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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井上青 -【穿越尋寶去之二】小妾上位

【小說封面】



【內容簡介】
所謂小妾,就是砲灰,是穿越女絕對不想要的身分,可她從現代菁英心理醫生穿成大戶人家的庶女後,貪財的爹就把她跟嫡女妹妹搭配出售,讓她成了這個冷面富商的妾,好換更多銀子!但她的新婚夫婿娶她們似乎別有目的,他不惜花一萬兩聘金也要娶她妹妹為正室,現下卻專寵她這個贈品,娶她的排場比娶正妻大不說,還夜夜睡在她房裡,對她噓寒問暖……好啦,她承認,看跋扈的妹妹被氣得花容失色她超爽,被人這樣呵護寵愛她也很感動,漸漸放不下他,得知他曾遭遇大火,失去親人,也毀了容貌,她只覺得心疼,發現他因燒傷疤痕被她妹妹惡言傷害,她更想用跆拳道揍那死小孩,搶過正妻位,跟他牽手到白頭,幾乎都要忘了自己其實不值得他對她好,也不該動心──
因為她舉手搶當妾,是為了騙取他的傳家寶,回現代救父……

【出版日期】2014/10/22

【出版社名稱】新月

【書系及編號】甜檸檬805

*1.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,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。
*2.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。版權為原作者所有。
*3.支持原作者,請購買正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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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珍惜眼前的緣分 井上青】

  寫這本書時,將女主角穿越的理由設定為她的姻緣不在現代,而是在古代,當時阿青就想,說不定真的是這樣,那些還沒找到真命天子的姊妹們,她們生命中的男主角,或許真的在某個時空癡等著她們,去圓他們的緣。

  如果真是這樣,那阿青是不是應該來成立一個「穿越到古代覓姻緣協會」,幫助姊妹們去古代尋找她們的相公,但前提是要先找到能讓她們去到古代的時空隧道。

  不過,這可能會有點久,但為了牽成美滿的姻緣,阿青一定會盡全力上山下海去尋找,瞧,前方地上就有可疑的洞穴,待阿青仔細觀來,啊,歹勢,只是一個蟻穴。

  冰友啊,不要以為阿青是因為寫穿越故事寫到走火入魔,其實阿青想表達的是,要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,要不,今生沒能圓起的緣,可能要等到下下下下下一世,又得穿越來圓,不是挺麻煩的嗎?重點是,那時時空隧道不知找到了沒?

  難得阿青這麼正經(有這回事嗎?),冰友啊,俗話說︰「十年修得同船渡,百年修得共枕眠」,要珍惜得來不易的緣分,願大家都能找到好姻緣,順啦!

  注︰冰友,閩南語,朋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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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一章】

  「爸,你一定要趕快好起來,你不是說等我自己開業,你要在診所當總管,大到屋頂漏水,小到廁所衛生紙都歸你管……你再不醒,我可要把這涼缺讓給阿水叔了。」

  坐在病床旁,看著身上插著管子,已躺了半個月動都未動的父親,左佳歡心焦的流下淚。

  半個月前,父親在騎機車幫她送便當來醫院的途中出了車禍,經搶救後,命雖保住,但卻成了植物人。

  他們家「一門三醫」,她的兩個哥哥和她都是醫生,父母以他們為榮,父親更是疼愛她這個未出嫁的女兒,知道她不愛外食,堅持親送母親做的便當給她。

  家裡離她服務的醫院並不遠,但勞累父親每日親送便當,她怎麼過意的去,她勸過父親不需這麼麻煩,她上班前順便帶便當過來,中午蒸一下就好,但父親搖頭說蒸過的不比現煮,而且營養都流失了,執意送便當。

  母親也說,提前退休的父親閑得發慌,幫女兒送便當,順便到醫院當志工,有了這個「重大任務」,他的日子過得才有意義。

  未料,這個「重大任務」,卻間接害父親躺在床上,動也不能動。

  兄妹三人雖都是醫生,可對父親的病情卻一籌莫展,她是心理醫生,大哥是婦產科,二哥從小兒科轉醫美,以往讓父親引以為榮的三兄妹,在他最需要幫助時,卻完全使不上力,她又慚愧又心急,淚水直落。

  「老天爺,我求求您,讓我爸快點醒來,不管要折壽或是要我一輩子都待在醫院,不能自己到外面開業,我都願意,只求您保佑我父親,讓他清醒過來。」

  束手無策下,她唯一能做的,就是跪地雙手合十誠心地向上蒼祈求。

  先前她直嚷嚷,每天在大醫院超時看診,長時間下來,她的身心真的有點承受不了,大哥和二哥都建議她,可以找幾位志同道合的心理醫生一起創業,和大醫院相比,診所較不會有超時看診的情形,且看診質量好得多。

  疼愛她的父親第一個舉雙手贊成,還煞有其事的說要當總管,連診所名都幫她取好了,叫做「合家歡心靈診所」,因為她叫「佳歡」,取其諧音,且每個家人身心健康,全家自然歡樂。

  思及此,她哭得更大聲。

  「爸,你要快點醒來,我們全家才能『合家歡』。這是你自己說的,每個家人身心健康,全家自然歡樂,不是嗎?」跪在地,左佳歡握著父親的手痛哭著,「我想要我們一家人和以前一樣歡樂。」

  她趴在病床上,哭得不能自已,哭累了,沉重的眼皮慢慢闔上,在抽噎聲中漸漸睡著了。

  「欸,連睡覺都在哭,妳到底哭夠了沒?」

  睡夢中,左佳歡依稀聽見有老者的說話聲,這聲音很陌生,她想睜眼瞧瞧是誰在說話,許是太累,努力許久眼皮仍是睜不開。

  「其實我是被妳的孝心感動,才不顧一切挺身而出,要不然,一般人想見到我本尊還見不到呢。」老者喃喃自語一番後,開門見山說︰「我有個能救妳父親的辦法,妳願不願意試?」

  聽到老者這麼說,又驚又喜的左佳歡倏地睜開眼,沒時間納悶為何方才怎麼使力都睜不開眼,現下居然一瞬間就能睜眼,她只想盡快得知救父的方法。

  「老爺爺,你有能救我爸爸的方法?」

 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白發、白眉,外加白胡子長到胸口的陌生老者,左佳歡心想,這個老爺爺感覺已活超過百歲,他是什麼人呢?

  沒空多想,她急問︰「是什麼方法,請您快告訴我!」

  老者模模自己的白胡子,不答反問︰「妳先回答我一個問題,為什麼妳已經三十五歲,還不嫁人?」

  左佳歡愣了下,這問題跟救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,不過現下重要的是要問到方法,即使要她當場做一百個伏地挺身,她也二話不說馬上做,何況只是回答一個小問題。

  「三十五歲又怎樣,滿街多的是三十五歲沒嫁的單身女子,不過我是根本就不打算嫁人。您知道嗎,我的病人里只要是已婚的婦女,十個中有九個是因為婚姻不快樂。」左佳歡嘆息的道︰「怨丈夫賺的錢少、不夠體貼、愛抽煙、愛喝酒,待在外面的時間比家里還長,最可悲的是,男人寧願和詐騙集團鬼扯哈啦,也不願和自己的妻子多說一句話,她們都覺得自己和丈夫越來越像陌生人,可為了孩子又無法離開這段令她們感到痛苦的婚姻,弄到最後,很多人都憂郁癥上身。」

  「也、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這樣。」老者吶吶的說。

  「那是當然!我爸就是模範丈夫,他愛家愛妻更愛兒女。」

  「就是、就是,有這麼好的典範,妳更應該對婚姻有信心,早早嫁人才是!」老者自言自語著,「虧妳各方條件都這麼好,卻一直不嫁,害我被上頭叮了滿頭包。」

  沒聽見老者在嘀咕什麼,左佳歡自顧自的說︰「那些埋怨丈夫的話語,只是旁因,我不想嫁的真正主因是……我要留在父母身邊盡孝道,陪他們一輩子。」她神情十分認真。

  大哥和二哥都已娶妻生子,算是圓了父母抱孫的心願,可他們皆因工作在外購屋成家,她不想年邁的父母身邊無兒女陪伴,才會挑選離家近的醫院工作,並且打定主意不婚。

  似能看透她內心的想法,老者突然一臉感動,老眼罩上一層薄霧。

  「老爺爺,您……」左佳歡盯著他直看。

  「沒,沒事。」以為她是想問他為什麼好像要哭的樣子,老者連忙擺手笑著。

  「什麼沒事,您不是要告訴我,救我爸的方法?」左佳歡急了。

  「對,我是要告訴妳。」老者怔了下,導入正題,「妳父親再這麼躺下去,恐怕不妙呀,除非能找到『闢邪玉』,也許能讓妳父親蘇醒。」

  「闢邪玉?哪里有賣,我馬上去買。」

  「能買得到,還需要我這老頭來給妳指引?」

  「噢,那……」左佳歡突然想到還未請教他是何方神聖,「老爺爺,請問您是?」

  「我姓月,大家都叫我老頭子。」

  「岳老頭……」察覺自己失禮,她忙不迭改口,「不是,岳老爺爺,請問您說的闢邪玉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?深山里嗎?還有它長什麼樣?」即便要徒手去挖,她也會去把它挖出來救爸爸的命。

  「別急,我弄給妳看。」老者從寬大的袖口中,拿出平板計算機,滑了幾下秀出了闢邪玉的照片。

  左佳歡定楮一看,屏幕上不只有照片,還有文字解說,那是一塊貔貅玉墜,特別的是翠綠的貔貅背上有一道清晰可見的紅色脈絡。

  「這道紅色的脈絡是……續命血脈?」看著解說文字,左佳歡驚訝的問。

  「沒錯!」老者手一揮,平板計算機憑空消失。「只要能找到這塊闢邪玉,就能為妳父親續命。」

  原被老者像變魔術般把平板計算機變不見的舉動嚇住,一聽到闢邪玉能為父親續命,她忙不迭問︰「這塊闢邪玉,到底在哪里?」

  「它不在這里,在……不同的時空。」

  「不同的時空?異次元空間?」

  「呃,要這麼說也行啦。」不想拐彎抹角,老者直言,「它其實是在古代,某一個歷史上沒記載的朝代,要得到它,妳得親自去那個朝代取。」

  左佳歡怔了下,接著恍然大悟,「意思是,要我像電視劇那樣,穿越到古代?」

  「對,就是那樣。」老者瞇眼問她,「妳願意嗎?」

  「我當然願意。」左佳歡想也沒想就點頭。「不過,我要怎麼去?」

  「只要妳願意,我就能幫妳。」老者一臉喜色,「那,妳打算什麼時候去?」

  「當然是現在,馬上!」

  「OK!沒問題,我馬上把妳送到那個朝代去。」

  老者突然表現得比她還心急,左佳歡覺得有些怪異,正想開口問他為何如此殷勤幫她,突覺自己身子變得輕飄飄,在一股強大吸力將她吸走的同時,她瞬間暈厥過去。

  見送她到古代一事圓滿達成,老者松了一大口氣,拿著紅筆在姻緣簿上將「左佳歡」的名字圈起。

  「解決了南區頭號不婚者,這下我可以快活好一陣子,不會再被王母娘娘念到耳朵長繭了!炳哈哈!」

  仰首大笑三聲,一陣白霧飄起,老者瞬間消失。

  痛!她的頭好痛!

  「小姐,妳醒了嗎?」

  耳邊傳來細微輕問的聲音,左佳歡想回答,卻張不開眼,出不了聲,只覺全身都痛,骨頭都散了似的。

  她這是怎麼了!

  「小姐,妳快醒醒呀,妳要是死了,留我一個人怎麼辦?」

  啜泣聲響起,左佳歡心頭納悶不已,她若死了,傷心哭泣的也是她自個的家人,怎會有一個陌生女子為她悲傷?

  雖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了,但想要病人趕快清醒的心情她最懂,她為了喚醒車禍變植物人的父親,不知趴在病床痛哭過幾回了。

  「小姐,我好害怕,爹他……不,老爺他、他會不會因為妳一直不醒,不需要人照顧就把我送走?」

  這個傻丫頭,如果她一直不醒,才更需要人照顧呢,不過……這個陌生女子到底為什麼對著她說一些奇怪的話?

  是說,她最近似乎常遇到陌生人趁她睡著之際,在她耳邊說話,先是岳老頭,然後是這名聲音聽來頗稚女敕的女子……等等,岳老頭!

  痛得皺一下眉頭,她依稀想起一些和岳老頭的對話,對了,岳老頭說有塊闢邪玉可以救醒她爸,可它在某個歷史未記載的朝代,然後她得親自前來取它……

  「小姐……玉瓖姊姊,其實我是妳的親妹妹,我外公欠了老爺,就是我們的爹一筆錢,可他無力償還,便想把我娘賣給老爺,但老爺嫌棄我娘的出身,雖然佔有了她卻沒帶她回府,只偶爾給點銀兩……我娘受不了鄰人的閑言閑語,在我五歲那年自縊,前年我外公外婆相繼去世,爹不得已才將我帶回馮家大宅來,但他不許我說出自己身世,原本他要我去當玉環姊姊的丫鬟,可玉環姊姊不喜歡我嫌我笨手笨腳,還好妳不嫌棄我,讓我當妳的丫鬟,我才能留下來……」

  女子邊哭邊喃喃自語,把自己的身世說了一遍。

  「我知道妳的處境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,可若是我們安安分分,還是可以在馮家住下,但現下妳……妳要是再不醒,我一定會被爹送走……」

  哭哭啼啼的聲音惹得左佳歡心煩,要她說幾次,她病倒才需要人照顧,這丫頭在窮擔心什麼!

  不過光聽她的說那一堆話,還有小姐、老爺、丫鬟的,難道她真的……穿、越、了

  那個岳老頭還真有本事,真把她送到古代來了,那她得趕快開始找闢邪玉!

  雖然頭痛、手痛、腳痛,全身痛得不得了,但不管這身體是不是遍體鱗傷,她來此是要尋找闢邪玉的下落,可不是來養傷的,她不能一直躺著不醒,也不想再聽這小丫頭哭哭啼啼……

  左佳歡,快點醒來!再不醒,妳就得和妳爸一人躺古、一人躺今,父女倆就躺著等死算了!

  左佳歡不停地「告誡」自己,靠著強大的意志力,終于在她聽到小丫頭第十一次說她會被老爺送走時睜開眼。

  國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,她是足足被吵了十一回。

  她醒來第一句話,就是對著小丫頭惡狠狠地說︰「給我閉嘴!」

  呃,她明明是要「惡狠狠」的罵,可發出的聲音怎像小貓叫?她想,可能是這身體受傷太虛弱,氣若游絲的緣故。

  「小姐,妳醒了……太好了,小姐妳終于醒了!」破涕為笑的小丫頭,驚喜之余,撲向床上,用力的抱住她。

  「啊——好痛,痛死我了!」好不容易靠著意志力醒來的左佳歡,下一秒,又痛暈了過去。

  「小姐,妳……還痛嗎?」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幫忙上藥,語帶愧疚的輕聲問。

  「全身傷痕累累的,哪能不痛!」

  坐也不是、躺也不是,偏偏體力還未恢復,站不到一分鐘人就搖搖欲墜,側躺在床上的左佳歡忍不住低咒了聲。

  昨晚她醒來又被小丫鬟抱得痛暈過去,今日一早醒來,才得以看到「自己」的身體是多麼的慘不忍睹,一條條的鞭痕劃在身上,可真的是體無完膚!

  她問過這小丫鬟,噢,她說她叫小秋,小秋怯怯的告訴她,她這身傷是馮家二小姐馮玉環命人打的,原因是她偷了她的一支玉簪。

  可這個身體原主不也是小姐嗎?為何要偷自己姊妹的玉簪?就算真拿了,有必要這樣往死里打嗎?

  她再細追問才知,原來身體原主叫馮玉瓖,是庶出,她的境遇只比小秋好一丁點,她的生母當年是有進馮家門,只不過在她五歲時就生病死了,從此沒人疼沒人愛。

  馮玉環是嫡出,和她同年,雖比她晚一個月出生,但她從不喊她一聲「姊姊」,或者壓根沒將她當自己姊妹,從她下手如此狠毒就可知。

  「小姐,妳真的……什麼都不記得了?」小秋蹙眉問。

  從早上她醒來到現在都已經傍晚,小秋還是時不時的問她這個問題。

  欸,這個小秋也是個可憐的丫頭,已經沒有親人可以依靠的她,隨時在擔心會被送走一事。

  「都不記得了,我看我肯定是發高燒,燒壞腦子了!」她虛弱的說。

  可憐的還有身體原主,被打成這般,渾身燒燙,簡直是活活被折騰死的。

  她不用想也知,那個二小姐只是拿玉簪當借口,想整死原主才是真目的。

  小秋害怕的哭起來,「那怎麼辦?」

  「只要死不了就好。」是啊,只要她不死,趕緊找到闢邪玉才是最重要的事。

  本想問小秋知不知道「闢邪玉」的事,可左佳歡想想,在這個家,小秋顯然比馮玉瓖還沒地位,問她也是白問。

  不過她倒是從小秋口中得知,她現處的朝代是飛龍王朝,那個岳老頭說的沒錯,這的確是一個歷史上沒記載的朝代。

  她想,岳老頭既然把她送到馮家來,闢邪玉肯定就在馮家。

  「我爹呢?」她問。她暫時不想「戳破」小秋是馮老爺私生女一事,畢竟她初來乍到,自己的事還得先忙一陣,等有空再來處理其他的事。

  「老爺去江南已經十日了,還沒回來。」

  噢,原來是大人不在家,難怪那個馮玉環敢如此膽大妄為,活生生把姊姊打死。

  「那這個家,現在作主的是誰?」她嘀咕著,「千萬別告訴我是馮玉環。」

  「當然不是二小姐。」小秋低聲說︰「老爺不在,家里有老夫人作主。」

  「那她怎沒為我作主?」左佳歡直接的問。

  「蛤?」小秋狐疑的看她一眼,小姐以前可不會這麼問,受了委屈,通常都是和她一樣躲著哭。「呃,老夫人這幾日得了風寒,所以……」

  「噢,原來。」

  左佳歡大抵了解馮玉瓖是個懦弱的女子,在這個家是沒個什麼地位的庶女,不過這些都不礙事,只要能取得闢邪玉,管他是嫡是庶。

  她沒再多問,讓小秋繼續上藥

  「啊!輕點、輕點……」她痛叫。

  對自己姊妹下手如此狠毒的馮玉環,絕對是個心理變態的女人!

  半個月後,身上的傷痕雖未完全痊愈,但左佳歡已能下床自由行走,這半個月來,她終于知道嫡庶之分代表多麼明顯的差別待遇,受了一身重傷的她,簡直像待在冷宮的棄妃,無人聞問。

  旁人也就算了,可她的親爹、親女乃女乃就只來看過她一回,見她沒死但卻忘光了所有事,母子倆一個樣,表情不耐煩的嘆了口氣,轉頭就走,好像是在說庶女已經夠惹人厭了,還犯傻。

  這些日子,他們連理都懶得理了,似乎想讓她待在後院廂房,自生自滅。

  原本她還希冀她爹馮金城回來了能為她作主,至少教訓一下馮玉環那個壞心女,但現下看來,沒半點指望了!

  一樣都是當爹的,她在現代的爹好太多了,這個古代的爹,呸,他哪有資格當爹!

  大人不管她,正中馮玉環下懷,這三日來,她指示廚房一天只能讓她們吃一顆干硬的饅頭,還好馮玉瓖的生母生前待府里的下人都還不錯,他們會偷偷的替她送好一點的湯藥和食物,她才沒痛死,小秋也才沒餓死。

  「小姐,妳要去哪里?」端著洗臉水進來的小秋,見她沒躺在床上休息,反而坐在梳妝台前打扮,愣問著。

  「我要去給女乃女乃請安。」左佳歡輕描淡寫的說。

  既然她已可以活動自如,自然不能坐以待斃,她要主動出擊去找闢邪玉。

  她想過了,這個家雖是馮金城在作主,但他忙著做生意、忙著去尋花問柳,待在家的時間比一只常溜進馮家偷吃食物的野貓還少得多,她不想在他身上下工夫,那只會浪費她的時間。

  假設這個闢邪玉是馮家的傳家寶,除了馮金城,能將它取出給她看一看的,就只有馮家老夫人溫氏,她自然得先討好溫氏再說。

  「給老夫人請安?」小秋一臉驚詫,放下水盆後,她忙不迭走到她身後猛搖頭,「小姐,不,不用。老夫人說過妳、妳不用去給她請安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左佳歡從鏡中看著一臉慌亂的小秋。

  「因為……」小秋囁嚅半天,不敢說明原因。

  「因為我是庶出,原就不得女乃女乃的歡心,加上現在又犯傻,更令女乃女乃生厭,所以還是別去的好,免得惹女乃女乃生氣?」小秋不敢說,她自己說。

  小秋先是一怔,隨即一臉尷尬。

  「我都能猜中妳的心思,妳覺得我傻嗎?」她問。

  小秋猛搖頭,「小姐妳……不傻,好像還變得比、比以前聰明,還很會說話。以前妳一整天說不到幾句話,常常都是在流淚,我就陪著妳一起哭。」說著,小秋似真要哭了。

  左佳歡在內心輕喟,這主僕倆一天到晚都躲著一起哭,她們的日子過得也太可悲了!

  也許死了離開馮家這些沒天良的人,對馮玉瓖來說,反而是種解月兌。而她穿越過來第一個要幫助的人,就是小秋。

  「現在,妳不用陪我哭,先陪我去給女乃女乃請安。」馮玉瓖的手邊沒什麼發飾,倒也省事,她整整衣服,起身道。

  見她真的打定主意要去,小秋眉頭緊皺,怕直接拂她的意會惹她生氣,只敢輕搖頭。

  「至少我得讓女乃女乃給我們作主,一天只吃一顆干硬的饅頭,誰活得下去呀!」她想,即便溫氏再怎麼不喜歡馮玉瓖,可她到底還是她的親孫女,再者馮家家大業大,應該不至于不給吃的。

  「我,我可以。」小秋怯怯的道。

  「我不可以!」左佳歡翻了個白眼,「我吃膩了,且那一顆饅頭得分三餐泡水吃,野貓都吃得比我們好!」

  她才說話說得大聲了些,頭就暈了,差點站不住。

  「小姐……」

  小秋急忙扶住她,她反拉著小秋一徑地往外走,再不去,過兩天她可能餓到無力走出這個房門,沒病死,恐怕就先餓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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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二章】

  來到馮家大廳外,下人見到左佳歡先是一怔,待她欲進入大廳時,下人立即擋住她的去路。

  小秋低垂著頭在她身後輕扯她的衣裳,示意她趕緊掉頭,她手往後撥掉小秋的手,抬高下巴質問下人。

  「你們這是在做什麼?」

  下人們被她的質問嚇得怔住,面面相覷後,其中一個回答道︰「玉瓖小姐,這會角管家正在向老夫人稟報府裡月帳,你……若要進入,恐怕不妥。」

  左佳歡側耳聆聽,果然聽見裡邊似有下人在向老夫人稟報什麼。但她想,這應該只是藉口,真正的緣由是,擔心溫氏見了她,心情不美麗之餘,他們這些下人會跟著遭殃。

  「我是老爺的親生女,管家在報告府裡月帳,我進去有何不妥?」再和下人磨蹭下去,就算她來了一百回也進不了大廳,她既然來了,就沒有無功而返的道理。

  這個身子雖弱,但她左佳歡可是跆拳道黑帶,要「推」開這兩三隻小貓,難不倒她!

  左推右揮,移開眼前障礙物後,她順利進入大廳。

  「魚肉五兩、豬肉十兩、蝦子十兩、青菜十兩、豆子五兩、豆腐三兩、其他幹貨十兩,總共是……六十三兩。」

  一進入廳內,她看到坐在上位的溫氏,單手撐著頭,似乎身體不適,蹙眉閉著眼聆聽另一位身著華服、手拿帳本的中年婦女在報帳,一名中年男子立在一旁,聽到她報完帳,表情詫異,但被中年婦女一瞪,立刻低頭。

  「玉瓖小姐……老夫人,玉瓖小姐她……」沒攔住她,下人追進來,各個表情惶恐。

  「大膽!」中年婦女怒瞪著她,拍桌而起,「你這臭丫頭,誰準你進來了!」

  聽到吵鬧聲,張眼坐直身的老夫人一見是她,也露出不悅之色,「誰讓她進來的?」

  「你們這些廢物,還杵著做什麼,還不快把她給我攆出去!」中年婦女厲喝著。

  下人欲架她走,她輕松彈開他們,看著溫氏,自顧自的說︰「魚肉五兩、豬肉十兩、蝦子十兩、青菜十兩、豆子五兩、豆腐三兩、其他干貨十兩,總共是六十三兩?」

  她將方才報帳的內容,一字不漏的重述一遍,在場的人皆露出驚訝神色,她隨即又拋出一顆震撼彈。

  「不知這帳是這位大嬸算的,還是這位大叔?」她有意無意的看了中年婦女一眼,目光最後落在身旁的大叔身上。

  她病後忘光所有事,成了「傻子」的事,府里上下皆知,這更好,她不認得任何人,就理所當然了。

  「大嬸?」雖知她傻了,可被叫成大嬸,中年婦女還是一臉氣呼呼的樣子,「馮玉瓖,我看你是沒規沒矩,裝瘋賣傻!」

  「那,這位大嬸,請問你是?」馮玉瓖裝傻的問。其實她光用膝蓋想就能猜到她是誰,能在大廳里向老夫人報帳的女人,自然就是馮金城的正妻,馮家的夫人余金花。

  見夫人生氣,小秋連忙在她耳邊提點,她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樣。

  「噢,原來是母親。母親,玉瓖因為大病一場,這會誰都不認得,加上母親你可能太忙都沒去看我,所以我才不認得你。」左佳歡笑咪咪的說︰「我就認得女乃女乃,雖然女乃女乃只去看過我一次,但我就記得她了。」

  一席話明褒暗貶,眼前這對婆媳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。

  在她們惱羞成怒前,她從容的將話題轉回,「方才的帳目結算金額似乎有誤。噢,這位想必就是角管家吧?」她看向身旁的中年大叔。

  「是,玉瓖小姐,奴才是角正,府里的老管家。」角正躬身道。

  左佳歡知道他,這幾日他有讓下人偷偷送了些食物來,想必是善心的好人一個,這樣的人不可能亂做帳,想必「算錯帳」的,是那位還在瞪她的母親。

  「角管家,你是不是老了,犯糊涂了,那麼簡單的帳你也能算錯!」左佳歡故意說著。

  「這……」角正看向余金花,一副有口難言樣。

  「把帳本拿來給我看。」精明的溫氏,眼一瞅,便知其中有異。

  「娘,您身子不適,別費心……」余金花馬上阻擋。

  「拿來!」溫氏嚴厲的看她一眼。

  余金花心一驚,故意又看了帳本一眼,佯裝吃驚,提高聲調道︰「呀,敢情是我眼花了,剛剛看到的明明是六十三兩,這會怎變五十三兩?」她瞪了角管家一眼,「角管家,你也真是的,聽到我報錯帳,也不會出個聲!」

  「呃,是,奴才一時沒留心,沒察覺夫人念錯了。」

  見角正硬生生的扛下錯,想來必是礙于余金花的威勢。左佳歡猜想,余金花故意趁溫氏身子不適,多報了十兩帳,若真能蒙混過關,這多出來的十兩,自然就進這位大嬸的荷包。

  雖看不過去,但姑且放過她,今日來的主要目的是要替自己掙口氣,勾心斗角的事,等她在馮家站穩地位,再來做那才更來勁!

  溫氏看了帳本後,確定帳目無誤,想到方才孫女一聽就知有誤,便心血來潮的翻到上個月的帳目,出起「考古題」考左佳歡。

  「玉瓖我問你,五斤酒、十斤鹽、十斤糖、六斤蔥、七斤姜、八斤蒜、十斤辣椒,總共是幾斤?」

  「總共是五十六斤。」左佳歡幾乎是在她念完問題時,同時回答。不過她納悶的是,一般帳簿結算的應該是銀兩數,怎連不同的食材采購數量也在結算?想來溫氏定是個錙銖必較之人,各項目都得核對一遍才放心。

  角正一臉驚詫的看著她,余金花則還慌亂的屈指算著,溫氏內心雖感詫異,但表情沉穩的問︰「你這丫頭,什麼時候學會算帳了?」

  「女乃女乃,玉瓖就是來告訴您這件事的。」左佳歡上前一步,表情困惑,語氣小心的說︰「我不是被玉環狠狠毒打一頓……」

  「那是因為你這賊丫頭,偷了玉環的玉簪!」聽到她在向溫氏告狀,護女心切的余金花,急忙出聲辯護。

  「我不記得有這回事……」左佳歡一臉誠懇的說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夠了沒!」溫氏瞪了余金花一眼。這事發生後,她本該好好教訓玉環,但因為人沒死,她便寬容的睜一眼閉一眼,可媳婦卻不知悔過,還敢在她面前嚷嚷煩她!

  知道這事是女兒做得太過,擔心掀起這事又遭老夫人追究,余金花乖乖的自動噤聲。

  見余金花不插話,左佳歡續道︰「我在昏迷中夢見一位自稱是神仙的老者,他白頭發、白眉毛、白胡子的,胡子留到胸口這麼長……」她拿岳老頭的外貌敘述比劃著,「他一掌把我的腦袋剖開,還抓著我的腦子轉呀轉的,我嚇死了,大叫一聲,然後就嚇醒了。醒來我就忘了所有事,大家都說我犯了傻子癥,可小秋說我變聰明了,還會算帳。」

  「哼!聽你在胡謅。」余金花嗤之以鼻,「白頭發、白眉毛、白胡子的神仙,唷,敢情是夢到月老了,不過月老是牽姻緣的,不會把傻子變聰明的。」

  「岳老……月老?」左佳歡一怔,思索起來。

  「娘,您別聽她的,滿嘴淨是鬼話!」余金花一副不信樣。

  拋開心頭的一絲疑惑,左佳歡在心里竊笑著,她說的自然是亂編的鬼話,不過「馮玉瓖」變聰明這點不假,加上白胡子神仙,聽來就是祥瑞,老人家就喜歡吉祥事,不管她信不信,想必現下她內心對她這個孫女已大大改觀,且頗有好感。

  「女乃女乃,您說,我是不是比以前聰明一些?」左佳歡端著一臉無辜的神情問。

  溫氏默不作聲,銳利的眼神打量著她。這孩子眼神比起以往的確不同,聰慧的孩子眼神才會如此晶亮有神,她的神情也多了幾分自然流露的傲氣,說話語氣亦不同,旁的不說,光方才沒打算盤就能算帳這點,已令她刮目相看。

  不管白鬅子神仙是真是假,她都相信自己眼楮看到的。

  鮮少面露喜色的溫氏,這會忍不住點點頭,但才剛露出一丁點笑容,表情卻馬上丕變,手壓著額際,一副痛苦樣。

  左佳歡一看便知她偏頭痛,她可真是來對地方,來到此,她的專長一再發揮得淋灕盡致。

  先是跆拳道讓她暢行無阻,再來,她自小是心算神童,方才那點算數壓根難不倒她,當了心理醫生後,前來看診的病患,有一部分飽受失眠之苦,一失眠便犯頭痛,一頭痛情緒就失控,為了能讓病患放松情緒和她好好溝通,她可是下了一番工夫,去學按摩頭部的技巧。

  「老夫人……」

  「娘,您又不舒服了,我馬上派人請大夫來。」

  「女乃女乃,您頭疼嗎?」左佳歡徑自走到溫氏身旁,「我幫您按摩一下。」

  似按到疼痛的穴道,溫氏忍住痛呼了聲。

  「馮玉瓖,你在做什麼,還不快住手!」

  余金花大叫,左佳歡不理她的鬼叫繼續幫溫氏按摩。

  「角管家,你還杵著干什麼,還不快叫人把那丫頭轟出去!」

  「呃,是。」

  角正欲喚人,但見原本一臉痛苦樣的溫氏,眉間皺折舒坦開來,露出放松愉悅的表情。

  「不用了,我的孫女在給我盡孝道,轟什麼!」溫氏睞了余金花一眼。

  「娘……」

  「你們全下去。」溫氏朝他們擺擺手,隨後拍拍左佳歡的手,「玉瓖,你再給女乃女乃多按一會,你這麼一按比吃藥還靈,女乃女乃的頭不痛了,整個人也舒坦多了。」

  「女乃女乃您要是喜歡,玉瓖每日都來幫女乃女乃按摩。」

  「你這丫頭,病了一場,整個人真變得不同,難道真是神仙顯靈,讓你變得這麼聰明伶俐……」

  溫氏喃喃自語,邊說邊笑,余金花瞪了左佳歡一眼,悻悻然離去。

  「小姐,老夫人又賞你珠寶,看來,老夫人真把你給疼進心坎裡了。」

  跟著左佳歡走在從老夫人院子回房的路上,小秋捧著溫氏送的一條玉項鏈,打從心底為她高興,可左佳歡表情卻沒太多歡喜神色。

  她穿越來到此已一個月,雖然在短短半個月內,博得溫氏歡心,馮玉瓖在府裡的地位扶搖直上,吃穿住只差嫡出的馮玉環一點點,常人是該知足,但她又不是為爭地位而來,她只想找出闢邪玉。

  日前溫氏問她喜歡什麼,她直言喜歡玉飾品,溫氏還真送了一些玉飾品給她,她不敢冒然直問馮家是否有傳家寶,溫氏疑心重,她好不容易得了她的信任,若太躁進追問傳家寶遭溫氏懷疑,日後別說想看闢邪玉,連靠近溫氏都沒辦法了。

  這一個月來,那岳老頭也沒再出現於她夢中給她指點,她想他肯定是把她放牛吃草,或者知道她一定有辦法找出闢邪玉,也許要等到她找到時,他才會再現身。

  想到日前餘金花說的「月老」,她眉心一蹙,岳老、月老——難不成出現在她夢中的那白頭老翁,真是月老?可不對呀,誠如餘金花所言,月老不會把傻子變聰明,他只管姻緣,自然也不會管凡人生死事、還助她穿越……

  多想無益,只要快點找出闢邪玉回去現代救父,管他是月老,還是越來越老,那都不打緊。

  眉間浮現愁雲,她都來一個月了,也不知道爸爸現在的情況如何……

  「哼,不過是一條玉項鏈,有必要讓丫鬟端著繞院子嗎?」

  迎面走來的馮玉環,聽到小秋的話,瞥看一眼她手中捧著的珠寶盒,不屑的哼道。

  「是不須如此,畢竟這半個月來,女乃女乃賞給我的珠寶首飾可多了,比起先前那些,這只是一小項。」左佳歡涼涼的道︰「小秋,快把珠寶盒闔起,免得刺傷大小姐的眼和心。」

  「笑話!這點東西哪能入我的眼。」馮玉環揚起下巴嘲諷道︰「只有小家小戶的人,才希罕這沒價值的東西,一個月前,有人還不惜當賊硬是偷走我的玉簪呢。」

  她不提這事不打緊,一提及,左佳歡整個來氣。

  原先她對原主偷玉簪一事不想追查,但成日待在府里實在無聊,加上偶爾聽到下人的耳語,經她明察暗訪一番,查出了一些端倪,那玉簪似乎是馮玉環命她的貼身丫鬟小冬事先偷藏在馮玉瓖房里,事後主僕倆嚷嚷玉簪不見,大肆搜下人房,當然也搜了馮玉瓖的房間,一找到「贓物」,趁馮金城不在,溫氏病著,就把馮玉瓖往死里打。

  雖知馮玉瓖極可能是被誣陷冤死,但她再三思量,這事不宜再鬧開,畢竟已事過境遷,「馮玉瓖」也還活著,日前余金花提及,溫氏就一臉不悅,府里的事多如牛毛,溫氏定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再者,雖然她現下得溫氏歡心,但到底是庶出,就算馮玉環真陷害她,人家是嫡女有親娘罩著,加上她也沒證據證明,恐怕也沒辦法得到好處……

  但馮玉環偏要提,一就把這缸水攪臭,沒辦法讓她受罪,至少燻臭她。

  「那玉簪長什麼樣?」左佳歡佯裝一臉茫然。

  她忘了所有事,全府上下皆知,馮玉環不疑有他,示意貼身丫鬟形容給她聽。

  「那玉簪,大概這麼長。」小冬拉開姆指和食指,約略比了下。「一支普通的玉簪,沒多余墜飾。」

  「普通的玉簪?難不成是像小門小戶的人,會收藏的那種沒價值的小東西?」

  左佳歡故意揚高聲調,讓四周的奴僕都聽得見。「原來二小姐都是收藏那些呀。」

  兩人雖是姊妹,但馮玉環可不認她,她規定她也得跟著下人喊她一聲「小姐」。

  被她這一說,向來高傲的馮玉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,惱羞成怒的她,見小秋低頭偷笑,一個箭步上前,舉高手就想摑她耳光。

  「你這臭丫鬟笑什麼!」

  左佳歡伸手抓住她高舉的手,不疾不徐的說︰「四周的奴僕都在笑,二小姐你要不要把他們全叫過來教訓一頓。」

  馮玉環目光一掃,四周的奴僕全嚇得低頭做自己的工作,「我只看見這賤丫鬟在笑。」

  她欲再度掌摑,可左佳歡擋在她面前,讓她無法靠近小秋。

  馮玉環知道現在的馮玉瓖不同以往那般懦弱,力氣也出奇的大,斗不過的她殺氣騰騰的吼,「小冬,給我打!」「是,小姐。」

  「你要是敢打小秋一下,我就打你十下。」左佳歡厲聲道。

  小冬被恫嚇住,不敢再走上前。以往別說打小秋,要她打馮玉瓖她都敢,因為有二小姐給她撐腰,但現在,這個馮玉瓖不知是不是吃了仙丹,竟變得孔武有力,據說連守廳門的下人都攔不住她。

  「小冬,你還杵著做什麼,還不快動手!」馮玉環發狂的吼。

  小冬知道主子的性子,今曰要是不打到小秋,主子絕不善罷干休!她想,馮玉瓖頂多只是耍嘴皮嚇嚇她罷了,畢竟,二小姐人在場,她哪敢真打她?

  仗著主子在,小冬真打了小秋一巴掌,主僕倆得意的嘴角甫揚起之際,就聽見一陣連續響亮的巴掌聲響起,巴掌聲一落,接續的是小冬的哀號聲。

  「好痛!小姐,我的臉……好痛。」火熱鮮紅的巴掌印,浮現在小冬的雙頰。

  左佳歡怒瞪著她們倆,「我剛剛不是說了,你要是敢打小秋一下,我就打你十下。」

  她打小是個左撇子,可女乃女乃堅持要她改用右手寫字,是以,長大後,她左右手通用,兩手的力道相當,打巴掌更是不會手軟,左右開弓,十下的重力道平均落在小冬兩頰。

  她不是隨便說打就打的,方才不是有先「提醒」過了嗎,偏不聽,那就只有挨巴掌的分。

  這十個巴掌,也算是為冤死的馮玉瓖討回一點點小鮑道,要再敢興風作浪,她定會再替馮玉瓖討更大的公道!

  「你……」見左佳歡出手比她還狠毒,擔心她打上癮,連她也打,馮玉環撂下話,「馮玉瓖,你給我等著,我不會讓你這麼囂張的!」

  說完,她悻悻然離去,全然不顧小冬的死活。

  「小姐,等、等我呀!」小冬一臉驚惶地看著左佳歡,慢慢的退了幾步,見她沒想再打她巴掌的舉動,她急轉身,逃命似的追主子去。

  她打小冬一事,馮玉環一狀告到溫氏那兒去,溫氏沒多說什麼,但余金花得知她膽敢打她女兒的貼身丫鬟,就氣呼呼的把左佳歡叫到面前質問,甚至作勢要打她。

  「馮玉瓖,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,小冬是玉環的貼身丫鬟,你憑什麼打她!」

  「原來別人的丫鬟是不能隨便打的?」左佳歡故作恍然大悟的道︰「母親,這事你怎沒告訴二小姐,方才她還想打我的貼身丫鬟小秋呢。」

  「呃……」余金花語塞之余,硬是狡辯,「玉環是馮家的嫡長女,府里所有的丫鬟只要犯錯,她都可以管教她們。」

  「原來是這樣啊,我生病後,馮家的規矩都忘光了。」左佳歡裝不懂,虛心請教,「那母親,丫鬟可以打小姐嗎?」

  「不是說你變聰明了,這連傻子都知道,當然是不可以,又不是要造反了!」

  「可我聽下人說,我之所以傷得太重差點死了,是小冬和下人輪流鞭打我的……」她裝出一臉震驚,「難不成小冬這是在造反!」

  「你胡說八道什麼!明明是你偷了我的玉簪,我才讓小冬……」

  馮玉環氣得跳出來反駁,溫氏突然大喝,制止了她。

  「你們鬧夠了沒!」溫氏壓著額際,一副頭痛不已的模樣。「角管家,派人把小冬抓過來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女乃女乃,您這是……」馮玉環一臉不明所以。

  溫氏沉著臉,默不作聲,大廳內誰也不敢出聲,直到下人把小冬抓來。

  「女乃女乃,您看,小冬臉腫成這樣就是她打的。」馮玉環忿忿指著左佳歡。

  「角管家,拿蟒蛇鞭來。」

  溫氏一下令,馮玉環竊笑著,她等著看馮玉瓖被教訓。

  待角正取來鞭子,溫氏道︰「玉瓖,拿起鞭子,狠狠抽小冬十下。」

  「什、什麼?」馮玉環以為溫氏老糊涂了,大聲嚷嚷起來,「女乃女乃,您是不是弄錯了,小冬被她打了巴掌,該受罰的應該是——」

  話未完,溫氏怒拍桌,「再多說,我就連你一起打!」

  「女乃女乃!」

  余金花忙不迭拉住激動的女兒,示意她別再多嘴,免得跟著一起受鞭刑。

  左佳歡猶豫了下,隨即拿起鞭子試甩一下。

  「老夫人,饒命啊!」

  小冬嚇得趴地求饒,但左佳歡打下第一鞭,用了十成十的力道。

  她大抵猜得到溫氏的用意,她知道她心有不甘,也許日後還會一直找小冬麻煩,與其如此,不如一次解決,免得馮玉環天天來告狀,惹她心煩。

  再者,她定也知道馮玉環背著她干了什麼壞事,只是馮玉環畢竟是她的嫡孫女,她一再維護,可卻把她寵得無法無天,今日藉此殺雞儆猴,要馮玉環好好收斂一下。

  至于拿蟒蛇鞭,大概是想她一介弱女子就算力氣再大能拿得動,也打不了幾下,溫氏讓她鞭打小冬十下,只是表面話,無非是想讓她消心頭氣,小小教訓一下。

  這鞭雖重,但她還能使得上力,第一鞭下了十足的力道,不為別的,就為馮玉瓖冤死討公道,從此,她再也不會以替馮玉瓖報仇為借口暗使壞。

  再者,這一鞭足以嚇壞一旁觀看的馮玉環,她要讓她知道,敢惹她的下場為何,讓她心生警惕,不敢再輕舉妄動。

  她只想找到闢邪玉,不想惹事生非,但前提是,旁人也別來惹她。

  小冬受了重重的一鞭,趴倒在地,幾乎要暈厥,那淒厲叫聲撼動在場所有人。

  馮玉環嚇得躲到娘親身後,怕站太近會受波及,左佳歡將力道放輕,使不到兩成力,打完十下,她將蟒蛇鞭交還給角管家。

  溫氏將一切全看在眼里,知道現在的馮玉瓖遠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懂事。

  「玉環,讓人把小冬帶下去。」溫氏警告,「日後誰要再敢生事,我斷不輕饒!」

  馮玉環母女退下去後,角管家也另有事忙離開,所有人全走了,獨留左佳歡,溫氏頓時露出一副疲憊模樣,手不住揉著額際。

  「玉瓖,我知道你在府里受了很多委屈,只是,唉……女乃女乃要煩心的事太多,很多事沒辦法面面到。」溫氏重重喟嘆,「都怪你那沒用的爹和爺爺,父子倆全一個樣!」

  左佳歡幫溫氏按摩,先前溫氏和她提過府里大小事,她大略知道。馮家是做米糧生意的皇商,傳承百余年,卻因兩代好賭,如今外顯風光、卻是空殼子。原先溫氏見丈夫好賭,不敢指望丈夫,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兒子馮金城身上,但寵兒太過,兒子也步了丈夫後塵,嗜賭成性,就算馮家是座金山也不堪長年累月的揮霍,馮家要不是有溫氏硬撐著,恐怕全家早蹲在路邊乞討了。

  「玉瓖,你的兩個哥哥我是不敢指望了,你爹大賭,他們倆小賭,馮家早晚被他們賭光,我只求我在的時候,馮家別倒,等我兩眼一閉,誰該扛這個家的責任,誰就扛!」溫氏重重的嘆了聲,「這陣子,你別和玉環嘔氣,咱們馮家能不能再興旺,還得指望她未來夫家幫忙。」

  「二小姐……呃,玉環要嫁人了?」這麼年輕就要嫁人?也好,她嫁了,馮府想必會平靜些。

  「是蔣家……」想到她失憶,什麼事都不記得,溫氏輕喟了聲,現下她人不舒服也懶得多提。「我想休息了。」

  「女乃女乃,我扶您回房。」

  「不用了,讓丫鬟來就好。」溫氏看了她一眼,「玉瓖,照理說你比玉環大,應當先辦你的婚事,但現下的馮家需要蔣家……」

  「女乃女乃,我沒關系,一切以興旺馮家為重。」

  「那好,你放心,女乃女乃一定會幫你找一戶好人家的。」

  「謝謝女乃女乃。」

  看著溫氏略微佝僂的背影,左佳歡心頭真有一絲不舍。這馮家明明有大好家業,前途無量,卻被沒出息的男人們賭光家產,莫怪府里的家用溫氏得再三核對,一分一文,斤斤計較著。

  是說,她來到馮家一個月,還真的鮮少見她爹乖乖待在家……她心口突一跳,馮金城好賭,該不會早已偷偷地把傳家寶闢邪玉,拿去當了吧?!

  萬一真是這樣,那還得了!

  不成,她不能再拖下去,得先確定闢邪玉是不是馮家的傳家寶才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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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三章】

  夜色如墨,寂靜的深夜,令人心驚的犬吠聲伴隨著哀哀的求饒聲劃破寂靜。

  「何大爺,饒命啊,我……我馬上去籌錢,把欠你的賭債全還清。」

  馮金城被幾名賭場保鏢拖到後院,其中一人把他的手按在桌上,手拿刀欲砍斷他的手指。

  「一萬兩白銀,明天天亮前,你籌得出來?」何二捻著嘴角下方黑痣上的毛,乜斜道。

  「一萬兩白銀?不,哪有那麼多,我前後不是只借了五千兩……」

  話才出口,馮金城就被保鏢狠踹一腳,「什麼五千兩,借錢難道不用付利息!」末了,再補他兩腳。

  「別、別踹了,是該付利息、該付利息。」馮金城狼狽的斜躺在地,「一萬兩就一萬兩,我馬上回去籌錢。」

  何二一腳狠踏在馮金城身上,嗤笑著,「馮老爺,你們馮家現今能籌得出一萬兩嗎?」

  「這……」馮金城深知家中金庫已見底,別說一萬兩,要籌一千兩恐怕也成問題,要不,他怎會跟這吸人血的何二借錢,他無非就想翻本,可惜手氣背了些。

  「先砍下他一隻手再說。」

  何一二下令,馮金城嚇得臉色慘白,身子直發抖,「不、不,何大爺,你千萬別……我、我把馮家大宅抵給你,這、這總可以了吧?」

  「我要那座空宅幹啥用?」何二又捻痣毛,一肚子鬼主意樣,「這樣吧,我給你指點一條明路,知道︰「日昌票號」吧?」

  「日、日昌票號……噢,我知道,就是那間開業不到兩年,光是京城內就有二十多家分號的票號嘛!」

  「沒錯,就那間。我帶你去找日昌票號的左爺,他要是願意借你錢,那就是你的造化,若是你不得他的緣,那你就只好模模鼻子認命的讓我剁你手指。」

  「我、我和他沒啥交情,頭一回見面他怎可能願意借我一萬兩白銀?」

  「那就得看你的造化如何了。」何二一腳踹開他,「少廢話,馬上走!」

  何二一行人押著馮金城,來到離賭場有一小段距離的日昌票號,深夜,票號里還見燈火,馮金城滿心慶幸有人在店里,只要有人在,就不愁找不到左爺。

  他聽說曰昌票號的左爺是號神秘人物,來去無蹤,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。

  何二敲了門,告知夜守票號的伙計他們的來意,伙計搖搖頭,「左爺不在,你們若想找他,明早再來。」

  見伙計欲關門,擔心門一關,他的命也跟著休矣,馮金城拚了命的沖上前擋在門口,「不,小扮,麻煩你幫我通報一聲,我、我今晚一定要見左爺一面不可,要不,我會沒命的……」

  「少唆!」看起來是個練家子的伙計用力推了他一下,被推開的馮金城,為求保命,死命的爬回。

  「小扮,我想左爺肯定在里頭,你幫我通報一聲,就說我是貢米皇商馮家的馮老爺。」

  「馮老爺?」見他一身狼狽樣,伙計滿臉狐疑。

  「誰在外頭吵嚷?」店里,傳出一陣低沉冷淡的嗓音。

  「是……」

  「左爺,是左爺吧?我是貢米皇商馮家的馮金城。」馮金城在門外高聲嚷嚷。

  里突然安靜下來,等了片刻,沒人出來,也沒人應聲。

  「左爺、左爺!」看里頭的人似乎沒想見他的意願,馮金城不安的喊叫。

  「回去吧你們,左爺不想見你。」

  伙計驅趕著,後頭的何二也催促他,「馮老爺,看來你這個皇商名號也不太有用,左爺不願見你,那你就乖乖認命——」

  「不,左爺他、他會見我的,」馮金城不死心的喊,「左爺,求你讓我和你見個面吧,救、救我一命……」

  里依舊靜默無聲,就在伙計板著臉,不耐煩的擺手示意他離開,否則他就要動手驅逐時,一道讓馮金城等候許久的聲音,終于響起……

  「馬力,讓他們進來!」

  進入內室,一個戴著半張面具,遮住鼻子以上面容的男人,好整以暇等著。

  聽完他們的來意,確定他是馮金城,被稱為左爺的男子二話不說,當場開了一張一萬兩銀票給何二,左爺和何二私下互使眼色後,何二即率手下離去,留下馮金城。

  「左爺,你放心,這一萬兩我一定會還。」看著前一刻自己親筆簽下,自家百年米店的讓渡書,馮金城心頭惴惴不安,「但,要給我一點點時間。」

  左爺說了,讓渡書只是擔保品,只要他還清借款,讓渡書就會還給他。這人看來比賭場那班人正派多了,早知他肯這麼輕易借款,他就來這兒借不就得了,也不必受何二威脅,動不動就要砍他手腳。

  不過,這人露在面具外的左下半部臉頰有嚴重的燒燙傷痕跡,會戴著面具,恐怕整張臉那是……

  這節骨眼,他還管他臉全毀了沒,既然已籌到錢,他還是先回家歇息,折騰了一整晚,他整個人累垮了。

  「左爺,現下已經是半夜了,我就不打擾你……」

  馮金城起身欲離開,左爺——左世平卻開口阻止了他的腳步。

  「我會給你一點時間,三天!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三天後,你若還不出一萬兩,我就派人接收你家的米店。」

  「什麼?三天……不,左爺,這這這,三天實在太勉強人了!」方才顯現的一些困意,這會全被嚇飛了。

  「就三天!」他低沉嗓音透著不容置喙的霸氣。

  馮金城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,喃喃自語,「你接收我家米店,我們一家老小日後怎麼過生活,我娘肯定會被我活活氣死……」

  「三天你還不出錢來?」

  「那當然,我要是三天能籌到一萬兩,我何苦跟何二借,又讓何二領來跟你借?虧我還以為你比何二正派,沒想到也是吸人血的……」馮金城不滿的嚷嚷。

  「我給你兩條路走。」左世平的手緊握成拳,似在隱忍什麼,但隨即放松,淡漠道︰「三天後,我接收你家的米店,或者,三天後,我到你家提親。」

  「提、提親?」馮金城被他的話給弄糊涂,「提什麼親?」

  「我要馮家二小姐馮玉環嫁給我。」

  「玉環?不,我們玉環要嫁給蔣家……」

  「那三天後,我就派人接收你家的米店。」左世平喚著外頭的人,沉聲下令,「馬力,送客!」

  「不,左爺,這事我們可以再商量、商量……」馮金城陪笑道。

  看著他央求的嘴臉,左世平內心五味雜陳。

  想不到馮金城也會有求他的這一天!

  「要府里所有女眷聚集到後花園?」吃過早飯後,窩在房里看書的左佳歡,聽到角正通報這訊息,納悶的問︰「有什麼事嗎?」

  她來到古代已三個月,卻還是沒找到闢邪玉,可她知道,即便心焦也無可奈何。

  一個月前,得知馮金城又挖了一個補不滿的錢坑,溫氏氣到病倒,她親自照顧,並把房里所有可變賣的首飾全拿給溫氏,一來是真的想出點力,二來她是想趁機問了府里有沒有傳家寶之類的,也許可以先拿出來變賣救急,但溫氏說,馮家的傳家寶,就是那間百年米店。

  溫氏信任她,讓她把自己房里的珠寶首飾悉數清點,一樣要拿去變賣。她仔細尋找過,玉飾不少,但就是沒有岳老頭給她看的那塊闢邪玉。

  這陣子她去過米店,也到街上的玉飾攤和店鋪去尋過幾回,始終沒發現闢邪玉的蹤影。

  找不到闢邪玉,岳老頭又遲遲不現身,她只能告訴自己耐心等候,一定會讓她找到的。

  「這個……」角正遲疑了下,心想這陣子玉瓖小姐盡心盡力協助老夫人,先透露消息給她,老夫人應該不會怪罪才是,「有人上門向二小姐提親。」

  「提親?!不是說明天嗎?」左佳歡一臉驚訝。

  這陣子馮玉環在府里可驕傲得像只母孔雀,前陣子小冬被打,她原本還生氣著,但溫氏讓余金花告訴她,別淨惹事,得專心準備婚事,且馮家還得靠她這個未來的蔣家媳婦,幫忙一把。

  知道自己的重要性,馮玉環才終于開心起來,卻也更加驕蠻,她是不敢惹她,但府里其他姨娘和庶出的幾個妹妹們,可是被她修理得很慘。

  她聽小秋說,馮玉環原本婚配的對象是她的青梅竹馬林家公子林毅,但三年前林家不知何故毀于一場大火,林毅葬身火海,馮家便轉而和蔣家立下口頭婚約,對象是同樣自小和馮玉環一起長大的蔣德瑟,只是馮玉環生性驕傲,遲不願嫁,現下馮家得靠蔣家救急,她不想嫁也得嫁了!雖嘴里說不想嫁,但要嫁的對象蔣德瑟長得一表人才,其父又是高官,蔣家可說是大富大貴的人家,光這些就讓瑪玉環得意洋洋,驕傲無比,時不時地在她們這些庶女面前,嗤笑她們永遠進不了大戶人家的門,當不了正室……

  總之,馮玉環說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。

  「這個……玉瓖小姐,你去了就知道。」角正不敢再多言,「奴才還得向三姨娘、四姨娘通報,先告辭了。」

  左佳歡沒為難他,他親自來向她通報,還先透露一點內幕,她已受寵若驚。

  「小姐,我聽角管家說,所有的女眷都得到後花園集合,有什麼事嗎?」端了一壺茶水回房的小秋,一臉不明所以的問。

  「大概要辦什麼發表大會吧。」左佳歡輕笑。

  她想,蔣家原訂明日來提親,提前至今日許是有人等不及,加上想在府里所有女眷面前耀武揚威一番,才會弄這麼大陣仗。

  罷了,能將禍水嫁出,馮家便可換得平靜,她不用分心對付她,才能更專心尋找闢邪玉,看在這點,去替馮玉環拍拍手讓她得意一下也無妨,算是做一樁善事吧。

  稍晚,左佳歡帶著小秋來到後花園,其他姨娘、庶妹們都陸陸續續到了,唯獨老夫人、夫人和馮玉環不見人影。

  在馮家後花園等了好一會,幾個姨娘生的妹妹們忍不住互吐苦水,說的都是近日被母孔雀欺壓羞辱的事。妹妹們因為生母都在府裡,倒不至於像馮玉瓖被往死裡打這般淒慘,只不過言語上的羞辱從沒少過。

  「這老夫人要我們聚集在後花園做什麼?」姨娘們互問著。

  「誰知道。」

  「老夫人和大夫人來了。」

  「老爺也來了。」

  左佳歡看向剛來到後花園的一群人,他們臉上不但沒見喜色,溫氏還一臉慍色,馮金城則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,低頭跟在母親身後。

  看起來今天這件事不像她們想的簡單……左佳歡微蹙起眉。

  角正命人搬來一張椅子給溫氏坐,坐下後,溫氏沉著臉道︰「今日讓你們聚集在此,是因為日昌票號的左爺登門提親,他想看一下府裡所有女眷……」

  「日昌票號?給誰提的親?」一位姨娘問,見沒人答,她直接點名馮金城,「老爺,你倒是說呀!」

  「是玉環。」一臉犯錯心虛樣的馮金城,不耐煩的答。

  「玉環?她不是要嫁蔣家……」

  「不是說蔣家明日要來提親的嗎?」

  「提親就提親,怎會要求見所有女眷,這不合規矩呀!」

  姨娘們你一言我一語,丫鬟們也交頭接耳,花園裡登時鬧哄哄的,溫氏心煩的拍著椅子扶手。

  「全給我安靜!」溫氏一聲怒喝,現場頓時鴉雀無聲。

  溫氏一雙老眼怒掃過在場的所有人,厲聲下令,「等會兒,誰都不許多嘴說話,全給我安靜站著。」

  「是,老夫人。」三位姨娘帶頭應聲,全部女眷齊聲附和。

  溫氏重喟了聲,怒瞪了兒子一眼,「去把人帶來吧。」

  「是,娘。」

  馮金城前腳剛走,溫氏看向左佳歡,「玉瓖,你過來站我這兒。」

  「是,女乃女乃。」左佳歡走過去,習慣性的幫溫氏按摩頭部。

  她想,這事有蹊蹺,馮玉環本是要嫁蔣德瑟,這樁親事早定下,哪能說取消就取消,且還馬上改許配其他人!

  縱使這件大事溫氏不好先向她吐露,但她記得三日前,溫氏還特別叮嚀角管家,把大婚時該注意的事項,請媒婆轉告蔣家……是以,三日前馮玉環還是要嫁蔣德瑟的,變故一定是這幾日才發生。

  光看馮金城方才那一臉做錯事的心虛樣,肯定是他捅了大婁子了!

  「娘,左爺來了。」

  專心幫溫氏按摩的左佳歡,還沒來得及抬眼偷覷未來的二姑爺一眼,就聽見幾個年紀較小的妹妹,發出害怕的驚叫聲。

  她抬眼一看,只見一個戴著銀面具的高大男子站在不遠處,猛一瞧還真嚇了一跳,再定楮細看,他的左下臉頰有明顯的燒燙傷痕跡,左手背上亦是,他刻意戴著面具,想必是整張臉都……欸,莫怪膽小的妹妹們會驚叫。

  溫氏含怒的眸光一掃,姨娘們急急捂住鎊自孩子的嘴。

  「這位……」馮金城輕咳了聲,抬起胸來,以當家主子的身分說話,「這位是日昌票號的左爺,也是咱們府里未來的二姑爺。」

  姨娘們個個面面相覷,倒是僕人丫鬟平日訓練有素,角正一使眼色,一個機靈的下人帶頭,其他人馬上跟著附和。

  「二姑爺好。」

  左世平沒出聲,只是略略頷首。左佳歡雖還不明就里,但她忍不住猜想,當馮玉環知道自己要嫁的是個毀容的男人時,不知她臉上的表情為何……

  是說,怎都沒看到馮玉環?

  她才想著,那個左世平就問了,「怎沒見到馮二小姐?」

  「呃,這……」余金花出聲,「左爺你這不是才來提親,依禮還不能見我們玉環……」

  「我是個粗人,不講規矩禮法那套,如果馮二小姐不出來相見,我就當她不願嫁我。」左世平冷沉的道,「這個親就別結了。」

  「不不不,結,這個親得結。」馮金城緊張的陪笑,轉身喝斥著余金花,「你還不快去把玉環叫來!」

  左佳歡看著幾人的互動,見余金花看了左世平一眼,顯然不是很滿意這個女婿,可又礙于什麼原因,不得不從。

  溫氏倒是什麼話都沒說,一徑的沉著臉,不過左爺能站在這兒,馮金城又對他唯命是從,溫氏也沒吭聲,便知這樁婚事她也沒反對。

  在等馮玉環來的空檔,女眷們嘰嘰咕咕,交頭接耳,談的自然是馮玉環怎會嫁給這個面容燒傷的男人,平日受她氣的人忍不住幸災樂禍,竊笑起來。

  瞥見姨娘們的表情,左佳歡突然有個猜測,這個左爺要她們來此聚集的目的,該不會是想讓馮玉環難堪,讓大伙親眼瞧瞧她嫁的是面目丑陋的人……呃,也不對呀,他何苦令自己成為被嘲笑的對象,再者,他又怎知這樣做會讓馮玉環難堪?除非他非常了解馮玉環高傲蠻橫的個性……

  垂眸思索著,目光不經意看到某樣東西,她雙眼驀地大亮。左爺掛在腰際垂落的玉飾,不就是她苦心尋找三個月的闢邪玉?!

  她神色驚詫,整個腦里只有闢邪玉,雖沒靠近,但她清楚看見那貔貅玉墜背上有一條明顯的紅色血脈,就是它沒錯!

  原來闢邪玉壓根不在馮家,而是在來馮家提親的左爺身上!

  「左爺,你佩戴的玉飾好特別。」左佳歡壓抑內心激動的情緒,語氣平穩,微微一笑,讓人聽來像是在閑話家常,找話題打發等人的時間。

  「唷,的確特別,那貔貅上還有一道紅色血痕呢。」四姨娘順著她的話題說,這陣子玉瓖頗得老夫人寵愛,跟著她的話題走,準不會有錯。

  打從進門不多言的左世平,第一次看向左佳歡,低沉開口道︰「這是我們左家傳媳的玉墜。」

  「難怪看起來挺貴氣的。」

  「就是,一定很貴重。」

  姨娘們爭相拍起馬屁,倒是起頭的左佳歡一時怔住,不發一語。

  如果是傳媳的玉墜,那不就會傳給馮玉環!馮玉環那麼討厭她,肯定不會把闢邪玉「借」給她,那她該如何是好?

  她垂頭沉默思索,未發現面具下的一雙銳眼,直盯著她瞧。

  「女乃女乃,如果玉環真不願嫁,那玉瓖願意代替玉環嫁給左爺。」

  看到自己要嫁的丈夫,是個戴著面具、可能長得比鬼還丑的男人,在後花園所有的女眷面前,向來目中無人的馮玉環,臉色青一陣白一陣,許是知道茲事體大,左爺還在,她不敢發飆,他一走,她馬上一哭二鬧只差沒上吊。

  馮金城夫婦負責帶馮玉環回房好生安撫,她則陪溫氏回房,事已揭曉,溫氏也不再瞞她,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述了一遍給她聽。

  果然不出她所料,就是馮金城又挖了個錢坑,這回還把馮家的命脈百年米店一並推入坑里。

  左爺放話三日不還一萬兩,便要接收米店,若想保住米店,卻還不出錢,還另有一法子,那就是把馮玉環嫁給他。

  馮玉環是有點姿色,又是嫡出的千金,他想娶她,外人看來也許會以為他面丑娶無妻,又癩蝦蟆想吃天鵝肉,想娶美嬌娘,逮著這機會,自然是想抱得美人歸。

  可從他冷沉寡言的樣子來看,不像是那種膚淺貪美色的人,她倒覺得他要娶馮玉環,其中似乎有什麼陰謀……

  不過她不管那些,她只管能否得到闢邪玉。

  她想過了,靠山山倒,靠馮玉環那等于是請鬼拿藥單,要取得闢邪玉,她必須自己去取,既然左爺說那玉是左家傳媳的玉墜,倘若她嫁給他,不就是左家媳婦,一來順理成章取得闢邪玉,二來,反正馮玉環鬧著不想嫁,她「委屈」點代嫁,不是皆大歡喜。

  「你,要嫁給……」溫氏語頓了下,眼里充滿欣慰和心疼,「左爺那張臉旁人見了躲都來不及,你還傻乎乎的自願嫁他,欸,玉環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。」

  「女乃女乃,我不怕,為了馮家,我願意嫁左爺。」她揀了好聽的話說。

  「你有這心真難得,可惜那個左爺,他要娶的是玉環。」溫氏輕拍她的手,寬慰之余,輕喟了聲,「怪只怪你們的爹太沒出息,把家產賭光,連米店都賠進去。

  蔣家也著實太無情,你爹親自登門去借一萬兩贖米店,他們非但不借,還要把婚期延後,你說,這是不是天意,玉環注定得嫁給左爺。」

  左佳歡怔了下,這哪是什麼天意,明明就是馮金城好賭的後果。

  「女乃女乃,要不,你讓我也嫁給左爺,我願意當妾室。」左佳歡急中生智,無論如何,她都得接近左爺,闢邪玉她勢在必得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女乃女乃,您不是說,過去原想指望蔣家,但現下看來或許這個左爺也可以助我們馮家再度興旺,可您看玉環,她那麼心不甘情不願,且左爺那張臉……」頓了下,她輕嘆聲,「我是擔心玉環嫁左爺,沒把他伺候好不打緊,萬一惹怒他,說不定他不幫我們馮家,還反咬我們一口呢。」

  她這話,直接擊中溫氏內心的擔憂。玉環原先要嫁的蔣德瑟,不管其品性如何,他到底是一表人才的富家公子哥,比起戴面具來歷不明的丑男人,那是稱頭多了,玉環心性向來高傲,逼她嫁給外貌差了蔣德瑟一大截的男人,光是這點就教她心里有一萬個不願意。

  再者,他一出手就讓她那笨兒子拿米店去抵,可見這人絕不是省油的燈,萬一日後真如玉瓖所言,那可真不能不防。

  溫氏抬眼看著左佳歡,「玉瓖,如果你真願意,女乃女乃自是樂見其成,只是左爺那邊……」

  「女乃女乃,您跟他說說吧,也許他會願意呢。」

  在現代,商家只要推出買一送一的活動,大家擠破頭,大排長龍等了好幾個鐘頭都甘之如飴,何況現在是買妻送妾這麼好康的事,加上馮玉瓖又長得不差,裝扮起來說不定比馮玉環還漂亮呢,她想,再笨的男人都不會拒絕的。

  見溫氏點頭,左佳歡微微淺笑,心里祈禱著,但願自己能順利嫁給左爺,趕緊取了闢邪玉,回現代去救她父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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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四章】

  三個月前,左佳歡一覺醒來就穿越了,三個月後,同樣也是一覺醒來,她竟要嫁人了!

  三日前,左世平才來馮家提親,提親的對像是馮玉環,她硬要插一腳,得了溫氏首肯,溫氏還親自去拜訪他,他只說再考慮看看,令她等得有些心焦,想若他不答應,那她該如何是好,也跟著愁了三日。

  這會,一大早的,她剛醒來,小秋就捧著嫁衣,急嚷嚷告訴她喜訊。

  「什麼,要我今日就過門?」才醒來的左佳歡,披頭散發的愣坐在床上,兩眼茫然的看著小秋,還以為自己在作夢。

  這人,不給回音就不給,一回復就要她直接穿嫁衣……怎會這麼突然,她都沒心理準備呢!

  是說,她也無需啥心理準備,反正她已打定主意拿到闢邪玉就逃跑回現代。

  「同日娶妻妾,這人也真猴急。」她喃喃念著。

  秋搖搖頭,「不,沒有同日娶,左爺只有點名小姐你先過門。」

  「蛤?」左佳歡楞問,「意思是先納妾,再娶妻?」

  小秋點點頭。

  左佳歡嗤笑了聲,「這可有趣了,這會馮玉環肯定氣得跳腳。」

  「小姐,你得快點,花轎已經在外頭等候了。」

  左佳歡一臉驚詫,「說他猴急,還真沒冤枉他,連吃早飯的時間都不給!」

  嘴裡雖叨唸著,左佳歡還是急急下床快速更衣,快點過門也好,免得他改變心意,或者又有突發事件。

  「小秋,你手腳快點,頭發我自己梳,你快點幫我撲粉……」左佳歡急得咧。「呃,噢,好。」小秋怔愣了下,方才小姐不是才嫌左爺猴急,怎這會兒,換她自己急吼吼地。

  自從小姐病癒蘇醒,像換了個人似的,她真模不透她的想法。不過,可以確定的是,小姐真的變得特別聰明,也越來越漂亮,明明都是同一張臉。

  「哪來這麼多首飾?」看向一旁放了首飾嫁衣的托盤,她邊梳發邊問。

  「噢,有一些是姨娘們送的,最漂亮的那支金簪是老夫人硬向夫人索要來的,因為老夫人那邊的首飾全變賣光了,她只好跟夫人要。」小秋邊幫她撲粉化妝,邊回答。

  「也真難為女乃女乃了,其實我不需要這麼多首飾,戴這麼多飾品又重又累。」她把頭發盤起,將托盤中的飾品全戴上。

  秋拿了張紅紙放在她唇間,讓她抿一抿,「小姐,好了,你看這樣……天啊!」

  「小秋,你是看到鬼呀!」小秋突然顯露的驚嚇表情,讓她嚇一跳。

  「不是,小姐你、你好美,好像仙女!」

  左佳歡照著鏡子,的確,鏡里的那張臉連她看了都覺得驚黯!人要衣裝,佛要金裝,更衣撲粉一番,果然還是有差。

  「小姐,你現在看起來,比二小姐還漂亮。」小秋由衷說著。

  「這話不假,連我都這麼覺得。」她大言不慚。

  秋怔住,一時不知該接什麼話。

  她催促著小秋,「快點!我還得去拜別父母女乃女乃呢,不過外頭那什麼聲音,敲鑼打鼓的,迎個妾需要搞得這麼熱鬧嗎?」

  「我也不清楚。」

  左佳歡嘴角微揚,小秋自然是不清楚,但她卻越來越模得透那個左爺的心思,先是提親當日讓馮家眾女眷聚集後花園,看到未來二姑爺的面具臉,再來個先納妾後娶妻,光是這兩點就足以證明,他點名娶馮玉環,不是因為愛慕,而是想給馮玉環難堪。

  個中恩怨她是不明了,偏偏她因為想得到闢邪玉,不得不加入攪和,這下,從馮家到左家,一樣沒得安寧,婚後的日子想必可精采了!

  坐在喜房內,沒有紅蓋頭遮臉,左佳歡倒覺自在些,反正她壓根沒把今日當自己的大喜日子,反倒是左爺讓人很隆重地迎她過門,令她有點受寵若驚。

  照理說,納個妾,低調點好,可他偏不,鑼鼓喧天,還弄了一長串迎親隊伍,她就差沒穿戴鳳冠霞帔,要不,外人許會誤以為他在娶妻呢。

  當然,這一切都是托馮玉環的福,左爺無非就是想氣死馮玉環,且今日他不只納她一個妾,同日進門的,還另有三個姨娘。

  她只能說,這個左爺,居然這麼處心積慮地想讓馮玉環難堪,不但先納妾,還一次納四個……嘖嘖,可千萬別玩過頭,當心玩火自焚。

  她想,他納妾的目的,無非是讓馮玉環沒面子,在旁人面前抬不起頭,應當不是真心想納妾,心思自然也不會在她們身上,就算有,他一個對四個,有那體力嗎?

  折騰一天,她還真的累了,既然已順利進了左家的門,取闢邪玉也是早晚的事,今日她先歇息,養足精神再說。

  才倒頭,闔眼正欲呼呼大睡,就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,累得張不開眼,她喃喃道︰「小秋,我累慘了,我要先睡,該怎麼著,你就自己看著辦。」

  她嫁來左家,自然要帶著小秋,左爺今日先娶妾,不管馮玉環對這樁婚事是否心甘情願,她都會惱羞成怒,她找不到她發泄,小秋肯定成了頭號炮灰,她不把小秋帶走怎行?再說小秋是她的貼身丫鬟,她自然要帶小秋一起來。

  沒有應聲,她想,小秋真是體貼,知道她累,不忍心打擾她,以後她一定要幫小秋找個好人家,讓她過點好日子,畢竟她也是馮玉瓖同父異母的妹妹。

  她背對著來人,側身躺著,快要睡著,可又想到什麼,一只手指向桌子,「桌上的食物,你想吃就吃。」

  左世平在離床三步遠地方停下,一雙深沉的黑眸直瞅著側躺在床上的人。

  馮玉瓖怎像變了個人似的,才短短三年……不,這三年對他而言,猶如隔了三十年那般長久。

  隔了三年,他回來了,這次回來,他要報復的對象,第一個便是馮金城和馮玉環父女,馮玉瓖並不在他報仇的名單內。

  雖然馮玉瓖也是馮家人,但他很清楚她在馮家並無地位可言,境遇只比丫鬟好一些,他印象中的她,是個怯懦不得寵的馮家大小姐,他不確定以往自己是否和她說過話,因她總是低著頭,聲如蚊鳴。

  可三日前,他到馮家提親卻見她站在溫氏身邊幫她按摩,溫氏不是個容易討好的人,尤其她向來注重嫡庶之分,連身為嫡女的馮玉環都不見得能獲得溫氏喜愛,伴在她身旁,馮玉瓖卻……

  那日,他見她的眼神晶亮,神情充滿自信,給人一種伶俐聰慧的感覺,他很疑惑,一個人的個性,怎可能在三年內轉變的如此之大?但想想自己後,他也不覺得怪了,他不就在三年內,由一介文弱書生,變成滿腦子只有復仇的冷血商人?

  盯著她的背影,聽到均勻的呼吸聲,她顯然真的睡著了。左世平沒來由的低笑了聲,才說她給人聰明的感覺,這會又覺得她少根筋,別的妾室在房內端坐等著伺候他,她卻自顧自的倒頭大睡。三日前,溫氏來和他商量,說她想嫁他為妾,他想,這是溫氏的托辭,馮玉瓖定是溫氏安排前來,倘若日後馮家有難,希望他看在姊妹倆的分上,定要出手相助。

  不管馮玉環或馮玉瓖,她們都是溫氏手中的一顆棋子。

  他之所以答應娶馮玉瓖為妾,是因為他知道心性高傲的馮玉環,向來不把馮玉瓖當姊姊,極為鄙視她,若是這樣的庶姊爬到她頭上,她必然無法忍受,所以他才答應納馮玉瓖當妾室。

  他不只要早一日娶馮玉瓖進門,還要早一日和馮玉瓖有夫妻之實,他要讓馮玉環知道,她這個正室,比不上一個她向來不在放眼里的庶女,她,連妾都不如!

  忿恨之火在眼里狂燃,坐上床,左世平伸手欲扯開左佳歡的衣服,手才抓住領口,已入睡的她便驚醒,不但用力揮開他的手,還打他一拳,他一個沒留心,胸口已然被狠狠捶了一下……

  左佳歡反射性的坐起,想再補上一拳,卻驚見坐在身邊的人是她的丈夫,拳頭在他胸口前緊急停住。

  「左、左爺……」她驚恐得張口結舌。

  左世平一雙銳眼直瞅著她,這人,絕不是他所知道的馮玉瓖!他倏地抓住她的手,冷沉質問,「說,你究竟是誰!」

  她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他,他則是滿月復疑心,手勁加重,似要把她的手給扭斷了。

  「疼!疼呀,放開我!」左佳歡痛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。

  左世平放開她,厲眸直瞅,依舊是那副質問的口氣,「你是誰?」

  「我、我是馮玉瓖。」

  「你不是!」他斷然道。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,怎會有那麼大的力氣,還會拳腳?至少他認識的馮玉瓖不會!

  「我……噢,我是馮玉瓖,但不是以前那個馮玉瓖。」她繞口令般的話語,令他聽得更疑惑。

  「其實是這樣的,三個多月前,我被誣陷偷了玉環的玉簪,她就讓下人把我往死里打……」她將白胡子神仙把她變聰明那套說辭,再加油添醋的同他說一遍。

  「可能是白胡子神仙,怕我又被欺壓,才賦與我神力,只要我遇到危難,我的力氣就突然變大了。」她說著,裝柔弱的瞅著他,「不過這會知道沒有危險,我的手,一點力氣也沒了。」這話不假,手差點被他扭斷,她疼得沒法出力。

  雖然說是她先捶了他一拳,可那是因為她誤以為有壞人,發現是他就住手了,這人卻真不懂憐香惜玉,哪有人在洞房花燭夜,狠心想扭斷新娘子的手

  是說,他明明同日納了四個妾,為何獨獨往她這兒跑,方才他伸手欲拉她衣領,莫非是想……

  天啊!她差點就在睡夢中失身了!

  雖然在現代她有交過男友,也有過肌膚之親,但她現在是馮玉瓖,人家可還是處子之身,說來就來,這麼突然,也沒給人家時間做好心理準備。

  想著,她內心除了惱火還莫名害羞起來。

  他半信半疑的看她,照理,已不信任何人的他,絕不可能相信馮家人所說的話,更何況,她說的顯然是怪力亂神之語。

  可眼前這個馮玉瓖,一說起話來,他的心緒便會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,莫名想相信她。

  「等等,左爺,你認識我?」左佳歡突然想到什麼似的,問︰「我是說你以前就認識我了?」

  若非如此,他怎會一口斷言她不是馮玉瓖,顯然他早知馮玉瓖是怎樣柔弱的女子,不如她這般剽悍敢對人動手。

  左世平一怔,他竟在她面前松懈了防心!

  「之前我並不認識你。」他淡然道。

  「是嗎?那你方才怎一口咬定我不是馮玉瓖?」她水汪汪的大眼直瞅著他。

  「我來京城做生意已兩年,馮家的事,我略有耳聞……」他淡然的道︰「只是不知你竟會遇著如此光怪陸離之事。」他四兩撥千斤的把問題揮開。

  左佳歡盯著銀面具下的那雙眼,她明明是心理醫生,卻看不透他真正的心思。「你,為何沒被我的臉嚇著?」左世平轉移話題。從她醒來到現在,他們倆坐在床上,距離很近,她直視他的眼神卻沒半分恐懼和……嫌惡。

  一般的女人只要一看到他戴面具的臉,就會嚇得驚叫,即便是他在迎春閣買回的三名歌妓,明知他家財萬貫,接近他討好他,肯定有好處,但她們一看到他仍流露出懼意,唯獨她,無畏懼的迎視他。

  他突然懂了一件事,原來是因為她不害怕的眼神直視他,自己的目光才會被她吸引。

  「我,我其實有被嚇著一點點……」她裝出畏怯的模樣,「不過我想,我既然嫁給你,就是要和你過一輩子,你是我的丈夫,再丑都是,我得伺候你,不能一直害怕看你的臉。」

  左佳歡真的覺得自己越來越會編造鬼話了!

  她壓根不怕看到燒燙傷的臉,她的病患有一部分就是燒燙傷患者,是以,她怎會怕,他們的外傷需要醫治,內心更要療養,他們需要更多的關懷,她總是投以最真誠的笑容面對他們。

  左世平看著她,她明明就是一個關在馮家大宅的單純庶女,說那些話倒也合情合理,可他為何覺得她表里不一。

  她的眼神時而柔情似水,時而又像是蘊藏一絲促狹,還有一些心計……這小女子,竟讓他無法完全模透其心思。左佳歡低眼,卻沒見他腰間掛著闢邪玉,她這才驚覺自己和他閑聊這麼久,竟一時忘了重要任務。

  她想,會不會是從她這個角度沒看到,或者是他坐著,闢邪玉滑到後頭去了。

  「左爺,你既然來了,就讓玉瓖伺候你就寢吧。」她直盯著他的腰際,話才說完就急忙伸手探向他腰間。

  未料,正有此意的他靠向她,她的手就這麼不偏不倚的抓到他胯間硬物……

  怔住,她瞠目結舌的看著他,兩頰瞬間漲紅。

  他不發一語的凝視她,原本銳利的黑眸微眯起,倏地燃起欲火,當她意識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事,想阻止已來不及,他像惡虎撲羊似的將她撲倒在床上,一把扯開她的領口。

  雖說她有跆拳道底子,但這人更加孔武有力,壓得她動彈不得,她連想出聲抗議都沒機會,他像嗜肉的野獸般,野蠻瘋狂的吸吮她的唇瓣……

  
痛!她全身上下都痛!

  都是左世平這可惡的傢伙害的!

  躺在床上的左佳歡,斜瞪著躺在她身邊猶在睡夢中的丈夫。

  這人雖在京城開了二十多家票號,但平日主事者都是各分號的掌櫃,掌櫃們都稱他「左爺」,鮮少有人知其大名,那為什麼她會知道他大爺的名字?

  那是因為昨晚某人把她折騰一番後,入睡前,側躺擺出一副耍酷姿勢,捏著她的下巴,告訴她「我叫左世平」。

  她記住了,狠狠記住了,這個名字的主人活月兌月兌是一頭粗暴的野獸!

  剛才她被痛醒,還以為自己又穿越到哪個被往死裡打的可憐女人身上,見身邊躺著一個男人,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。

  這人真是不懂憐香惜玉,她的唇好痛,不用照鏡子也知必定又紅又腫,還有她整副身子被折騰了一晚,沒有支離破碎算是萬幸了!

  她這就叫偷雞不著蝕把米,賠了夫人又折兵。

  本想既已嫁他為妾,早晚都是他的人,何況她還想趁機偷闢邪玉,是以她眼一閉,牙一咬,想著忍忍就過去,趁他衣帶未解前,模模他的腰際,察覺他沒佩帶闢邪玉,想喊「卡」時,為時已晚。

  想到他昨晚的粗暴,她氣呼呼的別過臉去,她暫時不想看到這個人,連踫都別想再踫她!

  「不,不要——」

  「不要?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!」

  聽到身旁男人的低喊,她氣惱的回瞪他,卻見他雙目緊閉,她怔愣了下,他醒了嗎?似乎還沒……仔細再聆聽,他又說話了。

  「來人,快來人……失火了……娘、娘……你在哪兒……」

  這人顯然是在說夢話,且還是作惡夢,一場失火的夢……失火?難不成和他的燒傷有關?

  「不!我不走,我要找我娘……娘,你在哪裡……爹,你快回來救娘……」

  左佳歡見他嘴里不成句的慌喊著,頭不安的左右擺動,發際不斷沁汗,盡避他已是個大男人,還是壞男人、大野獸,但在惡夢中的他,顯然是個慌急無助的男孩……此刻他的模樣,看了令人著實不忍。

  「左爺……」她輕推他一下,試圓叫醒他,但他陷在惡夢中無法自拔,對她的呼喚無動于衷。

  「左世平。」她再度喚他,看著他額頭全是汗,她忍不住伸手幫他擦汗。

  「爹,你快回來救娘……」

  見他猶被惡夢束縛,無法掙月兌,她的眉心陡地蹙起。

  是怎樣的一場火,令他這麼痛苦,那場火不只燒灼他的皮肉,還燒傷他的心。

  不過他也真是的,連睡覺都戴著面具,不會不舒服嗎?

  「娘、娘……」他的手突然高舉,她反射性的握住,她這麼一握,他原本躁動不安的身體竟瞬間安定下來,漸漸的也不再說夢話,申吟了一聲後,慢慢沉靜下來。

  他跳出惡夢了!見他安穩平靜的睡著,她由衷的替他松了一口氣。

  將他的手輕輕放下,瞥見他發際又冒了一堆汗,她伸手幫他擦拭,擔心汗水流入面具里,悶著會不舒服,她下意識的想拿掉面具,他卻突然驚醒,狠抓住她的手。

  「你想做什麼?!」

  「我……放開!」許是他剛才作惡夢元氣大傷,又是剛醒來,她一甩就甩掉他的手。「好心被當驢肝肺!」

  但甩得用力,她自己也吃痛,方才只顧著他,全然忘記自己渾身酸痛,這會他醒了,不用操心他,一身的痛意升起。 她痛吟了聲,緩緩躺下。

  「以後,不許擅自踫我的面具。」他警告著。

  「你以為我喜歡踫你,要不是見你流汗想幫你擦汗,我干麼吃飽沒事去拿你的面具。」她別過臉去。

  目光落在她身上,左世平的眼神變得復雜,向來戒備著旁人的自己,處在她身邊時竟一再松懈心防,以往他躺在其他女人身邊時,從不沉睡,也不可能讓自己陷入惡夢慌喊,因為那極可能會讓他曝露身分。

  可方才他卻作了那場惡夢,以往他總能靠著警戒心和意志力,迅速從惡夢中醒來,但剛才他竟深陷其中,他想在夢中找尋他娘親的蹤影,還希冀自己能將娘親從火海中救出……

  他能如此放任自己進入夢中,只有獨睡時,否則就是身邊的人能讓他無比信任。

  他信任她?不,遑論她是馮家人,他和她真正相處也不過才一日,何來信任可言,那他為何——

  腦里突然閃過一抹靈光,對,她失憶了,她不記得有關他家的事,就算他拿掉面具,讓她看到他的真面目,她也不知他是誰,是因為這樣他才放心吧。

  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,門外的人喚道︰「大爺,我是東亥,今日要上馮家迎親……」

  「我身子不適,不宜出門,你派個下人代替我去迎親。」

  門外的人似愣了下,遲了一會才回應,「是。」

  聽到腳步聲遠去後,左佳歡忍不住嗤聲道︰「大爺,你哪有身子不適,你身子可好了,壯得像頭牛呢。」她還不知道他的用意嗎,無非就是想讓馮玉環難堪。

  「我壯得像頭牛?」他看向她,嘴角斜揚。

  「呃,當我沒說。」意識到自己說那話,似有變相稱贊他昨晚做的某件事之意,羞得登時拉高棉被遮臉。

  她的舉動,令他嘴角笑紋加深,但發現自己笑了,他心頭陡地一突,三年來,他沒有一回是真心的笑,但自從遇到她,他常不自覺微笑,這樣不對。

  斂起笑容,他沒忘記她是馮家人,雖然她是無辜者,但她到底是溫氏派來的,他多少得防著她一點。

  可縱使他這麼告誡自己,縱使該下床去做該做的事,但看著她微紅的頸項,他卻又不由自主的躺下,鑽入棉被里抱著她。

  「別踫我!」她身子瑟縮了下。「我、我身子不適。」

  他愣了下,低笑,知道昨晚那番折騰,苦了柔弱的她,便沒有強硬做想做的事,他只是抱著她闔眼補眠。

  「大爺,你、你怎麼又來了?」正要用晚飯的左佳歡,見今日當新郎官的左世平又進來她房內,她訝異的問。

  今日是他娶妻的大日子,一早他以身子不適推托,沒去迎親,聽說連迎親隊伍也省了,新娘子靜悄悄的進門,鑼鼓聲也沒,和她昨日上花轎熱鬧非凡的情景,天差地別。

  更絕的是,連宴客都沒,他今日的「早午餐」,還是和她在房里一起吃的,因為他抱著她,兩人一起睡到中午才醒來。

  她想,他若真是要讓馮玉環難堪,那可是成功了,這會,馮玉環肯定氣瘋了。

  「我來吃晚飯的。」他落坐的同時,下人像早被吩咐過,立即端著碗筷進來。

  正要夾菜的左佳歡,筷子停在半空中,愣看著他,「可今晚不是大爺你和玉環的……洞房花燭夜?」

  她以為他一整日給馮玉環的難堪也夠了,他畢竟花了一萬兩娶了馮玉環當正室,而且馮玉環也是如花似玉的美人,不去和她一起度洞房花燭夜,不是太吃虧了。

  左世平斜看了她一眼,「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的名字,日後,你喊我的名字便成。」

  她愣了下,旋即恍悟。她猜,他可能想把她塑造成狐媚的姨娘,讓她嗲聲嗲氣親昵的喊他的名,好把馮玉環嘔死。 其實不需要這招,光他昨日風光迎她進門,加上今日該迎親時,他又窩在她床上,這會還在她房里用餐……就已經夠了,用上這招,只是會讓她倒霉,即便馮玉環一萬個不願意嫁他,仍會把令她丟臉的帳全都算在她頭上,這下梁子可結大了,馮玉環嘔死前,肯定會先讓人把她往死里打。

  偏偏她也不能拒絕。

  「世平,來,多吃點。」她殷勤的幫他夾菜,在取得闢邪玉前,他想讓她干麼,她就乖如綿羊順他意。

  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他腰間,她微蹙眉,怪了,今天他還是沒佩帶闢邪玉。

  她想,去馮家提親那日他有佩帶,因為那是傳媳玉墜,提親日佩帶,也算理所當然,那麼今日是他娶妻日,更應該會戴上,本以為他中午在她這兒用餐完畢,會回他房里去拿闢邪玉戴上,可這會也沒瞧見。

  「你在想什麼?」

  「噢,沒有,我只是想你在我這兒用餐,那玉環她……」

  他夾菜入她碗里,「吃,別想其他事。」

 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,讓她心頭曖了下。

  這人個性冷沉,某些時候行為有些粗暴,以他這種性情來論,除非是打從心里樂意,否則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,他也不會做夾菜這種事。

  就算他想利用她給馮玉環難堪,也不用真心對她好。

  她心中突有愧,她幫他夾菜,是懷有一點小目的,可他對她……

  「我在你這兒用餐,和在她那里有什麼差別?」他冷不防的說。

  「當然有差,我是妾,她是正室,再說,今日是你們大喜之日,你……」

  他打斷她的話,徑自下定論,「馮老夫人讓你和馮玉環一同嫁我,不就是想確保我能看在你們姊妹的分上,不間斷的資助馮家,所以不管我在你這兒,還是在她那兒,並無差別不是嗎?」

  「呃……」她頓了下,原來他早猜到溫氏的用意,是說他這麼精明的人,會猜到也不令人訝異就是。「其實女乃女乃是希望我們姊妹倆,齊心盡力的伺候你。」她說著場面話。

  他要這麼認為最好,如此一來,他就不會再疑心她嫁他為妾的真正目的。

  但既然他開門見山點出她是溫氏安排的棋子,那她也不客氣,直言反問︰「不過,世平,你是不是和馮家有什麼恩怨,我覺得你說要娶玉環,好像是……」

  他突然斜瞪她,她佯裝嚇到不敢再說下去。

  「好像是什麼?」他冷問。

  「好像是……我也說不上來。」她裝糊涂,「就感覺你和一般歡喜成親的新郎官不人一樣,這不,你今日也沒去迎親,晚飯你也跑來我房里吃……」

  他冷沉打斷她的話,「不只這樣。」

  「蛤?」

  「今晚,我還要睡在你房里。」他又夾菜放入她的碗中,淡然道。

  「什麼?!」她這下真的被嚇到驚呼。

  「你不是說,老夫人希望你們姊妹倆,齊心盡力的伺候我?」他涼涼的道,內心竊笑著。

  「是,是這樣沒錯。」她暗咬牙,氣自己沒事說什麼場面話,害到自己。這人也真是,娶了一堆妻妾,就該雨露均沾,何苦只折騰她!

  「我吃飽了。」他放下空碗,冷不防拋出令她心驚膽跳的話語,「我們休息吧。」

  「不,你看,我碗里還有飯,我還沒吃飽。」她慌忙夾菜,干笑著,「世平,你忙了一天,應該很累了,你先休息吧,不用等我。」

  「沒關系,我等你。」他淡淡的道,突然覺得逗她挺有趣的。

  「不、不用客氣,我、我可能會吃很久。」她夾了一塊肉,放在口中咀嚼老半天,死也不肯吞下。

  「我去書房,晚點再過來。」說出這話,他陡然一怔,這三年來,他身旁沒有太多親近的人,無論是下屬或是歌妓,除了大事外,這種瑣碎小事他絕不會特別交代,可現下他卻極其自然的對她月兌口而出。還有,他其實是想讓她吃得自在些,才會找借口說要去書房。

  凝望她,他的眼神添了一抹疑惑。

  這些年來,他內心充滿仇恨,恨意高漲時,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該死的人,別說體諒,要他對旁人釋出一丁點善意都是不可能的事,可面對她……他竟變得寬容和善?

  「噢,好,你忙、你忙,不用在意我。」肉還含在嘴里,她含糊道。

  見她這副傻氣模樣,他的眼神變得溫和,轉身離開時,嘴角還微微上揚著。

  確定他走遠了,左佳歡馬上把嘴里的肉吐出,這肉被她咀嚼老半天,柴得吞不下,有些碎肉還落到喉間差點把她噎死。

  咳了半晌,喝了茶順順氣,想到等會他還會過來,她不禁苦著一張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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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五章】

  一早,左佳歡坐在房內的桌前,無聊托腮。

  秋去廚房幫她端早飯,怎麼去那麼久還沒回來,等得她都餓了。

  空等之餘,她不禁想著,不知左世平在外頭吃了早飯沒?

  接連三個晚上,左世平都在她房裡度過,知道她「身子不適」,他只和她同床共枕,沒強迫她做會讓身子更「不適」的事,這點,頗令她感到意外。

  頭一晚粗暴如野獸的他,竟會體貼一個妾室,兩人蓋同一條被子,她知道他很想和她行床笫之事,卻顧慮她而一直隱忍著。

  這令她更不懂,就算他不喜歡馮玉環,可還有其他的姨娘,她也大方言明請他去其他姨娘房裡歇息,但他卻充耳不聞,不為所動……

  雖說他三個晚上都來,可惜仍舊未見他佩帶闢邪玉,讓她想藉來一用,都無從下手。

  今早,他似乎有要事,等不及和她一起用早餐便出門去了,也不知是什麼事,讓他這麼急著出門?

  這個小秋,怎會磨蹭這麼久!

  才想著,一個左世平讓管家派來伺候她的小丫鬟,急急忙忙跑進房裡來。

  「玉瓖姨娘,不好了,小秋她……」丫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,喘吁籲的。

  「小秋怎麼了?你不是跟小秋一起到廚房去?」左佳歡心頭有不祥的預感,「出什麼事了?」她想,肯定和馮玉環有關。

  「小秋她、她不小心打翻了夫人的餐點,這會,小冬把她押到夫人房裡去了。」

  果然不出她所料!

  「快跟我走!」左佳歡邁著大步,急匆匆往房外走。

  她這三日,學他以身子不適為由,不和馮玉環打照面,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沒想到馮玉環遇不到她,便找小秋出氣。

  她得趕緊去救小秋,免得馮玉環真下重手,小秋會成第二個馮玉瓖。

  「二小姐,不,夫人,小秋絕不是故意要打翻你的餐點……」跪在地上,已被打了好幾下的小秋,哭著求饒。

  「不是故意?我看你就是!」馮玉環咬牙切齒,「狐假虎威,狗仗人勢的臭丫鬟。小冬,給我打!」

  「是,夫人。」

  馮玉環惡狠狠的瞪著小秋。馮玉瓖那個賤女人,不但比她這個正室早一日進門,她迎親當日的排場竟也輸給她,也不知馮玉瓖使了什麼狐媚法子,居然讓左世平一連三晚都在她房里過夜。

  她雖一千萬個不願嫁左世平,但更不願看馮玉瓖驕傲囂張,昨兒個她讓府里所有的姨娘給她奉茶行禮,馮玉瓖竟仗著自己得寵,不來給她這個正室敬茶,顯然沒把她放在眼里!

  她以為躲在房里不出來就沒事?哼,那她就拿她的貼身丫鬟來發泄一下她心口的怨氣。

  「夫人,小秋知道錯了,求夫人饒命。」小秋哀哀求饒。

  馮玉環恨得牙癢癢,「既然知道自己做錯,那就更應該打!」

  她話才落下,小冬手中的藤條便往小秋身上狠狠招呼。日前她在馮家受了十鞭,痛得她整個月都下不了床,她可沒忘是誰讓她受這罪的!馮玉瓖她是不敢動,小秋是她的貼身丫鬟,自然就得替她的主子受過。

  「馬上給我住手!」

  左佳歡一進到馮玉環所居院落的廳堂,見小秋被打得淒慘,她大為光火,一個箭步上前,狠狠的給小冬兩個巴掌。

  「馮玉瓖!」

  「馮玉環!」

  原本氣焰高漲的馮玉環,被她不甘示弱的厲喝聲給嚇到,馮玉瓖回頭瞪著被打兩巴掌後,害怕的縮著身子躲遠的小冬。

  「這里可不是馮家,可以任由你們胡鬧!你這個臭丫頭,下回要是敢膽再打小秋,你打她一下,我就回打你十下!」怒不可遏的左佳歡撂下重話。

  「馮玉瓖,你要是敢打我的丫鬟,我就……」

  馮玉環抬高下巴,正想撂話,未料,此舉惹怒左佳歡,她拾起掉落地上的藤條,大步走向小冬,用力的抽打她。

  「玉瓖姨娘饒命,我,我下次不敢了……」這下換小冬求饒,「夫人,救命啊,夫人……」

  「馮玉瓖,你給我住手!」怕受波及,馮玉環只敢遠遠喊著。

  左佳歡回頭瞪她,目光掃視在場所有丫鬟,厲聲警告,「你們全給我聽好了,敢動我的人,下場就是這樣!」最後,她直直瞪著馮玉環,告誡她。

  丟了藤條,她和跟來的丫鬟一起將小秋扶走,後頭傳來馮玉環氣瘋的叫喊聲。

  「馮玉瓖,你給我記住!」

  左佳歡充耳不聞,把小秋送回房。

  「姨娘,我沒事,我不要緊……」小秋趴在床上,左佳歡親自替她上藥,受寵若驚的她,直說自己沒事。

  「對,你沒事,你不要緊,你只是皮開肉綻而已,暫時死不了!」左佳歡嗤了聲。

  「這全是我的錯,是我一個沒注意,轉身時撞翻了小冬端的餐點,才會惹得夫人生氣。」

  「小秋,唉,你這笨丫頭,你還真以為是這樣,人家擺明是挖個洞讓你跳!」

  左佳歡輕喟。

  就算真是小秋魯莽撞翻餐點,再盛一份不就得了,要真沒多余的,她的那份盡避拿去,何苦把人打成這樣!

  今日她對小冬還以重手,無非就是希望讓她們主僕倆心生警惕,下回想設計害小秋時,得先掂掂自己的皮肉在被打時,撐不撐得住。

  「以後遇到她們,有多遠就閃多遠。」

  雖是這麼勸著,但她知道這很難,同在一個大宅內,小秋再怎麼躲,還是會遇到,再說,她們若存心為難小秋,小秋是丫鬟,一聲令下,小秋能不從嗎?還愁找不到人嗎?

  她不是沒想過為小秋正名,但即使小秋從丫鬟搖身一變成了馮家小姐,境遇也未必較好。

  秋的身世若曝光,成了馮家小姐,那她就得回馮家,在馮家,她就真成了第二個馮玉瓖,爹不疼,女乃女乃不愛,親娘又已不在,肯定是受盡欺凌,更慘的是,馮金城要是賭性不改,小秋遲早會被賣了抵債。

  她想,還是將小秋留在身邊,由她來幫忙找一個好婆家,這樣比讓她回馮家強上一百倍。

  「姨娘,你還沒吃早飯,我……」小秋想下床,卻扯痛背部的傷口,痛得她緊皺眉頭。

  「你乖乖趴著別動!我房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丫鬟,什麼都非得你做不可!」

  左佳歡輕斥著,「你給我留在房里好好養傷,等你傷好,不愁沒事干!」

  「是,姨娘。」

  左佳歡輕喟,從馮家到左家,戰場轉移,她一樣得忙著對付馮玉環主僕倆,唉,她什麼時候才能不分心,專心想著如何拿到闢邪玉?

  深夜,左佳歡躺在床上,翻來覆去睡不著。連續三晚,左世平都睡在她身邊,今晚他沒來,怎她就覺得身邊空蕩蕩,好不習慣。

  這是……空虛寂寞難耐嗎?

  倏地坐起身,甩掉可笑的想法,她壓根沒期望他來,那人粗暴無比,沒有什麼情趣可言!

  這會,他說不定去哪個姨娘的房里了。

  腦里突閃過一個壞念頭,倘若他真去找別的姨娘,那這豈不是她去「借」闢邪玉的最佳時機!

  左宅比馮家大宅還大,房間也多,左世平獨自住在宅內最大的「龍虎樓」內,馮玉環則是另住「夫人樓」,左佳歡住在有獨立庭院的「蝶院」,另幾個小妾就住在一個院子內。

  她讓另一個丫鬟去照顧小秋,要離開蝶院不成問題,但要進入龍虎樓去左世平臥房找出闢邪玉,可就沒那麼簡單。

  一來她得先確定他不在龍虎樓,二來,得小心地避開那些守門的下人,這幾日她觀察到,在左家,即便是灑掃的小廝,都有些拳腳功夫,她猜,可能是左家經營票號,府里定會給人藏滿金銀珠寶的印象,難免會有匪賊闖進來想偷錢財,是以,訓練下人來防賊。

  但不入龍虎樓,焉得闢邪玉,要是再等時機,不知得拖到何年才能得到它,拖太久遑論她爸不知能不能撐到那時,說不定那個岳老頭早把她忘了,那她不就得一輩子待在古代,終老在這里。

  不成!她要回現代,要留在爸媽身邊照顧他們。

  想著,她立即翻身下床,迅速換了一套輕便衣服,隨即溜出門去。

  闐暗無聲的深夜,房內黑燈瞎火一片黑魆魆,左世平拿掉了面具,若馮家人在此定會認出他,他真正的身分就是曾和馮玉環有過婚約的林毅。

  只是時移世易,人事已非,如今,他不再是當年求助無門、落魄潦倒的林毅,而是回來復仇索命的左世平。

  盤坐床上,他閉目回想著往事。

  二年前,他爹林章本在朝中任高官,卻被誣陷和盜匪合伙劫走賑災官銀,因而入獄,當年,他爹和馮金城,還有同朝為官的蔣炳全,三人本是好兄弟,馮林兩家還曾口頭定下他和馮玉環的婚事。

  孰料,他爹一入獄,馮家立即翻臉不認婚事,也拒絕相助,而蔣炳全做得更絕,非但未伸出援手,還落井下石,出面指證他爹勾結盜匪劫官銀一事,因而立功升官,頂替他爹的職缺。

  瑪金城和蔣炳全急著和他林家撇清關系,連和他自小一塊長大的馮玉環還有蔣德瑟,也對他避之唯恐不及,他和他娘孤立無援,然而,更淒慘的是某日夜里,林家大宅突然莫名起火,他娘沒來得及逃出,葬身火海,他亦受了傷,幸虧有一位老僕背著他,硬是沖出火海,雖撿回一條命,但左下頰和左手背上皆留下明顯的燒傷疤痕。

  官府事後勘查火場時,許是將幾個月前投靠他們的遠親表哥當成是他,便論定林府人全死絕。

  他爹得知一把大火將林家大宅燒得精光,所有人全死絕後,沮喪失志的他,竟在獄中咬舌自盡。

  林府忠心的老僕,在救他出火海後,直覺這把火不單純,擔心他又遭有心人暗算,拚了命的帶著他逃,只是老僕自己也身受重傷,他倆一路顛沛流離,幸而途中遇到一位讓他重生的貴人,他讓下人另備馬車送他們到臨鎮的客棧,花錢請大夫醫治他倆,可惜老僕傷重,撐了三日,回天乏術。

  之後,他就把自己這條命抵給了貴人,改名為左世平,三年來,滿腦子只想報仇。

  房外突傳來異常聲響,他警戒的張開眼,下床後,便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。

  每個月總有一晚,他會在床上靜坐,回想著淒慘的往事,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仇恨,是以,平日守門的僕人全被調開,現下闖入的人,莫不是熟悉他的作息……

  不,這人一點也不了解他的作息,否則明知他在房內,怎會笨得挑這時闖入?

  那賊一進房便馬上關了門,似乎不熟悉房內擺設,東撞西撞,從低呼聲中,他聽出來是個女人!

  她一路模黑前進,他側身杵在床柱前靜等著,待她來到跟前,他單手伸出想箝制她,未料她竟有點拳腳功夫,躲過他的襲擊。

  雖然房內一片黑,但他雙眼早適應黑暗,對方移動時,他大略看出她的身形,加上會點拳腳功夫,這人是誰,昭然若揭。

  他想再出手陪她玩玩,她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背對著他,想將他……甩落地?

  呵,她也太不自量力了!

  在左佳歡瞎忙想摔他之際,他伸出另一隻手,不疾不徐的壓住她的脖子,將她的下顎往上提。

  一直強忍不敢出聲的她,脖子被他強壯的手臂壓得快斷掉,她終於忍不住開口,「世平,是我,我是玉瓖。」

  左世平松開手,嘴角微揚低笑著,這女人,身手雖不弱,但顯然沒當賊的經驗,活月兌月兌是笨賊一個!

  「說,三更半夜偷闖入龍虎樓做什麼!」他雖松開壓制她脖子的手,但手往下滑,兩手交握在她身子前,用不同的方式箝制住她。

  她咳了兩聲,順了氣,思忖了下,隨即用撒嬌的聲音說︰「世平,我、我等了你一整晚,等不到你來我睡不著,我就出來走走,走著走著就走到這兒來。」

  「你要我相信這話?」輕嗅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馨香,前一刻繃緊的情緒,瞬間松弛,抱著她,他頓覺心情舒暢無比。

  「我……」知道這話他定不信,她改口道︰「好吧,我老實告訴你……不過,你明明在房內,為什麼不掌燈?黑漆漆的,伸手不見五指,我先點燈好了。」

  她欲掙月兌他,模黑點燈去,他卻倏地拉下她往前伸的手。

  「不要點燈,我不想點燈!」他沉聲道,他沒戴面具,目前他的真實身分仍不宜曝露。

  「呃,噢,好吧。」她猜,他不願看到自己身上的燒傷,或許也不願讓她看見,為了讓他保有尊嚴,她放棄點燈。

  兩人身體緊緊貼合著,曖昧情愫在黑暗中悄悄攀爬上心頭,左世平靠她越近,體內蠢動的**竄升得越快,左佳歡亦是心跳加速。

  她突覺有點口干舌燥,羞窘的扭動了子,他反將她抱得更緊,垂下頭,唇瓣冷不防湊近她耳邊,低聲問︰「你還沒告訴我,為何夜闖龍虎樓?」

  「我、我……」他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畔,讓她又羞又慌無法思考,剛才她明明想到一個好借口,現下卻想不起來。 「方才你不是說,等了我一整晚睡不著,出來走走,走著走著就走到這兒來?」他以曖昧口吻道。

  他沒有懷疑她,可也沒全然信她。馮家要的是他的錢,他只要還是願意繼續資助馮家的左世平,相信他們絕不會對他的身分起疑。

  既然不是查他的真實身分,那她也許真是在好奇心驅使下闖進來,只是方才她進門來的舉動,活像是賊一般,令他內心不得不存疑。

  她想偷值錢的東西?這不太可能,他已賞給她不少珠寶首飾,她不是貪心的人,也不像會做此類舉動的蠢蛋。若她真偷東西被他逮著,他一怒之下沒將她逐出府,也會讓她嘗嘗後宮棄妃獨守冷宮的滋味,為了小便宜付出天大代價,怎麼都不劃算!

  「是、是這樣沒錯……」她吶吶的說,但想想好像有什麼不對勁,「噢,不,不是……」

  「不是?那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?」他沉聲問,雙手緩緩往上移。他是不確定她來此的目的,但他很確定自己的欲念。

  他要她!就在此時、此地!

  他只有在龍虎樓才會摘下面具,他不想身分被揭穿,是以從未讓任何一個女人進入龍虎樓,更別說留宿,但今晚,他極想要她留下來陪他。

  體內的情|欲像野火般迅速蔓延開來,左世平不去想她來此的真正目的,也顧忌不了留下她可能造成的麻煩,解開她的衣襟,緩解焚燒他身軀的火焰……

  耳鬢廝磨,水眸半掩,左佳歡頭往後仰貼靠在他的胸膛,她來此做什麼,自己竟也忘了,只覺渾身火熱,喉間不斷逸出申吟聲。

  側著臉,她主動的吻他,此舉讓他粗喘了聲,瞬間化被動為主動,狂熱的吸吮她的唇,迅速的褪去彼此身上的衣物,將她橫抱起,放上床,她成了第一個躺上他房里大床的女人。

  「不,夫人,你這是……」

  一早,馮玉環讓小冬和幾名丫鬟打包了一堆行李,左府的管家東亥見狀,錯愕不已。

  「你瞎了眼,明眼人看也知道。」馮玉環沒好氣的回道,「我要回馮家。」

  「這可不成。」東亥也算是忍得住氣。他一個中年大叔當著眾人的面被罵,明知馮玉環不得寵,他也沒勢利眼的不理睬,仍秉持著一個管家該盡的義務規勸。

  「誰說不成!」馮玉環氣呼呼的說︰「我嫁給左世平已經半個月,他來過我的夫人樓沒?沒,一步也沒踏進過!這樁婚姻不算數,他愛去馮玉瓖那兒就讓他去,本夫人大人有大量,特別成全他們!」 左世平每晚都去馮玉瓖的蝶院,有時還召馮玉瓖去龍虎樓,讓她這個正妻的臉面掛不住,她忍了半個月已經忍夠了,也算盡了正妻的義務,他一直不來她的夫人樓,這正好讓她有借口求去。

  真不知這個左世平是怎麼想的,花了萬兩的聘金迎娶她,卻把她這個美嬌娘晾在夫人樓,每晚都去窩在馮玉瓖那個賤妾床上。哼,肯定是馮玉瓖使了什麼狐媚妖術,把他迷得團團轉!

  馮玉瓖那個賤人一定是見他有錢才死活的巴著他,不過這樣正好,反正她本來就不想嫁給左世平,他臉上面具沒遮到的地方就足夠惡心嚇人,要是拿掉面具,還不知是怎樣慘不忍睹的一張臉,她才不想跟這種丑男人過一輩子呢!

  日前,她偷偷讓人帶信給蔣德瑟,知道她在左府的情形後,蔣德瑟回信給她,說他願意等她,只要她能拿到休書,他立刻娶她。

  以左世平陰陽怪氣的個性,一時半刻想拿休書應該是不可能的事,她就先回家待著,日子久了,說不定他就會自個兒奉上休書。

  總之,她住哪兒都好,就是不想繼續待在左家,她不想看見左世平那張丑陋的臉,更不願見馮玉瓖驕傲囂張!

  「可是,這事……得先知會大爺一聲。」東亥委婉的想留人。

  「我要回娘家,這事還得經過他允許?」在馮家當千金大小姐時被寵壞了,即便嫁來左家,馮玉環還是那副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的跋扈樣,她冷嗤道︰「他愛管的話,就去管馮玉瓖,別來管我!」

  說罷,她轉身悻悻然的走出夫人樓,而得知此事的左佳歡剛好到來,瞄了她身後的大小行李一眼,一臉吃驚的問︰「夫人,你這是做什麼?」

  「哼,我的事,你沒資格知道!」馮玉環氣焰囂張。

  「那是!」馮玉瓖裝著柔弱樣,「我這陣子天天伺候世平,身子可虛了,你有事的話,找別人商量去,千萬別找我,我可沒有心思聽你訴苦。」

  「誰要跟你訴苦了!」馮玉環瞪著她,氣得牙癢癢的。

  「沒有嗎?那就好,我還真擔心你想不開,畢竟剛進門的頭一天就當了棄婦,這件事早在京城內傳得沸沸揚揚,不只在左家,連馮家的下人個個皆知此事,他們私底下都把你當笑話看呢。」

  馮玉環氣得臉頰隱隱抽搐,左佳歡佯裝沒瞧見,續道︰「嘖嘖,雖然你現今在左家的情況如此不堪,可再怎麼說,你也是馮家嫡親骨肉,過去是高高在上的馮家二小姐,那些下人也太……欸,總之,他們不該拿這事當笑話在傳。」她瞥了她身後的行李一眼,佯裝驚訝,「你讓下人收拾這些行李,該不會是想搬回馮家住?」

  馮玉環瞪她一眼,抬高下巴,別過臉去,裝作不理會。

  「我想,你若回馮家去,外人和馮家的下人,肯定都會在私底下說你是被世平趕回馮家的下堂妻,這樣可不好呢!」

  話才說完,馮玉環突地回過頭,惡狠狠的怒瞪她,左佳歡馬上露出嚇到的神情。

  「小秋,快扶著我,我覺得頭好暈。」一雙蔥白柔荑輕壓著額際,左佳歡喃喃的道︰「早上世平特地吩咐廚房為我燉的人蔘雞湯不知好了沒,小秋你等會去看看,欸,都怪我身子這麼虛弱,才得勞煩世平為我操心。」

  馮玉環怒瞪著左佳歡主僕離去的背影。

  「夫人,我們是不是該走了。」上回又被修理,小冬現在連看都不敢看左佳歡一眼,低著頭,等她們走遠,她才敢抬起頭。

  「走,走去哪里!」馮玉環瞪著左佳歡的背影,咆哮著。

  「不是要回馮家?」小冬怯怯的說。

  馮玉環倏地回頭,滿腔的火氣全發泄在小冬身上,「誰說我要回馮家了!把這些行李,全都給我搬回房里去!」

  她發誓,她一定要為自己這個堂堂正正的正妻爭一口氣,絕不讓馮玉瓖那個賤妾囂張得意!

  晚上,左世平從票號回來,一改半個月來一回到家就往蝶院窩的習慣,前往夫人房。

  白天東管家已經派人和他說明馮玉環想搬回娘家住的事,後來因為玉瓖幾句刺激的話語打消了念頭。旁人聽來可能覺得玉瓖的話太過得意囂張,可他知道她是故意用激將法,留下了馮玉環。

  他是不清楚她為何要「幫」馮玉環,但她很聰明,知道高傲的馮玉環肯定吃這套。

  「夫人、夫人,大爺……大爺他來了!」

  沒讓人通報,他一路走到房門前,守門的丫鬟一發現他來,才高喊著,他人已邁步進入房里。

  正啃咬著一塊肉排的馮玉環,吃也不是、放也不是,一副貪吃被發現的滑稽樣。

  「全都出去!」他一聲厲喝,房內所有丫鬟全嚇得退出。

  他一點也不覺得她的模樣好笑,他只覺得可恨!

  瞥了桌上的飯菜一眼,他哼了聲,她倒是享受,一個人吃的比他和玉瓖兩人共餐的食物還多,他還聽東管家說,她常要求廚房給她多做一兩道她喜歡吃的菜。

  這點,他倒不以為意,他左府旁的沒有,就是錢多,不管他喜歡或厭惡,既然將她留在府中,自然不會苛刻她。 使些不讓她吃飽,令其餓肚的小伎倆,壓根解不了他心頭的恨意!

  見他緩緩逼近,馮玉環將手里拿著的肉排,丟回盤中,害怕的起身退了一步,「你、你來做什麼?」

  「早上你不是抱怨我成親至今,連一步都未靠近過夫人樓,氣得要回馮家去?」他淡然道,「為了不讓你心中有埋怨,所以我來了。」

  馮玉環看著他,心想,他來,她有了臉面,在馮玉瓖面前自然也就扳回一城,可是,看到他那張面具臉,她實在覺得……惡心駭人!

  「別、別……」她一路退,滿臉驚恐嫌惡。

  見她露出嫌惡表情,左世平暗自冷嗤,他就是知道她仗著自己面貌不差,早認定日後要嫁的丈夫,除了大富大貴人家外,還非美男子不嫁,才會以丑面目逼她爹將她嫁給他,這點絕對足以讓她痛苦不已,顏面無光。

  今晚他來,不是來勸她留下,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厭惡戴著面具的他。

  「別過來,你走,走開!」

  他一直逼近,她一路退,退到無路可退直接跌上床,他順勢撲上去,惹得她驚聲尖叫,兩手胡亂的推打他……

  「走開!你這個惡心的怪物!丑八怪!」驚駭之余,她口不擇言的狂罵。

  她嫌惡的謾罵叫囂,惹怒了他,他伸出爆滿青筋的手,想狠狠掐住她的脖子,但最終還是忍住,狠瞪她一眼,揮開她的手,他倏地挺直身子,黑眸燃著怒火,悻悻然地離去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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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六章】

  面對一整桌的美食,左佳歡舉箸了老半天,卻未夾任何菜,整個人懨懨的,一點食慾也沒。

  方才,下人來報,說左世平一回來就往夫人樓去,可能是要留在那兒,她知道下人說得委婉,什麼「可能」,他根本就是要在夫人樓和他的夫人共餐。

  她也不知自己心口為何悶悶的,明明是她想著左世平和馮玉環是夫妻,即便現在他和馮玉環之間有問題,日後也是要好好相處,才用激將法把一心求去的馮玉環留下。留她下來,她當然該有他們夫妻倆總有一天會圓房的認知……可沒想到竟這麼快!

  知道馮玉環要回馮家去住,他一回府就急匆匆的去安撫她,真是會吵的孩子有糖吃。那她要不要也來吵一吵,看他會不會急著趕過來……

  意識到自己竟吃醋了,還想上演後院爭寵的戲碼,她心口一突,難道……自己愛上左世平了?

  放下碗筷,她整個人愣住。

  這、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嘛,人相處久了,難免會日久生情,再說他和她早已是名符其實的夫妻,他又專寵她,她深切感受到他的好,自然就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?!

  不,她在想什麼,她是要回現代的人,怎麼可以愛上古人!

  她不能愛上他,她要拿闢邪玉回現代救爸爸,對,她得趕緊找到闢邪玉,然後別管這些人的恩恩怨怨、情情愛愛,早早回現代才是上上之策。

  此刻他人在夫人樓,這不正好是她去找闢邪玉的最佳時機?

  沒食慾,索性不吃,她立即起身欲前往龍虎樓。

  「姨娘,你……」她突然放下碗筷,又倏地起身的舉止,令小秋備感驚詫。

  「我不想吃,我要出去走走,別跟著我。」一口氣把話交代完畢,她火速步出房門。

  雖然很確定自己的目的是要潛入龍虎樓內找闢邪玉,可當左佳歡人來到龍虎樓前,神情卻恍惚了起來。

  「玉瓖姨娘。」守龍虎樓的下人見到她,恭敬的躬身。

  聽到下人喚她,她這才回過神來,發覺自己竟大刺刺地站在守門下人面前,心頭一緊,她不是應該想方設法避開守門下人的嗎,怎會……

  「大爺在里面。」

  「世平……他在里面?」正暗暗自責自己失神壞了事,下人的一句話,讓她瞬間將心事拋諸腦後。

  「是啊,呃,是大爺讓你過來的吧?」之所以這麼問,無非是因她現正得寵,大爺也讓她留宿在龍虎樓內好幾回。

  今晚大爺一回府,啥話也沒交代,直往夫人樓去,原本大伙以為大爺今夜會留宿夫人樓,未料,才一會工夫,大爺便又轉回龍虎樓,並吩咐所有人不許吵他,現下看來大概就是在等玉瓖姨娘。

  「呃,是。」左佳歡心虛的低頭,但下人誤以為她是在害臊。

  「那,玉瓖姨娘,你快請。」下人躬身讓路。

  左佳歡急急步向內院,內心憂喜參半,喜的是他沒留在夫人樓,雖這麼想,顯得她度量狹小,但她就是忍不住靶到歡欣竊喜。可她憂的,同樣也是他未留在夫人樓,他才去片刻就出來,怕是馮玉環給他吃了閉門羹。

  她雖和馮玉環相處不久,但她的性子她早模清了,馮玉環對自己的喜惡從不掩藏,她愛俊男,這點馮家上下皆知,就算世平有心想和她成為真正的夫妻,馮玉環怕還不肯和他圓房。

  她是會吃醋、會嫉妒,但她更擔心世平的自尊心受創,這會,說不定他的心情極為低落,她得好好安撫他一番。

  才走到左世平寢房外的院子里,左佳歡就見luo著上身的左世平似情緒激動,憤怒不已,在樹下揮刀練功一番後,手中的長刀竟朝自己留下大片燒傷痕跡的左手狠狠劃了一刀,當下血痕立現。

  「世平,你在做什麼,快住手!」她慌急大喊,沖了過去。

  她知道他現下心情肯定不好,可沒想到他會用這麼偏激的方式來發泄。

  見他又想劃上一刀,她奮不顧身,急急上前拉住他握刀的手。

  「放手!」他的聲音夾帶忿恨。

  「我不放!你瘋了,干麼跟自己的手過不去,它已經燒傷了,你還不放過它!」她兩手緊抓著他的右手腕,生怕他又做出不智之舉。

  她的話,讓他的理智回籠,瞅她半晌,覺得她說得有理,他是沒必要傷害自己,又擔心自己盛怒下會誤傷她,他遂放下染血的長刀。

  「我讓東管家請大夫來。」見他手臂上還滲著血,她滿眼擔憂。

  「不用麻煩。」他抓住她,淡定的說︰「我房里有傷藥。」

  她愣了下,瞧他這麼鎮定,房里又備有刀傷藥,難不成他常做這種自殘的蠢事?

  氣呼呼的睞他,她又是心疼又氣他不愛惜自己,扶他進房前,她拿出手絹,先綁在傷處上方,防止血流過多。

  見她如此真心擔憂他,左世平前一刻胸臆間的忿怒剎時消彌,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溫情暖流。

  一進房,左佳歡就推著他讓他坐在椅上,依照他的指示找出了傷藥和干淨布條,隨即替他包扎。

  「你常替人包扎傷口?」見她熟稔的動作,左世平眉心一蹙,疑惑的問。

  「當然,我雖然是心理醫生,但也修過課,受過訓練,基本的傷口包扎可難不倒我。」察覺自己將現代的事月兌口說出,她驚詫抬眼,正好對上他投射而來的狐疑目光。

  「呃,你一定覺得我說了奇怪的話吧?」她尷尬一笑,「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。自從白胡子神仙賜我重生後,有時我會說一些連自己也模不著頭緒的話。」

  見她苦笑,不像有假,他突然心有戚戚焉。這情形一定讓她頗困擾,旁人不知怎麼看待她的,或許像他身上的燒燙傷痕跡一樣,常遭人投以異樣眼光。

  他突然對她感到心疼,也覺得自己該比別人更包容她,她都能不嫌惡的看待他身上的傷痕,她不過是說幾句怪言怪語,又何需計較。

  「為什麼白胡子神仙要幫你?」他突問。

  「蛤?」她愣了下,隨即會意他問的是岳老頭。「我也不清楚,也許他是真的神仙,神仙不都是幫好人的嗎,不都說好人有好報。」

  「好人有好報?」他突地冷嗤了聲,隨即忿恨的道︰「若真有好報,我家又怎會淪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!」

  他激動的握拳,才剛包扎好的棉布又滲血。

  「世平,別這麼激動。」她沒聽清楚他後頭說了什麼話,只是一味的緊張他的傷口。握住他的手,她輕柔安撫著,「你看,傷口又流出血來了。」

  她將棉布解開,不厭其煩的再重復拭血上藥的步驟。

  「其實,你不用在意玉環她、她說了些什麼……」她原是想要說︰「嫌惡」,但怕這話一出,二度傷了他的自尊。「玉環在馮家養尊處優,脾性嬌蠻,有時其實並不是真、真心討厭什麼,只是傲慢慣了,說的做的,就難免傷了人。」

  她其實一開始就想安慰他,可又怕越安慰越是傷他自尊,但隱忍許久,壓在胸口的這些話還是忍不住說出口。

  左世平蹙眉,一開始他以為她又在說怪話,細聽之下才知她是在委婉的安慰他。

  她以為他劃傷自己的手,是因為馮玉環嫌惡的態度和說了難聽的話傷了他,他才會怨恨自己身上的燒傷疤痕,才會劃傷自己泄恨?

  她錯了,錯得離譜,他不是要泄恨,相反的,他是要逼自己記住仇恨,記住他身上的疤痕是怎麼來的,記住當初那些人是如何絕情對待他們林家。

  「我……」本想解釋,但時機未到,尚不宜多說。把到嘴邊的話吞回去,他轉移話題,低沉的問︰「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?」

  「你是我丈夫,我在古代唯一的依靠,我不對你好,對誰好?」

  「古代?」他蹙眉。

  「噢,我又……」她尷尬笑著,他一副「我了解」的樣子點點頭。

  「那個,白胡子神仙……」他輕咳了聲。

  他並不想相信這種荒誕無稽的事,也不認為有神仙存在,若真有幫助好人的神仙,當初他那為官正直清廉的爹又怎會遭人陷害,又遭一把火燒光整座宅子,林家人幾近死絕,慘絕人寰?

  但她說的每一字每一句,他都願意相信,因為他早已將她當成真正的親人、妻子,她說他是她唯一的依靠,他又何嘗不是,只是……

  「什麼?」她正在幫他吹著傷口,想藉此減輕他的疼痛,聽他提到神仙,她倏地抬頭看他。

  「他有沒有告訴你,要如何幫你治療?」平復心頭激越的情緒,他平靜問她。

  「治療什麼?」她又低頭幫他輕吹傷口,給他「呼呼」。

  他眼底添進柔情,長這麼大,她是除了他娘外,會這麼細心幫他吹傷口的人。

  「治療……你偶爾會說怪話的癥狀。」他並不在意這點,可或許她在意,會在意旁人投射而來的異樣眼光。

  若有治愈的方法,又是他能做到的,他一定盡全力幫她。

  她倏地再度抬頭,驚訝的看著他。她隨口掰的話,他怎就當真了?他明明不是那麼容易相信別人說的話的人,怎會?

  直視面具下的那雙眼,平日陰沉的眼神,此刻竟流露著溫柔深情。

  她心口悸動著,羞赧的垂下頭,她胡謅的話竟換來他的真誠對待……

  「沒有,這沒什麼法子可治療……」她又羞又愧的喃喃道,心底的小惡魔卻跳了出來,一句話就月兌口而出,「不過白胡子神仙說過,如果能找到一個背上有一條明顯紅色血脈的貔貅玉墜,每晚睡前放在額上,等七七四十九日過後,便可解此癥狀。」她兩眼直瞅他,說起謊來,臉不紅氣不喘的。

  欸,前一刻她才為自己說謊騙得他的真心對待而感到羞愧無比,怎知下一秒,自己就將羞愧拋到腦後,又騙了他一回!

  左佳歡呀左佳歡,你還真是黑心腸……不,她其實也不是真想騙他,只是取闢邪玉的事若一再拖延,恐會誤了她爸的病情,只能把握這機會試試。

  她兩眼直盯著他,他也反瞅她,好半晌不語,瞅得她眼神差點心虛閃爍之際,他突然出聲,「有紅色血脈的貔貅玉墜,指的是我家的傳媳玉佩?」

  她微笑,用力的點頭,察覺自己太過欣喜會露餡,忙斂起笑容道︰「不過那是左家的傳媳玉佩,還是別……」

  她客套的話尚未說完,他陡地起身,走向櫃子前,打開一個大抽屜,又從里邊拉出一個隱密抽屜,將傳媳玉佩取出後返回,拉她走到床邊。

  「躺下。」他溫柔的下達指令。

 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,她楞楞的照著他的話做,等她躺下,他馬上將貔貅玉墜放在她額上。

  「世平……」她又慚愧又感動。

  「我不確定這是不是那個白胡子跟你提的紅色血脈的貔貅玉墜。」他輕描淡寫的說︰「這不是什麼紅色血脈,它是染上我的血,擦拭不去,才成一道血痕。」

  「你的血?」她微抬起身,眼底流露出驚訝和不舍擔憂。她猜,他可能真的常自殘,日子久了,貔貅玉墜吸附他的血,才會現出一道血痕。

 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,不願多做解釋,輕壓她的肩頭,讓她躺下。

  「什麼都別想,好好睡一覺。」他輕撫她的臉,溫柔的說著。

  在他輕哄下,她緩緩閉上眼,靜躺著,內心無限悸動。

  他將傳媳玉墜藏在隱藏抽屜中,代表他極為重視它,可他卻在她面前大刺刺、毫不避諱地取出它,那就代表他已將她視為自己人。

  他的手,愛憐的撫模著她的臉,這一瞬間,他掌心的溫度暖了她的臉,也暖了她的心……

  一拿到闢邪玉,左佳歡自然急著想找岳老頭,趁著左世平熟睡,她取下額上的玉墜,躡手躡腳地下床,離開龍虎樓,回到蝶院,支開所有的奴僕,她跪在庭院中,將闢邪玉捧高,誠心的召喚著。

  「岳老爺爺,我是被您從現代送到古代來的左佳歡,我已經拿到闢邪玉,您快點現身,送我回現代去。」

  話才說完,她心頭突揪了下,一想到要回現代,要和左世平分離,她的心突然像被誰大力的揪扯劇痛著。

  他對她這麼好,真心誠意拿闢邪玉要為她治病,她竟趁機「偷」走他的傳媳玉墜,想一走了之……她太過分了。

  她內心明白的很,她對他不只是有愧疚,還有……割舍不下的愛。

  她不是沒談過戀愛,不是沒和男朋友分手過,在現代,每段戀情結束,她都能瀟灑揮手不留戀,有幾段戀情她甚至還迫不及待想甩掉男方,從來沒像此刻這般,千百個不願放手。

  可是一想到她車禍昏迷的爸爸還在等她拿回闢邪玉,把他救醒,她就覺得自己不能留戀兒女私情,不顧爸爸的安危!

  咬著唇,狠心做了決定,她要回現代救父!

  游目四顧,岳老頭怎還沒現身?她想,可能她不夠誠心,她再度將闢邪玉捧高,開始磕頭。

  「岳老爺爺,我是被您從現代送到古代來的左佳歡,我已經拿到闢邪玉,求求您快點現身,送我回現代去。」

  她一邊磕頭,一邊重復方才的話,一直磕到九十九下,磕到頭昏眼暈,喊到口干舌燥,才終于見到岳老頭現身。

  「好了、好了,別磕了,磕得我都覺得暈了。」

  「岳老頭……岳老爺爺您終于出現了,干麼躲那麼久不現身!」左佳歡捂著發暈的頭,勉強站起身。「不過,您出現了就好,您看,我拿到闢邪玉了,快點送我回現代去吧。」

  她頭暈,無力的傻笑,但可沒忘正事。

  月老看了她手中拿的貔貅玉墜一眼,敷衍的道︰「嗯,的確是闢邪玉沒錯。」

  「真的是?那太好了!」確定無誤,那就代表她爸有救,她急急的催促著,「快送我回去吧!」

  月老卻搖著頭,「不,你不能回去。」

  「為什麼?我這不是已經拿到闢邪玉了,為什麼不能回現代?」她眯眼看他,也不用敬稱了,「是不是你修行不夠,法力不足,不能送我回現代?」

  她急得跳腳,「你真是的,你自己應該知道自己的法力程度,既然有此疑慮,當初你就不該冒然把我送來古代,現在不能回去,你教我怎麼辦,我爸還等我拿闢邪玉回去救他呢!」

  月老捂著耳朵,似被她「叨念」得無法招架。

  「我終于知道你這個南區頭號菁英剩女,為什麼會每段戀情都無疾而終了!」

  「什、什麼南區頭號菁英剩女?」左佳歡怔愣了下,「我現在在跟你討論回現代的事,你卻給我扯到什麼每段戀情都無疾而終,這個跟那個有什麼關聯。現在最重要的,是我要怎麼回現代,好,你法力不足沒關系,那你給我想個辦法,或許你去找比你法力更高強的朋友來幫忙。」

  說話的人不覺得喘,聽的一方卻重重嘆了聲,「欸,回現代是吧?好,我問你,你回現代去要做什麼?」

  「當然是拿闢邪玉回去救我爸。」她毫不遲疑的說。

  「然後呢?」

  「就……救我爸。」

  「之後呢?」

  「之後……還有我的病患……」

  話才出口,左佳歡心頭一驚,自己才離開現代多久而已,怎心思都不在工作上了,她可是一位出了名有耐心又有愛心的心理醫生,她該記掛那些還在診療中的病人,可她這段日子怎麼除了惦記她爸,卻毫不掛心其他病患!

  不,她還掛記一個病患,但他不在現代,而是在這里,不久前,她還親自幫他上藥包扎,倘若她一走,日後他又做蠢事,誰來關心照顧他?

  他將傷藥放在房間,那代表他向來不假手于他人,都是自己上藥,總是孤伶伶的,他自己一個人如何能照料好自己!

  思及此,她突然心痛得想哭。

  看穿她的心思,月老竊笑著,佯裝一派正經問︰「那假設有人能將這闢邪玉拿去救你爸,但你必須留在古代,你願不願意?」

  「誰能幫我拿闢邪玉回現代?你嗎?」左佳歡張大眼問。

  月老嘖了聲,「你這丫頭,總是理智大于情感,明明都已經擰心要哭了,我問你願不願意留在古代,你應該猛點頭說願意,之後再問其他,這樣順序才對嘛!」「什麼順序不順序,你快點告訴我,你要幫我拿闢邪玉回現代救我爸?」如果她暫時不能回現代,也只好這樣了。救病救急,快一天是一天。

  月老搖頭,「不,我不能干這種事。」

  「你不能?那誰能?好吧,只要能拿闢邪玉回現代救我爸,隨便誰都可以。」

  「只有你自己能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左佳歡愣了下,感覺自己似乎被耍了,她生氣的板起臉,「我都回不去現代了,我怎麼拿它去救我爸!」

  見她氣呼呼的怒瞪自己,月老這下不得不從實招來。

  「丫頭,你靜下心來聽我說。」月老頓了下,撫須而笑,「我是月老,不是岳老頭。」

  「岳老?好,你說岳老就是岳老。」她不想浪費力氣在這上頭跟他爭辯,但見他撫須而笑的和藹樣,她突然意識到,他說的「月老」,不是她認定的岳老。

  「你、你是月下老人?」

  「呵呵呵,你終于想到了!」

  左佳歡吃驚的退了一步,不是被他的真實身分嚇到,而是在想,他明明是月老,干啥「自不量力」助她穿越到古代,這會糗大了,沒辦法送她回現代了吧!

  月老眼一瞄,看穿了她的心思,「你可別小看我,我不是法力不夠,而是現下已經不能送你回去。」

  左佳歡驚訝的瞪大眼,她沒說話,他竟能猜到她心里所想的!不過他是神仙,能看透人的心思也不足為奇。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因為你的姻緣在古代,紅線已經綁在你腳上,綁得死緊了。」

  瞧她一臉似懂非懂,月老索性把整件事一次說明。

  「其實你不管外貌、學歷,樣樣都是個中翹楚,我也暗中幫你牽過好幾條紅線,可是你這丫頭偏有辦法把我的紅線給扯斷,害我頭疼得很,我還因近年來不婚者過多,牽紅線不力,被王母娘娘念到耳朵都長繭了。

  「我想你條件這麼好,一定很容易嫁出去,便鎖定你為頭號目標,誰知我把姻緣簿翻了又翻,發現真是糟糕,除了前頭幾段感情,後頭你都沒姻緣了……這怎麼得了,我把你的命格排了又排、算了又算,這下子更不得了,你的姻緣居然在古代。」

  左佳歡默不作聲,盯著月老看了好半晌。若不是她真的穿越到古代來,她肯定會認為這人是騙子、瘋子。

  「所以你為了沖業績,就把我拐到古代來?」她語氣森冷的說。

  「什麼業績不業績,牽姻緣線是我的天職。」月老一臉正色道︰「我明知你的姻緣在古代,卻沒法為你牽成,那我會很自責,剛巧你要尋闢邪玉救你父親,我就趁機送你來了,你看,這不是天意嗎?」

  「話都你在說!」她雖囔著,但其實沒生氣,反而有些感謝,他不是說了,她的姻緣在古代,她若不來,怎能成就和世平的這段緣分。

  「不過,你說我不能回現代,可又說我能拿闢邪玉救我爸,這是……怎麼回事?」她真的被搞糊涂了。

  月老也不賣關子,開門見山道︰「這個闢邪玉不是左家的傳媳玉佩嗎?一代傳一代下去,日後它自然能救左家的子孫。」

  左佳歡想了想,「可是,我家沒這個傳家寶。」要不,她干啥千里迢迢到古代來尋它。

  「所以,這個命運要由你來翻轉。」月老語帶玄機的說︰「只要你成了左家的媳婦,得到這傳媳玉佩,所有人的命運都會改變,不只能救你爸,還能改變左世平的一生。」

  「我,改變世平的一生?」

  「別說那麼多,留不留在古代,一句話!」月老扁起嘴,「如果你堅持要回去,我也不是沒法子送你回現代。但你可得想清楚,一來,這闢邪玉現下還女敕得很,未經幾百年的修練,它的力量尚弱,能不能救你父親還有待商榷。最重要的是,你這一走,你以馮玉瓖的身分在這期間所做的事,全不算數,所有人都不記得和你的曾經,當然也包括左世平,這可慘了,一個人整個腦袋充滿怨恨,沒一丁點愛,你是心理醫生自然知道這樣的人,他的後半生會有多淒慘!」

  左佳歡擰眉,她當然不願見到世平往後過著充滿仇恨的悲慘人生。

  「對了,世平他和馮家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?」她不解的問。

  月老當然知道,但天機不可泄露,隨即裝傻,「我是月老,我只管姻緣,不管其他雜事的。」

  左佳歡斜看著他,他馬上一臉正色的問︰「時間有限,這節骨眼上,你得給我一個答案,留下或回現代?」

  「你剛剛都說明了利害關系,我當然是……得留下來。」她低著頭,為自己其實沒那麼孝順,有了愛情忘了親情,更在乎左世平一些,而略感愧疚。

  「我可沒強迫你,這事是你心甘情願的,對吧?」月老再三和她確認。

  見左佳歡點點頭,月老滿心歡喜的說︰「好了,這事圓滿解決,大伙皆大歡喜。我賜你一條姻緣紅線,願你在古代的姻緣,圓滿順利,我走了!」

  說完,咻的一下,月老就憑空消失,只留一陣白煙。

  「呃,月老……你、你怎麼真走了,你還沒告訴我,我爸能不能撐到我把命運翻轉過來那一刻?」她四處找尋,心慌的直喊,「月老、月老,你快出來,快告訴我呀!」

  「月老、月老,你在哪里,快出來……」

  左佳歡伸手在一片白茫茫的煙霧中,心慌尋找月老之際,突然有人緊緊握住她的手,低沉溫柔的呼喚她。

  「玉瓖、玉瓖……」

  倏地驚醒過來,一張眼,發現戴面具的左世平在她眼前,她心虛了下,看看四周,突覺不對勁。

  「這里是……」

  「是龍虎樓的房間。」他低沉的說,隨即溫柔的用手幫她揩去額上汗水,「你作惡夢了?」

  「我……」她坐起身,兩眼茫然環顧四周。

  不對呀,她明明趁他睡著,拿著闢邪玉偷溜回去蝶院,和月老在蝶院交談老半天,最後月老不告而別,她急著想問她父親能不能撐到她扭轉命運那時,正手足無措的找著月老,怎會……

  她怎還躺在床上?難道真是她在作夢?但不可能呀,夢里的事那麼清晰,她還和月老對答如流,有條有理的說著,哪是夢呀!

  「闢邪玉呢?」她急問。

  「闢邪玉?」

  「呃,我是說,傳媳玉墜。」她模自己額頭,「本來不是放在……」手一高舉,瞥見自己手上居然多了一條紅線,她一臉驚訝。

  她不記得自己有綁過這條紅線……但她記得月老對她說過「我賜你一條姻緣紅線,願你在古代的姻緣,圓滿順利」,所以,那番對話真的不是夢吧?

  總之,月老的確和她真真實實的懇談過一番,只是她以為自己到了蝶院,可其實是月老怕人看見,所以引她入夢境交談?一定是這樣沒錯!

  「我想你睡不安穩,可能和它有關,便將它取下,暫時放到桌上去了。」他再度幫她擦汗,揚笑問︰「夢見什麼了?我聽你直喊月老,你都嫁我了,還想求月老作媒?聽你急喊,似乎找月老找得挺急的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被他打趣一番,她又羞又惱,高舉著手,反嗆他,「月老賜給我這條紅線,他說日後我若找到喜愛的如意郎君,就把它綁在他手上,我便能如願嫁他。」

  她話一說完,他唇角的笑容瞬間斂下,表情沉怒。

  他解下她手上的紅線,以命令的口吻道︰「把它綁在我手上,你是我的人,這輩子永遠都不準離開我,不準去愛別的男人。」

  她感覺他在說這話時,內心似壓抑著滿腔的忿恨不安。

  她照他的話,將紅線綁在他手上,安他的心,「世平,你生氣了?我剛才只是說笑,我既然嫁給你,自然是……」解釋的話還未說完,他突然將她撲倒在床上,粗暴的撕扯著她的衣服,像泄恨似的狂啃她的身子,察覺她受到驚嚇後,粗暴的舉動倏地緩和了下來。

  「世平,你究竟……」

  「不要離開我。」他低啞痛苦的說。

  「我不會離開你的。」此刻,她只想安撫他,不想追究他忿怒的原因。

  她輕撫他的臉,吻他左臉頰燒傷的疤痕,讓他知道,她從未嫌棄過他,以前沒有,現在沒有,未來更不會。

  「我已決定留在你身邊,一輩子和你相伴。」她在他耳畔,柔聲道︰「世平,我愛你。」

  聽完,他迫不及待的吻她,沒有粗暴,多了幾分激情,印在她身上的吻痕,添進溫柔和愛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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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七章】

  一早,左佳歡接到馮家下人來報,說是溫氏病重,要她回去一趟。

  自從嫁給左世平為妾至今已一個多月,這期間她從未回過馮家,一來是她和馮家人本來就無感情基礎,雖然溫氏待她還算不錯,但她深知溫氏也只是將她當棋子,這一個月來,馮家不知派人來催過她幾回,要她向左世平索討當初承諾要給馮家的資金。

  當初世平娶馮玉環時,曾允諾除了馮金城向日昌票號借的一萬兩免還,充當聘金外,他還會另外給一萬兩資助馮家米店,但並非一次給足,而是分期給,沒有確切日期,但他已經先給了馮家一千兩,只是這一千兩似乎又讓馮金城給賭光了,所以溫氏才會再三派人來催促。

  這也是她不想回馮家的原因。

  若馮家真貧苦到三餐不濟,不用他們派人來催,即便沒感情,她也會主動拿銀兩回去救濟。

  但這個馮金城好賭成性,都賣了兩個女兒,還不知徹底反省悔改,好了傷疤忘了痛,又開始挖錢坑,就算世平給再多,也填不滿。

  左佳歡明知道溫氏病重這事,極可能只是要她回馮家的藉口,但念在溫氏人老還得操心馮家生計,且她穿越後,她待她還不錯,基於道義,她還是回了馮家一趟。

  回到馮家,溫氏的確虛弱的躺在床上,但病情並不算嚴重,主要目的還是要她向左世平拿錢。

  「玉瓖,你爹再怎麼沒個好樣,他終究還是你爹,唉……我老了,隨時會走,你要不幫他,我們馮家可就真的這麼敗了!」溫氏動之以情。

  「女乃女乃,您也知道我只是個妾室,能幫的忙有限……」左佳歡委婉的拒絕。

  方才她一回來,先向角管家問了府里的狀況,府里的吃穿非但不愁,還奢侈得很,尤其余金花依舊穿金戴銀,餐餐山珍海味,明知米店有財務危機,還不知節她向世平索資金做啥,與其拿錢來給這對荒唐的夫妻揮霍,她倒寧願將銀兩分給路邊的乞丐,讓他們飽食幾餐還更有意義。

  再者,現下她認定的親人是世平,左府才是她的家,她得守緊左府的錢財,不讓它們外流才是。

  「玉瓖,你雖只是個妾室,但所有人都知道左世平寵愛你,你說的話可比玉環那丫頭有用多了!」溫氏重重嘆息,「這個玉環,還真是一點用都沒!」

  左佳歡在心中搖頭,就算馮玉環向來自恃是馮家嫡女,目中無人,嬌蠻傲慢,可到頭來,還不是一樣成為馮家的棋子,更可悲的是,馮玉環沒能成為真正的搖錢樹,自個兒的親女乃女乃便毫不留情的對她唾棄謾罵。

  「說到玉環,她不是昨日就回來了,怎沒見到她人影?」左佳歡納悶的問。

  馮玉環自從上回借口世平不跟她圓房,要搬回馮家的計劃失敗後,乖了幾天,隨後便以娘親身體不適,回馮家住兩天,之後又以女乃女乃犯重病回家探病等這類的借口三天兩頭往娘家跑。

  這回,她比她早一日回來,可她都回來大半天了,卻沒見到她的身影。

  「玉環,哼,這丫頭,不中用,老往娘家跑,也不知該待在左府,多花點心思討好左世平……」溫氏啐了聲,「每回你爹想跟左世平索討資金,人家只要一句「你女兒至今尚未跟我圓房」,你爹就被堵得啞口無言。」

  「玉瓖,你和玉環再怎麼樣都是姊妹,同在左府,同嫁一夫,你勸勸她、幫幫她,幫她和左世平親近些……」溫氏輕喟著,「到底玉環才是正室,你即便再受寵,終究是妾室,男人不會把姬妾擱在心上的,持家者,最終還是正室。」

  溫氏的一番話,聽得左佳歡內心五味雜陳。

  溫氏果然還是重嫡庶尊卑之分,別說她是馮家庶女,光是嫁給左世平當妾,即便現下得寵,溫氏還是認定她比不上馮玉環這個正室。

  當她的面說這些,溫氏還真不顧她這個「親孫女」的感受,不過她這話倒點醒她,持家的是正室,為了扭轉命運,傳下闢邪玉日後好能救父,加上讓溫氏刮目相看,「左世平的正妻」這個寶座,她搶定了,反正馮玉環本就無心當世平的妻子。

  「她若一直和左世平不和,咱們馮家可就沒法理直氣壯跟他索要資金……」溫氏心心念念的還是銀兩問題。

  「女乃女乃,您跟世平索資金有何用,銀兩左手進,馮……爹他馬上拿去賭坊輸得精光,世平給再多也填不了那個無底洞。」左佳歡不耐煩的說。

  「你怎能這麼說你爹!」

  「好,我不說。」

  知道溫氏寵溺兒子,明知兒子做錯,她還老睜一眼閉一眼的,左佳歡懶得多說,今日回來這一趟,讓她更加堅定不管馮家的決心,除非馮家人真到了流落街頭沒飯吃的地步,否則她不會勸世平給馮家一毛錢。

  正起身欲離開,前去和馮家丫鬟敘舊的小秋突然跑回來,還慌慌張張的。

  「小秋,你怎麼了?」

  「我……」小秋猛搖頭,臉上慌色猶在,「沒、沒有,姨娘你要回左府了嗎?」

  左佳歡點頭,隨即向躺在床上的溫氏告辭,臨出門前,溫氏猶叨念著,「玉瓖,你回去後,別忘了跟左世平提他答應給我們一萬兩這事……」

  左佳歡充耳不聞,急急離開,被溫氏惹得心煩,一時沒多注意小秋臉上的慌亂。

  跟在她後頭的小秋有話想跟她說,但見她走得急,好似在生氣,想說的話又咽回,低著頭,惴惴不安地跟在她後頭走著。

  離開馮家,左佳歡未馬上回左家,她心想既然已出來,索性到自家的日昌票號去看看,她已打定主意要爭取左家的當家主母之位,也許外頭生意上的事,輪不到她插手管理,但看一下應無妨,她至少得知道她丈夫的辦公室長什麼樣子。

  「大爺不在?他去哪兒?」

  來到日昌票號總店,見到左世平的貼身護衛馬力,原以為他在店里,但馬力卻給了她意外的答案,她不解追問。

  「大爺他沒交代。」回答時,馬力眼神閃爍。

  見他這模樣,肯定是知情不報。但左佳歡未追問,她嫁進左家才一個多月,很多事她還不清楚,且世平的行事作風向來低調神秘,也許有現下還不能讓她知道的事。

  掌櫃抽空前來招呼她,她微笑道︰「你忙,我到內室歇會兒,順便等大爺。」

  她沒有擺架子讓掌櫃為她說說票號的相關事務,因為她不想讓掌櫃為難,畢竟她只是個小妾,干涉票號的事,說不準是犯了大忌。

  她其實也就是來看一看,左世平願意告訴她多少,她就聽多少,不願意的話,那她就窩在府內。

  「小秋,我們……」她一回頭,就見馬力直瞅著小秋,小秋則害羞的低著頭。

  光看馬力那眼發直的神情,她就知道他似乎喜歡上小秋了。

  她聽世平提過,馬力是孤兒,個性寬厚篤實,不貪不取,身手不錯,對他頗忠心,所以他才讓馬力當他的貼身侍衛。

  她雖認識馬力不久,但當心理醫生多年,看過形形色色的人,知道馬力確實忠厚老實,日後定會是個好丈夫,倘若將小秋許給他,應該不差。

  不過,她也不能冒然這麼做,還得多觀察一陣子再說,也得知道小秋的心思。「馬力。」

  「是,玉瓖姨娘。」聽到她的呼喚,馬力慌忙回神。

  「我先到內室等大爺回來,不過這會我突然想喝桂圓紅棗湯,且我只喜歡小秋煮的——」

  馬力一臉愕然,小秋急回話,「呃,姨娘,那我馬上煮給你喝。」

  「這桂圓和紅棗,在外頭臨時買來也不知品質如何,咱府里購買的食材品質好些,這樣吧,你就回府里去給我煮一鍋來,但我又想馬上就能喝到……」左佳歡的視線移到馬力身上,「馬力,不如你駕馬車送小秋回去,等她煮好,再接她過來,這樣來回快些。」

  「呃……」小秋神情又慌又羞。

  馬力愣住不說話。

  「馬力,該不會你有要務在身,走不開?」左佳歡問。

  「不,去去就回,倒、倒不會耽擱什麼,何況這是玉瓖姨娘的吩咐……」馬力掩不住內心的歡喜,「我、我願意送小秋姑娘回、回府去煮桂花棗泥湯。」

  「是桂圓紅棗湯。」左佳歡糾正他。

  「呃,是、是桂圓紅棗湯。」馬力窘得整張臉瞬間漲紅。

  秋掩嘴噗哧一笑,左佳歡看在眼里,心想,這樁姻緣已然成功一半,她多給他們制造點機會,再多觀察些時日,若馬力的本性真這麼厚實,那她就作主將小秋嫁給他。

  「你們倆還杵著做什麼,還不快去!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慌張羞澀的兩人欲離去時,還不小心撞到一塊,見狀,左佳歡忍不住笑開,這兩人,還真是天生一對呢!

  左佳歡在內室等了一個時辰,納悶小秋怎麼回府去煮個紅棗湯煮這麼久,她不禁猜想,該不會是馬力「惦惦吃三碗公」,表面看似忠厚,其實滑頭的很,故意拖東拖西,延長和小秋獨處時間……

  若是這樣,倒情有可原,畢竟和心儀的姑娘在一塊,總難免想多和她相處的時間久一些。

  可若是他起了什麼非分之想……糟!這點她怎沒料想到,萬一他真是一匹惡狼,那小秋……不行!她還是直接回府去看看。

  正起身欲離開,左世平突然進來,她走得急,直接撞進他懷里,驚呼了聲,定 一看是他,她才大大松了口氣。

  「找我找這麼急?」他揚唇一笑,單手勾住她的腰,低頭在她唇上印下一吻。

  她羞笑捶他,「你去哪兒?我等你等了一個時辰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他欲言又止,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她實情之際,她突然驚呼。

  「對了,我要快點回府去,馬力他……」她將自己倉皇欲回府,還有想撮合小秋和馬力的事告訴他。

  聽完後,他莞爾,「你擔心馬力心懷不軌?」

  她遲疑的點了下頭,畢竟馬力是他的屬下,她懷疑馬力,也等同是懷疑他。

  「我倒擔心是小秋巴著馬力不放。」

  「小秋不可能……」她辯解到一半卻頓了下,她這會才真正體會到他這個當主子的心情。「其實我也不是真懷疑馬力,只是他們真的回去太久了……」

  「煮一鍋紅棗湯,回去一個時辰,的確久了些。」他沉吟了下,「這樣吧,我們再等一會,如果一刻鐘後他們未回來,我就陪你回府去。」

  她輕點頭,他剛回來定也累了,讓他休息一下再走也好。

  兩人回內室坐下,小伙計端來茶水,啜口茶後,左佳歡本想再度詢問他去何處,他卻先開口了。

  「你回馮家去,女乃女乃身體可好?」

  「呃,好,一切都好。」她虛應著。

  他本就不關心馮家事,想來這話也是隨口問問罷了,那她就虛應敷衍一下,不是不把他當一回事,是不想讓馮家的事為他添煩。

  他定楮看她,沉聲問︰「你沒話想跟我說?」

  「蛤?」她愣了下,意會到他定是猜中溫氏借口病重召她回馮家正的目的,她堅定的搖頭,「沒有。」她不會為馮家那些人,向他開口要錢,絕不!

  他饒富興味的看她,她是馮家人,照理會為馮家著想,以馮家人貪婪的性子,今日她回去,不可能沒要她向他索取資金,可她卻只字未提,連與他不親近的馮玉環都向他提過三回,她與他夜夜共枕卻絕口不提此事……

  莫不是那個白胡子神仙助她蘇醒後,她啥事都忘了,連和馮家人的情也一並忘了?

  他也只能這麼解釋,要不,以前對馮家人唯唯諾的馮玉瓖,豈敢不遵照溫氏的命令?

  這對他而言,是件好事。她本就不在他復仇的名單中,她的心不向著馮家,他對馮家進行報復時便不會有任何顧忌。

  「想什麼?」她猜他可能不解她為何不跟他提資金的事。

  他揚唇,「想你。」

  他一說完,就見她嬌瞪自己一眼,垂眸羞笑,他正想重溫方才吻她的甜蜜感覺,外頭,票號掌櫃領著左府的一名下人急匆匆進來。

  「大爺、玉瓖姨娘,東管家請姨娘趕緊回府一趟。」下人氣喘吁吁的道。

  「發生什麼事?」左佳歡心頭有不好的預感,料想定是小秋又遭難了。

  「夫人她、她正在鞭、鞭打小秋。」

  「為了何事?」左世平沉著臉問。「小、小的也不清楚,是東管家要小的趕緊來店里找玉瓖姨娘回府。」

  「這個馮玉環,又找小秋麻煩!」左佳歡又急又氣,顧不得還有旁人在就罵出聲。

  「先回府再說。」

  左世平拉著焦急的她,搭乘下人駕來的馬車,一起趕回左府去。

  沒多久,左世平和左佳歡便抵達左府,在前院就見到馮玉環指揮著下人,拿藤條朝跪在地上的……馬力猛打。

  「夫人,別打了。」東亥在一旁勸阻著,卻礙於馮玉環的身分,不敢冒然出手攔阻。

  「給我打!誰敢攔,誰就挨打!」馮玉環氣勢洶洶,見下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,氣急的她,索性搶過藤條親自動手。

  「你這個死奴才,還不快點給我滾開!」馮玉環對著以身護住小秋的馬力,又踢又打。

  「馬、馬力,你走開。」小秋哭著。

  已被打傷的小秋,無力推開馬力,下人們也去拉他,但他緊抱著小秋,不讓她再受罪。

  「給我住手!」

  當馮玉環將藤條高舉,準備打向馬力的背時,剛進門的左世平揚聲厲喝著。

  馮玉環的手僵在半空中,直到左世平上前搶過她手中的藤條,她才回過神來。

  見主子回來,下人們這才敢將馬力扶起,幾名丫鬟也趕緊扶起被打傷的小秋。

  「小秋,你怎麼樣了?」左佳歡上前關心。

  秋哭著搖頭,「小姐,我沒事,馬力他……」

  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見自己的貼身護衛被鞭打,左世平惱怒的扭著馮玉環的手,厲聲質問。

  「好痛,放開我!」馮玉環尖叫道。

  左世平狠狠甩開她的手,「我給你機會說明,你若沒說出打人的理由,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!」

  馮玉環撫著發紅的手腕,仍舊張牙舞爪著,「我一個堂堂的正室夫人,教訓丫鬟和護衛也不成?!」

  「理由呢?」左佳歡怒火中燒的問。

  「哼,這個小秋仗著自己跟在得寵的姨娘身邊,目中無人,連我這個夫人她也沒放在眼底……」

  「不,夫人,小秋沒有……」

  秋想解釋,卻被馮玉環怒喝制止,「你這個賤丫頭,本夫人在說話,有你插嘴的分?」

  「小秋目中無人?你說這話誰會信!」左佳歡怒瞪著她。

  「我跟她索要她手中食盒內的桂圓紅棗湯,她偏不給,你說,我連一碗桂圓紅棗湯都要不來,我這個夫人,還有什麼威信可言?」馮玉環理直氣壯的叫道。

  「夫人身邊的丫鬟連一碗桂圓紅棗湯都不會煮,讓夫人只能要別人的?那要她們做什麼!」左佳歡直接下令,「東管家,把夫人身邊的丫鬟全給趕出府,換一批懂廚藝的新丫鬟。」

  「你敢!」礙于左世平在場,馮玉環壓下心頭怒氣,自圓其說,「我只是見小秋拿著現成的,突然很想馬上就吃,才跟她索要一碗,誰知她說那是給你喝的,偏不給我,我才給這沒長眼的臭丫頭一點教訓罷了。」她不以為然的說︰「誰知我們的護衛長,還自己挺身護這臭丫頭,藤條沒長眼,就朝他身上招呼了幾下。」

  馮玉環話一說完,一直隱忍怒氣的左世平,冷冷下令,「東管家,送夫人回夫人樓,讓她好好在房里修身養性,一個月內,不許踏出夫人樓一步。」

  「左世平!」驕縱慣了的馮玉環,哪堪被人如此軟禁,馬上激動怒喊,但又像想到什麼似的,低聲下氣的道︰「世平,我、我不是有心使壞,我只是讓丫鬟知道宅里的尊卑之分,如、如果你覺得我做得太過,我、我以後不這麼做就是。」

  她試圖親近他、討好他,手主動勾著他的手臂,但他一俯首,左頰上的燒傷疤痕逼近她的臉,她馬上露出驚嚇又嫌惡的表情,松開手,退得遠遠的。

  這舉動,讓左佳歡心頭一驚,方才升起的一丁點醋意,全被擔心給取代。馮玉環又這麼傷他,他不知會不會又做出自殘的舉動。

  戴著面具,沒人能看到左世平的表情為何,只聽到他沉聲下令,「東管家,送夫人回夫人樓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左世平,你不能這麼做!」

  一行人離開現場,徒留馮玉環發狂的叫嚷著。

  幫小秋上藥後,大夫也來看過,確定小秋的傷無大礙,左佳歡急急來到龍虎樓探視左世平。

  她一心掛念他的心情不知有無受到馮玉環的厭惡表情影響,生怕他又做傻事。

  「世平、世平,你……睡了嗎?」她急急走入寢房,心急如焚的喚他,卻見他側身躺在床上。

  用過午飯,確定馬力的傷無大礙,左世平回到龍虎樓取下面具,想小憩一會,再回票號,本以為她忙著小秋的事不會

  前來,未料她突然來了。

  怪他大意,將面具擱在桌上,此刻,取不著面具,他只能背對她躺著,淡然道︰「嗯,我想休息一會。」

  他的話明顯是在下逐客令,左佳歡有些受傷,但瞥見桌上的面具,她頓時知道他為何突然對她冷漠。

  他一定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臉,擔心她和馮玉環一樣會露出害怕,甚至嫌惡的表情。

  她不會馬上逼他面對她,就算她發誓絕不嫌棄他,但要他不戴面具坦然面對她,也得讓他先有心理準備,現下她冒然闖進,他內心一定驚慌失措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  可他總得跨出這一步,他們倆已是夫妻,她又不嫌棄他的臉,在外頭為了面子問題,不得已得戴上面具,可至少兩人獨處就別戴了,老戴著面具睡覺不覺得不舒服嗎?

  既然此事已有開端,那她就不能放棄這個打開他心扉的機會,先讓他習慣不戴面具,背對著她和她聊天,多個幾回,相信他便能慢慢的坦然面對她。

  她慢慢靠近床邊,邊走邊和他說︰「世平,你盡避休息,我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,這事,我憋不住,就想馬上跟你說。」

  「你若沒睡就聽聽,若睡了,那就睡了吧。」她背對他坐在床沿,開始囔,「馬力對小秋真好得沒話說,見小秋被打,他還挺身護她,寧願自己挨打,也不願見小秋受傷,你說,這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男人,上哪兒找去?」

  背著她側躺的左世平,一語不發,莞爾。

  他知道她此舉的用意,她無非是希望他能敞開心胸,月兌下面具和她相處,可又怕把他逼急,讓他築起心牆,才會這樣在他身邊先和他閑聊。

  「我是想,如果他倆互有情意,那就讓馬力娶小秋吧。」她徑自說著,「這個馮玉環……」察覺自己老連名帶姓的直呼正室,似乎不妥,可她實在是太生氣,管不了那麼多,也不改口繼續嘀咕,「馮玉環她老愛針對小秋,我又不能時時刻刻保護著小秋,拿今日來說,我不過讓小秋回來煮個湯就出事了,還好有馬力在,要不,小秋怕已被打死了。」

  她沉吟了下,「我總覺得小秋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,問她,她支吾了老半天還是沒說。」

  沒聽見他回應,她自顧自的續道︰「我是這麼想的,讓小秋嫁給馬力,不管你是要安排他們住在府內,還是另尋住處,總之,早點讓小秋月兌離丫鬟身分才好,免得馮玉環一天到晚想打她出氣。」

  她輕喟了聲,「同樣都是馮金城的女兒,馮玉環過得是錦衣玉食的生活,小秋卻是成日挨打不敢坑聲的丫鬟,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!」

  「你說,小秋是馮金城的女兒?」他詫異的出聲問。

  「嗯。」感覺他坐起身,她忍住回頭看他真面目的沖動。

  低眼,她把自己被打昏迷,終于清醒時,聽見小秋在她床邊哭訴並自言身世一事,原原本本陳述一遍。

  「這個馮金城把小秋帶回馮家,讓她當丫鬟,以為有吃有住就算盡了責任!」

  她嗤之以鼻,「說不定小秋在外頭自生自滅,遠比待在馮家來得強!」

  「馮金城?」他坐到她身後,兩手從她身側摟住她,雙手交迭在她平坦的小骯前,將她身子緊緊箝制住。

  「是啊,那個馮金城真是……」她頓了下,察覺她罵「自己的爹」太順口,又直呼他的名諱,肯定會讓他起疑,她腦袋一轉,找了個合理的說辭,「自從我重生後,我真的覺得我爹太……太沒有當爹的樣子。」

  「怎麼說?」他故意用左頰傷疤磨蹭她的臉,但她的反應和馮玉環大相徑庭,沒有避開,反倒還迎合他。

  她從一開始就不曾嫌惡過他不是嗎?她的包容接受,也一直讓他心頭滿盈暖意。

  「他、他好賭成性,幾乎把家產敗光,還想靠嫁女兒賺錢,真是令人生氣!」

  「你不想幫他,不想幫馮家?」他試探性的問。

  「我才不幫他!」她斬釘截鐵的說︰「給他再多的錢也沒用,他一樣會拿去賭光,至于馮家人,是時候改一改揮霍習性了。」

  感覺身後的他輕笑了聲,她不明所以的問︰「為什麼笑?你不相信我說的?」

  本想回頭,可又怕他有所顧忌,她只好死盯著前方的桌面,動也不動。

  「實話告訴你,自從我差點被馮玉環打死,大難不死蘇醒後,我就慶幸自己忘了所有事,因為我一點都不想當馮家人。」她把憋在心里的話,藉此宣泄,真是不吐不快!

  「真忘了所有事?」他沉吟了下,問︰「那人呢?」

  她莞爾,「我連我爹是馮金城都忘了,自然是所有人都忘光了。」

  聽她這麼說,他毫不猶豫的說︰「那你回頭,看看我吧!」

  他早就想坦誠的和她「見面」,只是心中一直有所顧忌,如今知道她的心思,確定她忘了所有人,他便再無任何忌憚。

  「你,真的要讓我看你的臉?」左佳歡怔了下。

  「你不願,不想看?」左世平揚唇,「那我就不勉強。」

  「不,我不是那個意思……」她急急的說︰「我只是想,你做好準備了嗎?」

  這話問完,她反倒覺得該要有心理準備的人是她自己!

  她深吸了一大口氣,暗中告誡自己不管等會看到如何淒慘的一張臉,都不能尖叫,連一丁點被嚇著的表情也不能顯露……

  他的心其實很脆弱的,倘若連她都露出嚇著的表情,他一定會自卑到從此都不願解下面具。

  「你可以回頭了!」他淡然的說。

  怕他又改變心意,她不再遲疑,回頭的同時,她不斷在內心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發出驚叫聲,神色要泰然。

  但和身後的人四目交接時,她怔愣了下,把方才在內心告誡自己的話全拋到九霄雲外,她的嘴巴越張越大,隨即發出驚呼聲,一臉驚嚇。

  「啊——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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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八章】

  黑暗中,窄門內,一名白發老叟駝著身子,神色陰鬱的坐在小椅凳上。

  「你復仇的進度,明顯慢了下來,不想復仇了?」

  「不,我爹的冤屈、我娘和家人枉死,這仇,我一定要報!」

  「是怕死吧?呵,我早說過人是貪婪的,更貪生怕死!沒有人不怕死,也沒有人能抵得過錢財的誘惑。到最後,若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。」

  「不,你不會死,我絕不會……」

  「我不死,那你就得死!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為了證明當初你對我做的承諾沒變,先砍下一隻手臂吧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不敢?不願?好吧,我給你兩個選擇,一是砍掉你的手臂,二是,砍掉我的手臂。」

  黑暗中,突地閃過一道刀光,鋒利的刀由下往上一揮,一條手臂隨即被拋向半空中,噴濺的鮮血染紅了兩人的衣服。

  左世平以為砍落的是自己的手臂,可垂眼一看,赫然發現自己雙臂猶在,斷臂的竟是白發老叟!

  手臂被砍斷,白發老叟沒痛苦的哀號,反倒笑得陰沉,「我早就知道,你一定會忘恩負義,成為貪婪、貪圖享受之人,為了成就你的貪婪,最後一定會殺了我,果然被我料中了,哈哈哈,哈哈哈……」

  「不,不可能……我不是那種人,我不是、我不是……我不是!」

  左世平無比震驚,丟掉染血的刀,驚惶踉蹌的步出門外,雙腳一屈跪在地上,仰首向天,聲嘶力竭大喊著……

  「我不是,我不是……我不是!」

  睡夢中的左世平,狂喊幾聲,彈坐起身,冷汗涔涔的模樣,讓被吵醒的左佳歡嚇了一跳。

  「世平,你怎麼了,作惡夢了?」左佳歡用袖子幫他拭汗,訝問。

  他們還真是婦唱夫隨,一前一後的作起惡夢。

  之前她夢到月老不幫她回現代,這惡夢倒也不算真的惡夢,畢竟她內心還有幾分樂意呢,可見他現下這驚惶模樣,似乎在夢里遇著了驚險萬分之事。

  他低頭喘氣不語,她細心的幫他擦汗之余,看著他剛毅俊俏的臉,心中頗納悶,他的臉明明無傷疤,還俊帥無比,那他堅持戴著面具的原因是什麼?

  這事,她想了想,大抵推論出一個可能的原因,那就是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真正的身分,正確來說是不想讓馮家人認出他。以他對馮家做的種種事來看,他和馮家的仇肯定結得很深。

  左世平緩緩側過頭看她,發現她直盯著他看,一臉疑惑。

  「想什麼?」

  她回過神,打趣道︰「想你剛剛作夢是夢到被熊追,還是被虎咬,嚇成這!」

  左佳歡一笑帶過。她想,倘若事實真如自己臆測的那般,她還是暫時別追問,她相信等時機成熟,他定會親口告知她所有的一切。

  她打趣的話語沒讓左世平心情緩和些,反讓他黑眸添進一抹憂郁,他深深的看著她,眼神中有股悲傷。

  「世平,怎麼了,是不是我說錯話了?」

  她為他擔憂的神情擰痛了他的心,他忍不住將她緊抱住,好半晌都不說話。

  昨日他讓她見到自己的真面目後,她的尖叫反應令他一度以為她認得他,直到她第一句話居然是問他「你是誰」,他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。

  原來,她和一般人一樣,原以為面具下的臉,會有坑坑疤疤的燒傷疤痕,未料竟出乎意料,是一張正常無痕的臉,她一度不相信自己親眼所見才驚呼。

  依她的反應來看,他確定她不認得她,但就算她認出他也無妨,他相信以她現在的聰慧明理,定會和他站在同一邊,不會揭穿他。

  他知道她有很多疑問,但昨日票號有事,他出門後,很晚才回來,回來後,她已睡著,他在她身邊躺下,看著她沉靜甜美的睡顏,內心憂喜參半。

  能得此佳人,夫復何求,只是三年前他已走上一條不歸路,他的余生為報仇而活,其余的,都是奢求,只是這意外的收獲,他卻牢牢緊抓著不願放手。

  許是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,才會作了那個怵目驚心的惡夢。

  「世平?」縴細柔荑輕貼他的背,她擔憂的聲音喚回他游離的心神。

  「我沒事,只是作了個夢。」輕撫她的臉,他淡然道。

  「沒事就好。」她微笑著,臉頰輕靠在他的胸膛,「世平,無論你想做什麼事,我都會全力支持你。」

  她只想讓他知道,她的心屬于他,她是和他站在同陣線的。

  「任何事?」

  「對,任何事!」縱使知道他可能會做出危險之事,她仍毫不猶豫的點頭。她選擇留在古代,便知無法回頭,要讓闢邪玉成為傳家寶,她得先當上他的正妻,既然她有當他正妻的決心,自是會義無反顧的助他完成任何他想做的事。

  他凝視著她,她雖未將話挑明,但他從她溫柔堅定的眼神中讀到,她已認定自己是左家人,再也不是令他有所顧忌的馮家女。

  他的心強烈悸動著,因為她的心裝滿了愛與他呼應。

  左世平低頭吻她,此刻,他不去煩惱任何事,他只想緊緊擁著她,靜心體會感受她的愛,心中再度燃起有所歸依的踏實感。

  半個多月前,左世平下令將馮玉環軟禁一個月,原以為馮夫人會思女心切,親自登門拜訪,未料來的竟是馮金城還有蔣德瑟。

  聽到東亥通報,左佳歡,不,馮玉瓖頗感訝異,既選擇留在古代,她便決定要拋開現代的「左佳歡」,好好當「馮玉瓖」,做左世平稱職的妻子。

  馮玉瓖思忖著,馮金城來看女兒倒也天經地義,再者,他來無非也是要兩個女兒幫他向世平索討資金。

  可蔣德瑟也太大膽,他之前和馮玉環有婚約之事眾所周知,一般人避嫌都來不及了,怎還會親自登門,就不怕閑言閑語?

  不過還有另一件奇怪的事,那就是蔣德瑟這半個月內以他父親的名義向日昌票號借了五千兩,照理他爹當高官,私下收受的銀兩不少,應當不缺錢才是,怎會向票號借款?令她更詫異的是,世平竟點頭讓掌櫃將銀兩借出。

  她是近來才知,原來自家票號做的是大生意,放款的主要對象是錢莊,少部分是大官和大戶人家,總之,不做小額借貸。

  先前世平願意借款給馮金城,想必是和賭坊暗中聯手,設了局讓馮金城跳,這回,他答應借款給蔣德瑟,難不成下個目標便是要對付蔣家?

  聽東管家說,馮金城去到夫人樓探望馮玉環,蔣德瑟原也想跟去,還是東管家硬擋下來,請他到大廳稍候。

  她帶著丫鬟前來,果然見蔣德瑟一臉焦急的在大廳中來回踱步。

  「蔣公子近來可好?」

  「玉、玉瓖?」原本像熱鍋上螞蟻,毛躁煩急踱步的蔣德瑟,一見到她,驚為天人,愣在原地,「這才多久沒見,你是越來越漂亮了……怎麼我以前從未發現你這麼漂亮?」

  馮玉瓖淡然一笑,「以前你眼中只有玉環不是嗎!」她故意在話中添了酸味,讓他以為她在埋怨他。

  從他剛才心急的反應來看,他來,絕不只是想見思慕的人一眼這麼簡單,其中定有什麼隱情。

  這人她才見過幾次面,並不熟識,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貪美色。從他見到她開始,目光沒移開半分,臉上的笑也沒少過,對她一副興致高昂的樣子,要是讓馮玉環見了他這模樣,肯定把他的皮剝掉一層!

  「我,沒、沒這回事,馮家美女如雲,我哪可能只單看誰。」蔣德瑟干笑,似在避嫌,又似在解釋,「再說,你老躲著,我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你。」

  這人果然如傳言是地道的花心公子哥一個,長得還算俊,加上擅長花言巧語,總是能輕易擄獲女子芳心。

  馮玉瓖微微一笑,不喜歡他一雙賊目老盯著她,馬上轉入正題,「不知蔣公子今日為何突然造訪?」

  「呃,我……」蔣德瑟頓了下,隨即一派輕松的道︰「是這樣的,馮嬸病了想見玉環一面,馮叔盼了好幾天都盼不回玉環,一早我爹讓我送盒人蔘到馮家,聽聞這事,我就陪馮叔來了!」

  這話說得倒也合乎情理,可蔣德瑟眼神略閃爍,明顯就是在說謊。

  他突地朝她身後望了望,「對了,怎不見小秋?」

  「小秋?」馮玉瓖心頭突了下,「蔣公子,你陪我爹來一趟左府,關心這麼多人,連丫鬟你都上心了……」她瞪他,故意釋出濃濃醋味,讓他誤以為她吃味,欲讓他松了心防。

  小秋上回陪同她回馮家,離開前慌張跑回她身邊,似乎一直有話想跟她說,之後馮玉環借故鞭打小秋,她便懷疑小秋想說的話和馮玉環有關。

  而蔣德瑟和馮玉環交情匪淺,加上前陣子馮玉環常借探病回娘家,蔣德瑟也老往馮家跑……她不禁做了最不堪的猜測,會不會是小秋發現馮玉環和蔣德瑟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,所以馮玉環才要找小秋麻煩?

  且剛才小秋一聽蔣德瑟來了,便借口說要去廚房,明顯是在避開他。

  倘若她的臆測是對的,那蔣德瑟肯定也知情,或許她能借機探一探蔣德瑟的口風。

  「這怎麼可能,小秋算什麼貨色!呃,我是說,小秋不是你的貼身丫鬟嗎,怎沒跟著伺候你,這丫頭,怕是你對她太好,把她寵壞了。」

  蔣德瑟迫不及待的又說︰「我這人,長處不少,又長得俊俏,很多女人迷我迷得很。」他說著,不忘朝她眨一下眼,「不管是我們府里或馮家的丫鬟,很多都對我愛慕的很,這小秋就是其中一個。」

  他拉拉雜雜說半天,終於提到重點,她佯裝訝異,「我怎沒聽小秋提過?」

  「這種事她哪好意思開口?」蔣德瑟湊近她耳邊,小聲說︰「這些丫鬟自知攀不上本公子,心生嫉妒,心壞嘴壞,有時會拿著壓根沒的事胡謅一通!」

  她裝得一臉迷糊,「胡謅什麼事?」

  這個蔣德瑟把小秋越抹越黑,不過如此一來她更能確定小秋想說的話,定是和他與馮玉環有關。

  「胡謅……呃,小秋沒跟你說些什麼吧?」他試探的問。

  「小秋她每天都跟我說好多話,若是關於蔣公子的事,這陣子倒是有提過……」她故意裝作想起什麼似的。

  「什麼,她跟你說了什麼?」蔣德瑟一臉驚惶,顯然真的有事被小秋知曉。

  「這事,我還真不知能不能說呢。」她佯裝有所顧忌,不敢說出口的樣子。

  「這當然不能說呀!」蔣德瑟緊張的湊近她,低聲說。

  馮玉瓖正想引導他自己將話說出,未料,一道想殺人的聲音在她身後拔高揚起。

  「你們在做什麼!」

  陪著馮金城來到左家大廳的馮玉環,遠遠的就見到在大廳內的兩人,臉貼臉的,靠得極近,她大為光火,一個箭步來到,舉高手就想給馮玉瓖一個耳光,馮玉瓖躲得快,順手拉了蔣德瑟當墊背,那火辣辣的巴掌不偏不倚就落在蔣德瑟臉上。

  「喂,玉環,你干什麼打我!」被莫名打一巴掌,蔣德瑟又冤又氣。

  「你還敢問,也不問問你自己做了些什麼!」打翻醋壇子的馮玉環,又氣又惱,「給我讓開,我今天非得教訓這個賤女人、狐狸精不可!」

  馮玉瓖繞到瑪金城身後,「爹,我不過就是跟蔣公子說兩句話,玉環怎會發那麼大的火,這不知情的人看了說不定誤以為蔣公子才是玉環的丈夫呢。」

  她這話,點醒了失去理智的馮玉環,她頓時僵住。

  「沒這事,玉環只不過是……」蔣德瑟想打圓場,令一口氣憋在胸口,巴掌無處落的馮玉環,狠狠又給他摑耳光。「你,你怎又打我!」

  「蔣公子,這里可是左家大廳,這位玉瓖姨娘是我們家大爺的寵妾,你要是敢亂來,不怕大爺殺了你嗎!」馮玉環端著左夫人的架勢狠瞪他,借機教訓他一頓。

  「我、我不是,我沒有……」蔣德瑟慌忙解釋,不敢再上前,怕自己的俊臉又遭殃。

  「夠了沒!你們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,還嫌事情不夠多嗎!」馮金城頭痛撫額。

  「爹,您有什麼煩心事?」馮玉瓖順勢問。看馮金城的表情,他似乎不只知道內情,好像還是來幫忙解決的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爹還能有什麼煩心事,不過就是左世平……大爺,他之前答應給馮家的一萬兩資金老不給!」馮玉環快語搶白,「另外就是有人胳膊往外彎,忘恩負義,也不知該幫幫自己的爹。」

  提到銀兩的事,馮金城整個人來勁,「就是,玉瓖,你也幫爹跟世平說說,那一萬兩……」

  「爹,你怎知我沒提,我可是說破嘴,說到世平都嫌我煩了呢。」馮玉瓖裝委屈,「可他總說玉環又沒跟他……圓房,他還不真正算是馮家女婿,既然還不是,那一萬兩他怎會心甘情願拿出來。」

  她原是想把這燙手山芋丟還給馮玉環,哪知蔣德瑟半途殺出,急急搶白,「要玉環跟左世平圓房?!那怎麼成!」

  「為什麼不成?」她目光掃過在場的三人,個個皆一臉驚慌,包括蔣德瑟自己。

  「呃,玉環是個大美人,要她跟那個丑陋的男人圓……圓房,太委屈她了。」

  蔣德瑟硬著頭皮,把話說圓了。

  「蔣公子,你這話說得……不太妥吧。」明知蔣德瑟只是在圓自己失言的說辭,馮玉瓖仍是為左世平抱屈,「出嫁從夫,玉環既已嫁給世平,不管他長什麼模樣,他都是她的丈夫,怎能以外貌美丑來推托?」

  其實她有私心,她不只想奪正妻位,也不願見世平對馮玉環好,他們不圓房,正合她意,只是她聽不得別人對世平有一丁點嫌棄,就算世平真長得丑,她也不許!

  「哼,說得冠冕堂皇,我看你要不是貪圖左世平的錢財,就是生性下賤,才會巴巴的迎合他。」馮玉環嗤之以鼻。

  「我們是同個爹生的,我若是生性下賤,那你不也是?」馮玉瓖沒生氣,涼涼反諷。

  「我們的娘不同,我娘可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,她典雅高貴,你娘是個歌妓,出身低賤,生性下賤,你就和你娘一樣!」馮玉環鄙視的說。

  「玉環,不許你這麼說!」隱忍許久的馮金城也動了肝火,「你們姊妹倆怎就不能同心呢。」

  「哼,誰跟她是姊妹,她哪配!」馮玉環不屑的斜瞪著,「她有哪一點比得上我!噢,是有一點,我還真是服輸,連左世平那種外貌丑陋的男人,她都主動要求當他的小妾,還夜夜與他共枕,這點,真是令人甘拜下風。」

  「就是說,那種男人哪里好。論外貌,差本公子一大截,論錢財,我家的財富也不輸他,你要當他的小妾,還不如……」

  蔣德瑟也出聲附和,正說得口沫橫飛,馮玉環突然殺氣騰騰的質問——

  「不如什麼!」

  「不、不如去……去……當歌妓。」他及時改口,讓馮玉環滿意的一笑。

  馮玉瓖正欲出聲反擊,外邊卻傳來一道低沉冷厲的聲音,「在我左家的大廳,說出讓我心愛的小妾去當歌妓這種話,你覺得你還有命活著出去嗎?」

  語落,高大的左世平夾著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沉怒氣進入,方才被馮玉環逼說出難聽話語的蔣德瑟,見左世平來勢洶洶,整個人嚇得直發抖,馮玉環也噤若寒蟬。

  「呃,世、世平,你別氣、別氣,剛才德瑟只是話說得太快,他、他有口無心。」馮金城拉住氣勢駭人的左世平,試圖打圓場,卻被左世平用力甩開,險些跌跤。

  「爹——」

  馮玉環本想去扶馮金城,但聽見蔣德瑟的驚叫聲,倏地轉頭一看,驚見左世平伸手掐住蔣德瑟的脖子,她嚇得趕緊跑上前去。

  「左世平,你干什麼……」她不敢太靠近,站遠遠的急喊。

  「左、左爺,我、我知道錯了,別、別殺我!」蔣德瑟嚇得直求饒。

  「世平,別這樣。」馮金城上前求情,「德瑟的爹可是朝中高官,你傷他不得!」誰知他這麼說,反而更激怒左世平,掐住蔣德瑟脖子的手縮得更緊。

  蔣德瑟吐著舌頭,一副快沒氣的樣子,「玉、玉環,快、快救我……」

  「左世平……」束手無策的馮玉環,對著杵在一旁的人,氣急敗壞的喊,「馮玉瓖,你別杵在那,左世平要是真殺了蔣德瑟,我們都別想活命!」

  馮玉瓖本不想插手,一來馮玉環和蔣德瑟一搭一唱說的話實在太過分,二來,她以為世平會拿捏分寸。

  可剛才馮金城那席話似乎惹怒了他,見他情緒有些失控,她不禁擔憂起來。馮玉環說的話不假,倘若蔣德瑟因此喪命,他那當高官的爹,肯定會讓他們全跟著陪葬,死不足為懼,但為了蔣德瑟這種人死,那也太不值得了!

  「世平……」

  她正想勸他松手,而馮金城和馮玉環父女也聯手發動攻擊,一個抓他左手,一個拉他右手,加上蔣德瑟的雙手死命亂揮,一陣混亂中,不知誰打落了世平的銀面具——

  她欲拿手絹幫他遮臉,但為時已晚,他們三人已近距離看到他的臉。

  面具被打落,左世平倒是一臉鎮定,既已被看到臉,他也不打算再遮掩了。

  松開掐住蔣德瑟脖子的手,他退了兩步,冷然的看著愣住的馮金城、馮玉環,還有躲遠去,彎身連連咳嗽的蔣德瑟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你是?」

  父女倆同時瞠目指著他,似已認出他來,但又不敢置信,不敢確定他的身分。

  左世平的目光落在馮金城身上,他嘴角一撇,冷漠的說︰「馮叔,才三年不見,怎就不認得佷兒了?」

  他的話才說完,原本怔愣的馮玉環,突然開心的大喊,「毅哥哥,真的是你!」她親昵的嬌喊著,飛奔抱住左世平。

  眼前的這一幕,讓馮玉瓖的心頓時猶如被千斤重石撞擊,痛得她喊不出聲,無法抗議,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馮玉環緊緊抱著左世平……

  不,他不是她的左世平,他是馮玉環的毅哥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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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九章】

  側躺在自己房內的床上,馮玉瓖內心五味雜陳,雖然她早知他和馮蔣兩家有恩怨,可真正確定後,看到馮玉環和他那麼親暱熟悉,她的心,突然有種強烈的失落。

  可不是嗎,原本她才是與他最親的人,現在,他的身分曝露後,情勢翻轉,反而變成馮玉環和他最熟識,連馮金城和蔣德瑟都比她更熟悉他,而她,反倒變成局外人。

  她回房之前,他們還在大廳講過去的恩恩怨怨,馮金城問他劫後餘生為何沒去找他,他反直言控訴當初他們不伸援手,馮金城自然是有一番說辭,說他不是為官者,很難插手幫忙,可有偷偷收買一些官員幫忙說情,但遺憾的是幫得不夠力。

  她很想留下繼續聽,想更了解他的過去,可是看到馮玉環的手一直緊勾著他,不時對他嬌嗔,埋怨他未死卻不告訴她,害她傷心難過好幾天,而他雖未理會馮玉環的埋怨,可也未撥開她的手,想必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猶在,何況馮玉環還曾是他的未婚妻,現在更是他的正室夫人……

  她承認自己不夠大氣,心頭有妒意,看不下去、待不下去,是以自行先回房休息,或許忙著敘舊的他,壓根沒發現她離開了。

  思及此,她的心揪成一團。

  「姨娘,我……」

  小秋進來似乎要說什麼,心頭一團亂的她,悶悶的說道︰「別吵我,我想一個人靜一靜。」

  小秋頓了下,不敢吵她,「是。」

  在床上翻來覆去,大白天的,誰睡得著,何況她心頭亂糟糟。

  坐起身,下床後,來到桌旁為自己倒杯水喝,她想,自己會不會太小氣了,他們本來就熟識,加上恩怨糾結,自是會多說一會話,那又怎麼了?

  她想說服自己別想太多,可馮玉環親昵勾著他的畫面又浮現眼前……好吧,她就是小家子氣,就是在意的很。

  馮玉瓖想出去透氣,才沒走兩步,那個高大的男人突然開門大步邁入,炯亮黑眸直盯著她。

  她埋怨的看他一眼,一語不發,別過目光,徑自往房外走去,經過他身邊時,他一把抓住她的手。

  「去哪兒?」

  「出去透氣。」

  她淡然道,掙開他的手繼續要走,他用力拉回她,將她欲逃月兌的身子緊鎖在懷中,四目交接,她眼底的埋怨未減,他卻神色肅穆盯著她,似乎做錯事的人是她。

  她怒瞪他,他突然低頭狂吻她。

  感覺到她的反抗,停下吻她的動作,他低沉的問︰「為什麼先離開?你生氣了?」

  她不發一語,瞪他。

  松開她的手,他示弱的認錯,「你失憶,我沒主動告訴你我是誰,是我有錯在先。」

  他突來這一招,讓馮玉瓖滿月復的怨氣瞬間消彌,連想瞪他都沒勁了!

  「我不是因為這個在生氣。」

  左世平握著她的手,真誠的說︰「無論如何,我這是欺瞞你,我跟你道歉。」

  感受到他的真心誠意,馮玉瓖整顆心都融了。「其、其實我也沒真生氣,我、我就是……」吃醋兩字,還真是令人難以啟齒。

  他不以為意,拉她坐下,為她倒茶,「你失憶了,所以你應該也忘了當年我們三家人之間的事。」

  她點點頭,「剛才我聽你們的對話,有聽出一些事,但並不完全明了。」

  他一臉沉肅,娓娓道來,「我本名叫林毅,我的父親林章也是個京官,官位比蔣德瑟的爹蔣炳全還高,我們兩家和馮家頗有交情,我和馮玉環還有蔣德瑟,是自小一塊長大的玩伴,我和馮玉環還曾有過婚約……」

  聽到此,她鼓起雙頰,低頭不語。

  「吃醋了?」他淡笑。

  「誰吃醋了,我、我才沒有!」她抬頭,晶亮的雙眸直瞅他,嘴硬的道。

  他輕撫她的臉,深情款款的凝睇她,「玉瓖,不管我是左世平還是林毅,我的心里只認定你是我的親人。」

  她感動的看著他,同時也為自己方才那小家子氣的模樣,感到羞赧。

  「三年前,我爹遭人誣陷和綠林盜匪勾結搶劫,還搶了賑災官銀,我爹為官清廉正直,斷不可能做那種事,但官兵搜府時,卻在我爹的書房發現了被劫走的官銀……」

  他痛楚的陳述當年事,還控訴當年林家遭難時,馮蔣兩家對他們如何的避之唯恐不及。

  「馮蔣兩家也太無情了,尤其是馮金城……呃,我爹,他怎麼可以置身事外?兒女有婚約,代表兩家人的交情極深,怎麼林家一出事,他連援助都沒!」馮玉瓖忿忿不平的說。方才馮金城說他有暗中幫忙,打死她都不信那個賭徒會如此有情有義。

  左世平饒富興味的看她,她大義凜然,一點都不護短的樣子更令他心儀。

  「我爹他沒當官,在朝中的確是使不上力,可蔣德瑟的爹不也是在朝為官,他沒說情嗎?」

  他冷哼,「他有!他是幫自己說了情,不但極力撇清和我爹的關系,還出面做證我爹和盜匪勾結,舉報有功,順利頂替我爹的職缺。」

  「什麼!這人真是太可惡了!」馮玉瓖怒拍桌,「難怪他教出來的兒子也是匪類!這種人至今還在朝為官,為何沒人唾棄他?」

  左世平淡然道︰「他有錢有勢,旁人巴結都來不及了,豈會唾棄。」

  當年他亦是同她這般憤慨,但光氣憤于事無補,得找出有力的證據,一舉擊垮這種無情無義的爛官。

  這三年來,他陸續搜集一些蔣炳全賣官蠰爵的證據,只要將這些證據呈給朝廷,隨時可摘了他的烏紗帽,讓他進大牢度過下半生,甚至人頭落地,之所以還未有動作,是因為他還想查清當年的一些事。

  他懷疑就是蔣炳全把自己干的丑事栽贓給他爹,而那場大火,說不定也與蔣炳全有關。他便是想查清此事,只是時日久遠,人事已非,要查證實屬不易。

  馮玉瓖撇撇嘴,他說得沒錯,現實就是如此。

  「後來林家為何會發生大火?」她輕聲問。

  「那場火來得突然,沒人知道怎麼起火的……」

  他回想那夜煙焰障天的情景,火光烈焰將夜空照得通亮,卻未給林家人照出一條明路,那場火不只將林家大宅燒成一片灰燼,也毀滅了林家所有人。

  「對了,官府不是查證過,說你已死在那場大火中?你怎麼會……」她不解的問。她記得在馮家時,小秋曾和她略提過這事。

  「那時有一位和我年紀身材相仿的遠親表哥投靠我家,官府或許是將他誤當成是我。」他嗤笑,「事後我差人回林家附近打聽,一位更夫私下告知,大火發生前,有天夜里他看見我那位表哥,從林府後門搬了一箱東西進去,我猜想,他搬的極有可能是賑災官銀。」

  她倒抽了一口氣,「這人簡直是忘恩負義,怎可以做這種事!」她皺眉道︰「不過那官銀,肯定不是你那位表哥搶的,倘若他能搶一大箱官銀,哪還需要投靠你家。」她細細推敲著,「他將官銀搬入林府,目的很明顯,就是為了栽贓你爹,事成後,一定有好處等著他,表示肯定有人指使他。」

  他眸中滿是欣賞,她果然聰慧無比。

  「沒錯,我那表哥沒那麼大的本事。」

  「那他借住你家時,都跟什麼人來往比較多?」

  「他投靠我家不到半年,除了府里人,他和蔣德瑟來往最密切。」這就是他懷疑蔣炳全栽贓誣陷他爹的主因。

  「蔣德瑟?這麼說,是蔣家……」她頓住,未證實的事,她不敢冒然說出口。

  「沒有證據,一切都只是臆測。」他知道她想說什麼,三年來,仇恨積壓在他心底,他沒一刻忘過,這一天二地之仇、三江四海之恨,他遲早會報,但他不想冤枉任何人,沒有證實之前,他不會采取激烈的報復行動。

  不過,當年林家落難,馮蔣兩家確實避遠遠的未伸手援助,當日他們無情,莫怪他今日暗地攪亂他們兩家的財務。

  馮玉瓖突然想到什麼,瞠目道︰「世平,你說,林家那場大火會不會是那個幕後主使人想殺你表哥滅口,才……」要真是這樣,那其他人死得也太冤了!

  他搖頭,「若真要滅口,我表哥無依無靠的一個人,只要將他約到荒郊野外殺掉,豈不更干淨利落,何況那時林府正值多事之秋,加上我表哥素來愛花天酒地,幾日不回家也是有的,他不見幾日,我們或許不會有多余心思去找他。」

  她想了想,好像有理,為了殺一個人滅口,放火燒死整座宅子的人,也太費工夫了。

  「對了,世平,當初你是怎麼逃出來的?」她握著他的手,不舍的問。被熊熊大火圍困住,那時他一定很驚慌吧。

  「是我林府一位老忠僕,舍身背著我沖出火海的。」他低沉平靜的向她敘述當時逃生的情景以及後來的事。

  她聽了之後,內心更加不舍。當時的他不只無家可歸,即便有家也歸不得。整座宅子幾乎無人生還,那凶殘的放火者,就是鐵了心要林府所有人都死,倘若世平那時再返回林家,肯定會再度遭毒手。

  「老忠僕死了,你一定很傷心吧,不過當時幫助你們的那位貴人呢?」她問︰「可以讓我去見他嗎?我真想當面好好謝謝他。」

  「他……」聞言,左世平神情驟變,「我還有事,我先出去,你好好休息。」

  說完,他轉身就走。

  「呃,世、世平?」

  目送他離去的高大背影,馮玉瓖一臉錯愕。他為何臉色丕變,說走就走,她說錯什麼了嗎?

  「馬力,小秋回來了嗎?」

  從馮家回來的馮玉瓖,一進府見到馬力,急急的問。

  昨兒個她心亂如麻回房休息時,小秋有進房找她,她卻沒聽小秋說話,還要她別吵她。

  聽管家說,昨日馮金城要回馮家前,要小秋跟他回馮家一趟,小秋定是來告訴她這事的,怪她只顧著和馮玉環吃味,沒對小秋的事多上心,結果,小秋就一去不回了。

  馮金城和蔣德瑟相偕前來,她已猜到他們別有目的,而這事小秋似乎知情,馮金城在這時候突然要小秋回馮家,內情絕對不單純。

  昨天下午,馮家又差人來報,說溫氏病重,要留小秋幫忙照顧溫氏,馮金城還特地給她捎了封信,信中對她坦承小秋是他的女兒,溫氏知道後,生怕自己不久人世,才想讓小秋在她身邊多待一點時間。

  這理由看來合情合理,雖說小秋現下對馮家沒任何幫助,溫氏不可能對她有祖孫情,可馮金城應不至於太過為難小秋,她也就暫且放下心。

  但等了一夜,早上仍未見到小秋的人影,她想了想決定親自回馮家要人。

  她已和世平作主把小秋許給馬力,他們兩情相悅,倘若小秋待在馮家太久,說不準手頭缺銀兩的馮金城,會動歪腦筋將小秋許給某個富老頭當妾室,如此他便能小賺一筆。

  她懷著擔憂的心情急急回馮家要人,馮金城卻跟她說小秋一大早就離開了,她去看溫氏時提及小秋,溫氏沉著臉,似對小秋也是自個兒孫女一事頗為不樂,卻和馮金城口徑一致的說一大早就讓小秋回左家去了。

  她向其他下人還有角管家求證,角管家告訴她,小秋的確是一早就離開,角管家不可能騙她,下人們回答時神色也頗自然,不像被命令這麼說。

  她想,也許來的途中,和小秋擦身而過,說不定小秋真的已回到左家,誰知——

  「沒有,小秋沒回來。」馬力篤定的回答。

  「小秋沒回來?」她心頭一驚,「你、你確定嗎?」

  「我確定。」馬力斬釘截鐵說道︰「一個時辰前我和大爺回府時,我在府里找過一遍,還問了其他人,大伙都說沒見小秋回來,我已經在這里等了一個時辰了,都沒見小秋進府。」

  「小秋沒回來,那她會去哪里?」心頭有不祥的預感,馮玉瓖慌張的喃喃自語,突想到什麼似的,納悶的問︰「這時辰你和大爺怎會回來?大爺在龍虎樓吧,我去找他。」

  她急煎煎的欲前往龍虎樓找他商量,馬力卻喚住她,「玉瓖姨娘,大、大……耶不在龍虎樓。」

  「不在龍虎樓,那他現下人在哪兒?」

  「他……他在夫人樓。」馬力吶吶的道。

  「夫人樓?」馮玉瓖愣住,內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澀感,「噢,那、那我先回蝶院,等大爺出來,讓人通知我一聲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對了,小秋若回來,要她馬上來找我。」

  「好,我知道。」

  回蝶院的途中,馮玉瓖只覺腳步沉重無比,除了擔心小秋的安危,也擔心世平和馮玉環舊情復燃。

  昨日近午時分,他自她房里離開,她就沒再和他見面,反倒是聽下人說,馮玉環晚上去了龍虎樓。

  之前,除了她之外,他可不許其他的姬妾隨意進入,連馮玉環也未在允許名單中,但昨晚一切都變了……

  心口沉甸甸的,她強擠出笑容,努力的自我安慰——世平現在愛的人是她,他和馮玉環已經是過去式,他的心意不會……不會改變的。

  但,真的如此嗎?她竟有些不確定。

  三天過去,小秋像人間蒸發似的依舊不見人影,而左世平每日皆有回府,馮玉瓖卻見不上他一面,不是避不見面,就是和馮玉環膩在一塊,有時在龍虎樓,有時在夫人樓,聽下人說,兩人夜夜飲酒作樂,夫妻倆交臂共飲,不亦樂乎。

  既已喝了交杯酒,那應該也圓房了吧!

  胸臆間酸澀滋味翻騰,馮玉瓖苦笑著,別說馮玉環曾是他的未婚妻,現下更是他的正室,他們倆圓房,不是天經地義嗎,她吃味干什麼!

  前幾日他跟她說︰「不管我是左世平還是林毅,我的心里只認定你是我的親人」,是她太過天真才會傻相信,不過,他也沒騙她,她是他認定的親人,而馮玉環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妻子。

  他口口聲聲說要報復馮家,但他卻點名要娶馮玉環,先前雖沒圓房,可也不願放手,那意味著他對馮玉環背叛他,改和蔣德瑟訂下婚事,有怒有怨,但還有更多不願放開的愛。

  由愛生恨,恨意消除後,愛意自然就浮現……

  心口疼痛不堪,她從來不為愛情傷心傷神,可和世平的這一段情,卻讓她擰痛了心,甚至覺得心力交瘁。

  待在房內太久太悶,馮玉瓖來到後院想透透氣,人卻發暈懶洋洋的沒元氣,許是這三天來,她自己像無頭蒼蠅一般瞎找著小秋太累了。下人們有各自的活要做,頂多就是幫忙留意一下,府里除了馬力外,沒人真正能幫得上她的忙,另一個可以幫她的人,卻一徑的沉浸在舊情重燃的繾綣纏綿中。

  「唷,這不是一向意氣風發的玉瓖姨娘,怎這會垂頭喪氣的像只落水狗!」

  和左世平相認後,馮玉環自恃兩人之間的情感打小就有,根深柢固,遂放低姿態,又是討好又是道歉,試圖挽回他們的舊情。

  馮玉環覺得她的計策奏效,因這幾日左世平對三年前的事,不再懷有那麼強烈的恨意,對她一度改和蔣德瑟訂下婚約的事也已釋懷,與她舊情復燃,夜夜飲酒,同床共枕,她已然是他名符其實的正妻。

  而她這個正妻得寵,馮玉瓖這個下賤的小妾,自然就失寵。

  「馮玉瓖,你以為你真有什麼本事可以收服世平的心,當初世平答應納你為妾,不過就是想氣氣我,說穿了,他愛我愛得深,我欲改嫁別人,他心頭自然是恨,才會故意娶一堆姬妾。」馮玉環冷哼著,「如今我和世平已成了恩愛夫妻,你們這些賤妾留著也是多余,識相的話,自己走人吧,要不,等世平下令趕你,那就難看了!」

  世平說,林家已經死絕只剩他一人獨活,他不想再當林毅,提及這名字,會讓他想到痛苦的往事,是以,他堅持要她喊他世平,她也就從善如流。

  雖然世平沒明言娶她之前先納妾的原由,但她不必想也知,事情就如她說的那樣。

  「馮玉環,你先前不還嫌世平丑陋,不願和他……圓房?」她強打起精神,想和她對嗆,可提及「圓房」一事,她的心陡地揪痛,氣勢瞬間弱下來。

  「我、我先前不知他是毅哥哥,我心里只愛毅哥哥一個人,就算別的男人強娶我,我死都不從!」馮玉環對自己的說辭頗得意,更覺有理。

  馮玉瓖嗤之以鼻,才不信這套鬼話,但有人似乎信了。

  「玉環,你剛剛說的,都是真的?」左世平突然現身,還一臉感動不已的表清。

  「毅哥哥,不,世平。」察覺自己又喊他舊名,馮玉環忙不迭改口。

  他握她的手,微笑輕拍,「無妨,我喜歡聽你喊我毅哥哥。」

  馮玉瓖瞪大眼,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。

  有了左世平的鼓舞,馮玉環更加嬌嗲的喊著,「毅哥哥,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?」

  「這幾日我忙,沒空多陪你,今日我特地提早回來,想陪你回娘家看看女乃女乃,當然,還得正式拜見岳父母。」左世平對馮玉環溫柔說著,完全無視馮玉瓖的存在。

  「那之前你答應給我爹一萬兩資金的事……」馮玉環迫不及待的問。

  他溫柔一笑,輕摟著她的肩,「我答應的事,一定做到。」

  「真的?」馮玉環喜形于色。

  「我們都已經是夫妻,幫助岳父,本就是我這個女婿分內之事。」

  馮玉瓖聽得張口結舌,之前他不是千百個不願,且他明知馮金城拿到錢後,不會振興米店,只會拿去賭坊,他還……

  「我就知道毅哥哥你最疼我了。」馮玉環熱絡的勾著他的手臂,目光落在馮玉瓖身上,撇嘴道︰「那,她呢?」

  左世平瞥了她一眼,視線又移回,「我外頭的事業忙得不可開交,你是當家主母,府里的事由你作主,總之,今日我是陪妻子回娘家,不是陪旁人。」

  他的話說完,馮玉環滿臉笑意,馮玉瓖則像被狠狠揮了一拳。

  他說的旁人,指的是她?

  「毅哥哥,今日艷琴那個賤……艷琴姨娘,她、她一點都不把我放在眼里,我讓她端茶向我請安,她居然不肯,她……」

  馮玉環趁機告狀,話還未完,左世平突然握住她的肩頭,低沉的說︰「這麼不受教的人,就別讓她待在府里了。」

  「那我可以趕她離開嗎?」馮玉環小心翼翼的問。

  「我不是說了,府里的事由你作主,何況她只是一個賤妾,要她留要她走,端看你的決定。」

  馮玉環得意的揚高嘴角,斜睨著馮玉瓖,「那麼是任何一位姨娘犯錯,我都可以……」

  「全由你作主。」不等她說完,左世平再度肯定她的實權,「我得去書房一趟,你也趕緊去準備,準備好了,我們就出發。」

  說完,他頭也不回的離開,連看馮玉瓖一眼都沒。

  馮玉瓖很是震驚,他居然無視她,仿佛當她是透明人似的!他怎會說變就變,難道他真的只是把她當成惹馮玉環吃醋的棋子,如今他們倆復合了,她就變成多余的?

  「還看什麼,再看小心我叫人把你眼珠挖出來!」馮玉環充滿妒意的說,「今日暫且饒你,等我從娘家回來,再來好好懲治你。」

  馮玉環得意的對身旁的丫鬟下令,「小冬,傳我的命令,要管家去把艷琴那個賤妾趕出府,馬上!」

  見到方才左世平授予自己主子無限的權力,原本夾著尾巴做人,悶了好一陣子的小冬,像終于等到出頭之日似的,驕傲的挺直身,應道︰「是,夫人,我馬上去!」臨去前,還不屑的瞅了馮玉瓖一眼。

  「馮玉瓖,到底還是我這個嫡出的正室有本事,我只消開個口,世平便爽快答應給一萬兩,不像你這個庶出的賤妾,磨磨蹭蹭那麼久,一文錢也要不到。誰有本事,高下立見。」馮玉環得意的笑著,「這也說明了世平愛的人始終是我,要還想保留一丁點自尊,我勸你自己主動離開,要不,等我回來,我會讓你走得非常難看,哼!」

  趾高氣揚的馮玉環離去後,馮玉瓖呆愣在原地,腦內嗡嗡作響,不敢相信和左世平的愛情,才隔幾日,就從春暖花開的陽春三月,成了枯枝罩雪的寒天。

  落寞的獨自回蝶院,她的心空缺了一大塊,冰冰冷冷的,猶如罩雪覆霜一般。

  左世平陪著馮玉環回馮家,恰巧蔣德瑟也在,大夥一起吃著晚膳,趁著馮金城和左世平敘舊時,蔣德瑟藉故先離開,他朝馮玉環暗使眼色,便起身離去。

  過了一會,馮玉環才起身,「世平,你陪爹多聊一會,我去看女乃女乃。」

  馮玉環前腳才離開,左世平便對一名隨從使眼色,示意他跟上。

  「毅兒,不,世平,叔叔我喊慣了,一時還真難改口。」馮金城呵呵笑著,「當年的事,你真的不能怪我們馮家,那是……」馮金城看向門口,確定沒人進來,低聲說︰「那都是蔣炳全出言恐嚇,說我若是幫你爹,要出了事他可不幫我,還說你爹卡的就是錢關,我要是出錢相助,興許會被當共犯抓走呢。」

  「你說,我們這一大家人,哪禁得起……有一丁點變故。」馮金城說著,不忘把當年無情無義之事,推得一干二淨,「要我說,都是那個蔣炳全在作怪,他非但不幫說情,還出面說你爹真有盜官銀,立了功頂了你爹的缺,這用腦子想想,便知誰在搞鬼。」

  雖然這是馮金城的推卸之辭,但左世平相信若真有人搞鬼,那人絕不是馮金城,他雖是個見錢眼開的商人,但他還沒膽幹傷天害理之事。

  不過,當年他爹受誣陷入獄的真相,馮金城或許略知一二。

  「岳父,小婿敬你。」他頻幫馮金城倒酒,等他喝醉,或許會透露一些事。

  「世平,那個……你答應給我一萬兩的事,不會變卦吧?」乾了酒,馮金城再三確定。

  「當然不會。」

  「我就說嘛,誤會解開就好。」已喝了好幾杯的馮金城,略有醉意,左世平又幫他倒了好幾杯,他全數飲盡後,開心的大笑,隨即正色道︰「你不要在意玉環和蔣德瑟的婚約,那都是蔣德瑟一廂情願,他打小就喜歡我們家玉環,偏偏玉環只喜歡你,可是你家突遭變故,蔣德瑟趁虛而入,玉環才答應和他的親事……

  「我實話告訴你,我跟你爹多年前為你們訂下口頭婚約,這蔣德瑟一直不死心,叫他爹來跟我說了好幾次,要我改變心意,把玉環許給他,我哪肯,這蔣德瑟花名在外,我怎麼可能把女兒許給他,你和他相比正經多了,我當然還是中意你。」

  說著,肚里酒蟲翻滾的馮金城,又自己倒酒喝。

  左世平暗暗嗤之以鼻,那是因為當時他爹的職位比蔣炳全高,馮金城要挑選親家,自然選他林家。

  「這蔣德瑟沒啥出息,他和玉環……已經沒關系了,不用在意,真的!」

  馮金城一直繞著同樣話題,醉言醉語,左世平引導他聊別的話題。

  「岳父,你還記得我表哥吳寬這個人嗎?」

  「你表哥吳寬?」已有幾分醉意的馮金城,腦袋遲鈍了些,他模頭想了半天,「我認識這個人嗎?」

  「當然認識,他投靠我家的期間,你見過他幾回,他和蔣德瑟很合得來,晚上還常常湊在一起上花樓。」

  吳寬是他娘親那邊的遠房親戚,因父母皆歿,特來投靠,他爹點頭收留了他,可吳寬好高騖遠,不學無術,為此,他娘很過意不去。

  「噢,你說的是那個……對,他叫吳寬,那個兔崽子,癩蝦蟆想吃天鵝肉,他競然讓蔣德瑟來跟我說,要我把玉瓖嫁給他,我呸,他算哪根蔥,想娶我馮金城的女兒,沒一萬兩的財力,想都甭想!」馮金城真醉了,心底的話全然不忌諱的逸出。

  「他要娶玉瓖?」左世平眉心緊皺起,這事,當年吳寬沒跟他們提過。

  「他也不撒泡尿照照,他誰呀他……」

  馮金城徑自罵罵咧咧,左世平則覺得這事不單純,倘若當年吳寬真想娶玉瓖,定會先告知他娘,再怎麼樣說親一事也得由長輩來提,怎幫忙說親的人會是蔣德瑟?

  馮金城醉了,說話拉拉雜雜,一會說東,一會說西,聽來像是無關聯的幾件事,最後似乎能湊在一起,左世平聽了之後,覺得當年的事情隱隱約約露出一線曙光……

  「放開我!」

  蔣德瑟借口先離開,其實是在馮家後院等著馮玉環,一見到她,他迫不及待上前抓住她的手。

  「玉環,怎麼這麼多日不跟我聯絡?」

  馮玉環撥開他的手,「我跟你有什麼好聯絡的,我可是左世平的妻子,你放尊重點!」

  「左世平的妻子?」蔣德瑟嗤之以鼻,「你肚里懷著我蔣德瑟的孩子,你還敢大言不慚說自己是……」

  馮玉環急捂住他的嘴,「你要死了,說這麼大聲,怕人家不知道嗎!」

  「你也會怕?」拉開她的手,蔣德瑟冷笑著。

  「哼,我怕什麼。」馮玉環抬高下巴,「我都已經和世平圓房了,我要真有喜,他高興都來不及。」

  「你和他圓房了?!」蔣德瑟怒氣沖沖的抓著她的手臂,「你是我的人,怎麼可以上別的男人的床!」

  「蔣德瑟,你給我放開!我上的不是別的男人的床,是我丈夫的床,天經地義的很!」

  「馮玉環,你這個……」

  「我怎樣?」

  蔣德瑟怒指著她,「不知羞恥的女人!」

  馮玉環嗤笑,「我要是不知羞恥,那也是拜你所賜。」

  當初左世平早他一天到馮家下聘,左世平戴著面具,臉和手臂都是燒傷痕跡,看得真令人嫌惡,加上蔣德瑟心有不甘,當晚兩人喝酒說心事,最後亂了性,誰知她就懷上他的孩子。

  原本她是打定主意,要在左府胡鬧瞎鬧,讓左世平受不了主動休了她,她好能帶著肚里孩子進蔣家門,來個雙喜臨門。

  可誰知原來左世平就是林毅,而且那張俊臉並未燒壞,左頰下方的傷不損他的俊俏。重點是,左世平現今的財富,遠比蔣家雄厚,她爹先前借的一萬兩抵消不說,又應允婚後會另給一萬兩,這點就比小氣的蔣家好太多。

  她爹也說了,蔣炳全賣官蠰爵的事,在朝中已傳得沸沸揚揚,蔣家遲早會衰敗,要她好好抓緊世平,千萬別動搖心志,守著左家比什麼都強。

  「你就不怕我去跟左世平說這事?」蔣德瑟的視線落在她的肚子上。

  「你去說吧,讓他打死你好了!」馮玉環涼涼的說。「世平他還是和以前一般愛我愛的很,他才不會相信你的鬼話!」多虧她聰明,她和世平圓房時,她讓小冬準備了雞血染在床單上,加上當晚她和世平都醉了,他也不清楚她究竟還是不是處子之身,但不容懷疑的是,兩人確實是同床共枕,世平沒任何質疑,圓房一事算是驚險過關。

  這關過了,後頭的事,自然是關關過。

  「你,你這個女人,我為了你揪心扒肝,還干盡了——很多事,你居然對我這麼無情無義!」

  「是你自己一廂情願想娶我,我又沒拿刀逼你,我本就是林毅的未婚妻,當初我是以為他死了,才會答應你。」

  「別說得這麼好聽,當初你和你爹一聽林家出事,可是趕緊向我爹求助,翻臉急急的和林家劃清界線——」

  「這些事,世平他早釋懷了。你要拽著這些陳年舊帳不放,說不定他還嫌你煩呢!」

  「你……」蔣德瑟冷哼道︰「你可別忘了,小秋親眼撞見我們從你的房里一起出來,我們那時還心焦的討論著孩子的事。」

  「呵,小秋人不知死哪里去了。再說,那個賤丫頭不會出賣我的,她是我爹在外頭的私生女,我爹不是告訴你了嗎,嘖,那個低賤的丫頭竟然也是……」

  馮玉環沒對蔣德瑟威脅的話語動怒,反倒對小秋也是她妹妹一事,氣得牙癢癢。

  不過,在這緊要關頭,那賤丫頭的身世,倒也成了能利用的一點。

  她懷了蔣德瑟孩子一事,和她決定改嫁蔣德瑟的計劃,她沒瞞她爹娘,她爹最後也告訴了女乃女乃,也把小秋是他私生女一事說了。她女乃女乃氣歸氣,但深知這事得守住,所以便留下小秋,對她說教說了一整晚。

  她倒是不擔心小秋,小秋若會說早說了,那丫頭生性懦弱,她只要斜瞪她一眼就把她嚇得直發抖,哪還說得出不該說的話!

  只不過,那賤丫頭不知死哪里去了,馮玉瓖天天都在找她……罷了,一個賤婢不見了倒好,要真出意外死了,那豈不是一了百了!

  「蔣德瑟,你少拿孩子的事來威脅我,不管是你還是小秋那個賤婢,你們說的話,左世平都不會信的。」馮玉環有恃無恐。「好了,你快回去吧,沒娶到我,我知道你少了個能撐住台面的正妻,心里會有不甘,但往好處想,你不是愛上花樓愛流連花叢?這下,沒人管你了不是!」

  「你……馮玉環,這事我絕不會善罷干休的,你給我等著!」蔣德瑟氣急敗壞的怒指她,悻悻然離開。

  「哼,沒出息的東西,我還怕你不成!」

  馮玉環對著他離去的背影,冷哼了聲,隨即急忙忙的離開,未注意到大樹後頭躲著左世平的隨從,方才他們的對話,全被他收進耳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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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第十章】

  「姨娘,姨娘,你醒了……」

  馮玉瓖躺在床上,眼神迷迷濛蒙的,似乎看到小秋蹲在床邊喊她。

  「小秋?」她是在作夢,還是……

  「姨娘,你有沒有覺得有哪裡不舒服?」小秋一臉焦急的看著她。

  漸漸清醒,小秋的人影和聲音越來越清晰。

  馮玉瓖看看房內,好陌生的擺設,「這是哪裡?我怎會來到這兒?」她試圖坐起身,卻全身乏力又頭暈,手輕壓額際,突然想起昨天的事。

  昨日左世平陪馮玉環回娘家,行前他說的那些話,狠狠刺傷了她的心,昨晚她難以入眠,不要任何丫鬟陪,獨自在府裡散步,但在左府裡,他又不免想到左世平和馮玉環,更是氣悶,不禁往大門走去,不顧守門下人的攔阻,她到外頭漫無目的的行走,走著走著,突然感到一陣頭暈,人就昏厥了過去。

  「姨娘,小心,我扶你。」小秋輕輕扶她坐起,低著頭,害羞的說︰「這裡是……是馬力的家。」

  「馬力的家?」馮玉瓖一頭霧水,據她所知,馬力的雙親早已不在,他跟在世平身邊,住在左府,沒有自己的家。「小秋,你怎會在這裡,這幾日我一直在找你,很是擔心你……」

  「我……是大爺救了我,把我安排在這裡。」

  「大爺救你?」

  馮玉瓖越聽越糊塗,小秋便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。

  聽了小秋的陳述,馮玉瓖大驚失色,「馮玉環懷了蔣德瑟的孩子?」

  原來之前她被溫氏召回馮家時,小秋行經馮玉環的房間附近,湊巧撞見馮玉環和蔣德瑟一起步出房外,還心焦的討論著孩子的事。

  她慌張跑回,不確定馮玉環有沒有發現是她。

  但馮玉環發現了,馮金城才把小秋召回,還讓溫氏對她說了一晚的大道理,要她以馮家女兒的身分,替馮家著想,守口如瓶。可有人還是擔心,想殺小秋滅口。

  秋說,翌日一大早,馮金城的確放她回左家,可她離開馮家不久後,就險些遭一名黑衣人刺殺,還好左世平剛好經過救了她。

  秋回去馮家的那晚,左世平的真實身分才剛被揭穿,心亂睡不著,才會一早就出門,恰巧救了陷入危機的小秋。

  得知詳情後,左世平覺得小秋若回左府還是會有危險,遂將她安排在這間原本就是要送給馬力和小秋當新房的房子。

  馬力也是隔了幾日才知道小秋被安排在這兒,所以一開始還和馮玉瓖心焦的尋找小秋。

  「姨娘,對不起,讓你為我擔心了。」小秋一臉歉意的跪在床邊。

  「小秋你這是做什麼,快起來。」馮玉瓖輕斥,「還有,你也別再喊姨娘,既然爹和女乃女乃都認了你,你就是我妹妹,還不改口叫我姊姊。」

  「我可以嗎?」小秋受寵若驚。

  「有什麼不可以的,你是我妹妹,我是你姊姊,這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。」她輕笑。

  秋看著她,怯怯的輕喊,「姊姊。」

  「我的好妹妹。」馮玉瓖握著她的手,突然想到什麼似的,不解的問︰「對了,那我為什麼會在這里?」

  「是大爺不放心你,要馬力隨時暗中跟在你身後保護你,你昨晚走到這附近時突然暈倒,馬力就急忙把你抱進來了。」

  原來是世平有特地交代,他並非不關心她了,還有先前找小秋的事,她還頗埋怨他都未幫忙,可真正幫到忙的人是他!

  「他有什麼好不放心的,我不過就是個小妾……」雖已知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,也猜到他可能在籌劃什麼,更明了他當著馮玉環的面說的那些話皆是有口無心,可她還是忍不住話中帶酸味。

  「不,姊姊,大爺他很愛你,不放心你,才會讓馬力暗中保護你。」小秋急急的道︰「何況你現在有喜了,你也要多保重自己,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。」

  「你、你說什麼?!我有喜了?」馮玉瓖一臉驚愕。

  秋微笑的點頭,「昨晚大夫來看過,大夫親口說的。」

  「真、真的?」馮玉瓖模著自己的肚子,不敢置信,但隨即又露出驚喜萬分的表情,喃喃自語著,「我懷孕了,我有孩子了……」

  得知好消息後,吃過小秋煮的粥,休息了一整個早上,馮玉瓖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,原本想早早回左家,但馬力一早出門前曾交代小秋,他沒回來之前,不能讓她離開。

  看在昨晚是馬力救他們母子的分上,馮玉瓖耐心的等到他回來,中午他一出現,她迫不及待說要趕緊回去讓世平看看他們母子均安,可馬力卻搖頭。

  「為什麼我不能回去?」

  「大爺吩咐過了,讓姨娘留在這里,暫時別出面。」

  馮玉瓖冷靜下來細想,大抵猜到左世平的計策,他是要讓馮玉環誤以為她傷心絕望,離家出走,再也不回去,如此馮玉環便會松懈心防,之後他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,殺他們個措手不及。

  她不會破壞他的計策,甚至可以無酬配合演出小妾被拋棄的傷心戲碼,讓馮玉環更相信世平已經不愛她……可惜世平似乎不需要她的配合。

  她也知道他一個人能處理好這些事,她不過就是想早點和他分享兩人已有孩子的喜悅,哪怕只是偷偷地歡欣一下也好。

  「既然是大爺的吩咐,那好吧,我就留在這兒打擾你們幾天。」馮玉瓖苦笑。

  「姊姊說什麼打擾,這房子是大爺的,你住在大爺的房子,那也是合情合理。」

  「這房子是世平要送給你們的成親大禮,我這是鳩佔鵲巢呢。」她打趣的道。

  「姊姊……」小秋害羞的低下頭。

  莞爾,馮玉瓖突然想到一件事,趕緊先叮嚀小秋。

  「對了,小秋,這陣子你千萬別出門,我在想那個要刺殺你的黑衣人,興許是蔣德瑟派來的。」

  「蔣、蔣公子?!會是他嗎?」小秋一臉害怕,馬力立即上前摟著她,雖沒多說一句話,但關愛之情溢于言表。

  「我也只是猜測,但為了安全起見,你暫時先別出門。」馮玉瓖不想嚇小秋,可該說該提點的也不能少。

  馮金城願意放小秋回左家,自然是相信小秋不會出賣馮家,既然如此,他也沒必要派人殺了小秋,再怎麼說小秋都是他的親骨肉,溫氏也不可能,理由同馮金城。至于馮玉環和余金花,兩個後宅婦人要買凶殺人,有點難度,找門路就是問題。

  倘若不是馮家人要取小秋的命,那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蔣德瑟。

  馮玉瓖思忖著,不知不覺就說出內心所想,「這個蔣德瑟,我想他的手段也不比他爹軟,當初世平的表哥說不準是被他害死的……」

  「大爺的表哥?姊姊指的是吳寬表少爺嗎?」小秋輕問。

  「你認識他?」馮玉瓖一臉驚訝。

  「看過幾次,但不熟,不過……」小秋兩眼盯著她,欲言又止。

  「快說呀!」

  「姊姊,你、你曾跟我說過,說吳寬表少爺讓蔣公子去跟老爺……不,跟爹提過要娶你,不過爹沒答應,還警告你不許和他走太近。」

  「有這回事?」馮玉瓖愣了下,隨即干笑,「我、我不記得了。」

  「這事沒鬧太久,因為不久後林家大宅就被火燒光,吳寬表少爺也不知去哪里了。」

  吳寬就在那場大火中身亡,只是眾人誤以為死的是林毅。馮玉瓖腦中閃過令人吃驚的猜測,會不會是馮金城不願把馮玉瓖嫁給吳寬,所以才放火……不,這應該不太可能,吳寬只是一名投靠林家的遠親,即便林母真有心想替吳寬說親,馮金城若搖頭,也不至于得罪林家。

  只消搖蚌頭就能輕易解決的事,馮金城斷不會大費周章去干殺人放火的蠢事。

  再說那時林家已落難,誰還有心思提親……等等,對呀,那時林家已陷入愁雲慘霧中,吳寬沒盡心去幫忙,反讓蔣德瑟去幫他說親,這,很不合常理。

  馮玉瓖不禁大膽假設那箱官銀是蔣德瑟要吳寬弄進林家栽贓,然後蔣德瑟給他的好處就是娶馮玉瓖為妻,雖然馮玉瓖是庶女,但好歹也是皇商之女,怎樣都比他一個無依靠的窮小子來得強!

  這種假設極有可能,就怪她不是真的馮玉瓖,要不,說不定會知道一些內情。

  「對了,吳寬表少爺失蹤後,蔣公子常來問你有沒有看見表少爺,還問表少爺有沒有跟你說什麼……」小秋喃喃的道。

  「吳寬告訴我什麼?」她反問小秋。

  「我不知道,姊姊你沒跟我說,你也跟蔣公子說表少爺沒跟你說什麼,可是,那時候你好像很害怕。」小秋續道︰「之後蔣公子也沒特地找你,過了三年大家也都忘了吳寬表少爺。但今年……就是姊姊你挨打的前一天,蔣公子來馮家作客,他不小心喝醉了,在後院透氣時遇到你,發了酒瘋,對你又摟又抱的,你嚇哭了,我又拉不開他,只能喊人來幫忙,慌亂中似乎聽到你跟他提到吳寬表少爺,還有什麼官銀的事……」

  「我跟他提吳寬,還有官銀的事?!」她一臉驚訝。所以真正的馮玉瓖其實知道吳寬偷運官銀進林家的事?

  她猜,吳寬是個半瓶子醋,或許吃定原本的馮玉瓖懦弱不敢張揚任何秘密,是以,可能在幾杯黃湯下肚後,跟她提到他和蔣德瑟的交換條件,當時吳寬肯定是一臉驕傲自大的跟馮玉瓖本尊說,他一定會娶到她。

  「我依稀聽到你這麼說。」小秋頷首,「可是後來玉環姊姊聞聲前來,蔣公子一口咬定是你勾引他,玉環姊姊讓小冬把你狠打一頓,你就只是哭,什麼都沒再說,隔天,玉環姊姊說她的玉簪不見了,後來在你房里找到,就、就更加狠毒的把你鞭打到差點丟了命。」提到這事,小秋余悸猶存,眼眶都泛淚了。

  馮玉瓖心頭一驚,細細想了下,覺得這事不是那麼單純,很可能是蔣德瑟借刀殺人!

  那時蔣德瑟發酒瘋想非禮馮玉瓖本尊,馮玉瓖本尊情急之下吐露當年吳寬告訴她的秘密,原想藉此逼退他,未料卻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。

  蔣德瑟一定很吃驚真正的馮玉瓖扮豬吃老虎騙了他三年,為了永絕後患,他知道馮玉環愛吃醋,又早就不容這個庶妹的存在,肯定在馮玉環面前大肆加油添醋,說馮玉瓖如何的勾引他,醋勁大發的馮玉環,趁著馮金城不在,溫氏又臥病在床,遂以馮玉瓖偷她的玉簪為由,把她活活打死。

  後來她穿越,馮玉瓖復活,許是她「失憶」,所以蔣德瑟才沒又對付她……等等,所以之前蔣德瑟和馮金城到左家找馮玉環,獨留在大廳中的蔣德瑟對她眉來眼去,極盡曖昧之能事,其實是在試探她看她會不會又像之前一樣,嚇得托出吳寬的秘密打發他……

  還好當時她老神在在的很,沒被嚇到,反還配合他,意外的保住自己一命,倘若她嫌惡的急急避開他,說不定他會誤以為她想起以前的事,以他心狠手辣的作風,肯定會再次對她痛下殺手。

  縴細柔荑輕壓額際,呼,一下知道太多內情,還真是有點受不了,馮玉瓖趕緊模模肚子,希望她肚裡的孩子沒因她心情起伏太大,跟著受到驚嚇。

  「姊姊,你沒事吧?」見她模肚子,小秋緊張的問。

  她輕笑,「沒事,他會乖乖的待在他娘的肚子裡,等他爹把所有事情處理完畢後,來接他的娘親,回去團圓。」

  小秋微微一笑,「大爺一定很快就會來接你。」

  「屆時,就先辦你和馬力的喜事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瞧你還羞得臉紅!」

  她們姊妹倆說說笑笑,馬力卻坐在一旁愁眉不展。

  「馬力,你在想什麼,一臉愁容?」馮玉瓖問。

  「我……」馬力起身,欲言又止。

  「對了,你記得把剛才小秋說的事,和大爺說一遍,也許這些線索能幫得上他的忙。」馮玉瓖謹慎交代著,她不能回去幫他,也不知他的復仇計劃為何,但這些事肯定是重要線索,能幫一點是一點。

  她其實並不贊成他報仇一事,但蔣德瑟這人太邪惡,若不將他繩之以法,那就太沒天理了!

  「對呀,你要記得跟大爺說,等大爺把所有事都處理好,他就可以來接姊姊回去團圓了。」小秋其實不太知道左世平要做什麼事,但她衷心希望他們一家能盡快團圓。

  「大爺他……」馬力眉頭緊皺,似忍到不能忍,終於月兌口而出,「他報完仇後,不會來接玉瓖姨娘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姊妹倆齊起身,異口同聲的問。

  馬力欲言又止的看著她,突然屈膝跪下,「玉瓖姨娘,你很聰明,你想想辦法救救大爺。」

  馬力突如其來的舉動,讓馮玉瓖驚詫瞠目,和小秋面面相覷,也被嚇著的小秋直搖頭,不知馬力為何突然做出令她們驚嚇之舉……

  「就是前面這間?」

  「是。」

  在馬力的攙扶下,馮玉瓖小心地步下馬車,看著眼前窄小的舊屋,她一臉疑惑,「你確定是這里?」

  在馬力央求她幫忙救左世平,並把一切據實以告後,馮玉瓖才知當日她要左世平幫她引見他的貴人時,他為何臉色丕變,借故離開。

  原來這個貴人,竟然要左世平報完仇後拿命來抵,馬力才說左世平報完仇,不會來接她回去團圓。

  也許她的話重了點,但這個貴人心理真的不大健全。

  左世平的貴人姓左,原是個富商,他自認從不虧待下人,可有一回他帶妻小出游,卻被自己的貼身隨從暗算,想殺了他謀奪他的家產,當時他全家人被殺光,他則被一名自小收留的長工救下,那人不是別人,就是馬力。

  左老爺獲救後,連夜趕回府保住家產,官府不久後也抓到那名喪心病狂的隨從,但所有親人都被殺光,左老爺心灰意冷,不相信任何人,他將府里所有人全趕走,自己一個人孤獨的守著大宅。

  馬力因感念左老爺自小收留他,不願離開,常守在大門口,有時左老爺外出喝醉酒,馬力就負責扛他回府。

  有一天,左老爺同樣外出喝酒,將醉未醉之際,遇到從火場死里逃生的左世平和老忠僕,許是覺得同病相憐,左老爺救了他們,後來老僕死了,左老爺聽了左世平的遭遇,直覺認定那場火不單純,一定是有人蓄意放火。

  他煽動了左世平內心的復仇之火,告訴左世平他可以將自己所有財產全給他助他報仇,可他報仇後,不但要把財產還給他,還得拿自己的命相抵。

  那時的左世平悲傷欲絕,心中的仇恨比燒毀林家的那場火還熾烈,自是毫不考慮就答應了。

  相信人性本貪的左老爺,還讓馬力跟在世平身邊,即便馬力個性厚實,還救了他,但他認為錢財會使人改變,變得貪婪無比,他讓馬力跟在世平身邊,就是想看一場好戲,看馬力最後會不會顯露貪財本性,殺了左世平!

  而他也認為,世平變得富有後,絕不會遵從當初的約定,反而還會為了現有的富裕生活,背信忘義的殺了他。

  唉,她只能說左老爺心中的陰暗層面,真是陰暗到一個絕境了!馮玉瓖回想著馬力的話,不禁搖頭。

  世平是個重然諾的鐵錚錚漢子,他當然不會殺他的恩人,且他在報仇後一定會遵守承諾,將自己的命奉上。

  馬力說,世平已將一萬兩給了馮金城,但這個馮金城真是賭性堅強,才還清了賭債,又陸續的把一萬兩給砸進賭坊,其實賭坊早被世平暗中買下,為的就是要設局詐馮金城,他的目的就是等著接收米店,一來報了仇,二來將米店掛在她名下,日後他們母子生活應無虞。

  世平如此為她設想,她又豈能置他不顧?再者,左老爺這號人物,對在現代當心理醫師的她而言,不來會一會怎可以!

  原先馬力還多有顧忌,不願帶她前來,但馮玉瓖告訴馬力,她得先會一會左老爺,才知道要想什麼辦法化解這個僵局,再說,世平不讓她回左家,純粹只是因為不想讓她壞了他的布局,目前她並無性命危險。

  馬力想了想遂答應她,這陣子左世平讓他以保護她們姊妹為主,不需成日跟著他,馬力這才瞞著他,悄悄帶她過來。

  看著眼前這間陋室,馮玉瓖滿臉疑惑,「不是說左老爺是富商,怎會住在這……」

  「老爺他不願接受大爺為他安排的大宅,執意一個人住在這里。」馬力的話才說完,門內突傳來一道陰沉的聲音。

  「帶了誰來,馬上給我滾!」

  「老爺,這、這位是大爺的……」

  「我說滾,你聾了是不!」

  「我聾了,你說什麼我聽不到。」馮玉瓖大步往前走,馬力緊張的拉住她,她反拍拍馬力,小聲的說︰「沒事,交給我。」

  她既然已經來了,豈能連面都未見到就滾回去,她沒那麼聽話的!

  馮玉瓖徑自往門口走去,先探頭往里邊一看,只見一個白發老者低著頭,蜷著身子坐在矮凳上,里邊空蕩蕩的,只有一張矮桌和矮凳,看來,他是在懲罰自己獨活下來,不願過舒適的日子。

  唉,這又是何必呢!

  「左老爺,我是左世平的……」

  一踏進屋里,她才想自我介紹一番,原本蜷縮在矮凳的左陸生,突然像發威的老虎般,猛地站起,對她咆哮,「我叫你滾,你沒聽到是嗎!」

  擔心她受傷,馬力忙不迭擋在她面前,馮玉瓖踉蹌的退了幾步,似受到驚嚇的瞠大眼,張口結舌片刻後,在左陸生又想發飆前,她突然推開馬力,朝他奔去。

  「你這個……」

  怒罵的話才剛開口,她陡地張開雙臂,緊緊抱著左陸生,哭喊著,「爸、爸……你醒過來了,你醒過來了對吧!」

  她突然抱著他痛哭的舉動,讓左陸生一時怔住,馬力楞楞看著,也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。

  「爸,你怎麼變老了,不過沒關系,你健康就好,健康就好。」馮玉瓖哭得不能自已。

  左陸生一臉愕然,眼前這女人莫名其妙對他喊「霸」,還對他的臉模來模去,照理他應該怒斥,把她趕走,可是,她給他熟悉親切的感覺,再者她哭得這麼傷心,他突然有點不忍心,或許是因為從她的外貌看來,年紀和他已死的女兒差不多。

  驚覺自己竟對一個陌生女子心生不忍,三年來活在陰暗中等死的左陸生,不容許自己這樣。他妻兒全歿,他一人獨活已無意義,他只是在等,等左世平來殺他,證明他說得沒錯,人性本貪婪,為了錢,所有人都會忘恩負義,就像三年前他的貼身隨從為了謀奪他的財產,冷血的殺光他全家一樣。

  左陸生狠狠推開她,「快滾!不要在這里瘋言瘋語。」

  馮玉瓖往後退,還好馬力扶住她。

  被無情的推開,馮玉瓖整個人清醒過來,擦干淚水,吸吸鼻子後深吸一大口氣,將激動的情緒緩下。

  世間事真是玄妙,她穿越來到古代,已讓她覺得不可思議,未料,這個滿頭白發想索左世平性命,心理不大健全的貴人,竟和她現代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。

  「天啊,我認錯人了,我以為你是我……我死去的爺爺。」馮玉瓖硬轉著。

  原本她想要說的是「爹」,可她爹馮金城,馬力認識,壓根不是長這模樣,再說若是她「爹」,馮金城還健在,她哭得死去活來也挺怪的,哭死去的爺爺倒是說得過去。她雖「失憶」,但依稀記起爺爺的容貌,也是有可能的嘛。

  「什麼爺爺,你剛剛明明喊我「霸」。」

  這人耳力挺好的嘛。她面不改色的敷衍,「我想你可能老了,耳力衰退,聽錯了。」

  「玉瓖姨娘,我、我也聽到你喊「霸」。」馬力扯了下她後腿。

  「可能我哭得太激動,聲音含糊。」為免他們繼續圍攻她,她立刻主動攻擊,「不過現下仔細一瞧,還真是差遠了,我記得我爺爺他整個人體面的很,才不像你這麼邋遢,披頭散發的,唷,你是幾個月還是幾年沒洗頭了,還有這身衣服,有沒有換過衣服呀你。」

  他願意罵她,還與她對話互動,表示好解決,跟他鬥鬥,讓他生氣蓬勃,趕走心頭陰鬱,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。

  「什麼爺爺,我有那麼老嗎?我女兒要是沒死,也才跟你一般大!」

  「你在說笑吧,老爺爺。」不讓他陷入悲傷往事中,馮玉瓖立即譏諷道。

  「不信的話,你問馬力。」怒氣沖沖的左陸生,指著愣在一旁看傻眼的馬力。

  待馬力點點頭後,馮玉瓖乘勝追擊,「好吧,就算是,但她肯定沒我這麼漂亮。」

  「哼,笑話!我左陸生的女兒,那可是金枝玉葉,花容月貌。」

  「嘖嘖,你這副嚇人的鬼模樣,能生得出花容月貌的女兒,那天下紅雨都不稀奇了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原是富商的左陸生,向來都是被阿諛奉承、敬畏有加,豈能容忍被人譏諷,「馬力,馬上去給我準備一套幹淨體面的新衣服來。」

  馬力愣了下,一來,這是三年來,左陸生頭一回要求添新衣,二來,他擔心馮玉瓖獨留在這裡,萬一左陸生發怒傷了她,那他可難向左世平交代。

  「馬力,你還杵著做什麼!」左陸生怒喝著。

  馮玉瓖對馬力使眼色,示意他照做,馬力看看眼前這情勢,想應該暫時不會有危險,遂領命前去購新衣。

  馬力離開後,馮玉瓖雖暫停炮火,但她可沒真閑著,而是換個戰略,繼續逼出他的活力。

  「等會你就知道我左陸生不是一個平庸老頭!」被一個小丫頭看扁,左陸生忿忿不平,咽不下這口氣。

  「那我就拭目以待嘍。」馮玉瓖涼涼的說,但略顯不屑的表情突然丕變,手抱著肚子,一臉痛苦樣。

  「你又在干麼!」左陸生斜瞪著她。

  「我,都是你啦,害我動氣,我才剛有喜呢……」馮玉瓖佯裝痛苦,但一張嘴還逞強的罵他。

  「你、你有喜?」左陸生露出一臉驚慌,「你這丫頭,怎不會照顧自己,已經有喜還這樣……唉,你呀!」想到自己剛才還推她,他更是心驚。

  他趨前欲扶她,她裝得戒備恐懼,「你干什麼,別想趁機打我!」

  「誰要打你,給我進去房間好好躺著。」他半扶半拉,將她帶入房內,扶上床躺下,有些慌急的問︰「你、你現在覺得怎麼樣,孩子還好嗎?」

  「我覺得好多了。只要你不惹我,我就不會動氣。」

  「你這丫頭……」左陸生啐了聲,悻悻然轉身出去。

  看著他的背影,馮玉瓖想,她的計謀成功了一半,這人還是有感情的,許是移情作用,他應是把她當女兒看待了,才會這麼焦急。

  不過,他那張臉本來就是她爸的臉,不是嗎?她很高興在古代還能和父親團圓,且斗嘴計策似乎起了大作用,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改變這個貴人,化解世平三年前和他的約定。

  馬力回來後,左陸生不急著換新衣,反要他趕緊去請大夫來給她瞧一瞧,大夫一來,馮玉瓖便私下買通他,要大夫跟左陸生說她必須靜養幾日不能下床,要不月復中孩子會有危險。

  左陸生想也沒想,馬上答應,但馮玉瓖卻還不滿意——

  「我不要住這兒,這里什麼都沒有,而且屋里髒兮兮的。」馮玉瓖演活了任性女兒的角色。

  真擔心她下床會滑胎的左陸生,斥喝她一頓後,立即命馬力找人將屋子打掃干淨,還購置一些新家具、廚具和食材,他還特地叮嚀不許打打敲敲,免得驚動了她。

  才半天的工夫,這小房子竟從一間陋室,搖身一變,成了窗明幾淨的小屋。

  這樣才對嘛,住在干淨舒適的屋里,人的心情才會開朗,不會死氣沉沉的。

  不過現階段,她還是得任性的和他斗嘴,免得他察覺她奸詐使計訛他。

  梳洗過後,換上新衣,穿戴整齊的左陸生,刻意來到房內讓她瞧瞧。

  「我只留你住兩日,兩日後,你就得馬上給我滾!」左陸生板著一張臉。

  「呃,請問你是?」遵從大夫指示,躺在床上不動的馮玉瓖,佯裝見到陌生人闖入,一臉驚慌樣。

  「玉瓖姨娘,這位就是左老爺呀。」馬力模模頭,不解她怎麼一臉陌生的樣子。

  馮玉瓖吃驚的說︰「天啊,不是騙我的吧,這,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。」

  左陸生嘴角微勾,一臉得意。

  「果然是佛要金裝,人要衣裝,換上一身干淨的衣服就是不同。」

  「哪來那麼多廢話!」左陸生明明一臉得意,卻還擺著架子,「你若不好好照顧自己,肚中孩子若沒了,可別怪到我頭上。」

  「哼,我就偏要怪你。」馮玉瓖試圖將話題轉到他和左世平的約定上,「與其讓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沒有爹,那他還是別生出來的好!」

  左陸生是聰明人,一聽便知她在埋怨他讓左世平報仇後,要自我了結的約定。

  「哼,他後悔了對不對,我就知道。」左陸生雖冷哼著,但陰郁神情已不復見,「做不到的事,當初何必答應。總之,他若報了仇,就得自我了結,這事,絕不可能改變。」

  「那不要報仇,就不需自我了結了吧!」原本只是純粹想反駁他,但話一出,她自己心口突一怔。

  對呀,這麼簡單的事,為何沒早點想到,只要不報仇,或是還沒報完仇,世平就不需遵照當年和他的約定,為了報仇,賠上自己性命。

  左陸生臉色微詫,隨即冷硬道︰「不共戴天之仇,他能不報嗎?」

  見他轉身欲走,不想半途而廢的馮玉瓖,對著他的背影喊著,「我肚子好餓,我想吃麻油蛋包,快點,我餓死了。」

  只見左陸生腳步頓了下,似拿她沒轍,可又不想示弱,硬是不理會她,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。

  馮玉瓖莞爾,是上天垂憐,讓左陸生覺得她就像他女兒,加上月復中孩子,讓他更加愛憐她。

  她感覺得出來,他其實也不是真要世平的命,只是之前親人皆亡,受到太大沖擊,他整個人陷入憂郁的情緒,才會有這種陰郁的想法,現下,他的心鎖已打開,但心窗還未開,就等著有人為他找台階下。

  他說的也沒錯,林家和馮蔣兩家不共戴天之仇,世平豈能不報,但,只要不報「完」仇,不就「暫時」不用自我了結?

  這個「暫時」,就死賴活賴給它拖上一輩子不就得了!

  馮玉瓖開心的笑著,肚子突咕嚕叫了聲,心情一開,胃口也跟著開,她還真餓了。

  「我的麻油蛋包到底煮好沒?」她朝著房門口喊。

  空氣中飄來一陣焦熱的麻油香,這小屋里,登時有了家的味道。

  待在龍虎樓內的左世平,將前一晚寫好的三封信,一字排開擺在桌上,分別是給玉瓖,還有兒子和女兒的信。

  七日前,馬力告訴他玉瓖有喜,他心頭激動不已,但他強忍住去看她的沖動,因為擔心自己多看她一眼,他的心念會徹底翻轉,從遵守承諾的君子變成手刃恩人、忘恩負義的小人。

  知悉她有喜,他更堅定要遵守當初對左老爺做出的承諾,他希望他的孩子以有個重然諾的爹親為榮,而不是和他一起背負忘恩負義罪名,苟且偷生,貪享天倫。

  看著手臂上幾處刀傷,他沉痛的闔眼,這是七日來,每當他想去找她看她時刺傷的,他要自己為她和孩子的將來著想,忍住思念的痛楚,才能換來她們母子或母女日後平靜安祥的生活。

  他不知玉瓖懷的是兒子或女兒,他各寫了一封信,要孩子好好孝順他們的娘親,而給她的信,則是寫著他對她無限的歉疚和愛。

  桌上另有日昌票號的契書,和該歸還給左老爺所有的家產文書,另外還有馮家米店的轉讓書,他已將馮家米店記在玉瓖名下,這是他唯一能留給她和孩子的。

  馮金城嗜賭,不但將他給的一萬兩投入賭坑,賭性堅強的他,未記取教訓,最後又將米店抵給他暗中買下的賭坊,他兩回拿下米店,都是不費吹灰之力。

  米店已到手,馮家破產,他對馮家的恨沒那麼深,報仇計劃就到此,至于蔣家,蔣炳全賣官蠰爵一事,朝廷中已有清官看不下去彈劾,他一查才知彈劾者是當年為他爹說話,事後卻被眨職的好官,遂讓馬力將他搜集到的更多鐵證送去給他,現下,蔣炳全已被革職打入大牢聽審。

  左世平眼神轉為陰沉,日前馬力將小秋所知道的吳寬的事,轉述給他聽,他痛心吳寬竟為一己之私,答應與蔣德瑟狼狽為奸,將官銀偷藏在書房陷害他爹,也更恨蔣德瑟,蔣德瑟做的惡事怕不只如此,他甚至懷疑林家那場火和蔣德瑟月兌不了關系——

  這個蔣德瑟,他絕不會饒了他!

  「大爺,馮老爺和蔣公子都來了。」東亥來報,左世平目露凶光,「吩咐下去,讓馬力帶著侍衛守住所有出入口,不許讓任何外人進來。」

  「是,大爺。」

  東亥領命離去,左世平又等了一會,收拾好自己的心情,才出去見客。

  今晚,左世平以好友久別重逢名義,特地邀蔣德瑟前來作客,馮金城則是已經連著好幾天不請自來,就是希望左世平能再藉他一些錢,贖回米店。

  大廳早已擺好酒席,才入座,馮玉環就在父親的眼神示意下又開口。

  「世平,你就再藉一點錢給我爹,讓他把米店贖回,要不我們馮家……」馮玉環也不知幫忙求情幾回了,可是這回左世平就是不答應。

  左世平板著一張臉,舉手示意她別再多說。

  馮玉環暗瞪了馮金城一眼。都怪她爹,賭鬼一個,把那麼大筆錢和米店都給賭光,這下馮家別說贖回米店,連買米的錢都沒了,她娘三天兩頭來找她哭訴,她把所有首飾全給她娘,但那也撐不了幾天。

  令她心煩的還有坐在她對面的蔣德瑟,世平也不知哪根筋不對,蔣炳全都入獄了,這節骨眼就該避蔣家避得遠遠的,把蔣德瑟這瘟神請來作什麼!

  看蔣德瑟一語不發,猛喝悶酒,她真擔心他等會會發酒瘋說些什麼不該說的。

  「世平,你就幫幫你岳父我吧,我保證,這回我真不賭了!」馮金城舉手發誓,見左世平充耳不聞的別過臉去,已走投無路的馮金城,牙一咬起身屈膝跪下,哀求著,「世平,你真的得救救我,要不,我們瑪家上上下下真的會餓死。」

  「爹!」馮玉環驚呼。

  蔣德瑟瞥了他一眼,冷嗤道︰「呵,馮叔,你這岳父當得……可真令人同情!」

  蔣德瑟這幾日為了自己的爹入獄一事,心慌意亂,原本還指望左世平會不計前嫌,相助一把,但現下見他對自己的岳父這麼冷淡,他已不敢希冀他會幫忙。

  左世平不理會馮金城的苦苦哀求,起身徑自走向蔣德瑟身後,兩手按著他的肩,開門見山的說︰「德瑟,昨晚我夢見我表哥吳寬,他哭著向我道歉,說他不該聽你的話……」

  蔣德瑟心虛慌急的撥開他的手,「我、我還有事,我要先走了。」

  已經微醉的他想起身,卻被左世平重重的壓回座位,「怎麼才來就要走?我和玉環都還沒一起敬你一杯呢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被點到名,馮玉環心虛了下。

  「還敬什麼,他爹都已被關入大牢,我們就該避他們蔣家避得遠遠的!」見苦肉計無效,自己站起的馮金城心想,倘若左世平真無情的不願幫他,至少他還有玉環這個王牌,只要玉環坐穩正妻之位,他們馮家就算不能再發達,也不至于餓死,可眼前這瘟神若不快送走,萬一左世平遭受牽連,他們兩家人就得跟著一起完蛋了。

  「馮叔你……」

  「我怎麼了,當初林家落難,你們蔣家不也是對其敬而遠之,不、不只,還落井下石,你爹他呀,無情無義,居然還出面作證,那等于是踩著你林伯的屍體往上爬呢!」馮金城理直氣壯的說。

  左世平收回擱在蔣德瑟肩上的手,「還好有我岳父提醒我,要不,我差點忘了這件事。」

  見左世平對自己的態度稍稍轉好,馮金城乘勝追擊,「那是,這蔣家沒一個好東西,快趕他走。」

  「世平,我爹說得對,快趕他走,要不,若受蔣家牽連,我們的票號可能會不保。」馮玉環也聲援。

  被孤立的蔣德瑟,忍無可忍,怒地拍桌而起,「好!你們這對父女,我們蔣家受罪,你們居然這麼無情,那就別怪我無義,我蔣德瑟今天豁出去了,絕不讓你們馮家父女好過。」

  意識到蔣德瑟要托出秘密,馮金城先一步捂住他的嘴,「那、那個馬力,快把這人給攆出去,別讓他像瘋狗一般在這里亂吠。」

  馬力杵在一旁未搭理,蔣德瑟趁機用力推開馮金城後,怒指著馮玉環,一古腦的將秘密全說出,「左世平,你的妻子馮玉環,現下可是懷了我蔣德瑟的孩子,她在嫁給你之前,早已經是本少爺的人了。」

  左世平緩緩回頭,質問著馮玉環,「他說的是真的嗎?」

  「不,世平,別聽他亂說。」馮金城比自己女兒還急,挺身辯駁,「蔣家落難,蔣德瑟就見不得你們夫妻好,才故意在挑撥離間。」

  「我問的是她!」左世平故意沉下臉。

  「世平,就、就如我爹說的那般。」馮玉環縮月復挺直身,「何況,我壓根沒懷孕。」

  「有沒有懷孕,請大夫來把個脈不就知道了。」蔣德瑟冷笑著。

  「馬力,去請大夫來。」

  左世平一下令,馮玉環心慌不已。

  「世平,用得著這樣嗎?。」

  馮玉環的話才說完,馬力就將大夫請了過來,在場的另外三人皆一臉錯愕,這大夫來得這麼快,莫不是早在府里候著了!

  大夫像早就知道要做什麼,一來到便立即拉起馮玉環的手把脈,只見他不發一語,朝左世平點了個頭便退下。

  「我說的沒錯吧。」蔣德瑟幸災樂禍,完全不知自己死期已到。「她肚子里已懷有我的孩子。」

  「世平,你別聽他胡說,我、我要真有喜,那、那也是你的骨肉。」馮玉環嘴硬的道。

  「我的骨肉?」左世平冷嗤,「我和你並未圓房,你怎可能有我的骨肉?」

  「世平,你是不是忙糊涂了,我們先前明明有好幾晚都一起喝酒,同床共枕——」

  「是一起喝酒沒錯,但你醉了,我可沒醉,我很確定我們之間清白的很!」

  他篤定的話語一出,她心頭劇震,踉蹌了下。「你……」

  「呵呵,馮玉環,這下你不承認孩子是我的也不行了!」蔣德瑟大笑著。

  「不,我們明明有……」以為自己將這事處理得很圓滿的馮玉環,不相信自己反被設局。

  「世平,玉環她、她是被蔣德瑟強逼的,都是這個禽獸害玉環的!」馮金城趕緊出面扭曲事實,「你千萬別怪玉環。」

  「對,對,是他逼我的,不是我自願的,我、我把這雜種打掉……」說著,馮玉環瘋狂的打著自己的肚子。

  「馮玉環,你瘋了是嗎,那可是我的孩子!」

  蔣德瑟咆哮著,想上前阻止她,左世平卻突然抽出一旁護衛配的刀,架住他脖子,嚇得他僵在原地,縮肩不敢亂動。

  「左世平,你千萬別亂來!」

  「千萬別亂來?光是你玷污我妻子這一條,我取你狗命也是合情合理。」左世平目光陰狠的冷瞪著他,「更遑論,你還讓吳寬將被搶的官銀偷運進我林府,栽贓給我爹,害我林家家破人亡。」

  這雖只是他的猜測,但他相信離事實不遠,在他自我了結前,定要取蔣德瑟這條狗命,為冤死的林家人討個公道。

  「蔣德瑟,這種沒天良的事,你也干得出來!」馮金城指著他怒罵。

  「無、無憑無據,你、你別瞎說,給……給我亂安罪名!」蔣德瑟仗著吳寬已死,死無對證,硬是不承認。

  「你要證據是吧,我可以證明是你教唆吳寬,將被搶的賑災官銀偷運進林府,蓄意栽贓給林章林老爺。」馮玉瓖的聲音由遠而近,一席話聽得蔣德瑟膽戰心驚。

  但更驚訝的人是左世平,他責備的看了馬力一眼。他明明要他安頓好玉瓖,不要讓她回左府,可她不但來了,還說出這番話,顯然是有備而來,定是馬力暗中安排她來的。

  馬力知錯的低下頭。為了救大爺,他不得不聽玉瓖姨娘的話,還有,他不只讓玉瓖姨娘進來,連彈劾蔣炳全賣官蠰爵,受皇命親審此案的陳大人,也請了過來。

  見陳大人也來到,左世平將架在蔣德瑟頸上的刀暫時收回,和馮玉瓖互看一眼,大抵知道她的用意。

  她定是知道陳大人當年為他爹發聲被降職,現下又彈劾蔣炳全賣官蠰爵,可見他定是個好官,或許心中還一直對當年未能幫得上他爹的忙,耿耿于懷,所以她才請陳大人過來一趟,當場揭發蔣德瑟的罪行,希望陳大人能為他爹平反。

  「你……」蔣德瑟表情顯得慌張。

  「沒錯,以前的事,我全都記起來了。」馮玉瓖挺直腰桿,不讓蔣德瑟有一絲懷疑。「吳寬親口跟我說過,是你要他把被盜匪劫走的賑災官銀,偷偷放進林家書房,將劫官銀的罪名栽贓給林老爺,事成後,你允諾他,會讓我爹把我許配給他。」

  她將小秋說的話仔細推敲後,理出這個結論,大膽挺身作證,就是要讓蔣德瑟自己心慌招供。

  馮金城瞠目道︰「難怪……蔣德瑟的確有幫吳寬那小子來向我說親,要我把你嫁給吳寬……該死的,原來你們倆干這種沒天良的勾當。」

  「我、我沒有,別冤枉我……」蔣德瑟猛擺手,死不承認。

  馮玉瓖向陳大人說道︰「大人,我可以作證,當年將搶官銀一事栽贓給林老爺的幕後主使,就是蔣德瑟。」

  陳大人嚴肅的點了個頭,「來人呀,將蔣德瑟押回縣衙,本官要好好重審此案。」

  「不,大人,我是冤枉的。」知道自己一旦被押入大牢,有馮玉瓖當人證,加上他爹已入獄,朝中無人相助,自己肯定會被定罪,不甘心被馮玉瓖一再欺瞞蒙騙,蔣德瑟豁出去,趁身旁一名左府護衛未留神,抽了刀,直往馮玉瓖沖去。

  「玉瓖,小心!」

  事發突然,加上馮玉瓖離蔣德瑟太近,即使現場有左府護衛和幾十名官差,大伙兒來不及反應,只有左世平飛身護住馮玉瓖,原本要插入馮玉瓖心口的刀,瞬間捅入左世平的背後……

  「世平、世平……」驚魂未定的馮玉瓖大喊著。

  「來人呀,快將這惡徒拿下!」

  陳大人下令前,馬力已將蔣德瑟踹倒在地,隨即扶住受傷的左世平。

  左世平在昏迷前,用盡力氣要馬力保護好馮玉瓖,然後再也支撐不住地雙眼一闔,昏了過去。

  「世平,世平!」

  馮玉瓖撕心裂肺的哭喊,卻換不到他

  睜眼說一句沒事。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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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dj01 發表於 2022-6-11 08:41 PM

【尾聲】

  一年後。

  「左齊,你這胖小子什麼時候才願意開口叫我爺爺呢!」

  在左府大宅的大廳中,左陸生抱著才出生剛滿三個月的小男娃,一臉滿足的呵笑著。

  「老爺,這少爺才剛滿三個月,還不會叫人呢。」女乃娘笑道。

  「誰說的,我看我孫子左齊比尋常人還聰明,他一定很快就會叫我爺爺!」

  正要進大廳的左世平和馮玉瓖夫婦,見狀,相視一笑,有默契的不打擾左陸生含飴弄孫的快樂時光。夫婦倆相偕朝後花園走去,坐在涼亭中,共享寧靜。

  「爹他真的很疼愛左齊,我真擔心以後他會過度溺愛他。」嘴裡雖這麼說,馮玉瓖還是笑得很開心。自己的兒子多個人疼愛,當娘的自然開心。

  「你放心,爹會替我們好好管教左齊的。」左世平凝視著她,一臉感謝。「玉瓖,這個家因為有你,才能有現在的幸福圓滿。」

  一年前他滿腦子只想著要報仇,還有報仇後,實現對義父的承諾,全然沒想過,他的人生還有其他的可能,多虧她這個聰慧的妻子,不但讓他「退了一步」,既能不違背承諾,保全性命,還幫他爹平反。

  蔣德瑟被抓後,不堪逼供,招認當年的確是他要吳寬把官銀放在林章的書房,栽贓林章,而真正和盜匪勾結搶奪那批賑災官銀的,就是蔣炳全。

  至於林家那場大火,是蔣炳全派人去放的,一來他得知林章已暗中蒐集他和盜匪勾結的證據,會向上級舉報,擔心證據就藏在林家,便想毀掉;二來,吳寬幫運官銀,他也想殺吳寬滅口;三來,蔣德瑟一直不甘心左世平和馮玉環婚配一事,於是這對父子便乾了喪盡天良之事,讓林家上下死絕。

  如今,這對父子已伏法受誅,算是告慰了林家當年冤死的亡靈。

  而馮玉瓖堅持報仇一事是陳大人明察秋毫,不是他親手去做,所以不算有報仇,自然也不需遵守承諾自我了結,加上他受的刀傷太深,一度昏迷不醒,那就勉強算死過一回。

  意外的,左陸生竟默不作聲,她還趁機要他拜左陸生為義父,夫妻倆跪地齊發誓,會將左陸生視為親爹般侍奉。

  原本左陸生還拒他們于千里之外,可她老愛拿自己的身孕做文章,一會裝痛,一會裝餓,老想吃麻油蛋包,還說別人煮的都不好吃,只有他煮的最好吃。

  她就用這招,將左陸生從小房子拐進了左家大宅,就近照顧她,一直到左齊出生,左陸生才真正敞開心房,和他們成為一家人,每天樂呵呵的抱著左齊,將左齊當成自己親孫疼愛。

  她不但聰慧,還是左家的福星。

  「這個家因為有你,我們一家人才能衣食無憂。」馮玉瓖也幸福的笑著回應,說了個最具體的。

  日昌票號在他掌舵下,蒸蒸日上,現今全國分號近百間,生意好得嚇死人。

  不過馬力也因此必須到外地坐鎮,小秋自是同去,雖然她們姊妹倆暫分兩地,但她還是為小秋找到好歸宿感到高興。

  至于她另一個妹妹馮玉環……一年前大家的目光都鎖定在蔣德瑟身上,沒人發現馮玉環依舊不停的捶打自己的肚子,失神的喃喃自語,最後還拿刀刺向自己的肚子,雖經搶救,仍是回天乏術。

  至于馮金城,痛失嫡女,又知遭世平設局奪了米店,他一度喪志想輕生,被救回後,她親手將米店契書交還給他。雖然他勢利得令人厭惡,但馮家一家老小得靠米店生活,她和世平商量後,決定歸還米店,也將賭坊關了,但他們一毛錢都不給他,倘若他再將米店拿去其他賭坊抵押,賠上馮家一家老小的命,她也愛莫能助。

  還好馮金城似乎有悔意,且商人就是商人,把一家岌岌可危的米店振興起來,雖未能恢復到以前的風光,但讓一家老小溫飽,不成問題。

  「我就只有這優點?」他微蹙眉,斜瞪她。

  「當然不只。」她睞他。

  她後來才知道,他願意讓她把米店還給馮金城,並非是要以此當「沒報仇」借口,而是要讓馮金城知道,即便她只是庶女,她能幫娘家的,絕不比嫡出的女兒少。他的用心,讓她感動不已。

  「比如呢?」放下仇恨之心,現在的他,不再老陰著一張臉,摟著妻子,俊臉上總是掛著幸福笑容。

  「因為太多了,我一時想不出來。」她把頭輕靠在他胸膛,縴細柔荑輕壓額際,佯裝想得頭痛。

  他輕笑,隨即解下系在腰間的闢邪玉,將之舉高。

  看到他拿一個東西在她眼前晃蕩,馮玉瓖定楮一看,發現是闢邪玉,趕緊坐直身,搶過來一看,喜出望外的驚呼,「它背上的紅色血脈又出現了!」

  一年前他背部受了很深的刀傷,昏迷好幾日都不醒,她情急之下想起闢邪玉的功能,雖然月老說過闢邪玉還未經過千百年的淬煉,未必有功效,但心焦的她還是決定一試,說也奇妙,三日後,貔貅玉墜背上那一條紅色血痕消失,他人就醒了。

  當時,她高興不已,直到前一陣子她又夢見月老,她央求月老告訴她,她爸現在情況如何,月老直搖頭,說續命血脈已消失,即便它日後是左家的傳家寶,對她爸的病情也無幫助。

  她問月老該怎麼讓闢邪玉的續命血脈再度浮現,月老只是搖頭說天機不可泄露,之後她就醒了。

  醒來後,她拿出闢邪玉觀看,知道它已不能救她爸,她哭得好傷心。

  他被她哭聲吵醒,問了原因,她借口說作夢夢到他受傷,因這闢邪玉的續命血脈已消失,救不活他,她才哭了。

  左世平知道一年前,她就是用這個他娘留給他的唯一遺物,將昏迷的他救醒,才不得不信這傳媳玉墜,其實是能續命的闢邪玉。

  馬力在他醒後說,當時所有大夫都說他的傷勢太重,再昏迷下去,怕是沒指望,但她將「闢邪玉」放在他身上,三日後他便神奇的醒過來,原本深可見骨的傷口也好了。

  她說,那是續命血脈起了效用,他半信半疑,不過貔貅玉墜背上那一條紅色血脈,的確是莫名消失了。

  「你是用什麼方法,讓它的續命血脈又出現?」她訝問。

  他笑而不答,她陡地想起之前他曾說過,貔貅玉墜背上之所以有那一條紅色血脈,其實是染上他的血。

  她立刻拉他的手來看,果然見他手上多了好幾條傷疤,肯定是他用自己的血來喂這闢邪玉,讓它天天吸他的血,續命血脈才會又再度浮現。

  難怪他老遮著自己的手,不讓她看。

  「世平,對不起。」他定是見她常看著沒有續命血脈的闢邪玉發愁,才會這麼做的。

  「說什麼呢,這闢邪玉有了續命血脈,日後我若受重傷,你就不用擔心。」

  「呸呸呸,說什麼不吉利的話!」

  左世平笑摟著她,見她一臉開心又安心的模樣,他流一些血也值得了。

  「玉瓖,你究竟是如何得知這「闢邪玉」能救人的?」他問。

  「就是那個助我重生的白胡子神仙告訴我的。」她月兌口而出,忽地想到一事,「世平,我們快回房睡覺去。」

  她希望睡著後能夢到月老,請月老告訴她,闢邪玉重新有續命血脈,她爸是不是就有救,得以蘇醒過來。

  「睡覺?時候還早,你這麼急著睡?」

  「很急,非常急。」

  他挑眉笑道︰「那好吧,我們,睡覺去。」

  他突地將她打橫抱起,一臉曖昧的笑。

  發現他誤解她的意思,馮玉瓖羞得想解釋,但想想還是算了,誤解就誤解,能早點睡就好。

  左世平一路抱著她走向龍虎樓,她兩頰緋紅的將頭埋在他胸膛,期待著趕緊回房睡覺。沒錯,趕緊,睡覺去。

  「月老、月老,你在哪里,快出來,你看,這闢邪玉又有續命血脈了。」

  夢里,馮玉瓖拿著闢邪玉,四下張望,呼喚著月老。

  「唉呀,好不容易偷閑睡個午覺,你也要吵我!」

  一陣白煙泛起,月老突現眼前。

  「月老,你快看。」馮玉瓖將闢邪玉遞到他眼前。

  「太近、太近了,我有老花看不清楚。」

  「噢,那這樣呢?」她將闢邪玉拿遠一點。

  「真神奇,它真的又有續命血脈了。」

  「那現在有了這個,我爸的病情是不是能好轉了?」她急問。

  「我查看看。」月老拿出平板按了按,「有有有,命運的轉盤已經轉動了,一切都會否極泰來。」

  「真的嗎,不是在安慰我的吧?」她怯怯的問,「那個,月老爺爺,可不可以讓我看一看現代的情形?」

  月老看廣她一眼,輕喟了聲,「好吧,不讓你親眼看,我想你也不會安心的,念在你是頭一個穿越古代配對成功的,我就破例讓你看一下,但僅此一次,而且以後我不會再出現了。」

  馮玉瓖也知道常打擾他老人家也不太好,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爸的情況,能親眼看上一回,確定她爸康復,她就心滿意足了。

  「準備好了沒,睜大眼仔細看,僅此一次,沒有倒帶回放的。」

  馮玉瓖點個頭,眼前突然出現好大一個投影螢幕,她家情形像縮時攝影一般,快速上演。

  從她爸媽結婚,兩個哥哥誕生,到他們讀書、求學,成為醫生,畫面播放的速度很快,一直來到她爸去醫院當志工的途中,出了車禍,成了植物人……

  她媽哭得很傷心,兩個哥哥和嫂嫂輪流在醫院親自看護爸爸,並為他祈禱,直到一個月後的某一天,她媽在房里整理衣櫃,無意中翻出傳家寶,突想起她的婆婆生前似乎告訴過她這個傳家寶是「闢邪玉」,貔貅玉墜上有一條明顯的紅色血痕是續命血脈,把它放在重病或重傷的人身上,等到續命血脈消失,那人就可以恢復健康。

  她媽趕緊打電話告訴大哥這件事,大哥半信半疑,但孝順的他還是照做,他把闢邪玉放到父親身上,三日後的早晨,續命血脈消失,她爸真的蘇醒過來了。

  看到全家開心相擁,喜極而泣,慶祝她爸重生,她也跟著高興的哭了。

  不過,高興之余,她的內心卻感到空虛失落……

  「奇怪,為什麼畫面中都沒有我?」她納悶的看向月老。

  月老支支吾吾的說︰「有得,必有失。」

  「什麼意思?」

  「你來到古代成為古代人,命運順利翻轉過來後,現代自然就沒有左佳歡這個人。」

  「怎麼可以這樣……」意思就是,她爸媽只生了兩個哥哥,並沒有她這個女兒?

  「你是希望你父親有你這個女兒陪伴,但他會一直躺在病床上永遠醒不過來,還是希望他沒有你這個女兒,卻有闢邪玉能換回他的健康?」

  「我當然希望他健康,可是……」

  「老天爺是公平的,有得必有失,看開點吧,我走了。」月老手一揮,又揚起一陣白煙,人便如煙霧一般消失。

  馮玉瓖不喚他,事已成定局,再說什麼都是枉然,她只是傷心痛哭著,哭著哭著,便醒了過來。

  「玉瓖,你怎麼哭了?」被她哭聲吵醒的左世平,見她似乎是因作夢哭了,馬上聯想到,「是不是闢邪玉的續命血脈又不見了?」

  他想下床去拿闢邪玉查看,她卻突然緊緊抱著他。

  「世平,我不後悔來到你身邊,一點都不後悔。」她哭著,雖然不能當她爸的女兒,讓她覺得心中有憾,但有闢邪玉救她爸,加上她在古代覓得良緣,有深愛她的丈夫和美滿幸福的家,這個小缺憾,很快就補上,而且幸福滿溢呢!

  左世平一臉不明所以,不知她又作了什麼樣的夢,只是緊緊抱著她,讓她感到安心。

  「那是當然,我對你這麼好,你豈會後悔。」他打趣道。

  「那是。」她撒嬌的偎進他懷里,「全天底下,還是我丈夫對我最好!」

  他低頭親吻她的唇,「全天下,我妻子說的話,最真實不過了!」

  「厚,貧嘴!」她笑睞他,兩手一伸,緊緊抱著他。「世平,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,我們都不要分開好不好?」她可不想自己或他,從對方的生命中消失。

  「那要一直像現在這樣抱著?」

  她用力點頭。

  「上茅房也要?」他笑問。

  「呃,我不是那個意思,我是說……」

  他突然牽起她的手,深情款款凝睇她,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,緩緩道出內心所望,「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。」

  她一臉感動的看他,甜蜜的重復著同樣的話,「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。」

  他再度低頭吻她,溫柔繾綣,情意相通,只願此情此愛,能持續到天荒地老。

【全書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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