,「各位,靖弘這五年來盡心儘力,他只是一時糊塗……」

  「盡心儘力?他真的有能力嗎?」賀靖棠若有深意道。

  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賀靖弘雙目赤紅。

  洪氏也狠瞪著他,仍緊緊扣住兒子的手臂,要他不要輕舉妄動。


  「把帳本拿進來。」賀靖棠命令道。

  洪氏臉色瞬變,充滿警戒。

  阿力帶人進來,手上抱著帳本,傳給在座的大老們看。

  老們閱讀起帳本來,個個張大眼,神色凝重。

  庄老首先發難,「太糟了,怎麼賠那麼多錢,為什麼跟我原本看的那本帳本不一樣?」

  洪氏湊過頭看,猛搖頭,「怎麼可能?不可能!」

  賀靖棠走到她身邊,狡猾一笑,「不可能?因為真的帳本早該被你們燒了?帶進來!」

  他一命令,有個人被押了進來,手上抱著燒了一半的帳本,洪氏看到對方,臉色刷白。

  賀靖棠將帳本接了過去,翻開攤在桌上,「他已經承認是你命他燒帳本的,仔細瞧,這帳目的內容都跟我拿來的一樣吧?事實上燒毀的是謄本,我帶的才是真帳本,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,為什麼要半夜裡燒帳本嗎?如果這帳本沒有問題,為何要燒呢?」

  洪氏額頭冒汗,千防萬防沒防到這一舉動竟被他逮到,還救回這些帳本。

  賀靖棠接著拍了拍手,阿力又帶人進來了,是慶鑫堂的幾位帳房,手上同樣抱著帳本,一攤開,上頭的帳毫無虧損,和另外一份天差地別。

  「我認了,夫人給了我們很多錢,要我們要假帳,好掩蓋虧損……」其中一人低著頭內疚的道。

  這時的賀靖弘早呈現獃滯狀態,他望向娘親,眼神驚慌不已。

  洪氏也不知所措,最壞的情況發生了,賀靖棠搶奪先機捉住了他們的把柄。

  「還不承認嗎?」賀靖棠笑了笑,眯起銳利的眸,「那麼,一個個來算好了,這五年來,賀靖弘賠的錢可不少啊。」

  接著,他又帶了證人進來,有掌櫃,有賀靖弘的心腹,也有在慶鑫堂工作的人,都一一出來指證賀靖弘急功近利、剛愎自用才會屢屢賠錢,還指出當時進的貨至今仍囤在某個地方。

  「賀靖弘,這五年賠了那麼多錢,你還不承認嗎,要清點財庫嗎?」賀靖棠厲聲道。

  「我對你們真是太失望了,竟瞞了那麼大的事,將我們耍得團團轉!」庄老氣憤道,他是最早和賀靖棠合作的人,原本他還不信,還是賀靖棠拿出眾多證據才相信的。

  他一直把名分看得極為重要,認為賀靖棠能力雖好但出身不好,相比之下賀靖弘更有資格噹噹家,想不到……他真是看錯人了!

  「真的沒想到,要是讓靖弘當下去,慶鑫堂豈不要倒了?」

  「果然資質差很多,難怪老爺子堅持要靖棠當家……」

  賀靖弘無法忍受這些批評,崩潰怒吼,「你們在胡說什麼,我才不會輸給他,我只是運氣不好罷了,我哪知道會下雨,哪裡知道會受騙,我、我……」他抱著頭跪在地上。

  已經無力回天了嗎?洪氏充滿怨恨的朝賀靖棠道:「賀靖棠,這下你滿意了吧?」

  賀靖棠咬牙道:「還不夠!我無法原諒你,我們當了十幾年的母子,你竟然買兇殺我!五年前的那一天,是你派人送信到我手上,偽裝成客戶要與我談生意,引我上船,再讓人在那艘船上焚香,迷昏我和護衛,最後再將我推入湖裡,想置我於死地對吧!」

  賀靖棠的指控驚著了所有人,包括大老們,只有庄老知道這件事。

  「夫人殺人?!」

  「這、這怎麼會?!」

  「天啊,你怎麼能為了當家之位害人!」

  賀靖弘聽到此言,抬起頭為娘親說話,「不,我娘不可能殺人!」

  洪氏被這指控嚇得臉色發白,「不,不是我!我沒有殺人!」

  賀靖棠冷厲的眸直視她,「你長年一直使用,有助安眠的香粉,跟我那天聞到的焚香味道一模一樣,我也找到當年在船上的殺手之一,是桂香在賭坊里當打手的親戚,那個人說是桂香找上他幫忙的,最早送信的人就是桂香!」

  洪氏聽得震驚,張嘴想辯解,賀靖棠立即又道:「桂香和她親戚在我遇難后就從京城消失了,雖然我查到桂香的下落時,她已經於兩年前病逝,死無對證,但她那個親戚供稱桂香是聽從賀府里的人的命令,洪玉梅,桂香是你的丫鬟,你就是買兇殺害我的主嫌!」

  原本他也懷疑過賀靖弘,但和賀靖弘過事後,他發現他只會虛張聲勢,沒有洪氏心狠,而且洪氏使用了同樣的香粉,桂香還是她的丫鬟,她的嫌疑最大!

  洪氏聽得臉色漲紅,激動的否認,「賀靖棠,你不能憑我用同樣的香粉就認定兇手是我!我根本不知道桂香有送什麼信,當年也是她自行離府的,我如果真要殺你,何必要等到你長大成人,在你沒有反抗能力時殺你不是更好?我是討厭你,可是從來沒想過要殺死你!去找那個說我是主嫌的人來,我要跟他對質!」

  洪氏的表情不像說謊,說的也合情合理,她有太多殺他的機會了,她的氣勢也理直氣壯,一點都不心虛,這讓賀靖棠動搖了,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錯了經過對質,洪氏仍堅決否認買兇殺人,桂香的親戚也沒有實證證明她是主嫌,最後並沒有得到結論。

  這一場對質,也讓賀靖棠更困惑了,但倘若不是洪氏,他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會布下陷阱,誘他上船殺他,而且桂香是洪氏身邊的人,她確實嫌疑最大。

  既然洪氏不承認,他只能繼續找出更多的證據讓她百口莫辯,為防洪氏逃走,他暫時將他們一家三口監禁在府里的某個小院落里。

  處置好后,賀靖棠走到他爹的書房。

  洪氏抵死不認她買兇殺他,但當他問及那面鏡子的下落,她倒是乾脆的說出了藏處,說她放在父親的書房裡,也難怪他一直都找不到。

  賀靖棠照著洪氏所說的,拉開桌下的暗層,取出一個小木盒,他打開木盒,裡面放了一迭信件,都是洪氏所寫的,裡頭寫著對爹的思念、埋怨,所有的愛恨都鎖在這個木盒子,鎖在這個書房裡。

  在信件旁,放著一面典雅的金色小鏡子。

  賀靖棠心想著這個鏡子是賀家的傳媳之寶,她一心想成為這個家的長媳,才會想奪過來佔為己有吧。

  賀靖棠可以想象得到,洪氏一個人靜靜待在這書房裡,看著這鏡子的悲涼心情,但是,這不能構成她殺人的理由。

  賀靖棠反覆看著鏡子,忍不住想,如果把它弄碎了,馨雨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他了?

  發現腦海竟閃過這可怕的念頭,他趕緊鬆手將鏡子擱在桌上,手微微發抖,最後,他用帕子將它包覆起來,打算趕在他改變主意前,將這鏡子送出去。

  不久,賀靖棠踏了出去,阿力就在書房外等候,看到主子的眼神變得冷冰冰,不由得打了個冷顫。

  「走吧!」賀靖棠說了這句話,往前走去。

  阿力在後頭嘆了口氣。他實在不明白,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分開?

  當他跟著大少爺從慶鑫堂回來,在馬車上聽到少爺這麼說時,可是嚇了好一大跳,也不知道小倩知不知道內情。

  他搖了搖頭,看到主子走遠了,趕緊追上。

  當賀靖棠回到他的院落,宋岑雅正好聽完小倩從其他人那兒聽來的有關洪氏等人的事。

  看起來他的復仇計劃很順利。她鬆了口氣。

  

  這時,她從窗子外看到賀靖棠走來,她馬上從椅子上跳起,衝出房間,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,就是想親耳聽他說明所有的事,想跟他說說話,聽聽他的聲音。

  因為以後就聽不到了。

  宋岑雅跑到他面前,差點滑倒,她站穩后急忙問道:「怎麼樣了?」

  賀靖棠被她嚇了一跳,本想念她幾句,硬是忍下來,朝她淺淺微笑道:「賀靖弘將暖暖包調包,換上壞掉豆子,想將我趕出商行,但他失敗了,反倒是我的復仇大計很成功,我揭發了他們母子這五年來做的事,雖然洪氏不肯承認她買兇殺我,不過,她遲早會認的。」

  「太好了!」宋岑雅露出欣慰的笑,卻言不由衷。

  她覺得他好陌生,他不是這個樣子的,這個男人在她面前是惡質的,他會狡猾的逗著她玩,絕對不是像眼前這般優雅淡定,戴著無害的面具面對她,把她當成陌生人一樣對待。

  這時,賀靖棠朝她跨出一歩,將收在衣襟內的鏡子遞給她,「馨雨,你要的鏡子。」

  宋岑雅乍見他手上的鏡子先是一愣,才慢吞吞接了過去,掀開帕子,果然是回魂鏡沒錯,但她腦里卻一片空白。「馨雨,我們的交易總算結束了,你真的幫了我很多忙,謝謝你。」

  聽到他這麼說,宋岑雅怔怔抬起眸望向他。

  賀靖棠依然笑得無懈可擊,「你回鄉總需要盤纏,你幫我出了很多主意,讓慶鑫堂賺上不少錢,我會儘快結算銀子給你,當作你的酬勞,我也會給你和離書,你收拾好后,隨時可以離開。」

  宋岑雅雙眸帶有震驚,發不出聲音。

  「真是太好了,你可以救你最重要的家人,希望鏡子能發揮它的神力。」

  宋岑雅聽得心一酸,眼淚險些奪眶而出。

  是他的錯覺嗎?為何她會一副快哭了的樣子?

  不,執意要走,說不愛他的人是她不是嗎?

  賀靖棠的心又冷下來,虛偽的笑著,「我還有事先走了,在你離開前,房間就讓給你用,你……好好保重。」

  說完,他立即轉過身,朝前邁步,背對著宋岑雅的他表情充滿著痛苦,真怕自己會忍不住用力抱住她,要她不要走。

  但對於一個不願留在他身邊的女人,他就算再著迷,都不可能求她留下。

  「大少爺,這……」阿力無奈的看了看小倩,只好追上去。

  「大少奶奶!」小倩心急的喊,偏偏大少奶奶就是動也不動。

  宋岑雅看著賀靖棠背對著她而離開,她好幾次都想沖向他,但她不能。

  她不能跨出腳步,不能喊出他的名字,跟著他走。

  她得離開,回去原來的世界。

  她只能看著他一步步往前走,離她愈來愈遠。

  宋岑雅捂住臉,淚水從指縫滑下。

  他們之間,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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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九章】

  賀靖棠到書房寫和離書,他盯著紙張想了很久才寫下,之後還結算了一筆銀兩,托阿力送到宋岑雅那兒去,然後,他整個人就像失了全身的力氣,獃滯的坐著,一言不發。

  當阿力跑了一趟回來便看到這一幕,嚇了一跳,服侍少爺這幾年來,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發獃,他知道是為了什麼,於是靜悄悄退出書房。

  發獃對賀靖棠來說是很難得的情形,他身為商人,無時無刻都在思考,容不得他發愣,帶著仇恨回來后,他更是不停思索著怎麼復仇,像這樣失魂落魄,倒是第一次。

  她沒有叫住他。

  她的眼裡明明帶有不舍的淚光,卻仍是沒有叫住他……

  賀靖棠眼神空洞,他第一次拿一個女人無可奈何,不知她在想些什麼,卻也無法拋下自尊試圖去挽回她。

  難道就只能讓她走了嗎?他還能怎麼辦?

  「少爺,楊總管找您。」這時,阿力推開門稟報道。

  賀靖棠回過神來,表情轉為冷肅,「讓他進來。」

  他知道楊總管為何而來,他一回來,就下令將洪氏母子監禁,當時就看出楊總管想為他們求情,畢竟是服侍了多年的主子,楊總管一直對洪氏忠心耿耿,自然會想為她說話。

  果然,楊總管真的是來求情的。

  「少爺,夫人和二少爺是做錯事了,我無法為他們辯解什麼,可是夫人她不會買兇殺您的,一定是哪裡搞錯了,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。」

  賀靖棠唇邊揚起嘲諷的笑,「怎麼不可能?人心難測啊,你真那麼了解她的為人嗎?」

  楊總管仍是為洪氏說情,「大少爺,夫人的心腸並沒有那麼壞,在您小時候,她也是很疼您的!」

  「那是因為她想取代我娘的位子,想討好我。」賀靖棠冷冷一笑。

  或許有一段時間是待他不錯,但後來發現爹仍然不愛她,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后,便無法再一視同仁了,還對有著與生母相貌相仿的他心生怨恨……

  「德叔,他們母子隱瞞虧損,做假帳的事,你都不知道嗎?」

  楊總管瞪大眼,似乎很震驚他會這麼問。

  賀靖棠話一出口就後悔了,知道如何,不知道又如何,說穿他也只是個總管,哪有辦法干涉主子的事。

  「不用再替她說情了,她若不承認,我會找出更多證據讓她認的,到時可不是將他們一家子除籍,趕出府便罷,還會將她移送官府,讓官府來制裁。」

  楊總管眼底閃過驚駭,無奈的嘆了口氣道:「大少爺,我服侍賀家大半輩子,畢生的心願就是希望看到你們一家和樂。」

  聽到楊總管這麼說,賀靖棠不禁泛起苦笑,「怎麼可能呢,在很久以前,我們就不是一家人了。」

  他不想再多說,踏出了書房,阿力朝楊總管點頭致意后,趕緊追上。

  賀靖棠也不知該走去哪裡,帶著阿力在這大宅院里閑逛,這明明是他的家,他卻覺得沒有容身之處,心也沒有歸屬,在這裡,家人不像家人,連他最心愛的女人都要離開他。

  不知道她接到和離書是帶著什麼心情?她……何時要走?

  賀靖棠恍神想著,走到某一處時,恰巧看到幾個丫鬟搬著物品,回神道:「這是在做什麼?」

  丫鬟們看到他都心一驚,趕緊稟報,「大少爺,這是大小姐的東西。」賀靖棠一瞥,大箱小箱可多了。

  賀靖庭沒有涉案,原本不用跟著她娘和哥哥受監禁,但她太吵了,乾脆就連她一起關了。

  「她以為她在做什麼?享樂嗎?除了必要用品,什麼都不許帶過去。」賀靖棠下令。

  丫鬟們都不敢多說什麼,低垂著頭。

  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慶鑫堂在二少爺的掌管下有了嚴重虧損,夫人竟還協助二少爺做假帳,更驚人的是,夫人竟是當年買兇殺害大少爺的主嫌,為的就是要奪取大少爺的當家之位,大少爺帶著多大的怨恨回來可想而之,她們是大小姐房裡的人,也不知大少爺會不會記恨,將她們趕出去。

  「大少爺,這是夫人常用的安眠香粉,沒有這個夫人夜裡都睡不好,幸虧楊總管提醒,我才會回來帶。」秀子小心翼翼道,原本帶有傲氣的她,此刻隨著洪氏的落難變得卑微許多。

  「楊總管提醒?」賀靖棠一愣,想想又道:「也是,府里大小事都是楊總管在處理的。」也因此,他才能受到重用,在賀府當那麼久的總管。



  秀子順應著話道:「是啊,楊總管對夫人很用心,夫人這些年來夜裏都睡不好,吃什麼葯都不管用,多虧楊總管幫夫人找到這種香粉,才能安睡。」

  聞言,賀靖棠表情一變,這種有安眠藥效的香粉並不是想買就有,必須有特別的門路,他沒想到竟是楊總管幫洪氏找來的。

  秀子本來有點退縮,不知該不該開口,看到賀靖棠並沒有對她們這些丫鬟發脾氣,便鼓起勇氣道:「大少爺,夫人真的沒有想殺您的意思,她雖然個性好勝,但其實有情有義,對我們這些跟在她身邊的人都很好,她不會取人性命的,請大少爺明察!」

  賀靖棠挑了眉,不只楊總管,連個丫鬟都為她說話?

  「你叫秀子吧,我記得,你跟桂香都是夫人的陪嫁丫鬟?」

  秀子聽到他開口問,緊張點頭道:「是的。」

  賀靖棠也不拐彎抹角,直接問道:「那你知道桂香為什麼要離開府里?不是送完信后怕被發現才不得不離開的嗎?」

  秀子臉一白,猛搖頭,「不,我們都不知道她幫忙送信的事,夫人更不知道,那一陣子桂香變得很奇怪,心神不寧,然後忽然就說要走,連夫人都留不住她!奴婢沒有說謊,這是千真萬確的!」

  她額頭冒著汗,拚命為洪氏求情,「大少爺,只要可以證明夫人的清白,奴婢什麼都願意說!我們這些服侍夫人的丫鬟都想救夫人!」

  賀靖棠心裏確實有疑點,又問了她一些問題,也讓阿力幫忙問其他人,不久就有了收穫。

  他並不是認為洪氏是無辜的,他只是想弄清楚真相而已。

  有個丫鬟吞吞吐吐的說,在他遇害的前一天,她聽到桂香說要做一件事,還說她很害怕,事發隔天,她也親眼看到她和某個人在一塊,收了那個人的錢后便離開府里,她覺得這事很詭異,一直以來都不敢說。

  此外,他還意外得知一件事,將所有事串連在一起后,真相逐漸浮出水面,卻令賀靖棠受到嚴重打擊。

  不,不會的,不可能……

  他要趕快恢復那缺了一角的記憶,他記得當時還有一個人在說話,或許只要他想起來就知道兇手是誰了。

  是誰……到底想殺他的人是誰?!

  賀靖棠回到書房,他拚命地想,腦海里有好幾道聲音,疼得他的頭快裂開,想抱頭吼叫。

  當初的對話不斷在他耳邊響起,賀靖棠也因為劇烈的頭疼,雙手抱住了頭,表情近乎猙獰,然後下一瞬,像有什麼竄過了腦門,讓他渾身一震。

  他想起來了,有個人在他背後說了一句話——

  「大少爺,我對不起您。」

  賀靖棠驚惶的睜大了眸子。

  賀靖棠爹娘的墓園位於賀府後山,那裏風景秀麗,綠意盎然。

  今早,賀靖棠上了後山,帶了供品上香祭拜,難得的是,平常總和他一塊行動的阿力沒在身邊。

  兩座墓相連在一塊,是賀老爺在病榻前要求的,想在死後和賀靖棠的娘葬在一塊。

  「今天天氣真好,是掃墓的好日子。」賀靖棠對著墓碑說,似在對著他爹娘說話,然後在點完香祭拜之後,掀起唇又道:「小時候我娘早死,我爹一直忙著商行的事,總是你陪我玩,陪我練字,對我來說,你就像我第二個爹,總是在我身邊陪著我。」

  原來,他是在對著別人說話,在他後方,有一道影子逐漸接近他。

  「所以當我隔了五年回來時,看到你為我掉淚,我真的很高興,我的家人背叛了我,他們還可能是想殺我的劊子手,只有你是真心關心我,為我流眼淚,沒想到那都是假的?!」

  背後的影子緩緩往前進,賀靖棠語氣變得尖銳嘲諷,「我早該知道那是演出來的,當時你說了一句可疑的話,你說你那天馬上讓人去湖裏打撈,你怎麼會認為我落湖溺死了,而不是認為我被那些人擄走了?而我當時沒死成,現在,你又想殺我第二遍了嗎?」

  他厲聲一喝,轉過身,就見楊總管高舉著刀對準他,雙手不停顫抖著,猛地衝過來朝他砍下。

  這一砍,讓賀靖棠心都冷了,他竟想在爹娘的墓前殺他?

  在刀子快劃上他的前一瞬,他敏捷閃了過去,冷冷的直視著他。

  「大少爺,我對不起您。」我聽到你對我這麼說,你可知,當我認出你的聲音時有多心寒嗎?每當我試圖回想這段記憶時,總是頭痛萬分,或許是我下意識不想記起來,不想知道你想殺我的事實……」

  銀光一閃,刀子又砍向他,賀靖棠左閃右躲,他今日才知道,原來楊總管是個練家子。

  只是他畢竟年紀大了,連續砍了好幾刀后已體力不支,賀靖棠看著他,悲傷的道:「德叔,為什麼?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要殺我?當秀子說那種安眠香粉最早是你給洪氏的,當有丫鬟說看到你給了桂香銀兩,要她幫你辦事,更甚者我昨天才知道你跟洪氏交情不淺,有不可告人的私情時,我都不敢相信會是你要殺我,可是我耳朵里聽到的聲音騙不了人。」

  賀靖棠看著楊總管又高高舉起刀,語氣輕顫著,既難過又憤怒,「德叔,為什麼你會不惜一切要殺我?是她逼你的嗎?」

  在他心裏還殘存著小小的希冀,德叔不是自願要害他的,是那個狠心的女人要殺他。

  「啊——」楊總管表情痛苦,用力嘶吼,又朝他砍去,賀靖棠原先只是躲著他,這次終於出手了,他一舉扭過他的手,再重擊他的腹部。

  楊總管手上的刀鏗鏘一聲滑落在地,他抱住骯部彎下了腰,痛得跪了下來。

  賀靖棠居高臨下的望著他,等著他一句話。

  楊總管抱著肚子許久,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,「不,不是夫人的意思,她並沒有支使我殺你,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……她也跟我沒有任何苟且關係,只是我想守護她……」

  「守護她?」賀靖棠真的錯愕了,他還以為是兩人有曖昧,沒想到是楊總管單方面的愛慕。

  楊總管盯著落在地上的刀,不再隱瞞的道:「我和夫人認識三十多年了,我從小流浪街頭,有一次發了燒差點病死,是夫人好心救了我,我才得以活下來。我自知身分卑微配不上她,便心想以僕人之姿守護她也好,知道她和賀家有世交關係,極有可能會嫁進賀家時,我千方百計進賀家當差,可最後老爺沒娶她,反而先娶了大少爺你娘……

  「老爺成婚的那五年來,她常以各種名義進賀府,看到老爺與你娘恩愛總是很痛苦,我看著她流淚,聽著她說若是你娘能消失就好了,我忍不住就想達成她的心願……」他肩膀顫動著,「我做了最邪惡的事,把你娘從樓梯上推下去……」

  賀靖棠如雷震耳,耳邊嗡嗡響著,一陣天旋地轉,好不容易才得以發出聲音,「你說什麼,你把我娘推下……我娘不是失足死的?」

  怎麼會……他瞪著他,什麼都說不出口。

  楊總管愧疚得老淚縱橫,這秘密他隱瞞了二十多年,他咬緊牙關,知道自己必須說下去,「夫人並不知道這件事,之後我鼓勵她趁這個機會接近老爺,老爺為了照顧年幼的您,加上家族的壓力才娶了她當繼室,當時我以為,夫人從此就會幸福快樂。可是,這些年來,她依然不快樂,老爺病逝后,她哭著對我說,老爺要和前任夫人葬在一起,慶鑫堂也是你的,她什麼都沒有,她不甘心,她不能讓你奪走慶鑫堂,她希望你可以消失。」


  「於是,你殺了我娘后又想殺我,為了那個女人,你什麼都做得出來……」賀靖棠氣憤的瞠大眸子,全身發抖,恨不得殺了他為娘報仇。

  「我命人將您推下湖裡就後悔了,日日夜夜盼著少爺您還活著……」楊總管不停流淚,那模樣看起來真的是懊悔不已。

  「你騙人!你怎麼會希望我還活著!」賀靖棠憤怒的咆哮。

  先是殺了他娘,又想殺他,這人怎麼這麼無情!

  楊總管槌著胸口,「少爺,我怎麼會想殺了從小看到大的您,我當時是著了魔了,這五年來,我無不抱著一線希望盼望您活著,所以當您活著回來時,我真的是感到萬般慶幸……」

  「後來聽到我說,我不會爭當家之位,一年後想移居北方時,你是不是鬆了口氣,以為這樣你就不用殺我了?」賀靖棠看他說不出話,冷冷笑道:「你真虛偽!你只是良心不安罷了,根本不是真心希望我活著。」

  楊總管自嘲道:「是的,我良心不安,所以當我發現您夜裡時常偷偷出門,和看似探子的人見面時,我就知道,您一定是查到了什麼,是回來報仇的,我陷入了掙扎,為了要不要殺您感到痛苦。我應該要告訴夫人您回來的目的,可是我做不到,我一直努力想著該怎麼解套,但一直都想不出來……」

  「到最後,你還是決定要殺我。」賀靖棠看著掉在地上的刀子,只有心寒徹骨。

  楊總管無可奈何的苦笑,「是的,大少爺真的很聰明,竟能從秀子那裡問到那麼多,在您今天主動找上我來掃墓時,我就明白您已經知道一切了。」

  「所以,你乾脆就跟著我來,想在這裡神不知鬼不覺將我殺掉?」賀靖棠憎恨的拉高聲嗓。

  「是,我原本是想殺你,我想來想去,就只有這條路可以走,我只能殺了你,不過,現在想想,或許我真的錯了……」

  賀靖棠冷笑,「你承認你錯了?就算你現在反悔,我也不會原諒你的。」

  楊總管沒有說話,從地上撿起了刀。

  「你還想殺我?你殺得了我嗎?就算殺了我也沒用,賀靖弘還是當不了當家!在知道你是真正的兇手后,我已經寫信通知了所有大老——」他突然止住聲,瞪大眼,看著楊總管將刀對準自己的心臟。

  他想做什麼?

  楊總管愧疚的朝他一笑,「少爺,作孽的是我,或許我在一開始就不該殺了前任夫人,讓夫人進門,那麼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幸了,我自以為是守護夫人,卻害得夫人不幸,您也不幸……少爺,我真的對不起您,我所做的這一切錯事,只能以死謝罪,只請您放過夫人。」

  楊總管雙眼閉上,眼見就要朝心窩捅下,賀靖棠駭然一震,想都不想就高喊出聲,「住手——」

  他剛想行動,在樹上埋伏的阿力動作更快,鏘的一聲,立即打掉他手上的刀子,其他護衛也同時從暗處飛出,從後頭扣住楊總管的手臂,讓他動彈不得。

  賀靖棠走到他面前,冷冷的道:「你以為死了就行了嗎?我不准你死,你殺了我娘,你所做的這些事,不是死了就可以贖罪,我要跟你算帳!」

  楊總管整個人失去了全身的力氣,被左右架著才站得起來。

  「押回去!」

  賀靖棠命令道,越過他往前走,才走幾步,後頭便傳來虛弱的聲音。

  「大少爺,無論您信不信,我都是真心希望你們一家人和樂的,我希望您能快樂……自從您回來后,您總是帶著假笑,心裡充滿防備,但在那一天夜裡,我看到您和大少奶奶在玩雪仗,玩得很開心,遠比過去的您還要快樂,我看得出來,您很喜歡大少奶奶,所以我不明白,為何您要與大少奶奶和離……」

  賀靖棠回頭瞪住他,不明白為什麼他到現在還要說這些,而且他竟還知道他要和離之事。

  看出他的疑惑,楊總管輕笑,「我可是賀府的總管,怎麼會不知道。」他語重心長的道:「大少爺,我只是想說,比起我和夫人,還有被我一手拆散的老爺和前任夫人,您和大少奶奶都太幸運了,至少你們的心是系在一塊的,至少還活在這世間……」

  賀靖棠雙眸冰冷,「你錯了,她並不愛我,也不想留在我身邊。」

  楊總管嘆氣,「就算如此,大少爺,您還是有機會不是嗎?」

  賀靖棠怔住,望著自己的大手,他還有機會嗎?

  賀靖棠讓阿力等人將楊總管押了回去,本想一個人獨處,在後山待久一點,靜一靜心,然而他的心卻靜不下來,腦海里不停盤旋著楊總管說的話,不知不覺憑著一股本能和衝動,快步往賀府的方向走去。

  他,真的要讓她走嗎?

  他想起爹一直思念著娘,總是望著娘的遺物嘆息;想起洪氏總是寂寞的看著爹的背影,楊總管為守護洪氏默默待在她身邊,這樣單方面,永無止境且得不到回應的思念,都太痛苦了。

  最後,他腦海浮現出李馨雨那張悲慟的小臉,以及懸在眼角的淚光,他其實到現在都無法真正死心,無法告訴自己她對他無心,心裡還抱著她愛他的希冀。

  然而他明明知道,她或許是愛他的,是有苦衷才離開他的,他卻不敢再試著去挽留她,因為他生怕會再次被她拒絕。

  難道他的自尊就那麼重要嗎?他就只能看著她離開嗎?

  往後,他要像爹一樣只能思念著死去的娘,像楊總管和洪氏一樣,只能思念著心愛的人,卻碰觸不到,就這樣活下去嗎?

  她說她要到很遙遠的地方,到底有多遠?會比心意不相通,天人永隔,再也不能見還要遙遠嗎?

  既然他還活在世間,她也是,能有多遠?

  最遙遠的距離,就是他放任她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里!

  要是放她離開,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,這世上就再也沒有能讓他如此驚喜又欣賞能帶給他溫暖悸動的女人。

  當初他都可以為了得到她的心對她死纏爛打,為什麼他現在會因害怕被她拒絕而退縮,他明明做的還不夠!

  他想見她、想見她,想緊緊捉住她!

  賀靖棠內心充斥著這一句話,他愈走愈快,最後拔腿狂奔,一回到賀府,忙不迭朝他的院落方向跑去,在眾人面前總是溫文儒雅的他,還是第一次那麼莽撞,四周的下人們都看得大吃一驚。

  「馨雨!」賀靖棠大步跑到寢房,房內卻空無一人。

  他的心臟一跳,昨天他才給了她和離書和一袋銀子,今天她就走了嗎?

  那麼快就走了嗎?

  「大少爺,您找大少奶奶嗎?」小倩見他用跑的回來,氣喘吁吁的追在後面跟了過來。

  賀靖棠聽到小倩的聲音,轉過身急迫問道,「她人呢?」

  倩失落的道:「大少奶奶今天收拾包袱說要回家鄉去,我想陪,她卻硬要我留下,說我無法陪她回去……」

  少奶奶還給她銀子說要當她的嫁妝,說很抱歉無法看她嫁給阿力……小倩回想起那副情景,不由得眼眶泛淚。

  賀靖棠聽到宋岑雅回鄉去了,大受打擊。

  她走了,他晚了一步……

  「不過,大少奶奶今天一早就忙著找大少爺,說要跟大少爺道別,但大少爺不在府里,她便說要到商行一趟。」


  她在商行?賀靖棠的精神一振,邁開步伐就要趕去。

  倩喊住了他,「大少爺,大少奶奶她這幾天為了您愁眉苦臉,整天嘆氣,昨天收到和離書後,還一夜未眠,她其實不想和您和離的,她昨晚還做出很奇怪的事,好幾次對著鏡子大喊著說要回去,喊完又哭了,雖然我不明白大少奶奶在想些什麼,但她其實一直都很痛苦……」

  倩接著從一個抽屜里取出宋岑雅藏起來的絨毛帽子,遞給他,「大少爺,這個是大少奶奶為您縫製的帽子,她說您天冷總會頭疼,戴上帽子護住頭就不會疼了,可是她總說她縫得好醜不敢讓您看到,最後也沒有拿給您……」

  賀靖棠看著手上的帽子,想起有一次她看到他馬上藏東西,原來她是在偷偷幫他縫帽子。

  傻瓜,她明明是愛他的。

  他將那頂帽子珍惜的放回抽屜里,更加堅定的跨出步伐,途中他遇上阿力,馬上要阿力準備馬車趕到慶鑫堂去。

  他想見她,既然兩人是兩情相悅,那他就絕不會再退縮了。

  只是,賀靖棠萬萬沒有想到,一趕到慶鑫堂,他會看到無法想像的景象。

  慶鑫堂的上方正竄出濃濃黑煙,一個個夥計正以接力的方式將水桶運進去,連附近的商家、百姓都一起幫忙運水。

  「天啊,這是怎麼回事!怎麼會?」阿力震驚的喊出。

  賀靖棠霍然回過神來,鎮定下來,上前了解情況。

  負責坐鎮指揮的大掌櫃一見到他,趕緊稟道:「大少爺,您來得真快,我才剛派人去通知您呢。」

  「怎麼燒起來的?」賀靖棠簡單問道。

  掌櫃臉色一變,瞥向右方,「二少爺他放火燒了倉庫,雖說發現得早,但倉庫里有布料、中藥等易燃物,火勢一下子就蔓延開來,愈燒愈旺,一時之間也很難滅火,好多貨也都燒了救不出來,幸好沒有人受傷。」

  賀靖棠聽到是賀靖弘放火時還不相信,順著大掌櫃的眼光看去,果然看到賀靖弘獃滯的跪在地上,身邊還有個夥計押著他,就怕他又做出瘋狂的事來。

  這傢伙,明明將他監禁起來了,他是怎麼逃出來的?

  賀靖棠眯起眸,迸發出危險的銳光,朝賀靖弘走了過去,一把捉起他的衣領,「賀靖弘,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?」

  賀靖弘原本就受到驚嚇,一看清楚賀靖棠的臉,更是嚇得像沒魂似的,只能逞強道:「燒了……都燒了……我贏你了……」

  「混帳!為了報復我,不讓我搶回當家位置,你竟做出這種傻事!」賀靖棠斥道,直到看見賀靖弘眼裏閃著畏縮,才鬆開他。

  「大少爺,您要放了他?」阿力忿忿不平。

  「都一把火燒了,再揍他一頓也沒用,罷了,貨沒了不要緊,沒有人受傷就好……」賀靖棠說道,突然想起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。

  他是來這裏找馨雨的,她人呢?

  「大少奶奶呢,她來了嗎?」賀靖棠急迫地朝大掌櫃問道。

  照理說,慶鑫堂里的人對宋岑雅是不熟悉的,但由於賀靖棠先前曾帶她來商行見過大老們,因此也有人認得她。

  掌櫃想了想,搖頭道:「我沒見到大少奶奶來。」

  在慶鑫堂門口幫忙遞水滅火的一名夥計聽到,趕緊沖了過來,「不,大少奶奶來了,我請她進裏頭坐了。」

  掌櫃臉色大變,「你請她到哪裏坐?」

  「就到大少爺平日休息的小廳里,就在著火的倉庫隔壁……」夥計說著臉都白了一片。

  賀靖棠聽得心裏湧起一股惡寒,想都不想就衝進火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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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第十章】

  宋岑雅在離開賀家后,懷裏抱著小巧的包袱走在街上。

  對於她和賀靖棠和離的事,賀府里並沒有幾個人知道,她也沒有對其他人透露,安靜的離開,臨走之前,她將賀靖棠給她的大半銀子都留給小倩,說是要給她當嫁妝,結果小倩哭得稀里嘩啦,害她差點走不了。

  要離開這個待了好幾個月的地方,宋岑雅也不是沒有不舍,她曾經在這裏很努力的生存著,留下了許多有苦有甜的回憶。

  她一邊走,一邊想記住眼前的景象,想永遠的懷念著,一路上她和許許多多的陌生人擦肩而過,他們身上穿著古裝服飾,她也是,她像是完全融入了這個時代,但其實她只是個過客。

  她也看到了好幾個年輕姑娘手上不是戴著慶鑫堂賣的手套,就是戴著兔子、貓咪造型的耳罩,相當俏麗,而且幾乎人人都拿著暖暖包,還有人討論著要去吃吃到飽的火鍋,她抿唇一笑,心想太好了,她還有留下一些東西。

  宋岑雅走到一半停了下來,問了路人,再繼續往前走,拐個彎,果然看到偌大的慶鑫堂的匾額。

  她來過幾次,但都是搭馬車來的,對路況不怎麼熟悉,果然慶鑫堂名聲遠大,一路問人怎麼走就走到了。

  她是來找賀靖棠道別的,今天一早,他就不在府里,阿力也不在,楊總管也是,沒有人見到他們,她想了想,他最有可能來到這裏。

  她想在最後見他一面,好好向他道別……

  宋岑雅唇邊抿起的笑顯得有點勉強,仔細瞧,她眼皮浮腫,臉色疲倦,昨晚根本沒有睡好。

  慶鑫堂眾人忙裏忙外的,宋岑雅站在外面探頭探腦,還在想著怎麼開口時,有個夥計眼尖認出了她,主動招呼道,「這不是大少奶奶嗎?」

  宋岑雅朝夥計一笑,遂向前一步問「我找你們大少爺。」

  「大少爺今天還沒過來,應該就快來了。」夥計說道,二少爺做了那麼多差勁事,鬧出那麼大的醜事,他們早將大少爺當成新當家了。

  「他還沒來?」宋岑雅失落的垂下眸。

  夥計挺會看人臉色,看出她臉上的失望,馬上殷勤地道:「大少奶奶,外面天冷,不妨進來等吧,大少爺應該馬上就來了。」

  宋岑雅被夥計熱情的迎了進去,裏頭的人看到她都相當恭敬的問好,當然了,賀靖棠可是未來的當家,她是當家的夫人,他們這些下人哪敢怠慢。

  宋岑雅被領來一間小廳里,聽說是賀靖棠平時休息的地方,裏面有熱茶點心可吃,也有軟榻可休憩。

  她坐定后,望了望四周,顯得相當緊張。

  在來找他后,她反而躊躇了,不知見到他能說什麼?他又會對她說什麼?

  那時他可是頭也不回的離開,他大概很恨她、不想見她吧,連和離書和錢都是託人送來的。

  宋岑雅苦笑,拿出了包袱里的小鏡子。

  為了回到原來的世界,她捨棄了他,結果好不容易得到這面鏡子了,它卻成了一把普通的鏡子,無論她怎麼試著溝通,要它帶她回去,它都沒有反應,那個神仙老人也沒有再出現,昨晚她為此氣得哭了,不知道是因為無法回去而哭,還是因為捨棄他而哭,可把小倩嚇壞了。

  在天亮時,她決定離開,想著或許是時機未到,她才仍留在這裏吧,也或許她會突然說回去就回去,她無法預料是哪一天,還是儘早離開,她繼續留在賀府只會造成他的困擾,讓他連房間都回不得。

  但在離開前,她突然想見他一面,好想好想見他,哪怕是看他一眼、說一句話也好,她才能滿足的回到原來的世界。這樣,就沒有遺憾了……是嗎?


  宋岑雅的心揪疼著,她緊緊捉著鏡子。

  等候了不知多久,賀靖棠仍是沒來,昨晚一夜未眠的她因為太過疲憊,忍不住閉上眼假寐,沒想到之後真的睡著了,當她醒來時,不只是賀靖棠還沒來,她還發現空氣變得有點熱,像是外頭有什麼在悶悶燒著,有股燒焦的味道。

  怎麼回事?

  她將腿上的鏡子放回包袱里,想出去看看,一踏出前面用來當隔間的屏風,簡直嚇壞了,她竟看到有火苗竄入窗子裏,延燒到牆邊的櫃子,火勢愈來愈大。

  怎麼會,竟失火了?!

  宋岑雅驚嚇的想推開門逃走,豈料門是燙的,她手一松,趕緊往後退一步。

  火焰都燒進屋子裏,堵住去路,她該怎麼逃?

  慶鑫堂很大,分成好幾間倉庫和樓房,賀靖棠闖了進去后,看到前面一排倉庫都在燃著火,隔壁的小廳亦受到波及,他雙眼一紅,雙手舉起一桶水往身上淋,欲衝過去。

  馨雨,等我!

  阿力奔進來,從背後抱住他,阻止道:「大少爺,不能去啊,太危險了,交給其他人的吧!也許大少奶奶早就離開了,根本不在裏面……」

  「放開我!」賀靖棠豈敢賭,何況他並不認為她沒見到他會擅自離開,他用力甩開阿力,向前跨出步伐,見其他人慾圍住他,不讓他過去,他憤怒的打退他們,朝那小廳拔腿奔去。

  「大少爺!危險啊!」

  對於後頭還響著阿力和其他人的叫喊聲,賀靖棠充耳不聞,站在屋子外看著燒紅的火勢,用力踢開門。

  門板一往下掉,就竄出了巨大的火舌和黑煙,賀靖棠捂著口鼻利落的閃過障礙物,忍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滾燙熱度,想看清楚她人在哪裏。

  賀靖棠面容慌張,大聲嘶吼,「馨雨,你在嗎?」

  此時,火舌灼燙了他,但他仍是不停尋找她的身影,他必須確定她沒有在這屋子裏才行。

  「馨雨,如果你在就出個聲!」

  四周一片狼藉,桌子都燒黑了,地上有著一簇簇火苗,賀靖棠不禁害怕看到地上躺著焦黑的屍體。

  「馨雨,你在嗎?」他一邊喊一邊找,更一邊在心裏禱告著。

  馨雨,拜託稱活著!

  老天爺,拜託你讓她活著!

  賀靖棠在心裏吶喊著,這一生從沒有那麼虔誠的祈求過,多盼望她能活著。

  「馨雨,你在哪裏?」

  真的不在嗎?她早離開了嗎?

  賀靖棠左看右看,這時,他終於看到最前方的左窗下有個人倒在地上……

  宋岑雅在發現出口被火焰堵住后,努力想尋找別的出口逃生,終於,她發現這櫃子後方還有個窗子,外頭也似乎還沒燒起來,她試圖將櫃子移開,哪知火勢燒得太快了,濃煙嗆鼻,她只來得及用帕子沾著茶水捂住口鼻,以蹲低姿勢伏在地上吸取空氣。

  空氣稀薄,她連從窗戶爬出去的力氣都沒有,喉嚨也嗆傷了,就快不能呼吸。

  她會死嗎?會在這裏死去嗎?

  最終她仍無法回去原來的世界救妹妹,還會死在這裏?

  若早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會徒勞無功,她就該好好珍惜待在這裏的日子才是。

  她還沒有回答他的心意,還沒有對那個男人說喜歡他,她不想死!

  如果可以再見到他,她一定會坦率的面對他,告訴他自己真正的心意,她不會再讓他誤會她對他無情……

  「馨雨!」

  宋岑雅眼皮眨動了下,她好像聽到賀靖棠在叫她。

  她努力的睜開雙眸,撐起身子,看到前方,有一道頎長的身影映入她眼眸。

  「靖棠……」是他,真的是他!

  宋岑雅眼角淌下淚,朝他伸長手,她好想、好想狂奔到他身邊。

  「馨雨,別怕,我馬上過去救你!」賀靖棠看她意識還清楚,暗自鬆了口氣,跳過地上的火簇就朝她跑去,然而跑沒幾步,就聽見頭頂上傳來聲響,他抬起頭,就見位於她上方的一塊板子就要整塊掉下,往她身上砸。

  不!不要!「馨雨!」賀靖棠飛奔過去,想替她擋下。

  宋岑雅看到他臉上帶著恐懼的朝她衝來,覺得不對勁的往上方看,正好見一塊板子從她頭頂上砸下。

  「不,不要過來!」她慌張的搖頭,就怕他為了保護她受傷。

  就在這時,掉落在宋岑雅身側的包袱,裏頭的回魂鏡不知何時滑了出來,發出了金黃色的強烈光芒,將那個木板用力彈開,也將她和賀靖棠包覆其中,形成一個橢圓形保護著他們。

  太神奇了,賀靖棠看向四周,發現那塊板子倒在另一端,火也燒不到他們。

  宋岑雅也驚奇的看著,發現那光芒是從鏡子裏發出的。

  「這就是回魂鏡的法力嗎?」她喃喃道。

  「馨雨!」

  宋岑雅回過了神,就見賀靖棠朝她跑來,將她抱到前方的空地。

  縱然情況離奇,但確定她的安好才是最重要的,他摸了摸她的臉,檢查她有沒有受傷,然後抱住了她。

  「太好了,馨雨,你沒有事,真的太好了!」賀靖棠啞聲抱緊她,好確定她存在著。

  宋岑雅被他抱住,聽到他的心跳聲,想起方才危險的情景,忍不住紅了眼眶。

  她還不想死,不想留下遺憾……

  賀靖棠鬆開她,按住她的肩,眸里盛滿柔情的道:「馨雨,聽小倩說,你想向我道別,是想對我說什麼?」

  「我原本想跟你說聲再見,希望你好好保重……」這是宋岑雅原本想說的話,現在她大難不死,她想對自己更坦誠。「現在我想告訴你,我喜歡你。」

  賀靖棠聽到了,愉悅的亮了眸,笑得心滿意足。

  「馨雨,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,你想去的地方有多遠,我都陪你去。」

  宋岑雅可震驚了,「你還不知道我要去哪裏啊,那是在未來,在幾百年幾千年的未來……」

  看到他錯愕,宋岑雅吸了口氣,知道她必須對他說清楚,「其實,我並不是原本的李馨雨,李馨雨早就自殺死了,我叫宋岑雅,是另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,我妹妹她出了車禍,生命垂危,為了救她,我必須得到回魂鏡,才會被一個神仙送來了這裏。

  「對不起,我瞞了你這麼多事,而現在,我為了救我妹妹,必須拿著回魂鏡回到原來的世界。」宋岑雅愧疚著,她向他表白完后就說要回去,他會怎麼想?「我說的話你相信嗎?」

  賀靖棠自是相信的,這金黃色的橢圓形光芒罩住了他們,還有什麼不能相信?

  他淡淡微笑道:「原來是這麼回事,你來自另一個世界,那我當初在你身上感受到的怪異感不是假的,我也一直覺得你是另一個靈魂。」

  宋岑雅臉上帶有痛苦,「所以,你明白了嗎?我們……」不可能。

  「既然如此,就帶著我一起離開吧。」

  宋岑雅難以置信地瞪著他,怎麼她都說那麼多了,他還是這個答案。「你在說什麼,我都說了我來自未來,而且,你還有慶鑫堂……」

  「慶鑫堂不只有我,我幾個叔叔也有兒子可以繼承,可是,你只有一個,我沒有你就什麼都沒了,既然我無法阻止你離去,那麼,就讓我跟你走吧。」賀靖棠是認真的,他無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,他要怎麼活?

  

  宋岑雅聽了,頓時淚流滿面。

  曾經,他強勢的要求她一定要回到他身邊,現在,這個男人居然要她帶他走。

  他放下自尊,放下了在這裡的一切,只想和她在一起,她有多麼的幸運,才能得到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,就連她的世界也願意陪她去……

  「唉,真感人呀。」

  是誰在說話?

  兩人面面相覷的朝發聲處看去,就見一個老人凌空盤腿,邊說邊拭著老淚。

  宋岑雅看到老人,登時瞠大了眼,「神仙老人!」

  這老人是神仙?賀靖棠震驚的看著老人。

  神仙老人拭著淚,「甭擔心,你們會一起待在這裡,小泵娘,你在你的世界早死了,從你來到這個時空的那一刻,命格就屬於這裡,這輩子都會待在這裡。」

  「什麼,我已經死了?!」宋岑雅難以相信她所聽到的,「我無法回去?這是怎麼回事?」

  「那一天老朽聽到你的祈禱現身,但老朽只是個月老,沒法救你妹妹的命,但老朽算出有面鏡子能救你妹妹,也恰巧的發現你在這裡也有姻緣,可說是相當難得的機緣,你和那把鏡子有緣分,因此老朽決定助你一臂之力,送你來這裡,只是這麼一來,你在現世的肉體必定雕零,當你的魂魄來到此地時,你就已經死了。」

  宋岑雅聽完后震驚不已,久久無法言語。

  天啊,她死了,她居然已經死了?

  賀靖棠也覺得不可思議,但他聽懂了一件事,她會待在這裡,會留在他身邊。

  他知道她心底難受,無法接受,所以沒有表現出一絲喜悅,只是摟住她的肩膀安慰她。

  宋岑雅失神的開口,「我死了……那我妹妹怎麼辦?我還得拿這面鏡子救她……她不能死!」

  「放心,她不會死,這把鏡子雖叫回魂鏡,但它真正的功用是消災解厄,不過前提是必須要有足夠的能量引起共鳴才能起作用,也就是說,小泵娘,你必須相信這鏡子有力量,必須發自內心虔誠的對它祈禱,鏡子一受到共鳴,就會替你擋下災難……」老人望向賀靖棠笑道:「公子,你不是辦到了嗎?」

  宋岑雅望向賀靖棠看,他怔了怔,看著四周金黃色的光芒,點了頭,「確實如此,當時我向上天祈求能救你。」

  宋岑雅又朝月老追問道:「所以,我只要對它祈禱,我妹妹就能平安無事了嗎?可是,距離那麼遠……」

  月老拂了拂白鬍子,呵呵笑道:「別小看這股力量,就算距離遙遠,只要出自於真心的祈禱,這股力量就會跨越時空傳遞給你妹妹。老朽又算了算,就那麼湊巧,你的後代跟你妹妹會有緣分呢,只要將這鏡子一代一代透過你們的子孫傳下去,必定能傳到你妹妹手中,扭轉她的命運。」

  宋岑雅聞言喜極而泣流淚,「太好了……太好了……」

  「我會幫你一起祈禱的。」賀靖棠抱住她,安撫著她道。

  「真是太好了,老朽又成功撮合一段圓滿姻緣了……」月老又感性的拭淚。宋岑雅聽到月老這麼說,突然想起一件很不對勁的事,朝月老問道:「慢著,為什麼我早死,只能留在這裡的事你不早說?」

  月老嘆息地道:「這樣有點波折不是更感人嗎?那些韓劇、日劇會大受歡迎不是沒有原因的,動人的愛情,真的會讓人感動的流淚啊。」

  宋岑雅聽得火大,這個臭月老居然是想看好戲!「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們兩個……」

  「經過這次的披折,你們也領悟到彼此的重要性了吧,往後人生里遇上再多的難題想必都能齊心解決,有什麼事會比有情人被迫分開還要更痛苦的呢?小泵娘,你無法再回去了,你得留在這裡一輩子,而你也看到了吧,這位公子值得你託付終身,你就放心待下吧。」

  月老這番話,讓兩人都說不出話。

  「你們要永遠都恩恩愛愛的,回去吧!」月老呵呵作笑,大手一揮,金黃色的光芒刺痛了他們的眼——

  一個眨眼,他們兩人已雙雙躺在他們的房間里,他倆困惑的面面相覷,宛若方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。

  阿力和小倩都在房裡,見他們醒來了,高興不已,「太好了,大少爺、大少奶奶,你們終於醒來了!你們睡上一整天了!」

  睡上一整天,有那麼久嗎?兩人都感到相當神奇。

  「睡上一整天也不要緊呀,大夫說會睡那麼久大概是受到驚嚇,最重要的是,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兩人都平安無事,也都沒有受傷,說來還真是奇跡,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兩人倒下的地方都沒有著火呢!」阿力嘖嘖稱奇道。

  真的是神跡呢!賀靖棠心想著,看到宋岑雅流露複雜的神情,吻了吻她的額頭,將她按入懷裡。

  宋岑雅貼著男人溫暖的胸膛,她回不去了,可是,她可以一輩子待在這個男人的身邊。

  有得必有失,而且小真將會在未來的時空活得好好的,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。

  那天火災,宋岑雅喉嚨有些微嗆傷,賀靖棠手腳也有點燙傷,但都無大礙,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太幸運了,只有他們倆知道發生了什麼事。

  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,彼此一起經歷過什麼,更加的珍惜對方。

  在他們睡上一天後,才知倉庫早在好幾個時辰前已滅了火。

  慶鑫堂損失許多貨,某些還是客戶訂的,宋岑雅很擔心交不出來恐會危及商譽,沒想到賀靖棠竟老神在在的從北方訂來同樣一批貨,解決了眼前的困境。

  那一天她才知道,賀靖棠在失去記憶的那幾年,以他義父所取的葛齊之名成為北方最年輕的巨賈,本身累積了一筆巨額錢財,也有廣大的人脈,但因為他鮮少現身,大部分人都只聞其名、未見其人,也因此就連洪氏曾派人到北方打聽他的事,都打聽不出什麼來。

  賀靖棠竟是葛齊本人,又替慶鑫堂解決了困境,這名望可是一飛衝天,原本還有幾個和洪氏有私交的大老,都立即朝他靠攏。

  而犯下縱火的賀靖弘成了過街老鼠,他害得慶鑫堂連連虧損,加上娘親被當作殺人兇手,讓他益發不想讓賀靖棠得到慶鑫堂,竟想辦法逃出監禁,一把火燒了慶鑫堂的倉庫。

  豈知這把火才放下去,他就腿軟的癱在地上了,沒有承擔的勇氣,在得知賀靖棠搶救了慶鑫堂,以及賀靖棠這五年在北方做生意,闖出名號來,更讓他覺得自己的作為就像個笨蛋,處處展現出他的無能,終於承認他比不上賀靖棠。

  今日,大老們要開會決議處置賀靖弘,他雙腿跪下,額頭磕地,人生里第一次反省著自己的所作所為。

  「我真的錯了,做錯了那麼多事,請原諒我……」

  「大聲一點!你爹有這樣教你嗎?慶鑫堂是你爹一輩子的心血,你居然放火燒了!你怎麼對得起你爹和賀家的列祖列宗!」

  洪氏痛斥著兒子,這還是她第一次將兒子罵得狗血淋頭,連她都無法原諒兒子竟想燒了慶鑫堂。

  「都是我的錯,請原諒我,我知道錯了!」賀靖弘更拉大嗓門道,雖然丟臉,但他只有認錯這條路可走。


  洪氏臉上也帶有愧疚,低聲下氣求道:「請饒了這孩子吧,怎麼罰他都可以,讓他當工人也行,就是別送官府,別讓他除籍,要我流浪街頭都無所謂,是我這個當娘的錯,沒教好他,縱著他……」

  說著,洪氏也雙腿一跪,所有人都嚇到,賀靖棠趕緊自座位上站起,雙手扶她起來,「你這是幹什麼?」

  以往他會恨她,是因為當她是買兇殺他的兇手,現在他要拿什麼恨她?就算她自私自利的幫著兒子隱滿慶鑫堂的虧損又做假帳,她也是個長輩,他承受不起她這一跪。

  洪氏眼眶裡充滿自責的淚水,捉著他的雙手道:「靖棠,我也對不起你,都是我的錯,我不知道我的嫉妒心會害了你跟你娘……楊總管他真是太傻了……」她全身無力的往下滑,捉著賀靖棠的褲角苦苦哀求,「靖棠,求求你原諒楊總管吧,他只是以為這麼做就能守護我,我才是罪魁禍首,什麼罪都是因我而起的……」

  這一幕令賀靖棠看得相當震驚,洪氏竟聲淚倶下的替楊總管下跪,想攬下這一切罪過。

  宋岑雅也在場,賀靖棠讓她一塊來,她看得心情無比沉重,也覺得好痛,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悲劇?只是為了守護一個人,就能毫不留情的殺人,犯下無可彌補的罪?

  老們看到洪氏為楊總管求情,也都搖頭嘆息,沒有人為她說話。

  賀靖弘兄妹更是受到驚嚇,第一次看到強悍的娘親哭著求饒。

  楊總管的事很令人遺憾,沒人料想得到意外死去的前任夫人是他害死的,賀靖棠五年前在船上遇害也是他買兇殺人的,那麼讓人信服、德高望重的一個人竟犯下如此大的罪,實在不敢相信。

  原本楊總管該被羈押到官府的,但在當天他昏倒了,叫來大夫看診,才知他早已病重,活不久了,也是他懷著那麼大的罪惡過活,沒有一日放鬆過,自然鬱悶成疾,在病榻上,他心中一直喃喃著對不起,神智不清,也無法下床,整個人像是癱了。

  要賀靖棠親手將這個信任的長輩送到官府,眼睜睜看著他坐牢或被判死罪,對他來說是殘酷的,楊總管這一病,反讓他感到輕鬆。

  而對洪氏他們……

  賀靖棠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的洪氏和賀靖弘,雙唇冰冷抿著,久久不動。

  宋岑雅看出他眼中的掙扎、他的心軟,握住他的手,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。她的手也帶有溫暖的溫度,暖和了他的心,賀靖棠目光柔和的朝她揚起微笑,終於決定好怎麼做了。

  夜裡很冷,喝著暖暖的酒配上泡茶炸雞是最幸福的一件事。

  這是宋岑雅第三次喝醉,在聽到楊總管臥病不起的那一天,賀靖棠喝了酒,她陪著他喝,然後兩人在那一晚發生關係,也把和離書撕了,決定等所有事情結束后,舉辦個溫暖的小婚禮,象徵著重新當夫妻。

  今天,賀靖棠對洪氏和賀靖弘做出處分,說是心情不好想喝酒,她是他老婆,當然得安慰他,陪他一塊喝了。

  「看不出來你很善良嘛。」宋岑雅微醺的拍拍他的肩。

  「是嗎?」賀靖棠擱下酒杯,聽著她這句很恭維的話。

  「你沒有將他們一家子除籍,沒有把他們趕出賀府,你還對賀靖弘說,要將慶鑫堂交給他,你真的很偉大,你沒看到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嗎?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寬容的做出這種事啊。」宋岑雅又拍拍他的肩,「還以為你腹黑得沒人性呢,我以你為傲!」

  賀靖棠不覺得她的讚美能使人高興,「我不是說過,我要帶你回北方嗎?北方的市場大,在邊界那裡有許多異國人,可以交涉做生意,義父希望我能去那發展,留在這裡,我就無法顧全北方的生意了,所以我才會將慶鑫堂留給賀靖弘,到時若和他合作,勢必可以賺到更多錢。」

  「是這樣嗎?」宋岑雅雙眼迷濛的問。

  「當然了。」

  宋岑雅總覺得他真正的心思不是這樣子。

  罷了,他肯定是愛面子不肯明說。

  賀靖棠看她的模樣,笑著搖頭,眼裡滿是寵溺。

  無論你做什麼決定,我都支持你,不要達背你真正的心意。

  當時,她在他耳邊這麼說。

  他真正的心意是什麼?

  德叔已病得很嚴重,這一生他活得悔恨,不久於人世就是對他的懲罰,而洪氏他們罪不至死,也真心懺悔了,他真的要將他們一家人趕盡殺絕嗎?

  他想著,然後發現他累了。

  當宋岑雅握住他的手,對他說這句話,他感受到她手心上傳來的溫暖,覺得放鬆,突然不想再去恨了。

  他累了,只是如此。

  「而且,我發現靖弘其實很聰明,他只是活在我的陰影下,加上得失心太重,太想表現又剛愎自用,才會判斷錯誤,只要改改性子,再磨個幾年,也是大器之材。」賀靖棠說的是真心話,真心這麼認為。

  宋岑雅聽了,沖著他笑了笑,「靖棠,你做得很好喔。」她摸了摸他的頭。

  「嘿,給你獎勵!」她從衣襟里掏出一頂白色帽子,想替他戴上。

  賀靖棠蹙著眉,摘下。「醜死了。」

  「哪裡丑了?」

  賀靖棠不客氣的批評道:「技術真差,線都沒有對準,縫得歪七扭八。」

  宋岑雅氣極了,「不要你就還我。」

  「我要。」賀靖棠態度又一轉,塞入自己衣服里,放在心臟的位置。

  「還我、還我,你這個死腹黑,死傲嬌……」宋岑雅氣得直想將他收起來的帽子拿回來,雙手摸進了他的衣服里,十指摸呀摸。

  怪了,帽子呢?

  宋岑雅醉傻了,摸的可是他的腰間,帽子是在上方。賀靖棠像是被她摸到了什麼敏感地帶,黑眸一亮,朝她沙啞低笑道:「岑雅,你不知道你喝醉有多可愛?」

  他馬上將她橫抱起,帶往內室。

  「等、等等,為什麼我又在床上了,我炸雞還沒吃……」宋岑雅一躺平,馬上想跳起來。

  賀靖棠直接將她的手拉入他衣服里,「還想吃炸雞嗎?」

  宋岑雅臉紅,唔,是比炸雞迷人,她繼續摸,都送上門了,不摸白不摸。她十指更深深探入他單衣里,將手貼在他光滑結實的胸肌上。

  賀靖棠呻吟了聲,受不了的將她拉到身上。

  轉眼間,宋岑雅看到自己坐在他腰上,好像一副要享用他的樣子,臉不由得紅了。

  「來吧,你不想主動一點嗎?幫我寬衣,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。」賀靖棠邪氣的躺在床上,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。

  宋岑雅吞了吞口水。

  好吧,她來了!平常都是他吃她的豆腐,今天她就當大爺將他吃干抹凈吧!她張開十指,想將他脫光,再盡情蹂躪他。

  賀靖棠見她終於展開攻勢了,唇邊勾起得逞的笑,他將她灌醉,就是想享受這點夫妻情趣。

  不過……她怎麼沒動作?

  他一看,宋岑雅竟就這麼坐在他身上睡著了,接著倒在他身上呼呼大睡。

  賀靖棠真不敢相信,他那麼誘人的躺在床上等著她採擷,她居然睡著了?!

  或許不該讓她喝酒的,如今長夜漫漫,要他怎麼度過啊……

  賀靖棠大嘆三聲,讓她躺好睡好,又忍俊不住一笑。

  她真是他的寶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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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尾聲】

  賀靖棠花了三年時間輔佐賀靖弘,可說是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,在外人面前是個耐心教導弟弟的好兄長,但在賀靖弘本人面前可是讓他嘗盡血淋淋的痛罵與教訓。

  賀靖弘雖早知賀靖棠是個精明的人,卻不知他真正的本性如此惡劣,這才發現過去都太小看他了,什麼風度翩翩、溫文儒雅都是假象,都是騙人的。

  不過,這也徹底激起賀靖弘想努力上進的鬥志,吞下血淚咬牙做給賀靖棠看,這種「良性競爭」,也象著著兄弟感情好吧?

  賀靖庭則在三年前就嫁出去了,真讓人難以想像,她嫁給一個家世不若賀家的商家長子,對方是個敦厚正直的人,敢糾正她的壞脾氣,而賀靖庭竟也吃這一套,願意收斂性子,為他過樸實不富有的日子,本來這婚事洪氏是不同意的,就怕女兒吃苦,但看到女兒婚後改變那麼多,覺得以往是她將女兒寵壞了,便不再說話。

  而楊總管兩年多前過世了,後來他的病癒來愈嚴重,成天都在昏睡囈語,在死前的最後一段日子,都由洪氏照顧他,兩個人朝夕相處,或許是他人生里最甜美的記憶吧。

  在楊總管過世后,洪氏自認為自己是一切罪過的罪魁禍首,開始茹素、帶髮修行,用餘生來懺悔,心變得寬闊的她,給人的感覺跟以往相差甚大,看待賀靖棠的目光也充滿慈祥。

  賀靖弘也在一年前成親了,娶的不是官家千金,只是個普通的店鋪老闆的女兒,倒挺能幹的,幫了他不少忙,而且性子挺悍的,讓賀靖弘不敢鬆懈,更不敢納小妾。

  終於,在經過三年磨練,賀靖弘總算可以獨當一面了,賀靖棠便放心帶著宋岑雅到北方去,偶爾他會接到賀靖弘向他討教的信件,雖然賀靖弘的用詞不太坦率,但賀靖棠每次讀起信心情都大好。

  這樣看起來,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吧?宋岑雅在心裏偷偷笑著想,他曾經說過他沒有家人,但誰說家人不能重新打造?

  當然這三年來,賀靖棠不只是輔佐弟弟,他也在幫忙籌備在全國開大賣場。

  他喜歡聽妻子講起未來的事,腦筋動得快的他,也想來開個大賣場或是超商,當他到北方時,慶鑫堂已經開了第一家大賣場,接下來,他要開始籌備北部的,接著在其他地區開連鎖分店。

  更讓他驚喜的是,宋岑雅竟懂得那些金髮異域人的語言,也能與之對話,她說這是英文,在未來很常見。

  在北方,有來來往往的異國人,對他們來說會講異國語言的人,是他們極需要的人材,北方人比起南方人更不拘小節,女子露面做生意是被允許的,於是靠著宋岑雅流利的英文,賀靖棠談成不少生意,義父亦對她十分讚賞。

  直到宋岑雅有一次昏倒,把賀靖棠嚇壞了,以為是他讓她太忙碌,結果大夫一把脈才知道她懷孕了。

  成親三年肚皮始終沒消息,看著阿力和小倩一成親就馬上有喜,現在都生了第二胎,宋岑雅還真擔心李馨雨曾營養不良的身子不好受孕,現在有孕了,她總算鬆了口氣,和丈夫一起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。

  懷孕期間,宋岑雅也因為孕吐的關係痩了一大圈,直到五個月才恢復胃口,變得什麼都愛吃,加上丈夫疼她,總會餵食她,她毫不節制的吃下去,竟把自己吃到胖了十幾公斤來,心情好鬱卒。

  「我胖了。」

  「你哪裏胖?」

  「你看,都變象腿了。」宋岑雅真是不忍看她的大象腿。「我的肚子也圓滾滾的,我真的胖太多了。」她真無法想像,再過幾個月,她怎麼有辦法挺著肚子走路?

  賀靖棠蹲下身,突然拉起她的裙子,親了親她的小胖腿。

  「你、你……」宋岑雅驚嚇得不知該說什麼。

  他又轉而拉開她的衣服,親了親她渾圓的肚皮,「這裏圓滾滾的真可愛。」接著,他邪氣的將手探入她肚兜里,罩住那因懷孕變得豐滿的酥胸,「我更喜歡這裏。」

  她沒說話。

  發現她沒有反應,他抬起頭問道,「怎麼了?」

  宋岑雅只擠得出一句話,「你胃口真好。」她都胖成這樣了,他居然還有興緻?

  賀靖棠抱著她大笑,讓她不由得槌了他幾下。

  他替她揉起小腿,肚子變大后,她總是喊著腿酸,每夜入睡前,他都會替她按摩小腿,總讓她覺得好甜蜜、好幸福。

  「又怎麼了?在想小真嗎?」

  按摩到一半,賀靖棠見妻子突然發起呆來,變得沮喪,她說過孕婦會變得多愁善感,他想她大概又想起小真了。

  真是宋岑雅的妹妹宋岑真,小了她九歲。

  這三年來,她總在夜深人靜時掛念著在未來的妹妹,不知道回魂鏡的法力有沒有傳達到未來去。

  「別擔心,我會陪你祈禱的。」賀靖棠吻了吻她的額頭。

  宋岑雅安心的點了頭,在丈夫的攙扶下躺上床,閉上眼入睡。

  早晨的陽光射入房內,床上的女孩刺眼的翻過身想繼續睡,跟著放在床頭的鬧鐘響了,她伸長手按下鬧鐘,只賴床了一分鐘便馬上起床,不忘迭好棉被。

  盥洗完後到廚房做早餐,她早上有課,得吃飽才有精神,雖然吃外食很方便,但為了省錢她習慣自己煮。

  做好后,她端到床前的一張小矮桌吃,她住的是雅房,雖然房間很小,但難得的有小廚房可以做菜。

  

  矮桌前擺著一張電視櫃,後方牆上掛著一隻年曆,櫃子上擺滿了玩偶飾品、全家福照片和一把小巧古典的金色鏡子。

  「我怎麼又做了兩份!」宋岑真哇哇叫,她又多做了一份泡菜炸雞三明治,都已經過了一年半了,她總是會忘記姊姊已經不在了,多做她的早餐。

  「算了,拿來當午餐好了,我要開動了。」她雙手合十,喊完開動后大口吃下,露出美味的表情,但還是有遺憾,「還差了一點,還是姊姊做的最好吃。」

  她那個姊姊啊,最不會做菜了,但她最拿手的就是泡菜炸雞,泡菜是姊姊愛吃的,炸雞是她最愛吃的,姊姊說這樣一起吃剛好。

  姊姊大了她九歲,念的是英文系,很愛漂亮,總愛做指甲彩繪,穿的永遠是最時髦的新裝,可是在爸爸做生意失敗,和媽媽燒炭自殺后,姊姊就變了,她把指甲剪短,不再塗上任何色彩,不再穿那些昂貴的名牌衣服了,她還申請夜校就讀,白天工作,擔起撫養她的責任。

  當時她才十一歲,夜裏只要想到爸媽就會哭,都是姊姊會陪著她、哄著她。

  姊姊也很努力想取代媽媽照顧她,還學起媽媽打毛線衣,可惜成果不怎麼樣,她也想學做菜,但煮的最好卻只有泡菜炸雞。

  因為她不想天天吃泡菜炸雞,只好學做菜,還煮的比姊姊好,每天煮好吃的料理,是她唯一能為姊姊做的事。

  她以為自己能和姊姊一直相依為命下去,卻沒想到,那麼疼她的姊姊會在一年半前的一個晚上猝死,醫生說姊姊有可能是過勞死,她一想起姊姊這幾年辛苦工作著,就難過得要死。

  姊姊走了,這世上她已經沒有親人了,媽媽當年為了嫁給窮小子的爸爸,早和家人脫離關係,爸爸那裏的親人也不在了,就只剩下她一個人。

  她好寂寞、好孤單,她還有很多話還沒對姊姊說,她想對她說,她被繫上的某個男同學纏上了,他很討厭,成天嘻皮笑臉的,才見第二次面就要求她和他交往,而且她分明沒答應,他卻逢人就說她是他女朋友,更誇張的是,他還硬塞給她他們家的傳媳之寶,說以後要跟她結婚,那傢伙真是瘋了。

  他所說的傳媳之寶是一面金色的古典小鏡子,是個古董,聽他說是他們家祖先流傳下來的,具有神奇的法力,可以保護她。

  會有什麼法力?她才不信呢,這根本是他把妹的絕技!當時,她心裏是這麼想的。

  但她萬萬沒想到,神奇的事真發生了,某天她出了一場車禍,在她騎著腳踏車要幫姊姊買生日蛋糕時被一輛闖紅燈的轎車撞上,當場飛了出去,被送到醫院,在意識模糊間,她感覺被一層溫暖的光包裹住,待醒來后,她發現醫護人員都直呼是奇跡,因為她原本幾乎要被斷定為植物人了。

  而就在她醒來的前一天晚上,姊姊就猝死了,她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……

  姊姊死後,她才知道姊姊省吃儉用,留了許多積蓄給她,讓她不用打工就可以順利念完大學。

  宋岑真感傷完,很快將三明治吃一吃,她還有課要上呢。

  吃完后,她將盤子和杯子拿到流理台洗,再將桌子擦了擦,整理得乾乾淨淨。

  一個人住后,必須獨立自主的照顧好自己,打理好日常生活,才能不讓在天上的姊姊擔心,她以後還要成為像姊姊那樣的女強人,所以她要好好念書,才能進最好的公司。

  鈴鈴……

  宋岑真正在換外出服,在心裏怨了聲那傢伙也太早來了吧,還有,她有答應要讓他接送嗎?每天都早早來按門鈴是怎麼回事?

  她不理會,繼續換衣服。

  下一秒,手機的旋律開始響了。

  宋岑真在心裏罵著,到底是誰出賣她,把她的號碼給那傢伙的!

  在門鈴和手機輪流轟炸后,宋岑真終於換好衣服,背好放滿課本的背包。

  最後出門前,她朝爸媽和姊姊的神主牌位上了香,如平常一般報告道:「爸、媽、姊姊,我去上課了。」

  踏出了家門,宋岑真看到有個長相俊朗又陽光的男孩在等她。

  「小真,走吧!」男孩笑咪咪道。

  「我有說要讓你載嗎?」宋岑真嘴唇得高高的,卻釀著甜蜜,看起來並沒有嘴巴說得那麼討厭他。

  其實她心裏很明白,要不是這傢伙每天吵著她,陪著她,她也無法平順的度過喪姊之痛。

  宋岑真心裏想著,見男孩厚臉皮的想牽她的手,她捏了他一下,和他吵吵鬧鬧著,一起進了電梯。

  半夜,宋岑雅忽然醒了過來,睜大雙眸。

  「怎麼了?」自妻子懷孕后,賀靖棠就變得格外敏銳,只要她睡不好,他就會自動醒來。「不舒服嗎?」

  「我夢到了小真……」宋岑雅喃喃地道。

  「她過得如何?」賀靖棠好奇問道。

  「她過得很好。」宋岑雅滿足地道,她看到月曆上的日子,是小真出車禍的一年多后,顯示小真已經避過那次災難,她也看到回魂鏡,鏡子肯定發揮了功效,而在那個時空的她已經死了,她看到自己和爸媽的神主牌位。

  真過得很好,身邊還有個愛笑的男孩陪著她。

 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她情願相信這是真的。

  一想,宋岑雅心情很好的對著丈夫道:「我們的第一個孩子,就用真這個字取名吧,好不好?」她想要一直懷念妹妹。

  「你說好就好。」賀靖棠溫柔的道,替她蓋好被子,「睡吧!」

  宋岑雅心裏已無懸念,她偎著丈夫而睡。

  她也會過得很好,和她心愛的人一起在這個時空裏好好生活下去……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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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32 PM

【後記夏天退散佟芯】

  大家好,我是佟芯。感謝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。

  寫這篇後記的時間是十月初,天氣終於有一點點轉涼了,起碼我現在坐在電腦前打這篇後記,都不用開電風扇。

  這個夏天實在熱太久了,印象中往年到九月就不太熱,可是今年到九月依然很熱,說起來我一直都是怕冷不怕熱的,可是今年真的特別熱,我們家沒有冷氣,往年都不覺得有問題,今年就受不了,不過也沒衝動的去買冷氣機就是,電費太貴了,忍耐點吹電風扇就好。

  我想夏天大家都喜歡吃冰消暑吧,大口吃冰、喝冷飮最好了,可是我沒有吃冰的口福啊,因為本人的腸胃太弱太敏感了,不宜吃冰幾,我吃剡冰要另加熱開水,每次都被吐槽,喝冰飲要先加熱或放到不冰才喝,所以天氣再熱我也只能喝熱飲和常溫的飮料,只有超商有新出的冰淇淋才會嘗鮮一下,還只能偶爾吃,因為吃太多冰就會有報應,屢試不爽啊。

  我也最討厭夏天了,因為小強很多,七八月時每天都會被嚇到,我膽子算很大了,大部分不受歡迎的動物我都不怕,我覺得壁虎好可愛,蛇也一直想摸摸看,扭動的毛毛蟲、馬陸,連蜘蛛都覺得可愛(它們是益蟲,會吃小強,看到它們我都會心存感激),一般的昆蟲我也會無視,不要爬到我身上就好,可是就是怕小強囧,看到我就會瞬間崩潰,一邊尖叫一邊把它殺死。

  為了殺小強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,因為怕小強爬上床,我曾經把樟腦丸繞著床放一圈,差點沒被熏死,還曾在地上噴了佟媽買的什麼油,說是小強會怕那個味道,結果噴得地上粘答答,費了很大力氣才清乾淨,也曾在流理台上擦了佟媽買的檜木油,說是可以防蟑螂,我就擦很多,結果把整間廚房搞得都是刺鼻的味道,還被佟爸罵,最後還是覺得殺蟲劑最管用,我就繞著電腦桌噴了一圈,以防寫稿時小強靠近我一步,結果因為噴了太多,換被佟媽罵,哈哈。

  趕快冬天吧,雖然我很怕冷,是非常非常的怕,衣服向來也都穿得比別人多,可是我情願冷死也不要看到小強這種恐怖的生物!(祈禱)

  對了,交完稿的隔天,我也趁著空閑去植物園運動了,自從減完肥后我就沒再運動了(汗),加上天氣熱更懶得動,沒想到因為太久沒運動,我快走個五十分鐘,竟鐵腿了三天,實在是太弱雞了,我想如果天氣冷一點的話,我會比較勤勞來運動……應該吧。

  來談談這本稿子,這本書的字數又爆了,寫到實際字數十萬,硬是比上一本多出三、四千字,其實我每次寫稿都會算字數的,可是到最後都無法控制,完稿時是九萬二,等我修潤完稿子就變成十萬字了。

  在寫這一本時,第四章是讓我最傷腦筋的地方,我常常跟我朋友哀嚎,我的女主角很聰明,口才很好,可是作者不聰明,口才不好怎麼辦……我真的是很認真在煩惱這個問題。

  男女主角之間的愛情是由互相欣賞,惺惺相惜開始,之後再藉由看到對方的另一面,更進一步加深彼此的好感,這是我比較少嘗試的寫法。

  這次的稿子還有個特別的設定是,女主角擁有原主的記憶,也一直以為自己還能夠再回到現代去,到最後才發現她早已經死了,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麼寫,覺得還挺新鮮的,主角們也因此以為會分開,我覺得實在很虐男主角啦,一邊寫一邊覺得他很可憐,可是沒辦法還是要虐他。

  下一本書又是很大的挑戰,是我從來沒寫過的題材,還在努力寫大綱中,希望可以挑戰成功!

  對了,十月底我要去墾丁玩呢,等我回來時應該出版了吧?希望大家會喜歡這本書。

  沒意外的話,這是今年的最後一本書,明年再見喔!(揮手)

【全書完】

註:相關書籍推薦:
1、穿越尋寶去之一《福妻招進門》;
2、穿越尋寶去之二《小妾上位》;
3、穿越尋寶去之三《公主越雷池》;
4、穿越尋寶去之四《王妃無德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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