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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開荒 -【紈絝邪皇】《全文完》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6:37 AM     標題: 開荒 -【紈絝邪皇】《全文完》

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7-1-22 07:50 PM 編輯

【書名】:紈絝邪皇

【作者】:開荒

【內容簡介】:

    天聖二十七年九月十七,當安國公世子嬴沖在咸陽城勾欄巷被天外隕星砸暈的時候,大秦國師守正道人手持玄宙天珠坐化於城外白雲觀內。

    ——這是一個關於紈袴的故事,一個關於萬古邪皇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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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6:37 AM

第一章 安王贏沖

    天聖二十七年九月十七,有天外隕星降於京城,墜落城西勾欄巷。是日勾欄巷一應行人皆安然無恙,獨安國公世子沖為隕星所傷,回府後臥床數日不起。時值世子沖身為咸陽四惡少之首為禍京城之時,時人聞之或拍手稱快,或痛心不已——《史記*聖祖本紀第八》。

    天聖二十七年九月二十,安國公府內翠漪圓,老安西伯嬴定在怒聲咆哮。

    「你個兔崽子!反了天了?老子跟你說了多少次,成年之前不得去那煙花勾欄之地,不然就打斷你的狗腿!」

    「你去那勾欄巷也就罷了,居然還敢跟人爭風吃醋,當街鬥毆?你才幾歲,下面毛長齊了沒有?又可知那人到底是誰?」

    「平時你胡鬧老子也懶得理你,可如今這是什麼時候。太后病重垂危,你是想要那些御史言官參我一本教孫不嚴才肯罷休?」

    「要不是看你現在有傷在身,老夫定不能饒。非抽死你這兔崽子不可!」

    門外的老頭暴跳如雷,痛心疾首。門內的安國公世子嬴沖卻是頭上包著裹傷的白布,定定坐在床榻上。眼神茫然發愣,滿臉的惑然驚奇,似神遊物外,對於老國公的這些言語,都是置若罔聞。

    這倒不是他將自家祖父的威嚴視如無物,而是嬴沖現在,確實是動彈不能,且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理會。

    「這是什麼鬼地方?」

    一片十丈見方的小小空間內,嬴沖驚疑不定的四下打量著。發現他現在,正是處於一種奇特的狀態。

    明明自己人還在自家居室內,被那嬴定老頭咆哮聲洗禮著。可在這小小空間內,他居然還另有著一具身體。

    再看眼前,嬴沖更是心驚。在他的對面,赫然有這一位容貌五官與他肖似到了極點的青年,只是年紀稍大,二十歲許,面色蒼白,眼神死灰滄桑。

    「你是誰?」

    嬴沖眉頭緊皺,忖道這難道是自家死鬼老爹的私生子不成?今日找上門來了?

    也不對,年紀不對。父親他如還在世,現今也就大概三十五六歲的年紀。總不可能十歲的時候,就在外面生下孩兒。

    且這身形漂蕩,似乎風吹一下就要散的摸樣,到底是人是鬼?這十丈方圓之地,又到底是何處?

    對面那位容貌肖似的青年,卻沒讓他猜疑太久,神色淡然的答著:「我便是你,三十年後,曾經的大秦安王嬴沖。」

    話雖說得波瀾不興,可聽在嬴沖的耳中,卻無異是一聲炸雷。雙眼圓睜,更是驚疑不信。

    對面是在說,他乃是三十年後的自己?這是在騙鬼吧?

    神情鎮重的上下打量了此人片刻,嬴沖才又試探著開口:「此事匪夷所思,兄台你要如何證明?」

    對面這位的面貌看起來倒是與他蠻像的,可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,也不知這到底是哪裡來的瘋子。

    「證明?你嬴沖六歲的時候,把尿尿在了祖父的茶壺裡,九歲的時候在御書房玩耍,砸爛了皇帝的鼻壺,結果卻心安理得的嫁禍給了四皇子。這些事應當至今都無人能知,不知可算?」

    那安王嬴沖失笑,看過來的目光似乎饒有興致:「還有這次勾欄巷鬥毆,你去找林國丈麻煩,其實是想氣一氣太后那老虔婆吧?順便扯扯你叔父嬴世繼的後腿。不過爾需小心了,今上雖非太后親子,對其並不十分敬重,可也不會想見到那老虔婆在這個時候受氣薨逝。父親他戰功赫赫,深得陛下愛重,可這件事上,他未必就會念及當年與父親他的情分。你太操切了!」

    嬴沖頓時『嘶』的一聲,心內波瀾起伏。前兩件就已讓他心驚不已,這雖只是小事,可確實是無人能知。至於後面這幾句,更是說透了他的心思。

    他這次在勾欄巷尋釁,確是有意為之。林國丈乃皇太后親弟,在長姐病重之時卻流連於煙花之地,這事要是傳出去,太后及其母族的面上可就不太好看。他那時是有意把事鬧大的,要不是莫名其妙的天降災星,生生把他給砸暈了,幾天前就不會那樣草草了局。

    不過嬴沖卻絕不會這麼容易就親信此人之言。只暗暗冷笑不已,這人能將他拉到這十丈方圓之地,本體卻還在自家居室內,分明神通廣大!誰知在此之外,還是否有別的什麼手段法門來探知他的秘事?據說那些方士仙家,就有著讀魂之術、

    自己要是就這麼輕易信了,那就真是蠢貨!

    不過他面上卻不顯分毫,歪著腦袋,一臉的將信將疑:「聽起來倒真像是回事,這些年你居然也知道,難道還真是三十年後的我?可你又為何在此?又怎能從三十年後來到現在?到底是怎麼辦到的?」

    「怎麼辦到?」

    那安王嬴沖眼神變幻,現出了一點異澤,一絲傲意:「三十年後,你嬴沖一桿丈八邪櫻槍無敵於世,更有射術百發百中,以天下第一人之力,爭得至寶玄宙天珠,自然就能回溯過往。至於我為何來到現在,自是心有不甘——」

    嬴沖聽了,卻是心中一樂,差點『噗嗤』笑出了聲。無敵於天下?這是在說他嬴沖?

    這簡直是再好笑不過了,自家的事情自家最清楚,原本他天賦倒還算是不錯,整個咸陽城可入前十。然而自從十歲時一場變故,自己廢了一條武脈之後,這一生在武道上就再無指望。

    他在外號稱京城四惡之一,劣跡斑斑,凶危赫赫。可其實在私下裡,別人還有另一個稱呼——咸陽四廢之首!

    三十年後無敵於天下!這傢伙的騙術,未免太過拙劣!難道這傢伙以為他會相信?

    「可我記得如今的天下第一人,是吳王夫差?有人說那位只需再有個二十年時光,武道就可入皇天位。四百年之內,世間絕無對手。」

    當今天下,因『墨甲』大行其道,所以仙術衰微,武道大興。而其中武道又分一到九階九個層次,武徒,武者,武士,武師,武尉,武宗,武候,武君,武尊。

    而在九階武尊之上,還有天位強者——小天位,中天位,大天位,玄天位,權天位,還有傳說中的皇天位,帝天位。

    此外亦有武道九品的劃分,朝廷用於取士,不過民間不太流行。

    而他所說的吳王夫差,就是一位身居權天位的無敵存在。世間的權天位也有十幾人,可其中無一位,是這位霸主之敵。

    至於他嬴沖,十歲被廢掉武脈之前,還只是個小小的四階武師。

    「可他後來死了。」

    安王嬴沖語氣還是平淡得很,就像是在說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:「十九年後,吳王夫差因疏忽大意,死於楚國項羽之手。十年之後,天下群雄並起,有望皇天位之人,不知凡幾。夫差雖強,卻已壓不住天下英傑。」

    嬴沖笑了:「既然夫差死在了項羽的手中,那麼這項羽又何在?」

    什麼楚國項羽,他根本就沒聽說過。

    「二十五年後,自刎於烏江江畔。」對面的青年說完之後,又加了幾句點評:「那位若論天資,實為天下第一,四十歲入皇天位,除你之外,只有寥寥數人可為其敵。可惜戰場之上,拼的並不只是武力而已。他與那夫差一樣,都太過自負。」

    嬴沖聽著這人胡說八道,忖道原來是這項羽戰死了之後,自己才無敵天下麼?編出來的話,倒也似模似樣。

    搖了搖頭,嬴沖接著又問:「可你既已成了天下第一人,為何還有不甘?」

    他要真成了天下第一人,那時想殺誰殺誰,想揍誰揍誰,便連那那幾位皇帝都不用放在眼裡,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,犯得著回溯過去?

    「只因遺憾太多。」

    那安王嬴沖的目中,現出難以言喻的痛苦:「你嬴沖一生命犯孤星,父母早亡,親朋皆被斬盡死絕,愛妻與長女也被你連累生死。雖雄踞西秦,卻已是孤家寡人,孑然一身;雖所向無敵,卻覺生不如死,痛楚不堪。又有異域外族為禍,國力衰微,大軍轉戰十年,左支右絀,使你疲憊不堪。麾下忠臣名將,皆因汝鬥志消沉之故,陸續凋零。那時恰逢玄宙天珠出世,便想著自己與其這般渾渾噩噩,不知所謂的活下去,倒不如從頭開始,重新來過——」

    那言辭悲切,使嬴沖只覺毛骨悚然。不過他卻並無太多感觸,從此人說自己未來一桿丈八邪櫻槍無敵於世時,他就徹底把這人當成瘋子了。

    自己的父母確實死了不錯,可自己的親朋好友,除了祖父與義兄義姐,還有那寥寥幾位狗肉朋友能讓他上心之外,其餘人等他反正是一個都不在意,管他們生死怎樣?

    至於愛妻,他還沒娶妻呢,估計取到了也不會有愛。世家大族的婚姻,只有蠢貨才會想著談情論愛,還不如找幾個貌美如花的小妾給自己暖床實在。

    至於長女,就更沒見影子。

    可當聽到從頭開始,重新來過這幾字,嬴沖卻覺一陣毛骨悚然,想起了一些昔年仙家練氣士的手段——『奪舍』,『噬魂』種種字眼,在腦海之內揮之不去。臉上不由一陣乾笑:「不知兄台能否先放我回去?這些事大可稍後再說。今日祖父他氣勢洶洶而來,想必難以善了。且容我先去應付一二,你既是我,難道真想看我挨板子?」

    ——這個鬼地方,他反正是一刻也不想呆了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6:40 AM

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6-3-15 06:50 AM 編輯

第二章 日月煉神

    對面的『安王嬴沖』聽了他的話,卻是『呵』的一聲,忍俊不已,微搖著頭道:「這些小心機,在你自己面前不耍也罷。你嬴沖不信,我也不強求你信,日後自有事實能證我之言。其實你大可安心,吾天位極身未至帝位,逆轉過去未來時受創極重,其實已到壽終正寢之時。雖知奪舍,噬魂,並魄之術,卻是有心而無力。我如今給你留下四寶,一槍,一壺,一人,一鼎——你如能善待,好生使用,日後未嘗無有逆轉命運之機,免去家破人亡,保全所愛之人。那槍為霸王槍,內縛九十九位天位強者的殘魂武意,可助你參習武道;壺為日月煉神壺,內蘊兩儀七妙真火,極盛時可衍三千丈虛空,結合玄宙天珠殘餘,妙用無窮;人——」

    『安王嬴沖』的話還未說完,身影就已化作了點點靈光,消散於空。

    嬴沖看在眼中,不由一陣楞神,隨後就又聽見旁邊傳來女子的嚶嚶抽泣聲。

    這裡居然還真有其他人在?

    斜目往望了過去,嬴衝的目中,就閃過了一絲驚豔。在這十丈方圓虛空的左側角落,有著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女。正把身子抱成了一團坐著,吹彈可破的臉上,掛滿了淚痕。

    嬴沖今年雖只十四,可卻已是花叢老手,出入過咸陽城裡近百家花樓妓館。但有些名氣的美女,他都已見過。什麼樣的絕色,都難使他驚豔。可似少女這般的五官近乎完美,氣質清新的,他印象中卻是一個也無。

    目光閃了閃,嬴沖先試探著問道:「敢問姑娘是何方人士?難道也是被此人擄掠至此?你可知方才那位,到底是什麼人物?」

    那位『安王嬴沖』像是再支撐不住,所以魂影消散。不過嬴衝並不相信那人就這麼沒了,說不定就是故意如此,要讓他放鬆警惕。古時練氣士的手段莫測,他也曾輕眼見過,所以防備極深。

    少女抽泣著抬起頭,深深看了嬴衝一眼,目裡先是眷戀與茫然,接著又轉為憤恨與傷感,眼角又是兩顆豆大淚水滴了出來:「你是壞人,月兒才不理你。」

    接著果然再不搭理嬴沖,抱著頭繼續小聲啜泣。

    嬴沖討了個沒趣,不由撇了撇唇唇角。心中頗是奇怪方才這少女的怪異表情,不過此刻在他想來,此刻最重要的,還是從這古怪地方脫離。

    自己另一具身軀,他現在也能感應。可能夠感應得到是一回事,能不能動則是另外一回事,兩具身體間就彷彿是隔著一層膜。嬴衝現在,使終是回不去。

    目光游移,嬴沖仔細打望探索著這一方小小虛空。只見那正中央處,竟有著一尊金鼎,無名無字,花紋古樸。下面還有一朵白色的火焰,明明就沒有木材火炭,那火卻偏在熊熊燃燒著。哪怕嬴沖靠近到一尺之距,都感覺不到任何溫度,然而過了一尺,卻是熱度驚人,差點將嬴沖的手指都燒化掉。不過那無名鼎架在上面,卻是一點事都沒有。

    這應該就是那安王所說的兩儀七妙真火了,也就是說他現在的所在,其實是在那什麼『日月煉神壺』內?

    在這無名鼎與兩儀七妙真火的左旁處四丈,還插著一桿斷槍。只剩下了槍頭與半截槍桿。嬴衝只用看,就知那槍刃定是犀利無匹,吹毛斷髮。槍刃後面纏著的紅纓,無風自舞。有著一股莫名的氣勢生成,遠遠望去,似有一團赤紅色氣漩在這斷槍周圍生成。想必這就是那所謂的霸王槍了——

    這東西嬴沖沒敢接近,似乎稍一近身,那槍內就彷彿是有什麼東西活了過來,沖得他神念暈眩。

    此外在那無名鼎的右旁,另還有一尊高大的石碑,足有九丈,非金非玉,也不知是何物製成。嬴沖只見這偌大的石碑之上,稀稀落落的刻著幾行字跡。他只看了一眼,眉頭就深深皺起。

    「天聖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九日,晴,吾傷癒外出,偶得萬古邪皇與公輸傳承,武道之基至此而始——」

    這似在預言他幾日後的經歷,可萬古邪皇?那是什麼人物?古時以邪皇為號的人物足有數位,都是權天位等級的強者,可這萬古邪皇又是誰?

    還有這公輸,難道是那不輸於墨家,數百年前的天下第一巧匠公輸班?

    武道之基至此而始——這是真是假?

    若說這兩句,還只是讓他詫異。可碑下遠隔數丈刻著的另一行字,卻讓嬴沖大皺其眉。

    「元佑三年四月十五日,雨!左相李斯誣我謀反,帝信其言,聚天位強者八十一人佈伏於皇宮,招吾前往。又命大理寺卿領左武衛五萬三千人,墨甲六千,抄斬安王府。是日安王嬴氏一族上下一千七百四十五口,俱被斬殺,安西伯嬴定力戰身死,妻不欲收辱,投繯自盡!吾借煉神壺之力,從皇宮中隻身逃離,聞得惡訊,悲憤欲絕,若非有信叔之助,幾乎玄功盡毀。」

    嬴沖暗自慍怒,他心內並不信這石碑之言,然而石碑上的這些字,看在他的眼中,卻仍覺是刺目之至。

    這安王應該指的是自己了——自家的爵位是安國公,不過方才那個『嬴定』卻自稱安王,也就是說『日後』的自己封王了?如真能有這樣的造化,倒也很是不錯。

    可接下來是怎麼回事?一家死絕?祖父戰死?愛妻投繯?這是什麼玩意?是在咒他不成?

    心中冷哼,嬴沖強壓住了胸中郁氣,繼續目望他處,尋找著脫離之法。這十丈見方之地,一眼就可盡覽無餘,不但沒有什麼門窗之類,也無出入的機關。正百尋不得,一籌莫展,角落裡的少女卻又一言不發的將一卷竹簡甩了過來。

    嬴沖先是不解其意,可看了竹簡之後,才知這是那『嬴沖』的遺言。這位是擔心自己無力把話說完,所以事先就將一些言語,錄在了這竹簡上。裡面的言語,與之前那安王『嬴沖』所說大同小異,嬴沖關注的是後面,那裡不但錄有出入這日月煉神壺之法,也有如何使用那兩儀七妙真火,無名鼎以及霸王槍的法門。卻唯獨沒有交代這少女的來歷,只說此女,可助他習那公輸一脈的製器法門,且武力過人,實力比擬高階天位,要他善待。

    要出這煉神壺,就這麼簡單?嬴沖半信半疑,不過仍是在自己的腦後用力一拍,心念微動。下一刻,他就只覺天旋地轉,再回過神時嬴沖就發現自己的意識,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居室之內。然後就眼看著門外的祖父安西伯嬴定,正坐在台階上哭嚎,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:「想我兒英雄一世,提墨甲六千橫行天下,聲震七國,所向無敵!可怎就生出你這麼個混賬?你讓老夫百年之後,怎麼有臉面去見你爹?」

    嬴沖先是為自己的回歸恍惚了一陣,反應過來之後,就一聲冷笑:「老東西,你真還有臉說?便是我嬴沖改邪歸正了,老東西你就有臉面去見我爹我娘?你這是在哭給誰看?還有剛才,你是要打斷誰的腿,想抽誰呢?」

    嬴定的嚎聲一頓,雙眉怒擰,與嬴衝對視著。卻見對方視線毫不相讓,目光裡滿含叛逆,惱恨與不滿,全無半點親情與愧疚。嬴定的面上,一時間是忽青忽白,又看了嬴衝良久,才一聲嘆息:「我知沖兒你苦,可又何必自暴自棄?」

    「呵呵,都已經這樣了,若還不能恣意快活,那我嬴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?你想要嚎就走遠一點,不妨再哭的大聲些,只管讓別人看了,日後議論我嬴沖不孝,丟了這安國公爵位乃是活該。」

    嬴沖哂笑不已,然後疲憊的拂了拂袖,不想再同祖父說話。他頭部受傷,今日醒來後本就虛弱,又經歷了煉神壺與那『安王』嬴沖的詭異,更覺疲憊,此時已覺頭暈目眩,

    「沖兒你這是何苦?你便是想要報復,也沒必要去招惹太后。」

    嬴定的神情,越發的無奈悲苦,還想要說些什麼,卻見嬴沖已閉目養神,明顯是不欲搭理。最後只能長長一嘆,身形異常傴僂的走出了這座翠漪圓,背影孤寂淒涼之至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6:42 AM

第三章 機關人偶

    待得嬴定離去之後,嬴沖卻又睜開了眼睛,眼裡面依然是憤懣與狠戾交雜。

    「世子,其實伯爺大人他,還是很在意您的。世子昏迷的這幾日,我看伯爺他是寸步不離的守在這裡,照顧了您幾日幾夜都沒有闔眼過。」

    嬴沖聞言側過頭,就見一個身軀異常魁梧的大漢站在自家床邊。這是安國公府的侍衛副總管張義,也是他那些貼身護衛的首領。年紀才二十二歲,卻因面貌粗獷,鬍鬚濃密,看來似是三四十歲人。

    若說他嬴沖在這安國公府還有什麼人可信,那就只有這張義一位了,便是他這翠漪圓裡的那些侍女小廝,也都是遠遠不及。他這些年在咸陽城裡鬥雞走狗,橫行霸道,無惡不作,可不是仗著自家安國公府世子的身份——說實話這也沒什麼好依仗的,在旁人眼裡看來,他嬴定這個世子,完全就是個笑話。

    京城四惡之首嬴沖真正使人害怕忌憚的,是當今聖上的聖眷仍在,是當年安國公嬴神通當年收下的兩位義兄義姐。

    昔日那兩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孤女,如今都已身居高位,以天位之身掌握重兵。因感他父親恩德,把他嬴沖照顧到無微不至,所以無人敢惹。

    再還有就是這位侍衛副總管了,年紀輕輕就是八階武君級的強者,更兼本身體質天賦異稟,力大無窮,修的又是最上等的武學功法。真正打起來,也只有天位之上的強人,才能將他壓下。

    再若是加上一具上等墨甲,便是天位也可戰得,

    「在意?他是巴不得看我死了才好。」

    嬴沖還未說完,就見那張義的臉上,滿是不讚同的神色,不由嘴角一撇,眼神中多了幾分認真,幾分嘲意:「如你之言,他對我這個孫子,可能真有些在乎,可更在乎的還是武陽嬴氏,更在乎他那個次子次孫!嘿嘿,我嬴沖能算什麼?在他那裡能排得上號?」

    張義默默無語,看著嬴沖逕自將被縟抖開,蒙頭睡下,不由緊緊凝眉。

    他是嬴沖十一歲時來的安國公府,那時嬴沖在咸陽城裡,就已經是臭名遠颺了。

    可據他後來得知,最早時的世子,並不是這樣的性情。勤奮好學,十歲就已打開了四條武脈,成為四階武師,那時世子沒有現在的戾氣,對人也最和善不過。也是自廢去了武脈之後,才漸漸自暴自棄,恣意妄為。

    嬴沖對於他祖父安西伯嬴定的恨意與怨氣,也並非是沒有來由。嬴沖聰穎,自十歲那年之後,就開始在追查自己武脈被廢的緣由。最後樁樁件件的疑點,都指向了嬴沖的叔父,當朝正三品懷化大將軍嬴世繼!

    可就在真相即將大白之即,嬴沖收集到的所有線索,所有的證據,都被人毀去掐斷。而這出手之人,正是安西伯嬴定!

    安國公的爵位,並非源自於老安西伯,而是由嬴沖之父嬴神通得來。後者乃四年前大秦蓋世名將,麾下六千墨甲打遍諸國,沙場上從未遇到過對手。全盛之時,便是那吳王夫差,亦不能從其手中討到便宜。

    嬴神通逝後,本該是由世子繼承安國公的爵位。可大秦卻有著律法,規定只有修為武士以上,繼承了家傳墨甲之人,才能繼承爵位。

    前者嬴衝倒是達到了,在廢去武脈之前,就是四階武師。這些年看似在胡天胡地的蹉跎,可其實那些武道基礎,仍在勤練不輟,並未荒廢。不能進階,可嬴沖修為卻也未跌落下去。然而要繼承家傳墨甲,他家的世子估計沒戲。

    而若是安國公爵位後繼無人,那麼就需在國公的嫡脈旁支族人中,挑選賢者繼承。

    大秦三大郡王,九大國公府,十二具傳承墨甲,都是大秦傾舉國之力打造。皆是仙元等級,相當於武者中的玄天位。

    墨甲有九星,一星最弱,九星最強。九星之上,還有戰力可與天位比肩的神階墨甲——人元,坤元,乾元,仙元,神元,皇元,分別對應著小天位,中天位,大天位,玄天位,權天位,皇天位。至於與帝天位對應的墨甲,世間還未出現過。

    武者配合好的墨甲,往往戰力可以得數倍數十倍增幅。而似安國公府那具仙元級的『摘星』神甲,哪怕是修為不到武士之人操縱,也可有著比擬中天位的武力。再若由玄天位武者駕馭,實力甚至可壓制神權天位。

    如此重器,偏偏只有初代國公的血脈才能繼承,也是大秦定下這律法之因,絕不可能容許這樣的重器閒置。

    也就是說,兩個月後,嬴衝他不但要失去安國公府的那具『摘星神甲』,便連他父親傳下的國公之位,也將被其叔父懷化大將軍嬴世繼奪取。

    所謂的『世子』,只是頂著一個空名而已。

    試問世子他,豈能不恨?又豈能不怨?

    當年老安西伯嬴定阻止世子揭開真相,就是為保全懷化大將軍嬴世繼與其子嬴非的名聲。以免宮中震怒,奪去二房嬴世繼那一支的繼承權,使安國公與安西伯這兩大世爵,都旁落到其他旁支族人之手。

    可這舉動,卻著實是把世子他給傷到了。

    矗立良久,直到嬴沖的鼻息聲漸漸安穩,張義這才悄無聲息的走出了門外。不過他卻並未遠離,而是就地在門口處坐下,入定調息起來。

    世子因幼年時經歷了數次刺殺,性情多疑敏感。不但身邊並無貼身的侍女書僮,茶水飯食也從不假手於這府中之人。甚至從十一歲時開始,嬴沖就只有在他的看護之下,才能安心睡著。

    且如今嬴沖傷勢在身,精力不濟,正是容易下手的時候,所以張義不敢輕離,也不放心將這宿衛之責,交給他那些部下。儘管其中,也有幾位可信之人,可這時候,張義卻不敢大意。

    不得不使人慨嘆,世子在自家這國公府內,竟如置身敵國也似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嬴沖這一睡,直到一整日之後,才醒了過來。此時已有太醫被張義引來為他換藥,用的是最上好的傷藥生肌露,更有御用靈丹為他固本培元。

    那日嬴沖只是被隕星餘波衝擊到而已,除了昏迷之外,本身傷勢並不是太重。估計最多兩三日,就可恢復了過來。

    送走了太醫,又用過了張義拿來的飯食,嬴沖就又繼續攤在了床上發楞。

    這是因醒過來之後,他才發現,自己的身體裡面,確實是多了一個銀壺。就在自己腹下處,可當他用手去摸,卻又感覺不到那裡有什麼異物感,只能感覺得到那東西的存在。

    而無論是那位太醫,還是能以氣察體的張義,也都沒發現絲毫異樣。

    嬴沖記得昨日他在那竹簡之內看到,日後自己若想再進入那日月煉神壺,就只需潛神感應此物,然後心中念動就可。

    只是自己需要回到那鬼地方麼?看起來裡面倒是有不少好處,無名鼎與日月煉神壺可以煉天下任何有無形之物,日月煉神壺融合那玄宙天珠,據說每天可以將一個時辰化為半日,也就是六個時辰。

    可這會不會是那個『安王』設下的局?故意讓他貪圖好處,大意輕心,落入陷阱而不能自拔?

    嬴衝心中猶疑不定,可旋即他就又想到了壺中的少女。他睡了整整一日一夜,那姑娘不會餓死吧?在那小小的壺內,吃喝拉撒該怎麼解決?這什麼日月煉神壺,還藏在自己肚子裡呢。那姑娘是個仙女般的小人兒,可哪怕真的仙女,也要食人間煙火,有著各種穢物。

    這麼一想,嬴沖就坐不住了。先是小心準備了一番,再感應著肚子裡的銀壺,而後一個念動,果然就再覺天璇地轉,人也再次現身在了那十丈空間之內。

    再入此間,發現這裡的一切,都與他上次離開之時無異,並無絲毫變化。

    嬴沖的視線,也第一時間就往那少女看了過去。這次哭倒是沒哭了,不過仍舊縮著身子,抱著小腿,目光怔怔出神,毫無焦距,神情看來依舊是傷心欲絕。

    挑了挑眉,嬴沖的語氣毫不客氣:「喂,那邊的餓了沒有?要不要吃些東西?」

    少女這才回神,淡淡的看了一眼嬴沖之後,仍不說話,只把手臂上的衣袖往上一拉。

    嬴沖初時未察覺有異,可隨即卻覺驚悚,眼神帶著幾分駭然的,看著她的手肘的關節。那竟是不知名的金鐵製成,有一部分暴露在外面,泛著金屬光澤。

    這個少女,居然是一隻機傀?

    這少女不拉開衣袖,外表看來與真人簡直沒什麼不同,而且是絕色中的絕色,以冰為肌,以玉為骨。所有神態表情,都無不真實。可其真實身份,竟然是一隻機關傀儡?

    難道此女,是上古時代遺下的機關人偶?他曾經在咸陽城的地下拍賣行中,見過兩具機關人偶,摸樣也是與真人相仿,不過卻遠不及女孩靈動。

    實力也是大大不如,嬴沖說此女武力可比擬高階天位,而高階天位,至少也是玄天位那個等級。至於他見過的那兩具上古遺下的傀儡,最高那具也才小天位,不過因一些部件損壞,只能到九階武尊而已,而且神情極其呆板,哪裡比得上這少女?

    又或者,此女乃是由安王嬴沖,也就是親手製成?只是嬴沖想想又覺這不太可能,幾十年後自己的機關傀儡之術,能到這樣的地步?

    可若是真的,那麼石碑上說他得了公輸傳承,看來倒還真有可能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6:45 AM

第四章 製器詳解

    看那少女,依然沒有搭理他的意思,嬴衝也懶得再去自討沒趣,又繼續打量著四周。

    角落裡的少女既然是具人形傀儡,也就不會有吃喝拉撒之事,再不用他擔心。不過既然已經進了這日月煉神壺,嬴衝倒也不急著退出去。

    這裡不過十丈之地,一目瞭然,並沒什麼好打望的,他其實是在猶豫。

    這煉神壺與那桿霸王槍諸多功用,嬴衝想試一試,又仍有疑慮。不過到最後嬴衝還是忍耐不住,先是試著按那竹簡所敘,念出了幾句咒言。

    今日進來前他做的那些準備,就是特意召來國公府內供奉的練氣士詢問究竟。得知這咒語確無問題,只是最基礎不過的啟靈之術,是玄門練氣士用於激發靈陣及符器之類的咒言。

    嬴衝知這國公府中,除了張義手下的那群護衛,其餘要麼是祖父嬴定的人手,要麼就是被叔父收買,都不可靠。不過這位供奉,倒還不至於在這方面騙他。

    咒語唸完後,這煉神壺內的時光有沒有加快,嬴衝一時也感覺不出來。接下來他是一板一眼的,照著嬴氏家傳的養氣決與疾風驟雨三十六式大槍,修煉了起來。

    前者乃是由武陽嬴氏的先祖傳下的武道築基之法,提煉內元的速度,據說可超過普通養氣決四成,是武陽嬴氏立身大秦,成為頂尖豪門之基。而那疾風驟雨三十六式大槍,則是由嬴衝之父所創,是槍法基礎。昔年安國公嬴神通,只以這自創的三十六式基礎槍路,就連敗大魏朝十二位天位強者。可惜嬴衝現在手中並無大槍,只能做出一些虛式,鍛鍊的效果差了些。

    那安王在竹簡中有過留言,言道他在日月煉神壺內的這具軀體,與外面自己的肉身,乃是一面鏡子的內外。煉神壺裡是鏡內,而煉神壺外,則是鏡外的實體。他在『鏡內』練習武道的成果,都可以映射到煉神壺外他的本體,就等如在平常時修行一樣。

    再有兩個月之後,就是家傳『摘星』神甲擇主之日。嬴衝自覺希望渺茫,可如能保持著四階『武師』的修為,他這次多少還是有著一線可能的。

    在嬴衝想來,哪怕是那具神階墨甲,會在數年之內,耗盡了他的所有壽命元氣,也好過使這具甲,落到叔父嬴世繼的手中。

    這幾天他有傷在身,不能練習。如自己能在這煉神壺內,就可完成一日中的所有功課,倒也可省事許多,日後自己也可抽出更多的時間玩耍。

    至於那『安王』嬴衝的陰謀,嬴衝現在倒不是很在意了。他已想清楚了,以那人展露的手段,要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。真要算計自己,自己多半是防不住的。倒不如先順其自然,看看究竟,此人如真的心懷惡意,定會露出蛛絲馬跡。相反若自己一直抗拒,說不定會激怒那人,從而耐心耗盡魚死網破也未可知。所以自己先試一試,應當無妨,

    整整三個時辰之後,嬴衝才停了下來。換成在煉神壺外,他現在必定已氣喘吁吁,大汗淋漓。可在這壺內的身體,除了體力耗盡,再難以為繼之外,就沒有什麼其他的反應了。

    果然是一面鏡子的內外,便連體力也是相差彷彿。而且這壺內,並不受他本體的影響——在那壺外,他現在還在床上躺著養傷呢。

    嬴衝這般思忖著,注意力就又轉向了那霸王槍。按那安王所敘,這桿斷槍中,內縛九十九位天位強者的殘魂武意。自己可以損耗『墨石』,召喚槍中魂意,磨練自己武道。

    這是排在日月煉神壺時光加速之能後,第二個使他好奇的能力,儘管他武脈已斷,在武道上的前景,已經徹底斷絕。

    「別碰!」

    一聲清冽的斷喝響起,嬴衝詫異的隨聲望去,看向了角落處的少女。發現後者正緊抿著唇,神情無比認真:「你武脈已斷,不能得邪皇真傳,就不能使用這霸王槍,不然會死的!」

    嬴衝揚了揚眉,目中的精芒,反而更濃數分。他其實本就沒有觸碰的念頭,只因那竹簡之中,也特意提過這麼一句。嬴衝現在光是使用時光加速的能力,就已覺自己太過冒險,在沒搞懂這霸王槍究竟,哪裡敢輕易碰觸?

    可如今被少女這麼一說,他反倒是更多了幾分好奇。不過他理智還在,終還是那把試試看的念頭打消抹平。

    邪皇真傳?霸王槍?這霸王槍只能武脈完好之人才能使用?那邪皇真傳真能使自己恢復如初?這石碑上記敘之言,是真是假?幾日之後,自己就能得邪皇真傳?

    腦子裡正閃著這些念頭,嬴衝就見那少女,又將一本書冊遞了過來。

    「邪皇真傳你八天後就可到手,不過父王說你臥床養傷時若感覺無聊,可以先把這本書帶出去看看,可以提前打下些根基。」

    嬴衝不以為意的把目光往封面一掃,將那《製器詳解》這四個篆字映在眼中。

    一聲失笑,嬴衝將此物拿在了手中,而後又試探著問道:「你叫月兒是吧?我若想帶些東西進來,該怎麼做?」

    那少女並不答話,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過來。嬴衝突然感覺自己很蠢,他已經知道,自己該如何帶東西出入這日月煉神壺了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當嬴衝從那壺內出來的時候,發現那本《製器詳解》,果然就出現在了他的手裡。渾身上下,也略感痠疼。這應當是鍛鍊之後的後遺症,加上傷處的痛楚,感覺異常難受。

    嬴衝暗暗咋舌,在那煉神壺中鍛鍊的效果,居然還真的能映射於本體。而且他此時身體雖是疲憊,精神卻反是更為旺盛了。煉神煉神,這日月煉神壺對人之精神,莫非也有作用?

    此外更使他驚奇的是,他在那壺內苦練了三個多時辰。可如今出來一看,天色居然還未到正午,只過了四刻鐘多一點。果然就如那竹簡之言,啟動那時光加速之能後,在壺內一個時辰,可抵外界半日之久。

    之後兩日,嬴衝依舊是臥床養傷。每天也都會在那煉神壺中,修煉幾個時辰的武道。不過接下來他也確如那安王預言,愈感無聊。

    多了這壺,等於就是他每天多了半日時光,而且是精神十足的半天。自身修煉之時,固然是感覺方便了,可多餘的精力卻也無處去使。偏偏他那些狐朋狗友,也不知是否被祖父攔住了,居然一個都沒來看他。

    原本嬴衝對那本什麼《製器詳解》並沒什麼興趣的,然而在一整日的百無聊賴之後,終還是拿起一觀。

    而翻開這《製器詳解》之後,嬴衝看到開篇的第二句話,就已使他為之動容,消遣之意全無,面上多了幾分凝重認真之色。

    「——公輸般殘疾,未能習得武道仙術,卻可御器物之力,斬殺鱷龍。可見匠術通神,亦能比肩天位!」

    前者的事蹟,他以前就聽說過。那所謂的『鱷龍』,是曾經肆掠南方大楚國的一頭強橫大妖,據說妖力驚人,可比肩權天位等級的武道強者。

    可就是這等大妖,確實被公輸般以器物之力斬殺。傳言是一種不名的神器,便是那鱷龍也擋不住此物一擊之力。

    這個『安王嬴衝』,說不定真是最瞭解他的人。換成是別的話語,他可能只把這本《製器詳解》,當成遊戲消遣之物,看上一兩頁就沒興趣。

    可今日看了這句,卻使嬴衝多了幾分耐心。

    他武脈已廢,武道斷絕,這些年雖自暴自棄,肆意張狂,可其實心裡卻還有些不甘心的。

    匠術通神,亦能比肩天位——嬴衝不求自己能如公輸般那樣,以器物之力,勝過權天位的存在。可只需能有與天位抗衡之力,他就已心滿意足了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6:52 AM

第五章 袖裡連珠

    把《製器詳解》翻開到第四頁,嬴衝就已被這書中的內容吸引了進去。這可不是什麼普通的製器之書,而是殺人之物!儘管都只是最基礎的部分,也讓人心驚不已。

    ——袖裡箭,腳底連刃,殺人鵲,連環飛弩等等。

    這些東西,看似普通。可嬴衝就只是照書中的記敘估測,就知這些器物威能不凡,遠勝過世面上的同類之器。

    而最最使人心動的,是這些器具都有著同一特點,發射時的反坐力微乎其微。

    如今墨家之術大興於世,天下間的機關暗器不少,可能夠似《製器詳解》內這幾件器具一般,普通人也可使用的,卻是曠世稀有。

    且看來也不是很複雜,材料不缺的情況下,自己說不定也能做出來。

    嬴衝心內忽然就升起了一股衝動,他是做事雷厲風行之人。有了這個念頭,就不會猶豫。

    材料之類,嬴衝絕不會缺。安國公封地武陽安縣,食邑有三萬七千戶,每年光是稅賦就達十五萬兩黃金。另還有佃戶私奴六萬之巨,田畝九千頃。當今之世,一頃等於五十市畝,九千頃就是四十五萬畝,都是最上等的良田,大多都有著每年一畝二石的產出。武陽嬴家顧忌家聲,不願盤剝鄉里,田租只按農七三公收取,可這也是一年一百五十萬石精糧的收益。按照如今一兩白銀換一石大米的市價,這又是白影一百五十萬,等於黃金十五萬兩。

    這筆錢都由祖父安西伯嬴定代他執掌,其中大半用來供養安國公府的部曲私軍,可每年也會固定給他黃金萬兩花銷。

    此外還有母親遺下的嫁妝,嬴衝之母出身商家,外祖富甲一方。嫁妝裡光是位在咸陽城中正街的門面,就有十二處,田莊七座,每年的出息就足達五六萬金之巨。

    嬴衝這些年哪怕是日日無止境的揮霍,也用不完這麼多。且他也不是蠢貨,不會真似那些敗家子般,大手大腳的花銷。相反的是他花錢吝嗇的很,這些年又投了些生意,購置了幾個莊子,幾個門店,反而賺了不少。此外還有些保護費之類的灰色收入,就更不用說了。四惡橫行京城,自然會有些識得顏色之人靠過來,且不在少數。只需護得他們生意平安,每年就能到手不少孝敬。

    此時嬴衝想要什麼東西,只需幾句話,就有人把東西送到他面前,而且時間絕不會超過半日。

    至於製器所需的規矩與算學,嬴衝本身也有著基礎。他母親出身商家,在這方面造詣不凡。在他六歲時,就逼著他背下了一整部的九章算術。儘管這些年來有些荒廢了,可他在這方面卻自信有些天賦,複習一兩日就能撿起來。

    還有一應製器繪圖用的規矩工具,安國公府也易收集。所謂的『規矩』,並非是規矩禮法的意思,規乃是古時繪製圓形的工具,矩則是用來畫方形的器具——規所以正圓,矩所以正方。而規矩之學,就是教人如何計算與繪製各種圖形的學問,也就是泰西人說的幾何學。

    據說如今甚至有些大學問的數家宗師,已經開始借此術,研究這一方世界的構造至理。

    因『墨甲』大興於世,所以墨家之術也為當世顯學。那什麼兼愛非攻之道,只要是當君主的,沒有一個會喜歡。可這規矩之術與算學,卻被中州七大帝國重視有加,被奉為『數家』,是墨家之外最大的一個分支。

    嬴衝最開始選擇製造的,是《製器詳解》中,製作較為困難的『袖裡連珠』,與『連環刀匣』。都可藏在袖中,激發之時,就可奪人性命。

    這東西對於煉器新手而言,無疑是難如登天。可嬴衝有著安國公府的財力為依靠,過程卻相對簡單多了。只需繪製好零件圖形,標明尺寸,然後讓人製作就可。

    此事他不願安國府中有人得知,也不打算洩露完整的器圖。看得出來,這《製器詳解》內的諸般器具,都異於尋常,價值不菲,沒道理被外人佔了好處去。那墨家也不是沒有類似《製器詳解》中的殺人器具,可嬴衝以前也曾瞭解過,沒有一件有這些器具般的精緻苛刻,估計威力是遠不能與之比較。

    所以嬴衝是先將零件分開繪圖,讓自家的幾位侍衛分別攜帶,到各家墨坊裡去下訂單。

    僅僅六日之後,一把『袖裡連珠』,一隻『連環刀匣』的器具,就都已分別製成。

    前者是竹筒狀,內含彈匣與機括,放在小臂下面。只需一個抬手,裡面一百零八枚彈珠就可飈射彈出。裝卸簡單,用完之後,還可在瞬息之間換上新的彈匣。嬴衝財大氣粗,為這東西準備的彈匣就達七個。

    至於那『連環刀匣』,顧名思義,是一隻藏著的飛刀的匣子。激發之後,會連續激射出七口飛刀。按《製器詳解》的說法,是五十步內,哪怕是強如六階的武宗,也難逃身死之災。

    此時嬴衝的傷,已經好得差不多,已再無需臥床休養。將這些兩件東西組裝好之後,就迫不及待的在翠漪圓外豎了幾十個人形靶子,開始嘗試起來。

    首先是那『連環刀匣』,隨著嬴衝一按機關,就有七把精煉飛刀,『奪奪』不停的射在了靶上。一刀刀快若疾光,嬴衝根本就分辨不清,只感覺手臂上巨大的反震之力傳來,然後那七口飛刀,就已釘在對面的人形靶上。接近半尺厚的精鋼,竟然都被這七口飛刀釘穿,而且方位極其巧妙。

    嬴衝不能習武,可眼力不凡,一望就可知這七刀打出,以那些武宗境的身速,無論向什麼反向閃避,都必定是命絕當場!

    一時間讓他眉開眼笑,喜不自勝。也暗暗驚嘆不已,那《製器詳解》果然不俗,有這『連環刀匣』在手,那些六階的武宗在他面前,簡直就是任他宰割的羔羊。

    且此等殺人利器,雖非由他自己一手製出,可卻也是他憑己力完成,並且可獨力之物,這使嬴衝益發的滿足。

    喜事需與人一起分享,不過此刻他那些狐朋狗友不在,只有張義在邊上旁觀。嬴衝便轉過頭笑問:「二郎你覺此物如何?」

    張義在家中排行第二,嬴衝並不以部屬視之,平時都以二郎稱呼。

    那張義也暗暗心驚,不過他卻皺起了眉:「世子怎的就迷上了這墨家機關術?」

    「嗯?」

    嬴衝也看出了這位的不讚同,頗為訝然:「二郎莫非看不上這連環刀匣?」

    「不是,此物之威駭人驚聞。便是手無搏雞之力的小兒持之,亦可誅殺武宗。不過——」

    張義的語聲一頓,面上現出苦笑之色:「不知世子可曾算過,製作這兩件東西,花了多少銀錢?您用錢一向都精打細算,這次怎麼就這麼闊綽?「

    嬴衝一陣錯愕,而後從旁邊侍衛那裡詢問了所有花費,再仔細盤算一番後,不禁無言。

    那『連環刀匣』的機匣與『袖裡連珠』的外筒,都並不值錢。不過裡面的器材,卻莫不都是昂貴之極的奇鐵精鋼。比如裡面的那十幾根彈簧,便是由七彩虹金鐵打造而已。而這種奇異的金屬,每一兩,都價值一百兩黃金。幾個齒輪,也是精金製成。之前他不瞭解,此刻才知這些材料,無不都是天價。

    仔細算來,他這次光是材料就花費了七千兩白銀,還有付給那幾家工坊的代工費,也有千兩之巨。只這兩件東西,就等於是他明面上百分之一的年入。

    思及至此,嬴衝頓覺頭頂一桶冷水灌下,興奮喜悅之情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    「八千兩白銀,足夠世子僱請十位六階武宗護身一年而綽綽有餘了。也可買下八件四星級墨甲,可以僱人去取十數位武宗武尉的性命。」

    張義說到此處時,又微著搖頭評價:「這東西是不錯,可未免太費錢了。」

    「說得也是。」

    嬴衝頓覺興致索然,這兩樣東西花費極巨,他興致起來的時候沒什麼感覺。可這刻被張義提前,亦感覺肉疼。

    再回思那煉器詳解,後面的那些器具,需要的材料一件比一件誇張。

    便是他身為安國公世子,家底豐厚,卻也覺承受不起。

    這樣的東西,他反正是不會製作第二件,不過拿來跟那些朋友炫耀倒是不錯。

    這念頭一起,嬴衝的臉上就又現出了笑意:「對了,近日平涼候世子他們,可曾來府上尋我?」

    ——平涼候世子周衍,永昌候世子莊季,還有從四品輕車都尉薛平貴,正是他嬴衝的『摯友』,與並稱京城四惡或者四害的其餘三人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6:53 AM

第六章 豆萁相煎

    張義一聽,就知道自己這位少主人在打什麼主意,眼神無奈道:「這幾日裡,那三位都曾上門拜訪過,不過都被老國公攔下了。」

    嬴衝料到會是如此,當下又問:「那麼祖父呢?如今何在?」

    「安西伯與嬴大將軍今日被陛下傳喚,辰時就已趕去了皇宮。」

    張義的消息並不閉塞,嬴衝有錢,在這安國公府裡自然就不缺耳目消息。

    「據說臨去之時,二位的臉色很是難看。」

    「大約是代我到皇宮挨訓去了,臉色能好看到哪去?」

    嬴衝一聲笑,而後就毫不猶豫的往翠漪園外走去。他現在傷勢已好的差不多,這八天呆在這府裡,實在悶壞了。

    才剛走出院門,嬴衝就忽又想起,今天可不就正是九月二十九日?也是那石碑預言中,自己取得萬古邪皇與公輸傳承之日。

    再看天色,今日果是晴天,陽光普照,萬里無雲。

    嬴衝只微一遲疑,就仍是走了出去,不過為防萬一,還是帶齊了侍衛。

    身為世子,護衛他安全之人,自然不只是張義一個。大秦有著定規,國公世子有三班侍衛共一百二十人。其中嬴衝較為親信的,共有四位,名喚做嬴福,嬴德,嬴如,嬴意。四人並非兄弟,也非嬴氏族人,而是他們的祖上入了嬴府之後,改了主家之姓。因從小就被父親安排,追隨在嬴衝身邊,所以較為可信。

    且這福德如意,都是七階武侯境界的武人,實力只遜色張義數籌,哪怕放在這高手如雲的京城內也不算弱者。尤其是在嬴衝花了大價錢,為他們各定制了一套專用的七星墨甲後,戰力益發強橫。

    這次嬴衝出行,就帶了嬴福與嬴德二人在身邊,便連墨甲也一併帶上。張義也是一般,同樣奉嬴衝之命,帶上了他那尊九階墨甲『靈衛』。此時三人都各自有著幾個侍衛,為他們提著一個三尺高的黑色箱子。

    要知這世間,只有神階墨甲,才能自辟虛空,將整套墨甲藏匿於虛空之內。而神階之下,就只能將這些笨重的墨甲,放在專用的匣內攜帶。這匣也是特製,名喚『聚元匣』,裡面不但可容納兩丈高的墨甲,也可將三百石的重量,減至不到三石,一個普通的三階武士都能提起。更能聚靈於匣內,蘊養墨甲。

    嬴衝仍不相信那碑中的預言會成真,且若是真的,他也樂於見到,甚至可說是頗為期待。

    只要能修復武脈,能夠再次踏入武道,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,嬴衝都覺自己能夠承受。

    只是今日嬴衝卻隱有不詳預感,出門時感覺心驚肉跳。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覺,想到外出後難保會有什麼變故,得到那邪皇真傳時也很可能會經歷些波折。為防有意外發生,嬴衝感覺自己,還是多帶些侍衛安心些。

    翠漪園外是一片寬大的校場,武陽嬴氏一族乃是軍伍世家。幾十年前,嬴神通修這國公府時,留下了一大片可比擬軍中校場的空地,做為自已與麾下部曲私兵習武之所。

    只是今日此地,並無多少人在。校場中央只有一位少年,正在練習著槍術。那點點槍影,就似一條大蛇般盤旋狂舞,使風捲云動,針插不進,水潑不入。

    嬴衝瞥了一眼,就不禁唇角微抽。忖道幾日不見,這個傢伙居然已經是到了六階武宗之境,進展好快。

    那是他的堂弟嬴非,也就是他叔父懷化大將軍嬴世繼的長子。嬴衝他若不能繼承摘星神甲,那麼這座安國公府,多半會落到他這堂弟手中。

    「是嬴氏家傳盤龍槍——」

    張義亦仔細看了一眼,而後讚歎道:「二公子的武道天賦,著實驚人,這門槍術,已被他修到了神形俱備,接近出神入化了。才不到十四,就能有如此造詣。」

    嬴衝不屑的一聲輕哼,直接大步往前行去,不願再多看那人哪怕一眼。張義心知這位的心結何在,當下一邊暗罵了聲自己蠢笨,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?一邊亦步亦趨的,跟隨在嬴衝身後。

    只是嬴衝雖不欲搭理他那位堂弟,可當他從這校場旁繞路,才剛走到一半時,就覺有一道凌厲槍意,緊緊的鎖住了自己。

    嬴衝不由頓足,再次斜目往旁看了過去。立時就只見那槍影幢幢,從不遠處潑灑了過來。凌厲的勁風,瞬間就覆蓋住了自己身周左右。身旁耳側,全是氣刃呼嘯。

    若只是如此也還罷了,嬴衝卻還能感覺得到,這槍影主人那毫不加掩飾的滔天殺意。透過那重重槍刃,嬴衝與嬴非對視了一眼,看見那雙眸子裡,泛著如野獸般的怒火與惱恨。

    此時不止是嬴衝皺眉,便是旁邊的張義,亦是面現怒容。這位二公子未免欺人太甚!明知世子武脈已廢,已不能習武,依然欲以槍勢壓迫世子。

    明知這位並不敢傷人,張義仍不由雙手握緊。只需嬴非有半點行差踏錯之意,他必定會出手,讓此子領個教訓!

    可緊接著,那嬴衝卻不怒反笑,竟然是雙眼睜著,連眨都未眨,硬頂著那如濤如潮般衝擊過來的槍刃,往前猛然踏出一步。就彷彿是將自己的額頭,自己的性命,送到那槍尖之前。

    此舉不但出乎張義意料,使他猝不及防。便是那嬴非,也同樣吃驚不已,匆忙間只能急急收住了槍勢。只是他方才用勁已老,此時倉促收勁,就等於是將萬斤巨力,砸回到了自身。不但槍影散亂,胸中更是一悶,口中不能自禁的溢出了一絲血痕。

    嬴衝見狀,則是一陣長聲大笑,肆無忌憚,不但聲中滿含輕蔑,目光也是輕視鄙薄。不過他這舉動,卻似是將那嬴非徹底激怒,那清雋玉白的臉皮上泛起異樣暈紅。一聲怒吼,那槍影驀然再起,一點寒光,直往他咽喉激射而來。

    嬴衝這才吃了一驚,呼吸微窒,下意識的就想要後退。他在武道方面頗有眼光,一看就知這次那嬴非已是必近全力。也不知這傢伙發什麼瘋,居然真起了殺心,再認真不過的想要他嬴衝的命。

    旁邊的張義已經出手,只需瞬息就後可替他攔下。可這刻嬴衝,卻也同樣的一股怒火升騰,恨意滔天。他怒的是自己這漫天槍影前的無力,恨自己在這驚濤駭浪的刃光之前,竟然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恐懼與畏怯。如他嬴衝武脈未廢,若他仍能修行,何至於此?

    勉力壓住了退後的本能。嬴衝的念頭一動,袖中的就按下連環刀匣』與『袖裡連珠』的機關。

    無數的彈珠,頓時如疾風暴雨般的潑灑而出。又有七口飛刀間雜其間,點點寒芒,瞬閃而逝。

    那嬴非見狀頓時一驚,眼看張義已閃身至嬴衝的身前,以那寬大厚實的身軀,牢牢將後者遮護住。反是自己,已經身臨險境。當下只能再次轉回槍勢,紅纓捲動,鋪天蓋地般潑灑開來,遮蓋身前身側。使得著方寸空間,閃出一連串的火花,以及『噹噹噹』的爆震聲響。

    然而那銀色飛彈太過密集,飛刀射來的角度,也異常的刁鑽,又是來的突兀。哪怕嬴非全力遮擋,也仍是漏了數十枚彈珠與四口飛刀進去。

    嬴非亦有貼身護衛,兩位七階武侯身形飛衝過來,手足並用,又將二十餘枚彈珠及飛刀擋開。可仍有數枚彈珠未能攔下,嬴非避在不及,一身罡力都被打透,被彈珠穿入體內,瞬時就有幾道血泉溢出。

    好在並非是要害,嬴非一聲悶哼,在這力量衝擊之下連退數步這才站定。修長瘦弱的身影遙遙欲墜,嬴非卻勉力站得筆直,用那可以殺人的目光,注視著張義。似乎可將張義的身軀穿透,直指嬴衝。

    嬴衝也是一陣愣神,他之前也沒想到,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。還沒待他反應過來,就聽不遠處一聲略有些刺耳的尖叫。嬴衝側頭望去,只見是一位妝容高雅的中年貴婦,帶著一大票的婢女嬤嬤往這邊狂奔。只片刻就趕了過來,一把將定立在他前方的嬴非抱住,目中含淚。

    「非兒你怎樣了?傷口可疼麼?要不要緊?怎麼會有這麼多血,對了,大夫!你們還楞著做什麼?還不給我將府醫請來?」

    嬴衝掃了自家這位『嬸嬸』一眼,又再與那嬴非對視了一番。須臾之後,嬴衝就唇角微挑,轉身直往那府門行去。

    不過他才剛動足,那中年貴婦就朝他一聲怒喝:「嬴衝你給我站住!」

    嬴衝早知會有這麼一出,根本就懶得理會,隻眼含哂意的繼續前行:「小侄有事外出,抱歉了。叔母如有見教,可直言道來便是。」

    那貴婦目裡的怒火,似要將嬴衝融化:「武陽嬴氏雖世代軍伍,可也是儒門世家!你難道不知孝悌之道?就是這般對待長輩的?大伯(此處意指大哥)與向氏難道就沒教過你?為何要無故打傷你堂弟?小小年紀,出手竟然如此狠辣。又可知族規中手足相殘,到底何罪?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6:54 AM

第七章 是自己的

    嬴衝雙眉倒豎,霍然回身,目光如刀一般的直視這中年貴婦。他的嬸嬸王氏,名喚王霞兒。乃是出身汝陽王氏的貴女。不但身份不凡,也是理財管家的一把好手,可謂是叔父嬴世繼的賢內助。一貫給人的映像,都是溫柔賢淑,端莊大方。

    嬴衝對於此女,原本多少還是有著幾分敬重,只是今日,他卻領教到了這位的牙尖嘴利。

    「嬸嬸的意思,無非就是想說我嬴衝沒爹教沒娘養。」

    嬴衝強壓住了怒火,神情平靜無波:「可你家這孩兒,明明爹娘都在人世,看來這教養也沒好到哪去?」

    那王霞兒的眸子裡,快要噴出火。還想再說什麼,一隻手卻被嬴非緊緊抓住。她心中一楞,就知情形不對,今日理虧的只怕並非是嬴衝那一方。

    「看來還是二弟明事理!」

    嬴衝嘿然一笑,想著自己沒必要與一個女人計較,便再次轉身道:「叔母今日如有不服,大可去尋我嬴氏族主族老來處置,又或上告公堂,我嬴衝悉聽尊便,必定奉陪!」

    接著是再無與這二位糾纏之意,嬴衝邁著八字步,威風十足的揚長離去。

    王霞兒恨恨的看著侄子的背影,直到嬴衝走遠,才回望嬴非,面色陰沉:「方才是非兒你,對他先動手了?」

    嬴非不說話,只默默的點了點頭。

    王霞兒見狀又氣有惱,不過見嬴非那俊美的臉上已經血色盡失,卻依然強撐著不願倒下,又覺心疼:「你這孩子,怎麼今日好好的就來這麼一出?難道不知你那哥哥是什麼樣的人?他現在是破罐子破摔的。用俗間的話說,就是滾刀肉,死豬不怕開水燙了,你跟他硬頂做什麼?」

    想了想,王霞兒稍一遲疑,就又繼續勸道:「還有兩個月,兩個月後就是摘星神甲再次擇主之時。只需孩兒你能使那神甲認主,那時無論什麼氣都可以出了,何必現在去跟他置氣?」

    嬴非依然沉默,只是手緊緊握著一顆帶血的彈丸,而後注視著嬴非離去的方向,目光越來越是凌厲,越來越是寒洌。

    他這大哥,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機關暗器,居然這般凌厲?沒有人知道,他現在的衣內,其實還穿著一層強度可比四星墨甲的金絲寶衣。可即便如此,也仍被那些彈丸在瞬間強行打穿!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安國公府外的馬車上,張義也在勸著嬴衝:「世子剛才,為何要那般冒險?你真不要命了?」

    尤其是嬴衝前踏的剎那,張義根本就反應不及,武道修為強橫如他,也是渾身上下冒出了一層冷汗。

    「哪裡可能真的不要命?我還不想就這麼死了。」

    嬴衝語氣中略帶自嘲,他方才在嬴非拚命的時候,不是也感覺害怕了?

    「我只是賭他不敢弒兄,與我魚死網破。」

    一旦他嬴衝死在嬴非的槍下,那麼嬴世繼的二房,不但沒法繼承安國公與安西伯的爵位,他那叔父的懷化大將軍,也必將被廢黜。

    當世百家爭鳴,可無論是墨家,法家還是儒家,兵家,又仰或是道家,無不都認可提倡『孝悌』二字。

    這樣的事情做了出來,那武陽嬴氏也無話可說,必得將嬴非逐除族籍才可。

    也因此故,嬴衝自覺這一生,都不會諒解嬴定那老頭。

    「可世子若賭輸了怎辦?」

    張義的神情,愈發難看起來。他知道嬴衝的心思,他說是不想就這麼死了,可如果有機會讓二房的圖謀落空,世子他未必就不會捨得這條命。

    嘆了口氣,張義把語聲放緩了下來:「說來那二公子也太過分了,怎的就敢對世子刀槍相向,竟然將你這兄長視做仇人似的?」

    「他是該恨我,把我當成仇人也沒錯。」

    嬴衝卻呵呵的笑了起來,帶著幾分得意:「他父親已經快要到手的鎮軍大將軍,這次突然就沒了,我這非弟又豈能不恨?」

    張義到底只是單純的武人,這方面的腦筋,未免動得慢了些。這無非是因那位病重的太后出手報復了,奪了嬴世繼本來預定的官位。

    所謂的鎮軍大將軍,懷化大將軍只是武職散官,簡單點說就是官員等級的稱號,本身並無實權。

    可若是嬴世繼升職二品鎮軍大將軍,就有資格出掌如今正出缺的左金吾衛,成為左金吾大將軍。

    大秦朝實行的是府兵制,太祖建十六衛,遙領天下折衝軍府。左金吾衛就是其中之一,若嬴世繼這次成功上位,就等於是執掌了大秦十六分之一的府軍兵權。可嬴衝豈能讓這位如意?幾乎是當即就想了主意,去招惹那位林國丈,觸怒太后。

    他擋不住嬴世繼的路,難道還不會拆台?這也多虧了祖父嬴定,表面功夫做得好。在外人眼裡,他們安西伯這一支嬴氏仍是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的,再和睦不過。

    那太后尋不到他嬴衝的痛腳,也就只能尋嬴世繼出氣。不做出些姿態,叫陛下母族的顏面該往哪裡放?

    所以這次兄弟間的衝突,並非是沒有緣由的。既有積怨,也因這新仇。

    張義也不是蠢人,稍一愣神之後,就明白了過來:「雖是如此,可也沒必要鬧到這樣的地步。」

    他既對嬴非不敬長兄之舉生惱,也不讚同嬴衝的作為。剛才嬴衝如沒有踏出去那一步,今日之事原不至於發展到兵戎相見的境地。

    「可我不後悔,再來一次,還是要這麼做,我嬴衝豈是甘於在人前示弱之輩?」

    說完這句,嬴衝就又將嵌之手臂上的『袖裡連珠』取了出來。定定的看了良久,而後萬分遺憾:「只恨此物新制,沒有染毒。」

    若是那些彈珠事先浸了毒,今日嬴非必死無疑!意圖弒殺兄長,本是除去他這二弟的最佳機會。哪怕是嬴世繼,也只能在事後強忍苦果!

    「世子你——」

    張義聞言眉頭大皺,這兄弟之間,何至於此?

    「開玩笑而已,你別緊張。」

    嬴衝大笑,豪氣的揮了揮手。可他目裡,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。

    若只是因武脈被廢,安國公爵位與摘星神甲旁落他人之手,他嬴衝怎會對至親生出殺心?

    無非是一個國公府,一件摘星神甲而已。他嬴衝哪怕沒有這些,只需肯老實些過日子,也仍可當個富貴閒人。

    這一生投了個好胎,比在自己身邊的侍女奴婢,還有京城中那些衣食無著的窮苦人,豈非是好了太多?

    他嬴衝雖是父母早亡,又被至親暗算,可這天下間身世悲慘之人,多如恆河之沙。自己現在依然是錦衣玉食,有什麼好抱怨的?

    然而殺父之仇,不能不報!

    張義畢竟不是十年前,就跟在他的身邊。並不知他當年查探自己武脈被廢的真相時,發現他那好二叔,與當年他父母之死也頗有牽涉。

    不過此事嬴衝仍未查探清楚,方才說涂毒,也確實只是玩笑之言。

    可若事實真是他最不想見到的情形,那麼便是他那祖父嬴定,嬴衝也絕不會輕易放過!

    「還有我這兩件東西,二郎你說錯了!」

    張義才剛舒了口氣,就又錯愕的看著嬴衝,只見後者的眼中,正閃著異常明亮的光澤:「那八千兩紋銀,無論是僱傭武師,還是用來購買墨甲,都終究是在別人手中。可這袖裡連珠與連環刀匣,卻是我自己的。」

    這也是今日,他以這兩件東西打傷嬴非之後,才明白的道理。

    那時如張義不在,自己必死無疑。可有了這兩樣東西,他卻有了傷到嬴非的能力。

    那《煉器詳解》中的東西,確實費錢,可卻是真正完全掌握在他手中的武力。不會背叛自己,是否使用何時使用,也全憑心意。

    張義濃眉微挑,嬴衝這話說得古怪,可他與嬴衝主僕三年,又豈能不明白嬴衝之意?

    略一思索,張義就已微一頷首道:「是我錯了,這些機關暗器確有可取之處。還有方才,那二公子其實是有內甲在身。」

    此時便連他也感覺,有著這兩件防身利器在手的嬴衝,會讓他放心許多。

    只可惜東西還是弱了些,只能對六階武宗如嬴非,構成些威脅。後者如身著墨甲,必定不會讓嬴衝輕易得手。

    「我說了!被這袖裡連珠打中,怎會只有那點傷勢?」

    嬴衝大笑,小心翼翼的將那些彈珠匣與飛刀,重新填入了機括。現在這兩樣東西,已經是他寶貝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6:55 AM

第八章 國母鳳體

    所謂的朋友,可能是志同道合,可能是志趣相投,也有可能是同病相憐。

    這幾年與嬴衝一起廝混,號稱咸陽四霸,或者四廢的另外三位,就是這樣的存在。

    平涼候世子周衍與永昌候世子莊季,都是同樣出身貴爵世家,卻因各種緣由,繼承爵位的希望渺茫。不過都有顯赫出身,又得親人看顧,活的還算恣意。

    天水周氏與永定莊氏,也與武陽嬴氏一般,都是軍伍世家,在軍中勢力龐大。十六衛中的左右驍衛,如今就掌控在這兩家的手中。所以在這咸陽城內,二人只要不去招惹那些真正的權貴,就可橫著走路。

    再有從四品輕車都尉薛平貴,這位的祖上並無爵位。身上的『輕車都尉』只是散官,別看只差了他叔父嬴世繼懷化大將軍一品,可其實並無實權。

    不過四人中若論到背景深厚,薛平貴可以居首。這位是當朝宣陽長公主的唯一愛子,深受當今聖上寵愛,又是萬山堂薛氏的族人。所以哪怕薛平貴無法習武,手無搏擊之力,也注定了將富貴一生,前程比他們三個空頭世子遠大的多。

    當嬴衝來到輕云樓的時候,發現這三位果然是聚在這裡尋歡作樂。包下了一整個樓層,各自都有佳人陪伴,懷香抱玉,偎紅倚翠,歡聲笑語不絕。

    「你們三個,也未免太沒心沒肺了些!」

    嬴衝走上樓時,有些憤憤不平:「我還在養傷,你們卻在這享受。」

    莊季卻絕意外,神情憨憨的睜著大眼問:「嬴衝你怎麼能尋到這裡?你們誰告訴他了?」

    事前準備這聚會時,他們可沒想過通知安國公府,只因心知哪怕遣人去告知了,也會被老安西伯攔回去。

    薛平貴卻不覺意外,他四人中腦子較為靈光的一位,只一轉念就明白了:「今日正值秀女初選,他豈能不知我等在此?」

    嬴衝哈哈大笑,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,直接從莊季那邊搶了一位陪客的清倌人過來,抱在了懷裡道:「今日可有甚可看的?」

    大秦每三年會從民間挑選秀女入宮,以充實宮廷,豐富皇帝家的三宮六院。

    而今年的選秀,又格外不同些。太后病重,所以聖上下旨,要為諸皇子成婚,為太后沖喜。且今年恰有四位皇子成年,需挑選皇妃。所以這次除了從民間選來的民女之外,還有數十位出身世族的貴女在。

    這座青雲樓正對著東面識秀宮,最高層的七樓,更是風景獨好,可以居高臨下的觀望那邊情形。雖是隔著五六里之遙,可四人手中都有著墨坊特製的『千里眼』,哪怕隔著五六里,仍能將儲秀宮裡的景緻,一覽無遺。

    「都是些大家閨秀,沒啥好看的。長得漂亮的是有,可大多都是木頭人。」

    周衍正駕著千里眼,往那邊眺望著,忽然神情微動:「誒喲!這妹子不錯,看起來可比那些庸脂俗粉強多了。」

    這句話引得幾人身旁的少女都是嬌嗔不已,在場嬴衝三人則面面相覷了一眼,都知周衍乃花叢老手,眼光不俗。都齊齊拿起了手中的千里鏡,往周衍看著的方向望過去。恰好見一少女,從那殿門走出。

    莊季與薛平貴頓時都發出了一聲驚咦,眼現異色。只見那女孩眉目如畫,瓊鼻秀挺,麗目勾魂懾魄,一頭黑髮靚麗似如飛瀑般的垂灑,粉腮微微泛紅。不但是五官絕美,難得的是氣質也是至真至純,並不似她身旁其他女孩一般故作出塵之姿,卻更顯真實活潑。

    嬴衝卻是手微微一抖,面色古怪之至。倒不是被這女孩的容貌給驚到,而是因她的身形面貌,與那煉神壺中的月兒,簡直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。

    只是不同的是,月兒是十二歲的模樣,他從千里鏡中看到的少女,則是十四五歲左右。

    「的確是非同一般,」

    讚了一句,嬴衝就又好奇問道:「這是誰?是哪家的貴女,看來不像是出身平民。」

    只看服飾就可知其出身不俗,那些民女中或有大富之家,同樣能穿金戴銀。可身上的衣著卻絕不可能如真正貴胄般得體大方,更不可能養成這樣的氣質。

    「應該是武威王家的四孫女葉凌雪。」

    薛平貴對咸陽城中的貴族世家瞭如指掌,思忖了片刻就有結果:「看她的眉眼,與武郡王頗有些相似。」

    包括安國公府在內的咸陽城九大國公,乃是大秦朝皇室之下最頂尖的豪門。不過在九國公之上,還有三大郡王家。而武威王家,堂堂雙河堂葉閥,就是其中之一。

    「葉凌雪?原來是她?就是傳說中幼年被玄門高人批命,說是身貴為鳳體,相母儀天下。有著鳳凰命格,注定了要當皇后的那位?」

    周衍的臉上,這刻卻是顯露出了調侃之色:「也不知最後會是哪位皇子,能得此佳人,又是何處梧桐可棲得鳳凰?」

    又語含鄙薄道:「雙河堂葉閥乃七姓三十六家之一,原來也想著攀附皇家。」

    嬴衝聽了,就已知曉那少女是何人物。只因此事當年曾沸沸揚揚,所以得知了一些。

    那是武威郡王家的二房次女,據說小時候曾被一位不知名老道的撞見,當場就說她命格高貴,二十年後必為國母云云。

    這句話,卻偏偏被人聽見了,傳揚了出去。可事後武威王府無論怎麼去尋,都尋不到那老道的蹤跡。

    常人可能會對那老道之人信以為真,然而嬴衝別看年幼,可卻已見多了鬼蜮伎倆。

    那老道是不是真正的玄門高人他不得而知,批命是否準確他也不甚清楚。只知事後這葉四小姐的處境堪憂,被武威郡王送到鄉下田莊內呆了整整三年,直到京城內的風波逐漸平靜之後,才再被接回京城。

    似這等捧殺之術,他嬴衝也不是沒有遇到過。

    不過那四位皇子中,無論哪一家能取到這位貴女,說不定真有希望奪得帝位。

    武威郡王葉元朗手握重兵,權傾一方。這大秦除了十六衛府軍,總共九百四十個折衝都尉府之外,還有二十四路一百二十萬邊軍。其中的鳳翔軍與怒山軍總計十二萬人,近一萬四千墨甲,如今都掌握在武威郡王手中。還有郡王府按制有四鎮私兵部曲近三萬人,在軍中的勢力可謂雄厚之至。

    此外葉四小姐還有兩個嫡親哥哥,都是少年英雄,年紀輕輕就已至武尊境界,距離天位只差一步之遙。

    更不用說,雙河葉家身為天下七姓三十六家之一,第一等世家的底蘊。有無數子侄從軍,在各地擔任要職。

    可以想見宮中那幾位,對於這葉四小姐是何等的趨之若鶩。

    「你們在說什麼?」莊季一臉的迷糊:「我怎麼有些聽不懂。」

    薛平貴聞言笑了笑:「你聽不懂就對了,這事與我們沒什麼關係。總之那位葉四小姐,我們也只能看看而已。」

    一邊說,他一邊掃了眼這桌上陪坐的幾位少女。這些都是風塵女子,在這樣的場合議論帝皇家事,明顯有些不合適,也易被人抓到把柄。

    「說得也是,」

    莊季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,不過他也懶得仔細去想,當下只萬分痛惜遺憾道:「可惜了,我聽說這位葉四小姐,最是賢淑心善不過,今日一見果然不假,難得又長得這麼漂亮。若能得此女為妻,夫婦何求啊?她這次要是落選,我必定叫我娘去提親不可。」

    嬴衝聞言差點『噗嗤』笑出了聲,他這莊季兄弟長相『異』於常人,一張胖臉,五官偏擠在了一寸,身材粗壯如山,膀大腰圓。倒是把他身旁的兩位少女,襯得愈發嬌俏可人,惹人憐惜。

    更不用說這位與他們三人廝混,惡名早已遠傳到了國外,臭不可聞。

    莊季武道的根基其實不錯,是他們四人中最能打之人,十五歲就已是七階武宗境圓滿,比之他那弟弟嬴非還要強些。

    這位之所以無法繼承爵位,純粹是因他的腦袋太不靈光。偏偏永昌候家的那具家傳神甲,對於智力的方面的要求較高。而這傢伙的遲純蠢笨,在咸陽城裡也同樣是出了名的。

    無論怎麼想,那位武威郡王都沒可能將自家的孫女,許配給他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7:07 AM

第九章 當街尋仇

    那周衍與薛平貴也笑,不過說到『提親』二字時,薛平貴卻又想起一事:「對了,前些日子武威王府廣發請柬,邀請各家世族的公子小姐上門赴宴賞花,你們收到了沒有?」

    「收到了,我家也有。」

    周衍神情古怪:「也不知那武威王府是何用意?想來是要為他家的幾個子女相看姻緣。可為何要把你我等人,也一併喚去?」

    據他所知,武威王府除了葉四小姐,是肯定要嫁入皇家的。可其餘還有幾個將要成年的子女,仍舊未婚。

    只是他們四人,一向都是聲名狼藉,且前景不妙。要知在那三十六家中,葉閥排名第二十二,排名中游,本就非是他們嬴周薛這些二等世家能夠比擬。

    無論怎麼看,四人都配不上那葉家門第。真不知那武威王府,到底是怎想的。

    「賞花宴?管他如何,去看看無妨。」

    武威王府的請柬,嬴衝也收到了,他卻是滿不在乎:「這種事情,你我幾人都推不掉的。無非就是過去露個面,出個醜,被人笑上幾句而已。」

    他日後的妻子,注定了也將會是一位出身世家的女子。這不但是因門第之見,更因家族聲譽。

    當世諸國,皆以九品官人法取士,世族與皇族共治天下。鄉閭輿論,品第人物之權,都把持在門閥世家之手。

    所謂上品無寒門,下品無士族。世家間都相互聯姻,以此為紐帶,勢力盤綜錯節。

    他嬴衝若娶了平民出身的女子,無疑是使嬴氏蒙羞,讓各家小瞧。如今正值嬴氏拼了命,要在這二等世家的位置站穩跟腳的時候。自己若做出這等事情出來,無疑是大逆不道。

    安西伯嬴定對他有愧,平時無論什麼事都可放縱,可在婚事方面卻是由不得他。

    遇到這種場合,必定是要逼著他出席不可。

    不過似他們四人這般的出身,估計是娶不到什麼好媳婦的,只會淪為那些貴婦鄙薄嘲笑的對象。

    薛平貴的情形要好些,可也好得有限。只有那些真正前途遠大之人挑剩下的,才可能輪得到他們。

    周衍聞言一聲輕哼,面色這時也是頗為難看。他最不喜歡那樣的場合,就好似牲口一般的被人挑選相看,而且自家又是牲口中最瘦小,最看看的一頭。

    平素他在外面威風慣了,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氣?可偏偏還需忍著受著不可。

    這麼一想,周衍頓覺索然無味,便連身邊坐著的兩個清倌人,都再勾不起他絲毫性質。也再沒心情,往那識秀宮看上哪怕一眼。

    接著四人又談起最近京城的趣聞軼事,談起南方吳主夫差再次大勝楚國,談起墨家鉅子西行,又談起城外白雲觀國師守正道人坐化。

    事不關己,嬴衝都沒怎麼上心,只當聽得那守正道人坐化之人,是與他被天外隕星砸暈的同一天時,才略有上心。

    這時薛平貴又想起了一事:「對了嬴衝,我前陣子聽說那臨淮候世子放話,說是這次待你出來,定要打斷你的腿不可。近日最好小心些,多帶侍衛——」

    「管他!」

    嬴衝哂然一笑,毫不在意。臨淮候家,便是當今太后的母家。那日與他爭風吃醋的林國丈林成才,是太后兄長,然而因太不成器,所以反是太后的三弟林成功,受封臨淮候。其子林東來是林成功晚年所得,故而林家愛重非常。

    不過這朝野上下,基本沒有幾人,真正將太后家放在眼中的。

    本朝為防外戚專權,所以歷代都是低門娶婦。林氏在太后入宮之前,只是小小的四等世家。且那林家雖頗有幾個族人身居要職,林成功更受封臨淮候,然而這家侯府卻至今連一件像樣的神階墨甲都沒有,根本就沒有世襲罔替的根本。爵位存續,只在帝王一念之間。

    只是嬴衝話音才落,就聽那下方處傳來一聲轟然震響,木屑紛飛。一聲怒吼,同時傳來:「嬴衝你這個王*八*蛋,今日總算肯出來了?敢惹我們林家,老子就敢廢了你!」

    嬴衝聞言眉頭一挑,往樓下方看了一眼,只見一個兩丈高的巨大人形黑影,猛然出拳砸在了這『輕云樓』的二樓處。那龐然巨力,瞬間就將這樓的幾根柱樑砸得粉碎,使這座樓搖晃不休,引得樓內的客人驚叫不止,惶恐奔逃。

    是七星墨甲!

    嬴衝有些目瞪口呆,林東來那個混蛋,居然敢在這距離皇宮不到上十里之地,動用墨甲這種違禁之物!哪怕這傢伙的姑姑就是當朝太后,也未免太膽大了些。

    「這個雜碎!」

    嬴衝罵完,又狠狠瞪了薛平貴一眼,他這兄弟可真是個烏鴉嘴。又萬分慶幸,辛虧剛才出來的時候,他把人和墨甲都帶齊全。不然今次,真要吃上大虧不可。

    嬴福與嬴德二人,都是自小跟他,與人打慣了架的。此時無需嬴衝的豐富,就已將各自箱內的墨甲放出,只一瞬間,所有的零件甲冑,就已覆蓋全身。同樣是兩丈的鋼鐵身軀,直接將樓頂撐裂,於是又引發了一連串的驚呼聲,中間還夾雜著這樓裡掌櫃的咆哮:「你們幾個是無法無天了?可知這輕云樓是哪家的產業?」

    能在皇宮附近建成七層高樓,這輕云樓的店主人,背景自是不凡。

    只是此時嬴衝,已經無瑕理會這些。只見一桿巨槍已經撞入樓內,直指嬴衝所在,那氣勢威風遠超之前嬴非十倍不止。

    張義同樣已拍開了自己的『聚元匣』,卻並未有甲冑出現,而是手中多出了一刀一盾,攔在了嬴非身前。

    神階墨甲有三階變化,一階是未解封的『兵體』狀態,大多都是兵刃形狀,防護力幾等於無,不過攻擊力卻是強絕,也有甲冑形狀的,可以在提供防護之餘,增人氣力;二階則是『半體』狀態,除了兵刃之外,還有甲冑覆蓋手臂半身,就如平常的鐵甲一般,卻能提供數倍於墨甲主人的力量;三階則是『全體』,那是神階墨甲完全釋放之後的最強狀態。

    張義的九星墨甲『靈衛』,並未至神階之境,可一年前嬴衝卻不惜本錢,花了十萬兩紋銀的重金,請動一位煉甲宗師為此甲改造,使這甲以九星之階,卻能身具部分神階墨甲的特徵與戰力。

    所以此時,這墨甲『靈衛』也能變化成刀盾形狀使用。

    張義武力強悍,與人搏殺的經驗也拜嬴衝之賜,豐富之極。此時他那手中之盾只斜斜一拍,就是那巨槍錯開。不但不能觸及嬴衝,也同樣傷不到嬴衝身邊那幾位狐朋狗友。而此時張義人則驀然前滑,躍出了樓外,一刀劈下,似電光乍閃。趁著那槍勢暫無法回收之時,一刀劈在那兩丈甲人的胸膛處,瞬間就破開了一道巨大創口,幾乎將那厚實的百煉鋼甲,一刀砍穿。

    嬴福與嬴德二人,此時也一併躍出。他們與嬴如嬴意四人之甲,都是由天工墨坊製作的七星墨甲『刀螂』,手臂前端,是兩口誇張異常的雪亮大刀。

    也不知嬴衝是怎麼想的,身為護衛,四人的墨甲卻都是擅攻不擅守。此時兩尊『刀螂』,都一併撞出了樓外,連續發出了兩聲轟然震鳴。卻是與另外兩尊身形同樣魁梧的墨甲一起,在街道上滾做了一團。

    嬴衝見狀,不禁唇角微挑,他這幾個侍衛都擅長地趟刀法,論到在地上打滾的本事,整個京城能夠超出其上者,絕不超過二十。

    隨後果然就見兩團雪亮刀光,有如銀盤似的,在地上盤捲展動,逼得二人的對手狼狽不堪,不斷的向後避閃著。不但再無法站立,渾身上下也在頃刻間,被斬出了無數刀口。

    薛平貴只看了一眼,就放下心來。忖道這嬴氏,到底是真正的將門世家。那臨淮候世子的侍衛修為倒是不差,墨甲也還過得去,可實戰之能卻比之張義與嬴福嬴德幾人差了太多。

    「嬴衝你怎就想到把他們帶出來,可是提前收到消息了?」

    問出這句之後,薛平貴才發現身旁的嬴衝,早已經不見了蹤影。側目望去時,卻見那嬴衝已經跳出了樓外,直接就往那林東來行去,使他不禁愕然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07:08 AM

第十章 葉四小姐

    相較於薛平貴與周衍幾人的錯愕,那林東來卻是一陣驚喜。這次他帶來的墨甲只有三尊,可其他侍衛卻有二十人之多。

    三尊墨甲那邊已經是被壓著打,眼看這次就要狼狽敗退了,結果這個嬴衝,卻蠢到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
    這傢伙不過只是一個武脈被廢的小小四階武師,內元全無、別說他身邊還有近二十位五階武尉境的侍衛,便是他自己,也同樣能將這傢伙狠狠揍上一頓。

    「還愣著做什麼?都上去給我廢了他!」

    手指遙遙虛點著,林東來神情盡顯睥睨霸道。正要催逼自己身邊衛士動手,卻見那嬴衝唇角微挑,笑意殘酷輕蔑。正有些不解時,嬴衝就是一個抬手,瞬間無數的彈珠,如暴雨般向他傾灑過來。

    林東來渾身上下,頓時就是一個激靈,毛骨悚然,亡魂大冒。他也修武道,能看出這些單珠的殺傷力,駭人驚聞。

    他旁邊兩名侍衛較為靈敏,及時將兩面精鋼盾並在一起,擋在了他的面前。然而那彈珠打來時,這百煉精鋼鍛造的堅盾,都好似紙做的一般,直接就被強行穿透。兩門武尉境侍衛的身軀,也被打出了千瘡百孔,無數的血洞,整個人也連續推出數步。便連附近幾人,亦被波及,受傷不輕。

    這一幕,看得周圍所有目睹之人,都是心生寒氣。都忖道這些世家子,簡直就是無法無天。那個當街使用墨甲的,自然是膽大包天,可這位安國公世子手段,卻是更顯狠辣。

    林東來也是氣急敗壞:「嬴衝你瘋了,你敢殺我?」

    他自忖自己,在距離皇宮不到十里地使用墨甲,就已經足夠瘋狂。可這嬴衝,卻比他還要狠毒幾倍!

    那些鐵彈,就是衝著他來的。若方才不是兩個侍衛為他攔住,這刻林東來可能直接當場死掉。

    嬴衝不說話,只是笑眯眯的又將另一隻手抬起,然後整整七口飛刀,也從袖他內『奪奪』飛出,化做幾點肉眼難辨的寒芒,直奔林東來的胸腹要害。

    林東來的面色鐵青,想也不想,就將身邊那兩位被彈珠打傷的侍衛,又強行拖到了自己身前。

    果然那飛刀之銳,更勝過彈珠一籌,不但將這兩人的甲冑身體穿透,更餘勢不減,全打在了林東來的身上。

    好在他的衣內,也有內甲在身,勉強保住了要害。只是手臂大腿處,被那刀影割開,帶出了兩條血線。

    一聲慘叫,林東來的面色已是青白一片,目中現出了幾分怯意,步步後退著:「嬴衝你這混蛋!當街殺人,你可知何罪?」

    嬴衝之前也是暗暗後悔,剛才被他彈珠打傷的侍衛,看起來雖是悽慘傷重,可其實性命無礙。可這時被林東來強拖到面前擋刀,卻是必死無疑了。他那『連環刀匣』瞄準的其實並非是林東來的要害,只是有意嚇唬而已,可這時卻要了這兩個侍衛的命、

    不過聞得林東來之言後,嬴衝卻反是毫不在意,一邊繼續從容自若的,再把那彈珠與飛刀填入匣內,一邊哈哈大笑的喊著:「來人啊!這裡死人了,殺人者嬴衝!死的是臨淮候府家的侍衛——」

    林東來氣得不輕,眼看著嬴衝袖中的殺人利器,已經快要準備妥當,他立時掉頭就跑,邊跑邊罵:「好你個嬴衝,你給我等著!兩個月後,等你沒了丹書鐵劵,沒了那免死金牌,老子看你怎麼死!」

    今日之事若鬧到,吃虧的只會是他。嬴衝有今上御賜的免死鐵劵在家,無論怎麼樣都不會丟了性命。有著摘星神甲在,安國公府更不會有被奪爵之憂,頂多只是一次不痛不癢的重責。

    反倒是他林東來,這次是首先動手,又是自家最先動用的墨甲。一旦事情鬧大,驚動官府,自己首先就要狠狠吃一次苦頭。

    恰好正值林國丈被陛下訓斥,慈安太后重病之時,自己鬧出這麼一出,是怕慈安太后氣不死麼?

    這個嬴衝,實在太狠,也忒狡猾了。

    好在二個月後,就是摘星神甲擇主之時。一旦失爵,他有的是辦法炮製這個混賬!

    林東來狼狽而逃,那三尊臨淮候家的墨甲,也就再沒支撐下去的動力。他們本就是有些頂不住了,此時順勢就退了下來,離去之時,更不忘將地上的兩具屍體與一應重傷之人都全數抓起。

    今日出不得人命,更不能驚動京兆府出面查案,所以這裡不能留半點痕跡。無論死了多少人,臨淮候家都只能打碎了牙合血吞。

    那張義與嬴福嬴德已經停住了手,並無追擊之意,嬴衝也同樣沒有不依不饒之心。先是冷冷看著那林東來的背影,消失在了街角處,然後也是掉頭就跑。

    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,估計皇宮那邊已經被驚動,京兆尹府的甲衛也已在路上。這時候還呆在這裡,那就是自找倒霉。哪怕這裡尋不到屍體與苦主,可光是在京城中動用墨甲的罪名,就夠他吃些苦頭了。

    他嬴衝是囂張狠毒不錯,可卻不是傻蛋。

    不過今日只要能走脫,不被抓住現行。那麼這次的風波,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

    「告訴你家樓主人!今日輕云樓所有損失,都記在賬上。那臨淮候府如不肯賠,可自來安國公府尋我嬴衝便是!」

    嬴衝才跑出了幾十步,就被張義追及。這魁梧巨漢一把將嬴衝抱起放在自己肩上,然後風馳電掣一般,須臾間就跑出了一里之地。嬴衝不由又一聲輕笑,隨後就遠遠聽得後方那輕云樓掌櫃氣急敗壞的大吼:「你們兩個混蛋,以後別來我家輕云樓!」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當葉凌雪從識秀宮中走出來的時候,依然是滿臉暈紅。秀女初選,聽聲,聞氣,察體等等,每一樣都是羞死人的事情,也折辱人格。她性情孝順,可這時也不免有些埋怨。雙河葉家已經富貴已極,堂堂一個位列三十六家的世閥,祖父葉元朗更已是位極人臣,何必就定要巴巴的,把她送入皇家不可?難道真信了那遊方道士的話,盼著他們葉家也出一位皇后麼?

    父親他多半是利慾熏心,被功名權勢迷花了眼,可祖父他難道還看不清楚?且本朝為防外戚擅權,歷代皇帝與諸王子的正室,都不會從豪門巨室中挑選。難道要讓她葉凌雪,去當人的妾室不成?

    一絲若有若無的愁意,悄然爬上了她的眉頭,也在這時,葉凌雪聽得幾聲轟然巨響。使她不由抬頭,錯愕的看著那聲音的來處。

    這是有人在用墨甲搏殺?而且距離絕不超過十里。是誰這麼膽大,居然敢在京城重地這般放肆?

    「我猜多半是那所謂的京城四惡少,今次正值選秀之期,那幾個混世魔王,多半是要過來看看熱鬧的。」

    一位體態輕盈,五官明麗的少女,款步姍姍的走到了葉凌雪身旁,笑著斜視了過來:「我聽人說這次凌雪妹妹,是得了上上之評?小妹我卻是差了一些,只得中上呢。」

    上上之評,也就是說葉凌雪無論相貌,聲音,口氣,身材,甚至還有不能啟齒的那裡,都是萬里挑一,絕佳之選。

    葉凌雪卻是一聽這女孩聲音,就覺頭疼。這也算是她的總角之交,名叫上官小青,是蔡國公家第三輩的嫡出小姐。

    這女孩才藝相貌什麼都好,就是性情傲了一些,從小時候開始,無論什麼事情,都要與她比個高下。

    而聽得少女最後一句,葉凌雪更是有了想要以手撫額的衝動。這有什麼好比的?被人像牲口似的挑選,讓她想起了七歲時,隨七叔在馬市裡挑馬,先看口齒,再看體長體寬,還要看是否有便秘之症等等,總之怎麼不堪怎麼來——

    話說回來,她一直就想不清楚,自己也就罷了,因之前那位遊方道士拚命之故,與皇家之間就有了牽扯。可為何上官小青,也要一起參選?

    而且這次參與選秀的豪門貴女,還不止她們兩個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10:55 AM

第十一章 秦皇諸子

    「姐姐這是在嘲笑我麼?這世間絕色何其之多?能勝我者不知凡幾。什麼上上之評,只怕多半還是看著我葉家家勢吧。」

    葉凌雪笑了笑,轉過身道:「且即便被選中了又能怎樣?難道你我二人,還真要嫁入皇家,與人做妾?」

    她葉凌雪可丟不起這樣的臉,與其如此,她是寧可以死抗爭。她不奢求一生一世一雙人,可也不願去做人的側室,從此仰人鼻息。

    「看來妹妹你,是真不知道。葉侍郎與你母親,難道就沒有與你說麼?」

    上官小青疑惑的上下看了葉凌雪一眼,而後微微搖頭:「這次選秀與往常不同,聖上曾在月前說日後皇家選媳,再不限於家世。不知何故,聖上似有意為他那幾位皇子,挑選幾位真正的世家之女為婦。且我聽說這次出宮的幾位皇子,無論人品才德都很是不錯,那幾位上書房的侍講,都交口稱讚呢。」

    葉凌雪不禁凝眉,這件事她還真不清楚,前些時日她因與父親爭辯,結果被罰九個月禁足。直接今日出門,直接被送入到宮內。

    不過今日一聽此事,葉凌雪就能猜出陛下此舉,大約是與二十餘年前那些宮闈秘事有關。

    二十七年前諸皇子相爭,世家大族又有意挑撥,結果皇室慘變。當今聖上雖是在那場多嫡之爭中險險勝出,可其生母亦慘死於那場變亂中,十幾個兄弟也死了大半。

    對於那些年的舊事,各家都是諱莫如深,葉凌雪並不是太清楚。只知有數十萬人死難,皇族勢力損失慘重,幾至勢微之境。反倒是幾家世家豪族得利,權勢倍增。

    若非是當今聖上英明,又得遇嬴神通這等不世出的名將為他衝鋒陷陣,連續數次大勝,幾乎打服了關東諸國,使天聖帝得以抽出手來,剪除權臣,北定柔然,逐漸挽回頹勢。說不定如今大秦朝政,就要全落入世家大族之手。

    可惜隨著嬴神通的戰死,那位聖上也等如是被斬去了一條臂膀,這些年與世家之爭,都是妥協居多。

    現在居然都已經要妥協到兒孫的婚事上了——說來聖上如今的繼后,也是出身世家豪閥,其實這已是壞了祖輩的規矩。

    不過即便知道了這消息,葉凌雪也沒半點喜色,父親起意想送她入選秀女,可是在一年以前,甚至更早。此刻她只能順著上官小青的話道:「小青姐對那幾位皇子,看來很是熟悉?「

    「其實我也所知不多,只偶爾聽說了一些。」

    上官小青笑了起來,頰旁顯出了兩個酒窩:「據說這次出宮的三皇子嬴去病與七皇子嬴無忌同出一母,都是宮中薛貴妃之人。前者聰慧過人,十一歲時就已讀通左傳春秋與尚書,秦史。後者武力過人,九歲時就已有扛鼎之力。還有四皇子嬴仇萬,乃賢妃之子,乃是所有皇子中,最俊美的一位。可惜的是為人崖岸自高,冷峻刻薄,難以親近。另一位五皇子嬴瑾瑜,文武兼資,英明剛毅,據說是深得愛重,最有望皇位之人呢——」

    葉凌雪凝神傾聽,她雖是雅不願嫁入皇家,可既然已經命定了與這些皇子扯不開關係,那也就只能順勢而為。葉凌雪並非矯情之人,多瞭解一些宮中的情形,對她並無壞處。

    當今的天聖帝,因二十幾年前的宮鬥之禍,早年所生之子,盡都死絕。直到二十年前,聖上徹底掌握住了朝政,情形才有好轉。所以天聖帝雖已是六十五歲高齡,可膝下子孫大多都還年輕。大皇子嬴不尤,二皇子嬴天祐,都是年不到二十,且都非是出自正室,所以今上並未立太子。這也是各家豪閥,趨之若鶩之因吧?

    像他們雙河葉閥還好些,無論怎麼樣,都是大秦第一等的豪門。可那些二等世族,若能抓到這機遇,那七姓三十六家中,未必沒有他們的一席之地。

    然而上官小青的話才說到一半,就忽然頓住。葉凌雪正覺奇怪,就見上官小青的面色,赫然已暈紅一片,似有些羞澀的低著頭。

    葉凌雪錯愕的轉過頭,只見一個年輕男子正策馬從這識秀宮前行過,此時那位也正往這邊望過來。葉凌雪礙於禮節,不敢多看,只知是一個英俊男子,五官似如刀削刻成的一般,英武俊朗。身上穿著九蟒袍服,又能在宮中騎馬,當是皇子或者親王的身份。

    不過在低頭的剎那,葉凌雪就感覺到那年輕男子的目中閃過了一絲驚豔,而後那看向她的目光陡然熾熱起來。

    葉凌雪暗暗一驚,愈發的小心謹慎起來。好在那人並未過份,在遠處定定的注目了她片刻之後,就又策馬離開。

    再當葉凌雪抬起頭時,就發現宮門前的氣氛有些不對。那些在宮門外等候的秀女,都是神情又羨又嫉的,往她這裡看了過來。

    便連上官小青的神情也有些不對,竟是臉色鐵青的強笑了一聲:「都說凌雪妹妹小時候就被高人批命,道是身貴為鳳體,相母儀天下,注定了日後身為國母。我原本不信,可如今看來,那位高人之言,還真是有幾分道理。」

    葉凌雪竟無言以對,只暗暗猜測剛才經過的那人,莫非就是那五皇子嬴瑾瑜?是剛才上官小青口中,最有希望問鼎皇位之人?

    她方才就感覺到上官小青提起嬴瑾瑜時的語氣,與旁人不同。多半也只有這位,連面上的功夫都掛不住了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嬴衝與張義幾人以毫釐之差,躲開了那些奔趕過來的京兆府甲衛之後,卻並沒有就此打道回府的意思。

    嬴衝想著這時候那嬴定,應該才剛從皇宮裡領了訓回來,多半心情不佳。若是再聽聞他嬴衝又與臨淮候世子幹了一場,當街殺人,那老頭必定要發瘋不可。

    別看那日的老安西伯被他冷嘲熱諷,拿他完全無可奈何,可真要耍起橫來,嬴衝其實也有些心怵的。自己與其此刻回家去與那老頭子硬頂,倒不如先在外玩耍個兩三日,暫避鋒芒。等到幾日後風浪平息,又恰是武威王府邀約之期,不信那嬴定老頭還敢拿他怎樣。

    只是嬴衝才走了幾步,就又四顧茫然,忖道自己現在該去何處?難道又要躲到周衍他們家裡去?

    這念頭才起,嬴衝就微搖了搖頭。雖然那周衍等人的長輩兄弟並未明說,可嬴衝能看得出來,這些人對他嬴衝,其實是極其不喜的。

    沒有必要,他不願在他人屋簷下看人的臉色。

    還有那什麼萬古邪皇與公輸真傳,至今都還沒見影呢!嬴衝本來還有些期冀,以那『安王』顯出的神通,說不定也能炮製出一個像模像樣的的邪皇真傳出來。

    只需有一線希望恢復自己的武脈,嬴衝都會試上一試。哪怕明知可能落入他人算計,甚至有被奪舍之險,他也不會放棄。

    「不知世子準備去何處?」

    張義神情頗為鬱悶,他是沒想到自己等人出來之後,居然又惹上了事情,更讓世子他親手沾上了人命。

    也心知這個時候,嬴衝就絕不可能回去的,故而張義有此一問,順便建議著:「不如去那梨園?一個月前世子在那處租了個房間還沒退呢。」

    主要是那梨園主人,對嬴衝頗為喜愛,本身也背景深厚,財雄勢大。不但外人不敢在梨園鬧事,嬴衝在那裡也會老實許多。

    不過張義打的算盤,並沒有得逞。

    「不用,就去花月樓吧。」

    嬴衝一個轉念,就已定下了去處,臉上似笑非笑:「我也想看看,那勾欄巷裡被隕星砸了一記之後,到底如何了。」

    所謂的花月樓,乃是那勾欄巷中,最出名的青樓之一。嬴衝在那邊有個相好,已經隔了半月沒見了,今日正好過去,呆上兩三天,安慰一下美人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5 11:01 AM

第十二章 長槍邪櫻

    之前去輕雲樓時的馬車,已經被那林東來砸毀了,嬴衝卻也不在意,隨意讓嬴福去雇了幾輛車,就帶著一眾侍衛,浩浩蕩蕩的往那勾欄巷的方向馳去。

    那林東來說不定還是不肯罷休的,所以嬴衝不敢輕忽大意,不但沒讓嬴福嬴德等人離開,更特意讓人返回安西伯府,把嬴如嬴意等人一併叫來,順便又讓人去給他定制更多的飛刀彈珠。之前使用過兩輪,他手中已沒備用的彈匣了。而沒了飛刀彈珠,他手裡的『連環刀匣』與『袖裡連珠』,不過是件死器而已。

    輕雲樓距離那裡本就極近,不到半個時辰,幾輛馬車就已駛入了勾欄巷的入口。

    「看來也沒什麼變化麼?就是人少了些,那砸出來的坑,也被填平了。」

    嬴衝隔著車窗,一邊觀睹著這勾欄巷裡的風景,一邊暗暗嘲笑著。他還以為那位慈安太后,會直接將這勾欄巷給封掉。結果這裡生意還是照常,就是冷清了些,估計還是受了那隕星的影響。

    也就在他們乘坐的馬車,快要轉入到花月樓門前的剎那。嬴衝就覺身旁的張義,驀然見渾身肌肉緊繃,寒毛乍起。

    然後下一刻,馬車前方又一聲『鏗』的巨響,使得前方的幾匹駑馬揚起前蹄,嘶鳴不止,明顯是受了驚嚇。

    「怎麼回事?」

    嬴衝只覺古怪,今日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?出門的時候,就先與嬴非火拚了一場,出門之後,又被林東樓找上門來。結果那邊的事情才告一段落不到一刻時光,就再次生變。

    難道是有人刺殺?嬴衝的腦海內剛轉過這念頭,那張義就已首先躍出了馬車。

    大概數息之後,外面才再次傳來了張義猶疑不定的聲音:「世子,我看那人應該是未懷惡意。世子你,最好還是親自出來看看為好。」

    嬴衝早就在好奇,聞言之後並未遲疑猶豫,直接就從車門躍下。而後第一眼,就看見了一桿插在這輛馬車上的銀色長槍。

    連同插入地面的槍刃部分,長短應該是丈八左右。嬴衝初時還沒怎麼在意,可當他望見那槍桿上銘刻著的兩個篆字時,卻差點就就移不開眼睛。

    邪櫻!

    這桿丈八長槍,就是邪櫻!

    那位安王嬴衝曾言,三十年後,自己以一桿丈八邪櫻槍無敵於世。那桿丈八邪櫻槍,就是他眼前的這桿長槍?

    嬴衝微一失神,足足半晌之後,眸子裡才逐漸恢復焦距,接著就見嬴福在用力拔那槍桿。

    嬴福身為七階武侯,一身亦有三十牛的巨力,可此刻雖是鼓足了氣,漲紅了臉,居然也沒法挪動那邪櫻分毫。

    半晌之後,嬴福才無奈的放棄,眉頭緊皺:「世子,這槍有些邪門。」

    嬴福失敗之後,嬴德也上去試了試,結果一樣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,也不能使那槍刃,上抬半分。

    嬴衝楞了楞,又看張義,不過後者卻微一搖頭道:「我剛才就已試過,哪怕九成之力,也不能將這搶抬動半分,確實邪門詭異。還有那投槍之人,修為定是在玄天位以上,他若對世子心懷敵意,只需須臾便可取了世子性命,便是我有靈衛在身,也一樣沒用。」

    玄天位?

    嬴衝心中又是一驚,大秦朝的玄天位,總共才幾人?便是三大郡王府與九國公府,也沒幾個能達到玄天位境界。甚至放眼中原諸國,玄天位也不到五十人。

    原本他父親是,可惜已戰死沙場,如今便是他叔父嬴世繼,也不過是中天位的境界而已,

    張義不會對他撒謊,武者的感知應該不假。尤其這位,因常年護衛在他身側,特意兼修了一門感知類的功法,對武者氣機的感應,尤其敏銳。

    接著他又若有所思的,仔細看著眼前這桿槍。那位出手把槍投來之人,這次怕是特意要將這『邪櫻』送至到他面前,可究竟目的何在?

    面對此槍,嬴衝有種異常熟悉的感覺,就彷彿是這槍本該就是他的。心靈相系,氣機牽連;

    遲疑了片刻,嬴衝還是抵抗不住自己的本能,彷彿是被人迷惑了心志般,一步步走過去,然後一把抓住了槍桿。

    下一刻,嬴衝就感覺自己的掌中一陣刺痛,就彷彿是有一根針刺入到了他的手心內。

    嬴衝吃了一驚,下意識的就把手一抽,想要放開。卻沒想到,那槍似有吸附之力,使他右手不能鬆開。然後竟是輕鬆毫不費力的,就已將手中的這桿邪櫻槍拔起。

    這桿本該重若千鈞,使張義巨力都不能挪動的丈八長槍,在他手中卻似是輕鬆鴻毛。

    這一幕,不止是張義看得一陣錯愕,那嬴福嬴德二人,也是目瞪口呆。剛才拔槍之時,他們可確確實實是已全力以赴,沒有分毫保留。

    可為何能力敵三十牛,身為武侯境的他們都沒能抬起,世子區區一個武脈被廢的武師,卻偏又能輕鬆拔出?

    嬴衝這時,卻已是將邪櫻槍換了一隻手。看自己右手處,果然發現自己的手心內,有個不淺傷口。

    剛才他應該是留了不少血,自己都能感覺到。可結果是這桿邪櫻槍上,半點血痕都沒有,就彷彿都被這槍吸食掉了一般。

    不過那心念呼應,氣機牽繫的感覺,這刻倒是愈發的強烈了。除此之外,更多了幾分血肉相融之感。

    古怪!

    嬴衝聽說古時候那些練氣士的一些仙家至寶,需要滴血認主之後,才能祭煉使用。又比如他家傳摘星神甲,需要在煉造之時,由同境界的武者將自身血肉融入其內,才可真正煉成,

    這桿邪櫻槍居然要吸他之血,且別人都不能觸動,只有自己能夠將它拔起,難不成也是一件了不得的神階之器不成?

    也對,三十年後他持丈八邪櫻槍無敵於天下。天下無敵之人,手中之物自然也非是凡兵。

    這些念頭一一在腦海內轉過,嬴衝就試探著把手中的槍,往嬴福那邊一丟。

    後者隨手將槍桿抓住,然後整個人就猝不及防的一個趔趄,差點被槍的重量拖倒在地。面上也再一次漲紅。他是拼盡了所有力氣,才勉強把這槍托起在手。一身肌肉鼓脹緊繃,嬴福估計自己再強撐片刻,整個人多半就要被廢掉。

    「真有這麼重?」

    嬴衝半信半疑,又把那邪櫻槍抓回在手。感覺仍是不到五十斤的樣子,又隨意舞了舞,很是輕鬆寫意。

    「此物當是一件神物無疑,別看這槍刃鋒芒不顯,可在世子手中,只怕是一等一的犀利。」

    張義也看出了這槍的不凡之處,隨手從身旁另一侍衛那裡抓來了一口百煉鋼刀,而後用力斬向那邪櫻槍的槍刃。果然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,那百煉鋼刀就已是一分為二。

    見得這一幕,張義更覺疑惑不解:「那位也不知是何人,要將這等樣的神兵,送到世子面前?」

    要知嬴衝的三班護衛,因嬴衝不惜本錢之故,都是裝備精良。不但都配有四階以上的墨甲,他們的隨身配兵,也都是花大價錢在天工墨坊那裡定制之物。不能說是吹毛斷髮,可也都是上等良兵。

    可似這等寶刀,碰上邪櫻槍之後,卻是一觸就斷!

    而張義之問,也是嬴衝正覺奇怪的。不過此刻他心裡,卻反倒是安心了不少。不出意料,那所謂的邪君與公輸真傳,多半是與他手中這桿邪櫻槍有關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6 12:43 PM

第十三章 母妃大人

    嬴衝並未猜疑這是那『安王』嬴衝所佈之局,對方既然有這樣的能耐手段,能拿出日月煉神壺與邪櫻槍這等神物,想要奪他嬴衝之舍,豈非再容易不過,又何需在他這個廢人身上費這麼多功夫?

    他是多疑不假,可卻絕不愚蠢。

    可隨即嬴衝,就想起了當日安王之言——你嬴衝一生命犯孤星,父母早亡,親朋皆被斬盡死絕,愛妻與長女也被你連累生死。雖雄踞西秦,卻已是孤家寡人,孑然一身;雖所向無敵,卻覺生不如死,痛楚不堪!

    還有石碑上的最後幾句——祖父戰死,愛妻投繯,一家數百口盡被斬絕!

    對那石碑與安王之語,嬴衝已經由之前的全然不信,到現在已是轉成了半信半疑。

    難道說,幾十年後的自己,當真是家破人亡?落到被帝王猜忌,舉族覆滅的境地?

    不對,自己還要先確認一番!確認這桿邪櫻槍,到底是否與那邪皇真傳有關!確證些萬古邪皇,是不是真能使他再次踏入武道!

    正神思不屬,嬴衝就聽耳旁,傳來了張義的提醒聲:「世子,那位依語姑娘,已經迎出來了。」

    嬴衝回過神,而後臉上就現出了一絲笑意。遙望三十步外,那花月樓外,正有一位眉目如畫,氣質脫俗的女子,正帶著兩個婢女迎出。靈動的黑眸內,流轉著歡喜色澤,笑著往他掃望過來,語中略含幽怨:「世子一別近月,全無消息。奴家還以為,世子是已經將奴家忘了呢!」

    嬴衝暫時將那邪櫻槍忘在腦後,大步向前,然後毫不客氣的,一把將這女孩攬在了懷裡,口裡像是抹了蜜糖:「怎會忘了我家語兒?前些日子就想尋你來著,可惜太倒霉了,被那災星砸了一下。你看這不是傷都還沒好全,就等不及過來尋你了。」

    他懷裡這女子名喚林依語,是勾欄巷十大花魁之一,花月樓的頂樑柱,樓內僅有的三位清倌人之一。此女才藝俱佳,尤其是彈得一手好琴,被好事之人冠之以『林大家』之稱。

    不過嬴衝常來此間,倒不是因這女人的琴藝,而是因這位的知情識趣,識得進退。

    只是林依語對於嬴衝的懷抱,明顯有些不情願,掙紮了片刻,不能掙開,這才無奈一笑:「等不及來尋我?只怕不對吧?該不是世子你在外面又惹上什麼事了,這次又打算在我這裡呆上幾日啊?」

    嬴衝臉皮極厚,可聽了這句之後,也覺面上有些訕訕。只能打了個哈哈,顧左右而言他,語氣霸道蠻橫:「許久未聽語兒你的琴音了,今日且先為本世子鼓上一曲。」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林依語的琴藝,確然是世間少有,嬴衝本是心事重重之人,可聽了之後,卻也覺心胸為之一暢,身心皆受洗禮。

    可惜他今日另有牽掛,幾次失神,惹得林依語嬌嗔不依,言道自己在琴上的本事,應當是退步了,都這何至於讓嬴衝聽不下去。

    不過嬴衝這次,卻是出奇的大方,直接就向花月樓下了重金三千兩,將林依語與她那間『清雅居』包下六個月之久。他是估計自己這幾個月裡,都難與安西伯嬴定和睦相處,也不願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地方。所以將這青樓,暫時當成了自己的家了。

    尤其是二月後,就是摘星神甲擇主之期,那時的安國公府,除了會繼續供奉他父母靈位之外,就與他再無關係。

    自己若不願寄人籬下,勢必需另擇居所不可,這花月樓拿來充當臨時的落腳處,倒也不錯。除此之外,這裡也另有用處,許多在安國公府裡不方便的事,也可暫移到此間。

    不過他這舉動,卻使林依語歡喜不已。這意味著她六個月時間,都不用去應付其他客人,甚至便連嬴衝這個『恩主』,也無需太過奉承。

    且她知嬴衝出手一向大方,這段時日裡,少不得還會給她一筆豐厚的纏頭(給妓女的小費),於是這夜侍候起嬴衝的時候,益發的用心起來。

    只是所謂『清倌人』,那就是賣藝不賣身的。嬴衝被林依語這妖精撩撥到慾火大熾,結果到最後仍是別房而居。

    不過他現在雖是這種煙火地的常客,可算是久經陣仗,可至今都還是個童子身。

    這倒非是因嬴衝靦腆又或者別的什麼緣故,而是不願在摘星神甲認主之前洩了元陽,使自己現在苦苦維持的修為大幅跌落。

    所以今日,嬴衝還是得忍著,百般不捨的將林依語送走。而待得他在房內獨處之時,就手握著那邪櫻槍,以意念感應日月煉神壺。

    與之前一般,嬴衝只覺眼前一晃,意識就已到了那煉神壺內的那具軀體。可見此間別無變化,名喚『月兒』的少女,也依然蹲在角落處。只在嬴衝進來之後,那月兒才抬頭看了嬴衝一眼,而後目光就定定注視著嬴衝手中的那桿邪櫻槍。

    嬴衝隨意選了個地方坐下,將這丈八槍的擺在身前,而後就目視月兒道:「你與那葉凌雪是什麼關係?」

    這女孩應該是與那安王嬴衝一樣,來自三十年後,相貌偏與葉凌雪像到了十分。二者之間,必定有著什麼關聯才是。

    嬴衝心中暗忖,莫非是自己以後會暗戀那位葉家小姐不成?這才仿著葉凌雪的相貌,製作了這具傀儡?

    可這沒可能啊!那葉凌雪確實是漂亮,可他當時除了驚豔之外,也沒感覺怎麼動心。不是不夠好,而是他嬴衝根本就配不上。他一向理智,不會去想那些注定了不會屬於自己的東西。

    「葉凌雪,是我娘親!」

    那『月兒』抬起了頭,看向嬴衝的眸中,赫然熠熠生輝:「你今日可是見到了母妃大人?」

    「娘親?母妃?」

    嬴衝挑了挑眉,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:「記得你喚安王那個傢伙父王?」

    也就是說,他面前著具明叫『月兒』的機關人偶,確實是安王嬴衝親手製成。

    『月兒』點了點頭,然後又用手指了指旁邊的石碑,有些落寞的解釋道:「母妃是父親大人的妻子,不過我出生的時候,母妃就已不在了,月兒其實沒有見過。」

    嬴衝這才發現那石碑之上,又多了一行字跡。

    ——天聖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二,定婚武威郡王府二房次女葉凌雪。十載之後,每常思之,都覺竊喜。能得凌雪為妻,是我嬴衝三生之幸!

    「怎麼可能?」

    嬴衝差點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,目中滿佈迷茫之色。葉凌雪?她不是要嫁入皇室,注定了會當皇后麼?有得道高人批語『身貴為鳳體,相母儀天下』,貴不可言。那武威王府,怎麼會將她下嫁給自己這樣的爛泥?

    自己日後,可能貴為『安王』,且多半是一字親王,可現在不還早著麼?他如今不但是眾人眼裡的廢人,便連父親那命拼來的安國公爵位,也要丟掉。那雙河葉家的門檻,是何等之高?肯將自家女兒嫁給這個二等世家的棄子?

    嬴衝感覺荒唐,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。

    難道是這二十幾日裡出了什麼變故?記得十日之後,就是武威郡王府邀約赴會之期。難道就是這次的宴會,出了什麼問題?

    嬴衝一陣疑神疑鬼,半晌之後,才想起自己進入這煉神壺的目的。

    首要之事,還是看這『邪櫻槍』的究竟。如今夜已三更,他估計不會再有什麼其他際遇。

    若這桿槍與那什麼邪皇真傳無關,那也就可以證明那石碑中的預言失真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6 12:45 PM

第十四章 革新之器

    不過這事嬴衝根本就無需費神,他腦海之內,剛起了探究此物的念頭,就見那『邪櫻槍』發生了變化。

    那丈八長槍,竟然就他的眼前,變化成了水銀一般的事物。這讓嬴衝一陣目瞪口呆,再片刻之後,就又見這團水銀忽然騰空而起,化成了一面水鏡。同時可見鏡中,顯示出一行龍飛鳳舞般的字跡。

    邪皇真傳,命犯帝星者得之!

    那字跡先是紅色,接著又轉為綠色,最後散化消失,而後又現出幾行字出來。

    嬴衝看了一眼,卻覺一頭霧水。

    師門任務一——練習幻雷槍十三式基礎槍勢各三千次,獎勵『奪魂絕命升仙槍』槍法訣要。

    師門任務二——冥想『意神決』三個時辰,可得三十日『假脈』。

    師門任務三——成功製作『青蝴蝶』,獎勵公輸祖師親制『孔雀翎』殘骸一件。

    師門任務四——習射術,射箭六千發,於一百二十五丈外每千箭十發七中,可得射日決,

    此外下面還有幾句說明——初入邪皇門庭,自當贈以厚禮!奪魂絕命升仙槍為槍法中無雙殺勢,奪命連環,三槍絕命;三十日『假脈』,為我邪皇秘法,可以人之元神念力,代替武脈;『孔雀翎』乃權天位之下第一暗器,昔年公輸般曾以此器,誅滅西方邪佛『暗滅天來』!可惜此器已毀,然則修復之後,亦可用於防身;射日決,帝王后翌所創,習得後射術天下無雙——此四件,可為汝入門之賞!

    還有最下方的註:邪皇之術,外傳則死!

    嬴衝正想著,這幻雷槍十三式到底是什麼鬼?怎麼從沒聽說過?就見那鏡中再生變化。

    只見那鏡中,赫然有一人舞槍。看起來似一板一眼,毫不出奇,可嬴衝的面色卻是漸顯凝重。

    武陽嬴氏乃將門世家,專攻槍法。嬴衝之父嬴神通,更曾以槍術縱橫天下,有疾風槍聖的美稱。

    嬴衝有如此出身,耳濡目染之下,在這方面的眼力,自然要較常人強得多。看得出這鏡中之人,分明是槍道已入化境。這位施展的,確實是基礎槍術不錯,卻分明是含著返璞歸真的味道,似有無窮變化,蘊育於其中。可當仔細看,又覺平平無奇。

    略一思忖,嬴衝就轉過頭問道:「月兒,你可知那萬古邪皇,到底是哪位?」

    那安王留書,言道自己若對那邪皇真傳,有什麼疑惑,只管問月兒就可。

    這丫頭看來是不喜搭理他,不過嬴衝看得出來,月兒對那安王分明孺慕已極。後者的交代,這丫頭定不會打折扣。

    「萬古邪皇?」

    月兒抬起頭:「父親說萬古邪皇非止一人,有很多個。有後翌(非神話后羿),姬發,宜臼,姬嵬,商臣,田桓子,王莽還有父親他,也是其中之一。」

    嬴衝聽第一個名字的時候,還感覺萬古神君來頭挺大的。後翌那是何等人物?曾經的上古有窮國主,以權臣之身主宰天下,最後乾脆取而代之。尤其那射術,稱雄整個上古年代,雖說最後下場不怎麼好。

    可當後面幾個名字,從月兒嘴裡冒出來,他卻是一陣愣神。姬發,那也是極其了不得的人物,周武王,大周開國之祖,代商而立,建八千年國祚之大周。而那宜臼,也就是姬宜臼,周平王,東周之祖。姬嵬,則是周考王。至於那羋(mi)商臣,應當是楚穆王,也正是如今楚國的先祖之一。

    而這幾位,無一例外都是有著殺君嫌疑的帝王,這就是萬古邪皇的傳承?

    最後還有王莽,乃是魏國權臣。曾經權傾大魏,有代魏而力之心,可惜最後事敗,被凌遲處死。

    感情石碑中所那位年號『元佑』的皇帝,還真沒冤枉自己。自己的武道傳承,既然是得自那幾位,難道還能有好的?

    至於那公輸般的傳承,多半是與那楚穆王羋商臣有關。記得這二位,正是同時代的人物,而公輸般雖為魯人,卻為楚穆王之臣。留下的傳承,被羋商臣得之,並不稀奇。

    那月兒毫不知嬴衝腦裡的念頭,繼續道:「許多人都說這萬古邪皇,是後翌身亡前含恨遺留,可父王他不以為然,認為邪櫻槍象徵變革之道。傳下此物者必定另有其人,且多半是上古一位先賢大能。本來這邪皇傳承,應該還有一張寶弓的,可惜自後翌之後就遺失了,只留下這邪櫻槍,歷代只有命犯紫薇之人才能得之。其實得萬古邪皇傳承者,除了宜臼,姬嵬幾位之外,還有幾位,可惜都是篡權未成,就已身滅了。自然也有人能夠以臣子之身,壽終正寢的,如那伊尹與周定公。而所謂的邪皇,勝者為王,敗者為寇!可能傳下能邪櫻槍之人的自嘲。」

    嬴衝的面色忽青忽白,哪怕聽到最後一句,也沒讓他心思好過多少。

    石碑上,那斷定他幾十年後家破人亡的那句,有如一根刺一般,梗在了他的心頭。

    不過嬴衝依然是未敢全信,最後若有所思的,看那石碑上的第二句。

    天聖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二,定婚武威郡王府二房次女葉凌雪——

    若這一句也能得應證,他再不會有任何無疑。那位『安王』,哪怕有著通天之能,為他布下這一局,卻不可能影響那武威王府。

    大秦朝九大國公府,都有堪比權天位的仙元階墨甲傳世。而那三大郡王府,則更上層樓,傳承墨甲皆為半步神元,相當於半只腳踏入權天位的戰力。

    而武威郡王本身,也是玄天位等級的強者。這等人物,又豈會任人擺佈?

    且即便是真的又如何?畢竟還是幾十年後,未曾發生之事,還有挽回的餘地。另一個自己打破虛空,回溯時光,不就是為從頭開始,從新來過?

    這麼一想,嬴衝就又靜下心來,而後看著那面銀鏡發呆。奪魂絕命升仙槍的槍法訣要?三十日『假脈』?還不知是真是假呢!

    沒怎麼思忖,嬴衝首先就心中一動,點開了第二條——冥想『意神決』三個時辰,可得十日『假脈』。後面註釋說這假脈,是邪君秘法,可以用人的元神念力模擬經絡,來代替真正武脈。

    他如今最渴望的,就是能修復自己損傷的武脈,對於這一條自然是重視有加。

    果然那鏡中再生變化,除了『意神決』的具體修煉口決之外,還有一個人體圖形,內中還有這幾十道紅藍線條。

    「第一步是心齋,唯道集虛,虛者心齋;第二步為信道,夫信者,道之根,敬者,德之蒂;第三步為存思,常以旦思洞天,日中思洞地,夜半思洞淵,亦可日中頓思三真——」

    只一看,嬴衝就知這意神決,多半是出自道家一脈。只是在道家心法上,稍作變化。

    當今之世,儒墨法幾家大興,只有道家略顯衰微。不過嬴衝卻不在意,怎麼說來著?不管黑貓白貓,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。

    只要能夠使他恢復武脈,那麼他管這意神決是出自哪門哪派!

    嬴衝天資不差,早年刻苦用功的那段年月,也曾研究過一些道家典籍。此時上手極快,沒用多久就已參悟到七七八八,依這口訣存想入定,神念冥冥。

    排除雜念之後,他照著這意神決的觀想之法,把自己的神魂,想像成了一桿槍,然後不斷的念頭往這桿槍上匯聚著。

    三個時辰,轉瞬即過。嬴衝自己都感覺不到時間流逝,還在是他發覺一股異力流入體中時,才驚醒過來。

    「這是——」

    嬴衝能感覺到一絲冰涼的氣流,在他的身體中流淌著,而後逐漸沉澱,附著在他那條已殘破的武脈上。

    人之武脈共有九條,乾、坤、震、巽、坎、離、艮、兌,以及最核心的元脈。

    天位之下的武者,每修通一條,就可進一階。

    嬴衝本已打通坎、離、艮、兌四條武脈,準備進軍巽脈。可惜卻在這關口被人重傷,使巽脈碎斷,氣元走漏,從此淪為廢人。

    然而今日,嬴衝卻清晰的感覺到,自己的這條廢脈內,居然有些發癢。而隨著時間的推移,嬴衝發現這條本已枯竭的經絡內,竟然有了些許氣感。

    這就是假脈?以人之元神念力為橋,代替人之經絡!那安王所言,居然是真?這邪皇真傳,竟是真能助他,再次踏足武道?

    巨大的驚喜與不感置信,衝擊著嬴衝的心靈,胸中潮湧起伏,久久不能安寧。

    良久之後,嬴衝驀然長吐了一口濁氣,再次睜開了眼。看見那面銀鏡,或者該說是『邪櫻槍』,此刻已化作一個手鐲,戴在了他的手腕處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7 12:27 PM

第十五章 大自在功

    感應到假脈之後,嬴衝做的第一件事情,就是練起了家傳疾風驟雨三十六路大槍。

    一個意念,就使那邪櫻槍重又顯化在手,然後將那槍勢潑灑開來。一朵朵槍花綻放,似如雨點般縱橫穿擊。

    不同,真的不同!以往因武脈被廢而縷縷困擾他的那種凝阻感,此時已是一掃而空。自己的內息元力,已經能夠在巽脈中通行,儘管仍是疼痛,仍有些滯礙,可嬴衝卻已能將這套父親傳下的槍法,再次發揮到極致巔峰。

    足足四個多時辰之後,嬴衝才停了下來,他此時已體力耗盡,卻覺暢快之至,又有些意猶未盡。

    許久沒體會這種感覺了,整整四年時間,他都不能再酣暢淋漓的練槍。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是這樣了,卻不意今日,突然迎來了轉機。

    所以明知習武應該節制,過份的消耗體能,只會損傷身體,也會傷及自己本就不多的元氣,嬴衝也依然是選擇了放縱。

    盤膝坐下,休息了片刻。嬴衝感覺自己體裡恢復了些許之後,才又讓那邪櫻槍,變化為鏡狀。

    發現鏡中顯示的幾個師門任務的第一,第三與第四條,都仍無變化。只有第二條,已經改了字跡。

    日常功課二——修行之道,貴在恆心。煉神之法,如逆水行舟,不進則退。每日修行三個時辰意神決,換取一日假脈。

    之前同樣是三個時辰,卻能換取三十日假脈,這次卻只能換一日十二個時辰而已。

    嬴衝倒也不覺為奇,之前這鏡中早已說明了,那是給自己的見面禮。

    以元神念力,搭建假脈,自己是肯定沒法辦到的。方才他身體內的冰冷氣息,正是來自於這邪櫻槍。

    此外在那任務四後面,還多了一項師門任務五——無雙槍術,當配絕頂內元,可從邪君三門真傳功法中,任選一門修習。修至四重,可獎勵『陷仙戒』一枚。

    嬴衝一看就明白了,之前這第五條之所以未出現,是因自己武脈被廢,未有資格修習這邪君一脈的真傳功法。

    直到他修了三個時辰的意神決,有了一個月的假脈,才有資格修習這邪皇真傳。

    他念頭轉動,點開了鏡中的第五條任務。這次鏡內顯化的圖形卻是複雜得多,同時出現了三門功決——我意狂,不羨仙,大自在。還有相關的註釋說明與相互間的比較。

    『我意狂』習得之後,元力霸道剛猛,狂烈無儔;『不羨仙』中正平和,特色不多,可卻能氣息悠長,並且長壽。若能習至玄天位,甚至可得千載歲壽,到了皇天位,則可有希望打破虛空,與天地同存,比擬玄門金仙。

    而大自在,則是自在自適,不假他求,不需外物,自我圓滿。可能是這三門真傳功法中,最為出色的。可能沒有『我意狂』的狂猛霸道,然而槍勢發力時,同樣能氣勢磅礡;不及『不羨仙』的氣元悠長,卻也能使自身自具自足,同樣可後勁綿綿不絕——可以說是采這二家之長,而棄其之短,

    且修行此術,有很大的希望,在一兩年內使他廢棄的武脈恢復如初。這點那『不羨仙』也能辦到,卻需六七年不可。

    這其實只是『大自在』附帶功用,這門功體可以在自具自足的情形,潛移默化,恢復體內的一切暗傷暗疾,使他的肉身,時時保持在最佳狀態。武脈中暗傷,也包括在其中。

    不過修行大自在這門功法,初時對心性會有些影響。鏡中語焉不詳,只說視個人情形而定。

    嬴衝看了片刻,面色就漸漸凝重起來。這三門功決的具體效果,他還看不出來。不過只看這些修行的訣要,就知必定是上乘之功,極其不凡,足可支撐住一個一等世家的傳承。

    只因其中的部分內容,與武陽嬴氏家傳的『煉武神陽』,頗有幾分相合之處。而其中的部分細節,明顯要遠超後者。

    武陽嬴氏乃大秦嬴姓皇族的分支,功法一部分是從西方佛門的『大日光明法』中得來,一部分是則源於嬴姓皇族的『周天歸元氣』,兼取兩家之長。可能較那些第一等的世閥還有所不如,卻凌駕於一般的二等世家之上。

    可這三門邪皇真傳法門,竟然都能凌駕於『煉武神陽』之上。尤其是那修復武脈之能,他從未聽說這世間,有任何功體能夠辦到。

    仔細思忖了片刻,嬴衝就準備選擇那門『大自在』,無論從哪方面看,這都是他最好的選擇。

    因他武脈被廢,功法還只停留在打基礎的養氣決。家中秘傳的『煉武神陽』,並未修習。

    此時以養氣決,轉修『大自在』,正能水到渠成。那師門任務五,將任意一門真傳功法修至四階,應該輕易就可達成。

    只是這時,那月兒忽然開口:「你可是在選真傳功法?」

    嬴衝訝然看了過去,而後挑眉一笑:「是在選,月兒你有什麼建議麼?」

    「父王說你必定會選大自在,可他讓我勸你,再仔細考慮一二。」

    嬴衝神情疑惑:「難道這大自在,有什麼不妥?不如那我意狂與不羨仙?」

    「沒有不妥。」

    月兒搖頭,神情也有些不解:「父親說這門功法,確實是三門真傳中的最強一門。他也是因這門功體,才能勉強與那項羽分庭抗禮。不過父親說修行此術,會影響心性,你日後做事情會很二的。」

    「很二?那是什麼意思?」

    嬴衝一陣愣神,說來他對這門功法,可能影響心性之事,也是頗為在意的。

    「父親他說是很不靠譜的意思。」

    月兒明顯也不太懂,直接複述那安王之言:「輕佻,任性,荒唐,狂妄等等,兼而有之,會做出很多讓人膛目結舌的事出來。因這功法之故,父親曾經有一段時間胡作非為,做事天馬行空,不著邊際。他說你選這門,日後多半會後悔的。」

    嬴衝聞言,頓時笑了起來:「他不蠢吧?」

    月兒茫然的搖了搖頭:「父親乃是大秦第一名將,自然不蠢。」

    嬴衝就毫不猶豫,仍舊選擇了『大自在』。他又不蠢,沒可能放著這最好的功法修習,反而去修那另兩門次一些功體。

    且最重要的,還是『大自在』,能在一兩年內助他修復武脈之能。

    這三門功體,雖各自不同,卻有個共同的特點,就是第十脈。以元神念力,構建虛假武脈,邪皇真傳的優勢,就是比尋常的武者,多一條以元神意念構造而成的『神脈』。不但可以比人多一倍的元氣,打破天位壁障時也會輕鬆許多。

    如此一來,沒有修復他經絡暗傷之能的『我意狂』,直接就不用考慮了。至於那『不羨仙』,雖也不錯,他卻感覺太慢了。

    九條武脈的修行速度,哪裡及得上十脈?等到六年後恢復,不知會使他耽誤多少時光。

    他如今本就耽誤了四年,哪裡還能有時間浪費?

    月兒撇了撇唇,也不再勸:「隨你,父親他也說是勸不動的,只望你日後不要後悔。」

    說完之後,月兒就又手抱著膝,繼續把身體蜷縮在角落裡。

    嬴衝沒空搭理她,已經在參悟『大自在』的基礎部分。此時他身體雖是疲憊,精神卻是亢奮已極。

    可能是四年時間積蓄的力量,在這一夕之內爆發,竟然沒用兩個時辰,他就已將所有的細節都全數掌握。

    接下來修行時,也全如他的預想。將養氣決生成的內元,直接引入『大自在』的行功路線。不過片刻,他一身內元的性質,就已發生了變化。

    一股做氣,連破三重境界,沒用多久就修至到四重。

    此時他內元的總量雖有所削減,可在質量方面,卻勝過了之前數倍!

    嬴衝甚至起意開始嘗試,調動周身氣元,衝擊其他經絡。他巽脈殘廢,暫時無法突破,所以轉攻震脈,隨後他是喜不自勝,

    嬴衝可以清晰感覺到,這條理論上,最難打通的武脈之一,居然有了一些鬆動的跡象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7 12:29 PM

第十六章 練武習文

    當嬴衝從那日月煉神壺內出來,就感覺渾身無力,周身筋肉都疲憊已極。

    煉神壺內那具身體的體力消耗,也映射到了壺外。且更多了些壺內所沒有的症狀,渾身大汗淋漓,肌肉酸脹抽搐等等。

    不過嬴衝這刻,卻是無盡的歡喜。不假!那安王與邪櫻槍都沒有騙他。

    哪怕是來到了壺外,那條『假脈』也依然存在於他的身體內。且今日修行的成果,也完完整整的保留在本體身軀中。氣息元力確有變化,正是『大自在』功體的特徵。

    邪櫻槍仍舊變化成一隻手鐲,戴在了他的右手上,而在嬴衝的手心中,另多了一枚戒指。

    這是他完成師門任務五之後得來的獎勵,也同樣是邪皇真傳的入門贈禮之一。

    功用是在地面製造出一個陷坑,可坑陷敵人。據那銀鏡介紹說,此器出自中古,發動時無影無跡,且內具磁元異力,便是仙人遭遇到了,亦難逃避。不過此器煉製的時候出了問題,難以隨心所欲,使用時偶爾會出一些狀況。然而此器也確實強力,總而言之,這陷仙戒還是一枚不可多得的防身至寶。

    嬴衝猜測,這當是由中古練氣士製作的仙器之一。上古與中古時代,都是玄門練氣士與修真者的天下。而古時候的仙人,則與如今的天位武者相當。

    也就是說,這枚陷仙戒,對那些小天位也一樣能起效果。

    不過這具體的效果如何,嬴衝沒有試過,也就不得而知了。

    得到那陷仙戒之後,那師門任務五也同樣發生了變化,成了日常任務五——每日完成大自在五週天,可得『靈露』一滴。

    嬴衝還不知這『靈露』,到底是什麼東西。不過料來這日常的獎勵,必定是遠遠不及那陷仙戒的。且其他幾個師門任務,多半也是一樣的情形。

    他已經開始期待,其餘三件師門任務的獎勵。

    其中嬴衝最期待的,自然是那孔雀翎。中古時代,公輸般曾以此器誅殺西方邪佛『暗滅天來』。也就是說這件暗器,哪怕是權天位修士,也難逃身滅之災,可見這件暗器,是何等的威勢。

    儘管那獎勵,只是一件孔雀翎的殘骸。且鏡中已有註釋,此器破損嚴重,已沒可能將之完全修復。

    可只需這件孔雀翎殘骸,日後能有孔雀翎全盛時十分之一二的威能,也足可稱得上是神器了。

    不過這『青蝴蝶』,可能也是所有師門任務中,最難的一項。嬴衝在那鏡中,看了完整的製作過程。

    其實並不比他的『連環刀匣』與『袖裡連珠』複雜,問題是這件事,沒法假手於他人,只能自己親手製作。所有的零件,都需自己親自完成才可。

    所以相較於這師門任務三,那任務一與任務四,練習幻雷槍十三式基礎槍勢各一萬次與射箭十萬發,在他看來明顯更容易得多。

    不過其中無論哪一件,都不是他能在短時間內完成的,那怕是有著日月煉神壺之助,每日可多增五六個時辰用來練習,也至少需大半個月才能有成果。

    這夜嬴衝,是笑著入睡,第二天也是笑著醒來。他自十歲父亡之後,經歷了不少風波惡浪,城府已深,可這日卻也依然壓制不住心緒,把好心情盡數顯於臉上。

    而醒來之後,嬴衝就又自顧自的,在他包下的那間小院中練起了槍術。

    所謂的『花月樓』並非只是一座樓而已,那只能算是一間門面。整個花月樓,不但包括了勾欄街上的那幾座七層樓閣,還有樓閣之後,一共三千畝方圓的龐大庭院。內中分成數十個院落,而林依語居住的這間『清雅居』,正是所有院落中,位置最好一間,寬敞明亮,清雅幽靜。後臨河岸,風景秀麗。

    這也是嬴衝,打算將這裡當成臨時的落腳地之因。而現在又有了另一個好處,這庭院還算廣大,正可供他練那幻雷槍十三式基礎槍勢。

    此外還有箭術,那銀鏡中的要求是一百二十五丈外十發十中。也就是說,他這十萬發箭,只需隔二百五十步開弓就可。

    一丈十尺,大秦以五尺為一步,一丈兩步。這在小院之內,就施展不開了。

    不過『清雅居』的後面,還有著一條小河,乃是清江的分支。隔河射箭,到對岸剛好是二百五十步左右。

    之後的幾天,嬴衝感覺自己每天,都是過的無比充實。每日練劍練琴,意神決與大自在,完成這些至少都需八九時辰。感覺身體疲憊了,就在煉神壺裡鑽研那『青蝴蝶』的製作。

    而每當他精神也感覺不支了的時候,就將那林依語尋來聽上幾曲,放鬆一二,又或者與這解語花說話調情一番,亦可解乏。

    他以往武脈被廢,所以每天都是走馬章台,浪跡平康,醉生夢死,放蕩胡為,看似是快活,可其實是失去所有希望後的自暴自棄,在肆意的揮霍自己的時光歲月。可在暗地裡,嬴衝不知有多羨慕那些努力上進,也能夠上進之人,

    而如今得了邪皇真傳,嬴衝看到了重入武道的可能,卻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時間,都撲在槍法箭術,還有那兩門功法上,想要將這失去的四年時光補回來。

    尤其是在得到那日常任務五的獎勵之後,每日完成大自在玄功一週天,得『靈露』一滴。這東西不知是何來歷,然而當嬴衝嘗試著服用一滴之後,發現此物赫然可抵他一日修行之功!內元的增長,頓時又在原有的基礎上,又拔高了一截。

    一次周天大自在可得一日玄功修行,一次意神決能得一日假脈,嬴衝自然是勤奮不已。

    這番作為,使得張義大為欣喜。以往嬴衝也修煉養氣決與槍術,可卻多是應付了事,只為舒展血脈筋絡,使自身的武師境修為不至於降階。每天就似精力用不完的野牛般,在咸陽城內橫衝直撞,惹事生非。

    可這次卻似是改了性子,居然一直都呆在這『清雅居』裡,每天除了練武射箭之外,居然還撿起了算學,讓人帶來了大量規矩與數算方面的典籍鑽研。

    張義不覺得嬴衝,能在武道上再有突破。也不認為他家世子,能成為算學大家。

    不過只需嬴衝能夠老老實實呆在這『清雅居』裡,不外出招惹事非,他就覺謝天謝地了。

   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,輕雲樓風波未平,不但當街動用了墨甲,還出了人命。

    據說京兆尹當日震怒無比,四處拿人,只因找不到『苦主』與行兇之人,只能暫時作罷。

    不過這些天,咸陽城裡的巡守力度,要強過之前數倍。尤其是嬴衝這類紈褲子弟,京兆府的甲衛盯著極緊。生恐他們在太后病重之期,再惹出什麼事出來。

    這個時候再出事,哪怕嬴衝有世傳的丹書鐵劵,估計也沒用。

    林依語卻覺古怪,忍了嬴衝三日,終於看不下去:「世子,我這裡是風月場所,可不是什麼練武習文之地。」

    在這煙花之地,不喝酒玩耍,不聽曲狎妓,做那聲色犬馬之事,豈非怪異?幸虧這『清雅居』偏僻,又有嬴衝的護衛看著,不讓人靠近。不然別人見了她院子裡的情形,還不定會怎麼想呢。

    還有那日常隨著她的那幾位紅牌,這次不能分到嬴衝的好處,幾日裡也常抱怨她來著。

    嬴衝早知會是如此,他也預先就想好了說辭:「家裡的摘星神甲擇主在即,哪裡還有心思在外面玩耍?我這也是臨陣磨槍來著,只盼著那神甲能夠選我。這兩月,且先忍著吧——」

    林依語想想也對,換成是自己,這時節多半也難顧及到其他的。同時也暗覺好笑,嬴衝再怎麼臨陣磨槍,難道還真能使摘星神甲認他不成?

    有著武脈被廢的缺陷,摘星神甲的器靈,無論如何都不會選他。

    這時嬴衝卻又忽然把臉湊了過來,似笑非笑:「其實花月樓裡這些庸脂俗粉,我也實在是沒興趣,可語兒你偏是不肯讓我碰,如之奈何?若是語兒肯讓我給你開臉,那麼便是那摘星甲與家傳的爵位,我嬴衝都可棄如敝履的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8 01:54 PM

第十七章 青玉蝴蝶

    「世子何必拿依語尋開心?」

    林依語有些羞澀,不過目光卻不避不閃,與嬴衝對視:「世子若肯用八抬大轎娶我過門,依語的身子,便給了世子又如何?世子需知,似我們這樣的女子,若是破了身,那便不值錢了。」

    嬴衝的眼裡,卻的笑意更濃,一把握住了林依語的手:「我若說肯了?別說是八抬大轎,便是給你十里紅妝又何妨?」

    言語中,倒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。不同於別的世家子弟,對血脈門第看得極重。他嬴衝的母親,本就是出身商家,被士人輕視。且本身也將失爵,已經成為家族棄子。

    雖有些忌憚祖父嬴定,可嬴衝自信若他肯爭取,未必就不能迎娶林依語入門。

    旁人可能會笑,可那又如何?他已是被人嘲笑輕賤了四年,早就習慣了,也不介意忍受更久。

    說實話他對這女孩,還是蠻中意的。

    林依語不由楞住,半晌之後才不著痕跡的將手抽了出來:「世子大好前程,何必毀在依語這裡?」

    又覺這番舉動有些生硬,林依語強顏笑道:「非是依語不肯呢,而是世子門庭顯貴,奴家自慚形愧。」

    「嗯?你當真了?我開個玩笑而已,莫要放在心上。」

    嬴衝哈哈大笑,目裡卻閃過了一絲自嘲。原來便是這麼一個出身青樓的女子,也同樣瞧不上他這個廢物浪蕩子麼?

    林依語似暗暗鬆了口氣,面上卻是嬌嗔羞惱不已,怒恨不依的用小手直錘著嬴衝,直到後者連聲討饒這才罷休。

    這日之後,嬴衝卻是把更多的精力,用在那邪皇真傳中。不過當他每日再聽林依語的琴音時,只覺再沒有以前那種味道。

    讓他後悔不迭,早知如此,就不該問那麼一句。

    情場遇阻,嬴衝在修行上,倒還算是順暢。他發覺那幻雷槍的十三式基礎槍式,比之父親傳下的疾風驟雨三十六式大槍還要強上不少。不但槍法更簡練,且更適合武道築基。在運槍之時,配合大自在功法,更能增長氣元。

    於是嬴衝果斷的消減了疾風驟雨槍的修煉時間,轉而改習幻雷十三槍。不過前者好歹也是父親傳下來的,要給嬴神通留一點面子。嬴衝並未完全放棄,只是每日象徵式的練習一番。

    每日五百次幻雷十三槍,估計大概還有兩三日時間,他就可習得那據說是天位以下,槍法中無雙殺勢的『奪魂絕命升仙槍』。

    至於箭法,嬴衝在幼時雖有基礎,可因荒廢四年,再撿起來有些不易。清雅居後面那條小河白天人來人往,所以只能在夜間習箭。可在夜裡,對人的眼力要求就未免有些高了。

    畢竟那銀鏡裡的任務,並不僅僅只是要求射箭八千次而已,還要求二百五十步外每千箭十發七中。也就是說每一千箭,至少要命中箭靶七成才能算數。這千箭之內,做不到七成的命中率,就不能算數。

    嬴衝卻堅持了下來,每天射箭五百發,一絲不苟。用的弓,也是武師境常用的五石弓,並不因降低弓力,投機取巧。

    如此一來,前幾日練習箭術的成果,完全作廢,直到後面兩天才好些。

    這從那銀鏡中顯示的數量就可看出來,師門任務四後面有一行小字——完成數一千。嬴衝前幾夜的三千箭,並不算數。

    好在嬴衝以前射箭的底子,已經漸漸撿了回來。估計再有十日,嬴衝就可將那射日決拿到手。

    除此之外,嬴衝又發覺在外面裡練槍的效果,遠不及煉神壺。壺內不但可以練槍,也可淬煉自己的精神意念。

    於是他果斷的將練槍的場地,移到了壺內,每日白天都躺在床上,假裝睡懶覺。

    這又讓張義失望不已,以為嬴衝並無恆心,不能堅持。那林依語知道了,也很是嘲笑了嬴衝幾句,說他做事只有三天熱情,虎頭蛇尾,半途而廢

    只有每天晚上練箭,嬴衝還是依然如故。每夜五百箭,一箭不少。

    這是因壺內弓術施展不開,否則嬴衝也恨不得,把弓術的練習也搬到壺裡。

    這槍術箭術的進展,都還算順利。那意神決與大自在玄功的修行,初期也是順暢,嬴衝沒感覺什麼讓為難的。可只唯獨那機關術,卻是讓他愁白了頭。

    在銀鏡中的『青蝴蝶』,與真正的蝴蝶差不多大小,內中的結構,也還算簡單,只有二十三個配件。

    不過公輸般的機關術,結合了部分玄門的符陣之法。每一個配件,不但要求嚴絲合縫,不差毫釐,更要在上面篆刻靈符陣紋。

    對於一個還未入門的新手而言,簡直就是一場災難。不但考較他雕刻的功夫,對書畫方面的要求也是極高,後者還好,勉強能做到一氣呵成。可前者嬴衝,卻是半點基礎都沒有。

    而據那月兒所言,這只『青蝴蝶』,只能算是公輸般傳下的機關器件中,最簡單的一樣,最適合新手製作。

    有些較為苛刻的機關,甚至需要把世間最堅硬的九天隕鐵,切削到薄如蟬翼,然後再在上面雕出花來。

    那些配件製作起來確實容易,嬴衝也不缺材料,一兩個時辰就可完成一件。符文刻錄,也不是太複雜。

    然而每當他要把這二十三個零件,全都組合在一起時,不是有些零件的尺寸大了,就是小了。毫不容易能夠對接在一起,組成完整的『青蝴蝶』,可又因符陣不合之故,完全無法動彈。

    第七日時,嬴衝終於有些煩了,斜著眼看向角落裡的少女,目含好奇:「月兒你可知當年,我是怎麼把這青蝴蝶做出來的?」

    少女本是看著他神情專注的一個個制著零件,眼透懷緬之色。聞言之後,過了半天才回過神,悶聲道:「父親說他用了十日,製作了三百多個配件,才從裡面找到完全合用的。」

    嬴衝啞然,看了身前散落一地的那些配件。總數才一百五十多件一點,看來還早得很。

    其實他之前也嘗試過,二十三個構件,每樣都製作了七個以上。可無論他怎麼搭配,都沒法讓這『青蝴蝶』動起來。

    筋疲力盡,不過今日嬴衝並沒有去尋林依語的興趣,仍是笑著看角落裡女孩:「你還在想那個安王?他就有這麼好?」

    「自然好!」

    月兒微一點頭,神情悲傷悵惘:「月兒是父王造出來的,父王是世上待月兒最好的人,他把月兒真正當成女兒看待。」

    嬴衝依然在笑:「可那安王說他就是我,安王已經沒了,現在我不就是你的父親?他在那留言裡說過,要我好好照顧你的。」

    月兒聞言後就用寶石般的眸子,狠狠瞪了一眼嬴衝,之後就再沒搭理嬴衝,身軀蜷縮著沉默不語。

    嬴衝搖了搖頭,也沒有繼續逗這丫頭說話的意。又拿起了一塊手指頭大小的青靈玉,用心雕刻起來。

    這是在製作青蝴蝶的外殼,嬴衝需要將這玉的裡面掏空,然後雕刻到惟妙惟肖,與真正蝴蝶別無兩樣。

    公輸般創造的『青蝴蝶』,有多種功用,可以攜帶毒針殺人於無形;也可攜帶毒粉,灑入他人茶飯之中;更可附上神識,遠至十丈之外探查。不過最重要的用處,還是竊聽,內中可攜聽音之陣,記錄附近他人的交談言語。

    而青靈玉,有著近似真正生靈的氣息,可以瞞過武者的靈覺。

    不過此玉易碎,製作起來格外困難,也是整隻青蝴蝶,最困難的一部分。

    嬴衝乃是生手,之前他手中毀掉的青靈玉,就已達七八十塊。這東西的價格,是每一塊大約十兩黃金,並不算貴。

    然而這樣幾十塊的消耗下來,嬴衝亦感覺頭皮有些發麻。錯非那獎勵『孔雀翎』殘骸太過誘人,最近又嘗到了機關術的好處,他甚至有了暫時放棄的衝動。這機關術在銀錢上的損耗,竟讓他也覺望而卻步。

    正苦惱之時,那月兒霍然起身,坐到了他的面前。然後逕自從一塊青石玉及雕刀那起,在玉石上削削切切,不多十個呼吸,就有一頭摸樣的栩栩如生的青蝶軀體,在她手中出現。

    嬴衝看在眼中,不禁一陣愣神。這丫頭雕刻此物,簡直就似削蘋果那樣的輕鬆,遊刃有餘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8 01:57 PM

第十八章 赴宴武威

    月兒一連製作了五個,然後將這些半成品,都端端正正的擺在他的面前:「只是幫你製作粗坯,不壞規矩的。父親他以前製器,也是我在幫他。」

    「真的?那可要多謝你了!」

    嬴衝感激的笑了起來,這可算是幫了他的大忙。其實這個青玉蝶,最難的部分就是蝴蝶的外殼。必須像是真的,別人才不會在意這一隻小小蝴蝶。換成是自己,看到一隻醜八怪般,明顯有雕刻痕跡的蝴蝶在眼前飛,不懷疑才怪。

    至於裡面的那部分及符陣,反而較為簡單。

    而月兒製作的青蝶外殼,卻能以假亂真,比之他自己雕出來的,不知要好看多少。且這三個半成品,更使他省去至少兩日時間,

    原來如此,那安王嬴衝說月兒能助他製器,還真是不假。

    忍不住又摸了摸月兒的頭,嬴衝意外的感覺手感良好。那月兒先是像貓咪一般眯起眼,現出了迷戀享受之色,不過隨即就反應過來,立時將他的手拍開。

    這時嬴衝才發覺,這小丫頭的力量,似乎很是恐怖。只是隨手一揮,就使他的手震得生疼。

    「父親說女孩家的的頭不能讓別人隨便摸!」

    月兒一聲怒哼後,又繼續坐回到了角落裡。

    嬴衝頗覺有趣的看著這一幕,又思忖了片刻,才又開始了青蝴蝶的製作。

    他以前覺得這小丫頭哭哭啼啼很煩,又懷疑那安王嬴衝心存惡意,所有既防備又排斥。

    可如今卻覺這月兒,頗為可愛,已經在想辦法讓這丫頭接受自己。

    他這麼做,也有功利方面的考慮,月兒有這樣的本事,光是煉器方面,就能成為他最好的助手。

    此外那安王在留言中也提過,月兒的戰力不錯,比擬高階天位。可惜他以玄宙天珠逆轉三十載時光,本身餘力已窮,無力助月兒擺脫時光之力的影響。

    此時月兒只能托庇在日月煉神壺內,才能存身。一旦她走出去,必定會被那時序洪流,徹底壓垮,

    只有在這個時代,慢慢適應了之後,月兒才可走出這煉神壺。

    所以這段時間內,這丫頭都只能呆在這裡,孤身一人,確實蠻孤寂可憐的。

    日後自己如有時間,倒不妨多來陪陪她。

    就在這孜孜不懈的忙碌中,又是一兩日過去,轉眼間就到了十月九日,正是武威王府宴賓之日。

    一大早,安國公府就有管家奉嬴定之命過來接人。嬴衝此時的大自在玄功,已經漸入正軌,只需再過個二十幾日時間,就可打通震脈,哪裡有心思理會這些破事?所以哪怕明知這次武威王府之行,可能與自己日後的妻子『葉凌雪』有關,嬴定也不願浪費時間。

    換在先前幾日,他多半是從善如流,去武威王看看熱鬧也不錯,可如今又哪裡有這個閒暇?

    安王對那葉凌雪情深意重,視為一生摯愛,可安王是安王,並不是他嬴衝。

    他不覺得自己,會對那葉凌雪動情。自己這一生,也未必就一定要走那位安王嬴衝的老路。

    然而安西伯嬴定,這次卻使出了殺手鐧,讓那管家直接在他面前轉述道:「稟世子爺,老伯爺他有交代,你這次若不願去赴宴,那他就直接就為你向昌西伯府的三女下定了。」

    嬴衝聞言,臉色就差點綠了。昌西伯府的三女黃熙風,是朝中昌西伯唯一的嫡生女兒,三年前就對他傾心不已。

    這位不但出身好,人也長得不錯,可唯有一點不好,那就是武力太強。十四歲就已經是八階武君,被視為未來的天位強者。

    那女人看起來瘦弱,很好欺負的樣子,可其實衣服裡面全是硬實的肌肉。連性情也是霸道無比,嬴衝不過與她見了七次面,就被揍了五次。

    可想而知他若把這女孩娶進門後,會是什麼樣的下場。除非自家的武力,能有一日超越於黃熙風之上。可即便能打得過,他也不好意思去揍女人啊。

    那黃熙風不是不好,而是他嬴衝也是好強爭勝之輩,真接受不了這樣的女子。真要在一起,必定會是家宅不寧的結果。

    一聲輕嘆,嬴衝果斷的將所有的想法收起,乖乖的把自己收拾整理妥當,坐上了回府的馬車。

    他知曉那嬴定絕非是開玩笑,在那老頭看來,失去武道與爵位傍身的自己,正需有人照應庇護。而近年正崛起的昌西伯府家,也正是最佳的聯姻對象。

    一旦他今日推絕了,那老頭必定會順勢向昌西伯府家提親不可。

    當嬴衝會到安國公府的時候,發現這一家子的車隊,都已在大門處準備就緒了。

    武威王府只是邀請各府的適齡子弟與女眷前往,所以這次去赴宴的,只是他與嬴非,加上叔母王霞兒。

    不過安西波嬴定卻是慎重其事的,特意在門口等候著他,才一見面就把嬴衝罵了個狗血淋頭。

    「你個混賬,勾欄巷之後才消停了幾日,居然又惹出事來!在皇宮之外動用墨甲也就罷了,居然還敢當街殺人?你嬴衝是吃了熊心豹子膽?」

    「你真當陛下能一直忍你放肆?真以為你那兩個義兄義姐,能護你一世?」

    「又可知京兆府的那位,為將這事壓下,廢了多大的勁?我安國公府,這次又欠了他多少人情?」

    嬴衝冷笑著聽,反正是左耳入,右耳出,目中略含嘲弄的看著嬴定發飆。以後?他從來都沒考慮過以後。

    嬴定說得不錯,今上確實不會容忍他一直胡作非為下去。他兩個義兄姐,如今雖各掌邊軍軍權,也都是大天位級的強者。然而二人出身太低,以前只是庶族,在朝中並無根基。本身就已麻煩不斷,處境艱難,估計也護不了他太久。

    然而他嬴衝待得失爵之後,左右都是要遭人作踐,又何妨現在過得快意一些?

    欠京兆府的人情?開玩笑,要欠那也是日後的安國公欠。他倒是巴不得父親大人掙來的爵位與丹書鐵劵,都被陛下收走才好。

    寧願什麼都沒有,也好過父親留下的一切,都被殺父仇人接手。讓庇護著嬴世繼這個兇手的祖父,後悔自己的所做所為。

    那嬴定也知嬴衝聽不進去,再怎麼教訓叱罵,也沒可能使嬴衝浪子回頭。吼了一陣,就不得不消停下來:「你年紀漸長,也該到了議親的年紀。我知雲麾將軍胡全與兵部薛員外,都對你欣賞有加,竟然都有意將愛女許配於你。這次武威郡王府的賞花宴,那二位的家眷也會前往,有意看看你的相貌人品。所以這次,切莫惹事,否則仔細我扒了你的皮!」

    嬴衝的眉頭一挑,想要再說什麼,卻又強忍下來。他若武脈完好,繼承了安國公爵位,掌握『摘星神甲』,那麼別說是一般大族仕女,便是公主之流,也不一定配得上。聯姻的對象,至少也是七姓三十六家嫡房世女那一層次。

    可以現在的情形,能夠得一位四等世族之女位妻,就已該知足了。

    至於嬴定說的,那雲麾將軍胡全與兵部薛員外對他頗為欣賞,這句根本不用當真。他一個廢人,紈褲子弟,會有人看得入眼才怪。

    這兩位真正欣賞的,應該是他兄長與二姐在軍中的勢力,能被他們借重而已。

    不過嬴定對他還算有些良心,無論是那胡全,還是薛員外薛安,都是深受今上賞識,且正當壯年,前程遠大。與這兩家聯姻,日後他嬴衝沒了依靠之後,不會被人欺負得太狠。

    至於嬴家,也可借他這個廢子,將胡全或者薛安,收為羽翼。

    思及此處,嬴衝不禁暗暗一嘆。他之前問林依語時,確實是真心實意來著,那本是他最後的機會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9 12:42 PM

第十九章 名聲狼藉

    因是要前往武威王府赴宴,嬴沖的這次出行與前次會友時不同。不但擺開了全幅儀仗,更有侍衛成群。幾輛馬車亦無不華貴,盡顯安國公府威儀。

    然而才出了國公府的門前小巷,來到正街,就可聽外面一片兵荒馬亂。

    那原本是熙熙攘攘的街道,幾乎瞬時清空,街上的人群都如見瘟神,不約而同的向兩旁避讓著。還有各種樣的驚呼聲,此起彼伏。

    「是安國公府的儀仗,那安國世子出來了,諸位還不快當心避讓!」

    「是嬴沖那個混世魔王?大家小心點,別衝撞了那魔頭——」

    「怎麼這傢伙,會在這個時候出門?」

    「諸位仔細,那混賬一向都無法無天,大家還是避著點為好。」

    也有些人不解,沒聽說過嬴沖的名聲,卻自有好心人為他們解釋。

    「你問安國公世子是誰?那位可是京城四惡之首,出了名的無法無天!」

    「記得三年前,那混世魔王出行,只因有人衝撞了他的車架,便直接將那人打斷了腿。又把人丟到了京兆府,判了充軍之刑。」

    「還有四年前,這位強搶民女。那民女的家人上門要人,結果也被這世子折騰到幾乎家破人亡。」

    「不說遠的,就說近日。據說這位當街殺人,在京城中動用墨甲。結果京兆府那邊說一句查無此事,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,這位半點毫毛都沒傷到。」

    「嘶——,這京城首善之地,居然有如此惡徒?在朝諸公,難道就不管麼?」

    「他乃安國公獨子,手持丹書鐵劵,有今上護著,誰能奈何得了他?不過只要再忍數月,這位失了爵之後,估計也就再狂不起來了。」

    「失爵?這又是怎麼說?」

    「安國公?豈非是四年前,那位戰死的嬴神通嬴大帥?大帥他一世英雄,怎就生出了這麼一個兒子?這真是虎父犬子!」

    嬴沖隔著車窗,冷冷看著這一幕,唇角斜挑,笑容意味深長。張義則是眉頭緊皺,眼裡滿含不悅與不解。

    「這些人,說的未免太過份了。」

    他修為高強,所以遠隔十丈之地,亦能把這些人的言語聽在耳內。可世子他為人或者混賬了些,可哪有這些人說的那麼不堪?

    衝撞車架這件事,他是親身經歷過了。那人哪裡是什麼衝撞車架,而是故意碰瓷,以為世子好欺。

    那時正值世子查探自身武脈被廢之事,被嬴定阻擾,正是心情不佳。可能處置重了些,可本身並沒什麼錯處。

    再有那強搶民女一事,他雖未親歷,可也從嬴福嬴德嘴裡得知究竟。那是嬴沖十歲時一次出遊之際,在京城偶遇一少女賣身葬父。世子見其可憐,便將少女買下。

    結果事後那少女的族人不認,反訛嬴沖強搶民女。

    可那時候的世子,根本就不識男女之事,且安國公府內侍從成群,哪裡需要到外面去搶姿色並不如何出眾的民女?

    也是那時的世子太過心善,也少不知事,中了人的算計。

    「積毀銷骨,有人存了心要壞我名聲,如之奈何?」

    嬴沖並不知張義到底聽了些什麼,不過大致能夠猜到。他卻毫不在意,隻眼裡的嘲諷之色更濃。

    這民間關於他的傳言,嬴沖都聽說過。可那些事情,別說他根本沒做過,就算真有其事,也不至於傳到人人皆知,落到這般名聲狼藉的地步。

    沒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,豈至於此?沒有人撐腰,那碰瓷之人與那假意賣身的賤人,豈敢招惹安國公府?

    其實嬴沖對自己的名聲,倒不是很在乎。最使他心傷的,還是祖父嬴定的坐視。

    以嬴定手中掌握的勢力,又豈能不知有人在壞他聲名?然而他這位平日裡面上對他疼愛異常,照顧有加的祖父,卻是坐視他嬴沖的名聲被人敗壞。

    這是更方便那嬴世繼與嬴非,承襲安國公爵位?在祖父他的眼中,只怕是再沒什麼,比武陽嬴家的傳承更重要了。

    此時就在嬴沖的車架之後,另一輛馬車上,嬴非則是蒼白著臉看著車外。這次武威王府的賞花宴,對他與安國公府都極其重要,所以哪怕身上的傷勢未癒,嬴非也仍是強撐著病體,準備前往赴宴。

    然而這刻,看著窗外那百姓紛紛退避的情形,嬴非的目中卻是滿蘊惱意:「我真羞與他為伍!安國公府的名聲,都要被他敗光不可!」

    「你這話說得不對,他畢竟是你兄長。」

    馬車的正座上,王霞兒身姿雍容的端坐著,意態嫻雅,她對車外的事情倒是看得很開,並不在意:「且吾兒何需生惱?其實那人名聲壞了,倒並非是壞事。非兒你更能名正言順,承繼安國公府呢。百姓都明事理,能知非兒你與那混賬,終究是不同的。待你日後承爵,只需多些善事,多的是時間扭轉我安國府的聲譽。」

    嬴非輕哼一聲,狠狠錘了錘窗櫺,勉力平復著心中氣恨,隨即又像是意識到什麼,詫異的問:「父親的意思,是要讓我來承爵?祖父他,可是決心已定?」

    「正是!這次摘星神甲擇主,你父親不準備出面。他年紀大了,本身也有一尊地元級的神甲在手,原本機會也不大。諸子之中,非兒你最年長,武道修為也最高深,是最有希望繼承摘星神甲之人。」

    王霞兒點著頭,面上微現笑意:「至於你祖父哪裡,也無需憂心。可知這次,他讓嬴沖去武威郡王府赴宴是為何意?只因他已與那雲麾將軍胡家及兵部薛員外家有了聯姻之議,準備為嬴沖迎娶這二家之女。」

    嬴非微一挑眉,已知究竟。定親四等世家之女,這是老安西伯嬴定,已徹底將嬴沖放棄了。兩門親事,既可聯胡薛兩家為嬴氏羽翼,也可為嬴沖尋一後路。

    只是他心中仍未就此放心,自從上次傷在嬴定手中,嬴非心中就屢有不安,擔憂道:「祖父對嬴沖他,最是疼愛不過。」

    「那又如何?其實你祖父如何想的,並不重要。」

    王霞兒笑了起來,那本來溫和的目光裡,此時竟泛著幾分冷意寒芒:「無論他願與不願,摘星神甲終究還是要落在非兒你的手中!」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抵達武威王府的大門時,正好是申時時分,這裡早已是門庭若市。

    安國公乃大秦三王九公之一,可在這武威王府門前,也仍是排不上號。馬車與儀仗,都只能停在府門之外——葉閥之人一向清廉,武威王府也是咸陽城所有王府中面積最小的,府內面積有限,停不下那麼多車輛。

    他這還算是好的,一些三四品官員的車馬,都要停二三里開外,只能步行數里入府。而四品以下,根本就沒資格赴宴。

    嬴沖無精打采的隨著一位王府管家從側門走入,直到看見了平涼候世子周衍才好些。

   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,此刻這郡王府內,雖多的是世家子弟,可他嬴沖也只能跟這幾位混在一處了。

    不過仔細看了看著傢伙之後,嬴沖覺得自己,還是暫時離他遠些才好。

    只見這周衍,就站在王府大門後,每當有女眷入門,都會行以注目禮。遇到一些漂亮的女孩,更是仔細審視。每每惹得那些夫人小姐,怒恨不已,可偏偏周衍那傢伙渾然不覺羞恥,臉皮厚似城牆。

    嬴沖自問面皮厚度不及周衍,擋不住那些眼刀目劍,所以還是遠著些好。再說他對這些世族小姐,並無興趣,何必陪著這傢伙,去敗壞那本就不多的人品?

    向陪客的管家問了莊季與薛平貴的所在,嬴沖便欲帶著張義去尋那二人,可沒走幾步,就聽後方一聲笑:「這不是安國公世子嬴兄麼?好巧呢!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19 12:45 PM

第二十章 寧國魏軒

    「這不是安國公世子嬴兄麼?好巧呢!」

    這聲音一傳入耳中,嬴沖就一陣凝眉。轉頭回望,果見一位衣飾華貴的公子哥兒,往他這邊笑著走來,風姿儒雅,身姿挺拔,似玉樹臨風。

    而在這位的身後,還有大群的跟班,無不都是世家公子,將門子弟。

    「魏軒?」

    嬴沖目中透出冷芒,也定住了足步:「確實是巧,不知魏兄有何見教?」

    張義在旁,則是暗自憂心不已,生恐這兩位,今日又在武威王府內起了衝突。

    這魏軒乃是九大國公府之一,寧國公家的公子。雖非世子,可也是出身顯貴,其父與外祖俱為當朝高官,

    嬴沖與這位同齡,某種意義上,二人可算是師兄弟的關係。五歲時他們一同拜在嵩陽書院門下,習文練武。不過二人間不但不親近,反而是恩怨極深了。

    在嬴沖五歲之前,嬴氏仍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三等世家,嬴神通也仍未出頭。而那時世子他無論是讀書還有武道,都極有天份,深受師長喜愛。可這卻讓身世高貴的魏軒看不過眼,縷縷挑釁生事。

    在武力方面,魏軒自然是戰不過嬴沖的。可這位有寧國公府的背景,多的是朋黨羽翼,據說讓嬴沖很是吃了幾次大虧,

    不過很快情勢就發生變化,嬴沖之父嬴神通得當今提拔,終得以執掌一軍大權,一年內歷經四戰,幾乎橫掃了關東諸國。只用了短短一年半的時間,就得封國公之位,今上更親授神甲『摘星』。武陽嬴氏也由此得益,數位族人被提拔出任高官顯職。

    於是嬴沖這個新出爐的國公『世子』,也就水漲船高了。他是真正的世子,未來的安國公,自然非是魏軒這個不能承爵的世家子能夠比的,武力也遜色數分。於是嬴沖反過來,也將魏軒狠狠揍了幾次,讓這傢伙徹底老實了這才罷休。而這段恩怨,也暫時了結。

    可當嬴沖十歲武脈被廢,退出高陽書院之後,這魏軒卻又再次記起了舊怨。

    此時二人年紀漸長,且嬴沖貴為國公世子,有著四品官身,魏軒不好動武。可每次見了嬴沖,這傢伙都必定要冷嘲熱諷一番,想盡了辦法,要讓嬴沖難受。

    嬴沖本就氣傲,從不願在這魏軒面前服軟,所以每每見面,氣氛都是劍拔弩張。

    不過這次,這魏大公子的神情,卻是出奇的和善,笑意盈盈,毫無半點尋釁之意:「嬴兄何需如此緊張?魏某隻是偶見兒時舊友,心中喜悅,想與嬴兄敘敘舊情而已。可既然嬴兄不喜,那就暫時作罷。」

    一邊說著,魏軒一邊那庭院的深處走,笑聲爽朗:「待得兩個月後,嬴兄有閒暇之時,魏某再來與你一敘兒時舊事。」

    嬴沖不禁撇了撇唇角,這不就是在說,等他嬴沖失爵之後,再來尋他清算舊賬麼?

    兩個月後,摘星神甲——

    嬴沖目光悵惘失意,對於此事,他是真的心存不甘。至於魏軒這個麻煩,倒並不上心,無非是與這傢伙,再幹上一架。

    可隨即嬴沖又心中一動,他現在修了大自在玄功,『武尉』境在望,且身有假脈在身,不知能否使摘星甲認主?

    身為父親唯一嫡子,血脈至親。他的機會,原本就比旁人多些。

    可當仔細尋思之後,嬴沖還是搖了搖頭,他擔心自己是現在希望越大,到時候失望也就越大。

    在武脈真正修復之前,他嬴沖終究還是個殘廢之人。自己身體的狀況,應該瞞不過摘星。

    不過嬴沖很快就將這神色收起,面色恢復平常。今日無數世家子弟在此,大庭廣眾之下,他不願讓人看出自己有半點的失落與無助。

    嬴神通之子嬴沖,哪怕是被人打到鼻青臉腫,踏入泥塵,也不能彎了脊樑,絕不能被人瞧了笑話!

    再見薛平貴與莊季時,是在一個臨時以青竹搭建的涼棚內。前方是一片小湖,而湖畔外則是擺滿了各色或奇麗,或美豔的花兒。

    有些是國公府自家培育出來,有些則是幾日由各府送來,今日一併供眾人觀賞。

    薛平貴駐足在柵欄前,笑望著那些花與湖光水色,莊季卻在吃,手中拿著一隻肥豬蹄,滿足流油。在他面前,赫然擺著五六隻烤乳豬,如山一般堆著,配合那恍如肉山般的身體,便連嬴沖這不懂風雅之人看了,也覺在是太煞風景。

    「之前與魏軒見面了?」

    等到嬴衝過來,薛平貴目中隱含憂色的回過了頭:「我聽說他私下找了臨淮候世子林東來,估計這二人,已有了聯手之心。」

    嬴沖微一凝眉,而後就笑著搖頭:「聯手就聯手,還能怕了他們?哪怕沒有了爵位傍身,我嬴沖也不會任人欺辱。」

    那邊莊季正吃著,聞言之後,卻是虎目一瞪:「怕個卵蛋,到時候與他們再幹上一場就是。我老爹才剛給我定制了一件墨甲,正愁沒架打呢。」

    雖說嬴沖只將這三位當成一起胡混的酒肉朋友,可聞言之後,卻也不禁心中一暖。

    不過他心裡對莊季,卻沒什麼指望。莊季最喜爭鬥,每次與人幹架時都是極興奮歡喜,確是不會怕了那魏軒及林東來。可莊季之父,卻絕不會願見自家長子,插手他與太后及寧國府家的紛爭。

    那邊薛平貴也知究竟,所以乾脆就沒理會這渾貨,又試探著問道:「我最近要去母親封地一趟,不若沖弟你隨我往河東一遊如何?先暫時避一避那林東來的鋒芒,過段時日,他家也就再起不來了。」

    只要等到太后薨逝,太后家也就是一條鹹魚。

    嬴沖卻是爽朗一笑:「平貴哥你覺得我嬴沖,會鬥不過那兩人?」

    薛平貴一陣愣神,而後失笑:「也罷,那我便坐候,看看我們咸陽四惡之首的手段。」

    說完之後,薛平貴又想起了一事:「對了,那****差點把林東來給宰掉的暗器,是從哪裡尋來的?能否也給我定做幾件?這等殺器,市面上卻是少有。」

    世上絕頂的暗器不少,可能夠讓一個普通人,當街誅殺兩位武尉,又重傷數人的器物,卻是少而又殺。

    「這東西啊?是自己做的,廢了我不少功夫。」

    嬴沖翻開了袖,將那『連環刀匣』與『袖裡連珠』都顯露出來,坦然答著,可隨即就見薛平貴搖著頭,一副『你在騙鬼呢』的神情。

    嬴沖見了後頓覺不滿,正要辯解時,他忽的心中微動,面上又故作神秘:「其實此二物乃是出自一位隱世的大器師之手,那人平常不見外客,也不接單。我也是因父親與他的交情,才能厚著臉皮去求買下這兩件。貴哥你真若的想要,拿兩千兩黃金來,我去為你說項。」

    張義聽在耳中,不禁面肌微抽。他這世子坑起朋友來,真是毫不手軟。

    記得這兩件東西,總共的造價也才八千兩紋銀,換成黃金是八百,結果嬴沖直接翻兩倍價格。

    薛平貴還在猶豫,二千兩黃金換這兩樣東西,是否划算,亭外就傳來一個聲音:「只二千兩?便宜,這東西買了!三日之內,沖弟能否給我送一套過來?」

    幾人隨聲望去,就見那周衍正大步走入涼亭,氣勢豪爽大方。嬴沖不禁咋舌,都說這平涼候家巨富,今日方知果然不虛。看來自己的報價,還是低了些。

    薛平貴則是嘆息,周衍不在,他還能與嬴沖討價還價一番,可這時只能無奈道:「我這裡需要兩套,不過不急,你十日之內給我送來就可。」

    那次輕雲樓風波,他是親眼看到了這東西的好處。有了這連環刀匣與袖裡連珠,五六個武尉甚至武宗境,都不在話下。之前他已經問過人,這樣的暗器,便連八階武君,也要忌憚數分,需得退避不可。

    薛平貴這次封地之行,略有些凶險。偏偏他手無搏雞之力,若能有這東西護身,可以安心不少。畢竟護衛再多,也比不得自己手裡掌握的東西來的安心。這兩樣暗器,貴就貴在普通人也能使用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0 12:23 PM

二十一章 神秘約會

    嬴衝頓時眉開眼笑,他正為製作『青蝴蝶』時的損耗而肉疼,如今多了這個進項,已可填補那筆材料錢而綽綽有餘了。

    發現這也是條財路,將那《製器詳解》中的各種機關器具製作出來,再高價賣出,正可補貼自己習練機關術的損耗。

    這諾大的咸陽城,世家豪富難以計數,似薛平貴這般未習武道,又擔憂自家性命之人不知凡幾。只要自己把這『連環刀匣』與『袖裡連珠』製作出來,絕不愁買家。

    日後若自己能夠製作出更精良,殺傷力更大的機關暗器,他眼前這兩位也必定是趨之若鶩的。

    有了這麼一出,嬴衝本來有些鬱悶的心情,又有了幾分好轉。

    只是這好心情維持不到片刻,時不時的可見有各家的女眷,朝著他們這邊的方向指指點點,笑語不絕。

    偏偏薛平貴選的涼棚位置不好,剛好是處於下風處。哪怕是隔著老遠,那些女人也算給面子壓低了聲音,這涼棚內也仍時不時的聽見幾句閒言碎語。

    「——嘻嘻,那就是咸陽四惡?看起來好蠢。」

    「最肥的那個就是永昌候世子莊季了,真的好像是山一樣。」

    「咦,左邊那個就是四惡之首嬴衝?看起來眉清目秀的,不像是惡人呢。」

    「不像惡人?可前陣子就是這人,差點把臨淮候世子當街射殺,可見人不可貌相。我真奇怪,一個快要失爵的廢人而已,他憑什麼這麼狂?」

    「什麼咸陽四惡?京城四廢才對,唯一一個有點本事的莊季,還是個蠢笨如豬的。」

    「那嬴衝只是蠻橫霸道,莊季也只是笨了些,最討人厭的應該是那周衍。明明一點本事都沒有,偏偏色膽包天。剛才在那門口,那眼珠子就好似要掉下來。」

    「也不知最後會是哪位姐妹,嫁給他們這些人?只怕是要陷入火坑。」

    「我看那宣陽長公主家的薛大郎倒是個好的,可為何要與這等樣人混在一快?」

    莊季的面色漲紅,目中快要噴出火來。若不是嬴衝讓張義與莊季家的那位近身護衛一起強按著,這位就要衝出去,與那些女人拚命。

    周衍也是面色鐵青,他是被人評價的最多,也被罵得最狠的那個。

    嬴衝自己也是極其惱火,轉過頭瞪薛平貴:「這破地方,是你故意選的?」

    其實來之前,他就已料到了這次定會被人指點議論。可掩耳盜鈴,裝作不知,總不會比現在這樣的情形更尷尬。

    薛平貴則是無奈的摸了摸鼻子:「我本來是想聽些八卦來著。這也怪你,剛好出了一次風頭。」

    他這輩子最大的興趣,就是探人隱私了。只是沒想到,自家偷聽不成,反而是他們四人被特意關注了。

    不過他的話也不算錯。正因近日嬴衝毆打林國丈,幾乎當街射殺臨淮候世子的壯舉,咸陽四惡少的威名,近日才又甚囂塵上。

    不過除此之外,好有一個原因,四人都年紀漸長,都陸續到了議親之齡。身份都是不尷不尬,又同樣名聲惡劣,被人特別關注些,也是理所當然之事。

    嬴衝微微搖頭,無可奈何。此時湖邊的各處涼棚都已有人在,倒是不好再換地方了。

    也不知是否都被長輩特意吩咐過,四人中便是性情最衝動的莊季,在這武威郡王府也沒敢惹事生非。哪怕是那些女人把話說得再難聽,莊季也依然強忍了下來。

    在這涼棚之內,四人如同坐蠟,恨不得這賞花宴,早點結束才好。

   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個時辰之後,王府裡正宴開始,嬴衝才感覺好受些。

    正宴也這在湖畔,一邊吃食,一邊賞花,倒也風雅。王府裡的廚子,手藝也還不錯,讓莊季又大快朵頤了一番。

    四人都有著心事,也都是心情不爽。除了莊季沒心沒肺之外,其餘三個都是悶頭喝酒,只不過片刻,就都有了幾分醉意。

    不過嬴衝宴席才吃到一半,就被人用一張紙條叫了出去。那是女子的筆跡,清秀娟麗,是由一位送菜的王府僕人,給他夾帶過來。紙上只有一句——王府西側院懷廊之西靜候君至。

    嬴衝也沒多想,這紙條可能是傾心他的女子,也可能是另有所圖,甚至很大可能是出自他對頭的手筆。在這王府內,那林東來等人或者不能拿他怎樣,卻可設局使他出乖露醜。

    不過無論是怎樣的情形,嬴衝都不在意。反正在這宴會也是無聊得緊。

    且他既然敢去赴會,自然也是有準備的。莊季三人,此時就跟在他後面,一旦有什麼狀況,隨時都可呼應。

    還有張義,各家中的年輕子弟與護衛,能夠勝得過他的真不多。

    不過情形出乎意料,當嬴衝來到西側院的時候,發現那懷廊之下,竟然並無其他的埋伏。只有一位容顏嬌俏,渾身火紅色衣裳,彷彿綻開怒放中的玫瑰般的女子,正站在那裡靜靜等候著。

    稍稍猶豫,嬴衝還是踱步走了過去。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問,那女孩就已經眼前一亮,氣勢洶洶道:「你就是嬴衝?我不會嫁給你的,你死心吧!」

    嬴衝微一愣神,而後了悟於心:「原來如此,敢問姑娘可是雲麾將軍胡家的女兒?」

    這是想著那薛家出身儒門,信奉禮教,家裡的姑娘不會這麼沒有規矩,也不會蠢到這樣的地步。

    想來只有將門之女,才會如此的『爽直』。

    「什麼胡家?」

    那女孩一怔,而後就反應過來,哼了一聲道:「我父親是兵部員外郎薛安!總而言之,不管你們家打的是什麼主意,我薛輕梅寧死都不嫁你這樣的不堪之人!那胡家妹妹若能看上你這廢物,那自是最好不過。」

    說完之後,就再不理會嬴衝,直接拂袖轉身就走。

    嬴衝面上是一陣陣火辣辣的,胸中憋悶無比。哪怕是明知這女孩是個蠢貨,可心裡也一樣難受。

    可真沒想到,如今一個小小四等世家之女,居然也能鄙薄於他。

    面子上更有些掛不住,他把薛平貴幾人叫來跟著,原本是為防意外。結果這次,卻是在他們面前出了一次大醜。

    尤其是周衍那個大嘴巴,估計過不到一日,他被薛輕梅拒婚之事,就將傳遍整個咸陽城。

    深深幾個呼吸,嬴衝也是掉頭就走。這次他真是被氣著了,也覺淒涼。

    十歲時他一身武脈被廢,嬴衝就已預料到自己日後,必定會遭人作踐。

    可他沒想到的是,這一天會來的這麼早。

    胸中郁氣難平,可當嬴衝回轉時,卻沒發現薛平貴幾人的身影。居然只有張義一人,跟在他的後面。

    「那幾個傢伙了?」

    嬴衝遊目四望了一眼,眼含奇色:「可是回去喝酒了?」

    張義搖了搖頭,一手指了指內院道:「因途中遇到了福王府世子,三位公子說有熱鬧可看,就一起跟過去了。薛公子臨走之前還說,世子你若回來了,可一併過去看看。還說途中他們會留下暗記,世子自能尋到他們。」

    福王府?

    嬴衝挑了挑眉,福王府世子嬴博,也是他們四人的仇家之一。

    這位與他及周衍一樣,都是出身貴胄,卻又不能修行武道之人,惡名也同樣名傳咸陽。

    不過同是眾人眼中的廢物惡少,也不一定就能玩到一起。兩邊各有一群人,彼此作對。

    且人家福王府乃皇室宗親,世襲罔替並不靠那家傳神甲。嬴博那傢伙哪怕不能習武,一樣可繼承爵位,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比。

    也不知是有什麼熱鬧可看?是像自己方才那樣?

    嬴衝差點就破開大罵,這三人也忒不講義氣,說好了要跟過來幫忙的,結果這幾位都不見了蹤影。不過暗中卻又是鬆了一口氣,至少這幾位,沒見到他丟人現眼的那一幕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0 12:24 PM

二十二章 傲雪居內

    武威郡王府的內院與外院不同,似張義這樣的身份,是不能進去的。其實似嬴衝與薛平貴這樣的外男,不得主人的邀請,也是不得入內。

    不過他們這幾人被抓住了,頂多是被主人家發作一番。可張義這樣的侍衛若敢如此妄為,那是必死無疑。

    張義對此事並不贊同,他是因守信遵諾,才對嬴衝轉達這番話。本身是極反對嬴衝,參合進這種事情。

    可惜沒用,當嬴衝感興趣的時候,誰都勸不住。恰好酒力上來,又心情不佳,一意堅持。張義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,當下只能從嬴衝這裡要了只看熱鬧,絕不惹是生非的承諾之後,便放任嬴衝離去。

    他倒並不但心嬴衝會有危險,一來沒有誰敢膽大包天,在這武威郡王府,一位玄天位大高手的眼皮底下動武。二來嬴衝攜帶有兩件機關暗器,也不是好惹的。至少那些世家公子哥兒,沒幾個能在武力上,完全壓制住這兩門暗器。

    世子是守信之人,幾年來只要答應他的事請,就會盡一切辦到,從未失言。想必這次,也不會讓他失望。

    不過當張義眼見著嬴衝直接翻牆進入了內院時,他又不禁眼皮微跳,莫名的感覺有些不安。希望這次世子能夠平安歸來,別出什麼事情才好。

    嬴衝則仍在鬱悶中,他才剛遭遇一件糟心事,心煩得緊。不過能看看別人家的熱鬧,似也不錯,多少可以慰藉一下自己。

    翻牆之後,果然沒走多遠,就尋到了薛平貴幾人留下的暗記。咸陽四惡一起為非作歹,廝混久了,他們自然有一套能讓別人一頭霧水,難以瞭解的印記暗號用來交流。

    往左側走?

    嬴衝信步前行,可能是今日賞花宴,王府中人手吃緊的關係。這內院的守衛,並不怎麼嚴密,也沒什麼侍女行走。嬴衝尋著那些印記前行,很輕鬆的就找到了薛平貴三人。

    「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?這大半夜的,福王家的那位,能有什麼熱鬧可看?」

    「嘿嘿!」

    薛平貴狐狸一般的笑著:「私相授受,福王之子與臨淮候家長女暗生情愫,準備今日在這武威郡王府中月下偷情。你覺如何?這熱鬧看不看得?如有機會,你我幾個當個捉姦之人,將這事捅穿了,這咸陽城內可就有好戲看了。」

    周衍則是一臉的不爽:「這好白菜,怎麼都讓豬給拱了?」

    嬴衝一聽,就也眼神大亮,起了興趣。福王家與臨淮候家,這可都是嬴衝對頭哇!有這樣的好事,他絕不會錯過。

    據他所知,如今的臨淮候家,正有送女入宮之意,以延續太后權勢。而那福王,則一向都是當今聖上的左膀右臂。若傳出這兩家子女有了私情的消息,那這咸陽城確實是要亂上一陣。牽涉到的幾家,必定要雞飛狗跳不可。

    至於周衍的那句,嬴衝只當是沒聽見。臨淮候的林東來雖與他們幾人不對付,可其妹林思萱卻是絕色。周衍這個色中惡鬼,已經垂涎那女孩許久了,如今聽到林思萱與他一向瞧不起的嬴博有染,心情能好才怪。

    「人呢?現在人在哪裡?」

    嬴衝也挽起了袖子,遊目四顧:「別跟我說你們跟丟了?」

    被他這麼一說,薛平貴的臉上就現出了苦色:「剛才這裡有幾個巡邏侍衛,我們擔心被人發覺後打草驚蛇,就沒有立時跟上。」

    說完就看莊季,眼露期待之色。嬴衝無語,也看莊季,四人中只有莊季武道高深,已是七階武候境。聽風辨位,識靈感應的本事雖然蹩腳,可也甩了他們好幾條街。

    莊季卻四顧茫然,不斷用鼻子嗅著,卻沒什麼結果。嬴衝正暗覺可惜,正想著這次多半是沒希望讓那福王與臨淮候家好看了。就見莊季忽然面現驚喜之色,指著一個方向道:「在那邊,這個香氣,不會錯的。」

    嬴衝與薛平貴對視了一眼,有些驚疑不定。不過莊季首先就已竄了出去,周衍則緊隨其後。

    二人無奈,只好遠遠跟著。不過都極其小心,刻意拉開了距離。都想著要是出了什麼事,被人抓包了,那就由前面兩人頂缸。

    不過這一路都還算平安,由莊季帶著,在這王府內院東拐西轉,足足將近半刻之後,才來到一處精緻的院舍前。

    「傲雪居?這是什麼所在?」

    嬴衝看了看牌匾,眼中透著狐疑。忖道那福王世子與臨淮候家的小姐,即便要幽會,也沒必要到這樣的地方。這已是王府深處,何必要冒這樣的風險?

    到了這時,他已沒有了之前的興奮,反而感覺詭異。本該守衛深嚴的王府,今日卻鬆懈異常;而這一路上,也是暢通無阻,讓他們如入無人之境。

    嬴衝心下已多出了幾分謹慎,再看薛平貴,只見這位神情也是一樣的多出了幾分凝重。都有心就這麼放棄離開,卻又放心不下前面那兩人。

    而再當他二人,一併走入到這傲雪居後,卻是一陣無語。

    只見那莊季正就著一桌酒席吃喝著,而周衍則是面色難看異常的坐在一旁,眼神怔忡。

    嬴衝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,試探著問道:「那嬴博呢?林思萱在何處?怎麼在這吃上了?」

    莊季聞言卻是一陣不解,口中含糊道:「什麼嬴博,林思萱?他們也在這裡?」

    說話的時候,那嘴裡仍沒半刻停歇。

    嬴衝只覺一股悶氣,噎在了胸口。那邊薛平貴也是眉頭大皺:「你剛才不是說聞到了香氣,說不會有錯?」

    「是聞到了香!」

    莊季一邊點著頭,一邊喝著手中的湯,面上全是滿足之色:「薛三鮮做的老鴨湯,絕不會有錯的!」

    他吃東西一向都是大吃大嚼,可這時候居然是小口小口的喝著,一點點的品味,神情陶醉。

    嬴衝頭疼的揉了揉了額角,所謂的薛三鮮是咸陽城裡最有名的大廚之一。做出來的菜餚,據說吃了後能讓人三月吃不不下尋常飯菜。而莊季這個吃貨,最喜歡的就是薛三鮮做的這一道老鴨湯。

    他早該猜到的,以這傢伙的性情,怎麼可能會去辨識那女子身上的體香?

    搖了搖頭,嬴衝接著又神情疑惑的看了眼四周:「這是什麼地方?看起來像是女子的閨閣?」

    看那裝飾擺設,應是一位未成年小姐的閨房。可周圍既無侍女,也無守衛。

    「有此可能,我看此間書畫擺設,皆為名貴之物。此間主人,必定極其受寵。」

    薛平貴已覺不妥,悄然向門口走去:「對了,你們幾個,有沒有聽見水聲?好似有人在洗澡。」

    嬴衝心中一突,仔細一聽,果然如此。當下也毫不猶豫,步步後退著,想著他們幾人,估計是著了別人的道了,這都怪莊季這個吃貨——

    那周衍的臉色,也古怪起來,估計是想到了什麼,臉色漲紅,鼻中流出了一線血痕。

    莊季卻仍是渾然不覺,繼續喝著湯:「你們怎麼不一起吃?這裡至少有三道菜是宮裡的御廚做的,風味與外面不同。」

    話音未落,就聽這樓上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:「是誰?可是月兒?到底是誰在下面?」

    那聲音好聽之極,婉轉悠揚,似水如歌,不過語氣疑惑中又帶著幾分驚慌。

    嬴衝聞言,立時掉頭就跑。這裡還真是女子的閨房,且閨閣中的葉閥小姐,正在沐浴之中!一旦被人撞見,哪怕他身為安國公世子,這次也定是下場堪憂。將他抽筋剝皮,都難息雙河葉閥之恨。

    薛平貴的動作,卻比他還要更快一些,手中竟是將一張靈符打出。然後他整個人如風似電,一溜煙就已竄到了大門之外。

    周衍則是愣了一愣後,才反應了過來,然後也是發足疾奔。他腳下的一雙鞋子,這時竟然發著光,跑起來似踏風而行。後發而先至,一個眨眼就已有了超越嬴衝的勢頭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1 01:30 PM

二十三章 姻緣之始

    嬴衝的視角餘光,恰好看到了這一幕。眼見周衍這廝,已經快要超出自己一個身位,他是毫不猶豫就將身邊的一張椅子揮起,往周衍的身前丟去。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,今天反正他是不敢背這個黑鍋的。

    他這一干擾,正好湊效。周衍腳下的那雙靴子,速度快是快了,可也使周衍沒有了閃避挪移的餘地,直接就撞上那張花椅。人雖沒有當場跌倒,卻也是腳步蹣跚踉蹌,速度大減。令周衍氣恨不已,直接破口大罵。

    嬴衝卻不但不理會,反而得意一笑,手中也握住了一枚淺紫色的晶石。他們四人在咸陽城內橫行,可有時候難免會遇到一些硬點子。打不過時怎麼辦?那就只好跑路。

    除了莊季之外,其餘三人都各有著自家的逃命之法。剛才薛平貴用的是御風符,而周衍腳下那雙靴子,則名叫風行靴,都能夠御風而行。

    而此時嬴衝手中的東西,則喚作雷走神石,也是練氣士煉成的寶物。兩年之前,嬴衝花了重金買來。只需發動,腳下自生雷電,逃遁的速度,還要勝過薛平貴那張御風神符,助他屢次逃脫大難。

    只是嬴衝才剛念出咒語,就聽一聲外面一聲尖叫:「來人啦,快來抓淫賊!」

    那聲音中氣十足,遠傳數里,還有人大喊道:「有淫賊進了傲雪居!」

    整個武威郡王府的內院,頓時騷動了起來。這刻便連最遲純的莊季也反應過來,情知不妙,當下一聲大吼,猛地將身前的宴席掀翻。龐大的身軀,就似一條霸王龍似的往院外狂奔,每一步邁出,都是『咚咚』的巨響,帶起陣陣狂風呼嘯,似地震一般。只頃刻間,就已經越過了嬴衝與周衍兩人。

    嬴衝頗是無奈,他就知會是如此,所以才出手攔了周衍一步。莊季的腦子是有些不靈光,可逃命的本事,卻是四人中最強的一人。且這次他們四人裡面,最適合頂缸的,就是有色中惡鬼之稱的周衍了。

    雷走神石引動,嬴衝身影也似風馳電掣也似,緊隨在了莊季的後面。他不知外面是什麼樣的情形,不過有前面這個大塊頭開路掩護,無疑會輕鬆許多,也更安全。

    只是嬴衝才剛走出幾步,後方就有一張遮天大網墜落下來,恰好將他整個人都罩在其中。嬴衝淬不及防,腳下一絆,頓時撲倒在地。之後就見周衍『嘿嘿』笑著,手持著一個圓筒,從他身邊輕鬆越過。一邊走還一邊嘲笑道:「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,被你嬴衝害了那麼多次,我周衍如今也學乖了。」

    嬴衝目瞪口呆,神情愣愣的看著前面幾人越走越遠。不過隨即他就心中一動,將那陷仙戒取在手中。咒言念動,嬴衝再往那周衍遙遙一指。後者頓時『哎喲』一聲,整個身軀往下一栽,徹底不見了人影,只能聽到那周衍的聲音怒罵道:「我草,這裡怎麼有個坑?」

    嬴衝見狀一樂,忖道這枚陷仙戒還真蠻管用的。不敢耽擱,他三兩下就將套出自己這張繩網掀開。只是這次嬴衝還只來得及邁出幾步,就聽不遠處一聲震吼:「淫賊,你給我受死!」

    人影閃動,一陣狂風襲來,嬴衝心中暗叫不妙,匆忙間把雙臂架在身前抵擋。瞬間就覺有一股巨力衝擊,使他整個人拋飛而起,在天空中劃出一條如流星般的靚麗弧形,最後猛然砸落在後方那閣樓的第二層。

    隨著一連串『哢嚓嚓』的震響聲,嬴衝的身軀,直接就將那木牆撞碎,落入到了房中。

    此時他只覺渾身的骨頭都快散了架,五臟六腑都是陣陣翻滾不休,口中更是微甜。

    深呼了一口氣,嬴衝將嘴裡湧出鮮血強行吞下,再勉力張開了眼,隨即就見一位裹著浴巾的少女,正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。

    「葉凌雪?」

    嬴衝的目裡現出了一絲疑惑,一絲瞭然,還有一絲驚豔。他從不知一個女人,可以美到這樣的地步。這刻的葉凌雪,在他的眼前,簡直就是完美的化身。黑髮如雲,目若秋水,臉似桃花,肌膚如雪。整個人更似在散著光輝,只是裸露在外的部分**,就已經美到驚心動魄。

    看著這水霧中的少女,嬴衝莫名的就想到了一句——以花為貌,以鳥為聲,以月為神,以柳為態,以玉為骨,以冰雪為膚,以秋水為姿,以蘭為心。

    ——這就是他嬴衝日後的妻子?

    當這最後的念頭閃過,嬴衝再支撐不住。眼前一黑,徹底暈迷了過去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再當嬴衝情形過來的時候,發現自己正雙手纏著繃帶,仰躺在自家的床上。

    旁邊老安西伯嬴定面色沉重,而張義則是一臉的擔憂之色。當發現嬴衝已經醒來,二人都是一喜。

    「你這混賬,總算是醒來了」

    安西伯嬴定先是鬆了一口氣,而後憤憤不平道:「那武威郡王府的人下手未免太過狠毒,再重幾分,我估計你這雙手就廢了!要是真有什麼好歹,我非得去向那武威王要個交代不可!」

    嬴衝無語的看著床頂,想著自己才剛好了幾天,如今就又要臥床修養了。而正當他以為嬴定罵完武威郡王府之後,必定會衝著自己咆哮怒罵一番的時候,卻見這祖父又哈哈笑著,驀地在嬴定肩膀上一拍:「好你個臭小子,這次的事情幹得漂亮!真沒想到,定兒你還能有這麼一手!雙河葉閥的媳婦,這次看來是跑不掉了。老夫見過葉凌雪那女孩,溫柔賢淑,美貌傾城,與孫兒你正好般配。」

    竟然是興高采烈,對嬴定這次的『惹是生非』欣賞之至。

    嬴定楞了一會之後才反應過來,他早就從那石碑中知道了是這結果,不過仍覺奇怪:「祖父你莫非是在說笑?那雙河葉家,怎的會將女兒嫁給我?」

    「為何不能?所謂男女授受不親!那女孩身子都已經被你看光了,不嫁給你還能嫁誰?難道還能再入宮與皇室聯姻不成?」

    嬴定卻渾不在意的揮了揮手,眼神興奮:「孫兒無需心憂,武威郡王昨日已經親自上門與我談過,明裡是說要我們安國公府給個交代,其實是要逼迫我安國公府盡快下定,為你二人訂婚。老夫已經做主,將你的庚帖遞給了郡王府,只要那邊對過八字,就可去郡王府為你求婚了。」

    嬴衝聞言,先是一陣無語,而後又不解道:「可我總覺得,那武威王府將我當場打死,豈不是更省事多了?」

    如此一來,那葉凌雪雖仍是壞了名節,可也不會落到最壞的地步。畢竟當世儒家雖已漸漸盛興,可雙河葉閥,一向都是兵家門人。對於禮教,其實並不太看重。

    且那時名正言順。郡王府便是當場將他打殺了,別人也不能說什麼。

    「他們敢!」

    嬴定一聲冷哼,面含傲意:「孫兒你乃安國公世子,武陽嬴氏四房的嫡長孫!又有陛下回護,兄姐俱掌重兵。那雙河葉閥再怎麼強橫勢大,也不敢如此放肆跋扈。且此事我心中有數,那夜你入郡王府內院的前後經歷,實在是古怪,焉知不是那郡王府之人也有意如此?否則孫兒你這一路,為何連一個護衛都沒見著?」

    又笑道:「如今只有葉凌雪那娃兒,估計還有些不情願。不過武威郡王既心意已定,她一個深閨裡的丫頭,又能抗拒到幾時?總而言之,沖兒你只管好好養傷便是。前面的事情你已做好了,後面的手尾,就只管交給老夫!」

    嬴定一邊大包大攬的說著,一邊大笑著昂首出門,言語神態俱皆興奮已極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1 01:32 PM

二十四章 轟動咸陽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衝看著嬴定遠去的背影,想要說什麼,可最後還是閉上了嘴。

    這次武威郡王府的事情,實在是怪異。那佈局之人,與其說是在算計他嬴衝,倒不如說是在坑害暗葉四小姐葉凌雪。他嬴衝明顯是捲入到了葉閥內的一場風波,且多半是與皇家有涉。

    事後想來,不但是那一路上王府的侍衛護院有問題,便連他們四人喝的酒,怕也是被人下了藥。否則他們四人再怎麼混賬,又豈會糊塗至此,事到臨頭才醒悟過來?

    還有薛輕梅的那紙條,薛平貴幾人在路上恰好有遇到了福王世子嬴博的醜事,葉四小姐的閨閣之內空無一人——這樁樁件件都充滿了算計與巧合,這幕後謀劃之人,在武威郡王府內定然權勢滔天,否則定難辦到。

    可這些跟嬴定說有什麼用?在他這祖父眼裡,他們武陽嬴氏能夠迎娶到雙河葉閥的嫡女,無疑是天大的榮耀。哪怕是明知裡面有問題,也絕不會放棄這樁婚事的。

    且在祖父嬴定看來,他嬴衝若娶了葉凌雪,日後有雙河葉閥為依靠,處境無疑會好得多。可將那胡家薛家,甩出數條街。

    無論這後面有什麼的陰謀,祖父他都不會放棄的。且那石碑中早有預言,他日後的妻子就是葉凌雪。無論怎麼說都沒用,既然如此,他又何需廢這口舌?

    反正在他嬴衝看來,妻子無論是葉凌雪還是薛輕梅,其實都沒什麼區別,那麼娶了葉凌雪又何妨?且這件事,其實也輪不到他頭疼。

    將這件事暫時放下,嬴衝就看見那張義的神情,依然鬱鬱。他心中一轉念就知道是怎麼回事,只能無奈的解釋道:「那夜可不是我故意惹事,也沒想過偷窺人家女孩沐浴。」

    他嬴衝雖然放蕩,可直接都還是童子身,從來沒有禍害過良家,亦不曾想過去玷污一位世家女子的名節。

    「世子無需解釋,張義明白的。」

    雖是這麼說著,張義的神情卻是黯然如故,悶聲道:「這次是屬下護衛不力,致使世子於勾欄巷之後再受重傷。聽說嬴大將軍即將進京述職,張義如今已無顏去見。世子傷癒之後,屬下會向安西伯自請責罰,以贖前過。也望日後,世子能對張義說實話才好。」

    嬴衝一看就知自己這護衛統領,依然在猜疑自己。確實,這次武威王府是出了問題,可他嬴衝也有順水推舟之嫌,

    他不知跟這位怎麼解釋才好,幾年時間積累的信譽,今日可謂一夕敗光,讓嬴衝頗有種萬念似灰之感。

    輕聲嘆息,嬴衝乾脆是以意念感應那日月煉神壺內,進入到了十丈虛空。

    他壺外的身體正重傷臥床,壺內的軀體卻是安好如故,可自由活動。

    不過嬴衝卻是雙膝盤坐,雙眼無神的看著遠處,定定發呆。腦海之內,也憶起了那日武威王府,傲雪居二樓內,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副絕美畫面。而後一個念頭突然升起——鮮花插在牛糞上!

    話雖粗俗,也貶低了自己。可卻是最恰當不過,在那些世家大族,權貴人物的眼中,自己只怕是連****都不如吧?

    這次的事情,其實於他無損,唯一的受害者,就是那位葉四小姐。也不知如今那葉凌雪,究竟怎樣了?會否恨自己入骨?

   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,那位小姐要怨,也該先怨自家的武威王府。

    一聲失笑,嬴衝搖了搖頭,然後他目光下意識的,就又向那石碑掃去,而後再一愣神。

    只見那石碑之上,赫然又多出了兩行字跡。

    「——天聖二十七年十一月三日,偶見有朝官遇刺,吾與張義出手相救,擊殺刺客三人。事後數月方知,吾所救之人,乃新任雍州大中正,」

    「——天聖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,得掌摘星神甲,承爵安國公!」

    看了半晌,嬴衝才緩緩回神。

    大中正?而且是雍州大中正!

    這可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,要知大秦國以九品官人法取士。將士人之德才、門第、風評與面貌氣質等等定為九品鄉評,以供朝廷拔選任官。

    而這品第人物之權,就掌握在大秦朝設於各郡的中正手中。不過這些郡中正也被稱為小中正,只負責初評與推選。在各郡之上,還有設置於各州的大中正,有著各郡士人的最終定品之權。

    而大秦十三州五十六郡,總共十三位大中正裡,又以雍州大中正為尊。不但掌握近畿之地的人物選拔之權,更可參與決定大秦諸郡的小中正人選。歷代都是由德高望重者出任,地位可比三公。

    別看他嬴衝如今貴為國公世子,可他哪怕承了爵,日後若想要出仕或者從軍時,未來的前途也都捏在這位雍州大中正的手中。若那位看你不順眼,評一個下下品,那麼嬴衝這一輩子都難出人頭地。

    他父親就是如此,定品之時只得了中上,然後在軍中蹉跎了十二年,才得以執掌一軍。哪怕是戰功纍纍,哪怕是武力高絕,哪怕是皇帝賞識有加,也仍需在軍中苦苦熬著資歷,

    自然,這是在嬴家還沒有摘星神甲的時候。如今有了國公爵位,有了仙元階的墨甲,有了封地與三千部屬私軍。大秦朝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這樣的戰力,沉淪下僚。

    不過若有這位雍州大中正欣賞,嬴衝日後的前程仍將寬可許多。出仕時定個上中,或者上下,那麼他至少可省去數年時光。

    只是這一行,嬴衝看過之後就沒怎麼在意,目光緊緊望著那第二條——天聖二十七年十一月十七日,得掌摘星神甲,承爵安國公!

    嬴衝對這石碑感觀複雜,有不信,有驚畏,有不解,也有期冀。可在這一刻,他心裡只剩下一種情緒,那就是驚喜莫名!

    也就是說,自己終究還是得了摘星神甲的認可,保住了父親留下的爵位?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就在嬴衝在家養傷,為一個多月後自己可能得掌摘星神甲,承爵安國公而興奮不已的時候。整個咸陽城幾乎所有世家大閥,也都在為當日武威郡王府那場變故而騷動不寧。

    此時在才剛修好的輕雲樓內,薛平貴就為嬴衝的安危心憂不已。

    「怎麼這麼久都還沒消息,嬴衝那傢伙,該不會死在武威王府?」

    「哪裡可能?」

    旁邊的周衍嘿嘿的笑,不過神色裡已沒有之前的得意,多少帶著幾分擔憂:「所謂好人不長命,禍害遺千年。你又不是不知嬴衝那傢伙命硬,流星都砸不死他,何況這點陣仗?武威王府也沒這麼霸道,敢當場就要了一位勳臣之後的命。」

    他也在暗暗慶幸,幸虧是防了嬴衝一手,否則他那日跑得稍慢些,可能自己的下場就不堪設想。當日他可是親眼看著,嬴衝滿身是血,被抬出了武威王府。那悽慘之狀,讓他心驚不已,在家老實了好幾天。

    不過這連續幾日沒有嬴衝的消息,也不免暗暗為那損友擔憂。又有些後悔,畢竟這樁禍事,其實是他們惹出來的。

    薛平貴聞言搖了搖頭,正想說些什麼,就聽下面一陣『噔噔』的響聲。

    卻是莊季那肉山般的身軀,正似飛一般的爬上了這七樓。可能是一路飛奔,體力消耗太多之故,以莊季的體質與武道修為,此刻竟然大口喘著氣。

    薛平貴只見這情形,就知必是有什麼極其重要之事發生。他一言不發,默默等他,直到半晌之後,莊季才緩過氣來:「我娘親那裡得到消息,說是武威郡王,有意將他家那個葉四小姐,嫁給嬴衝。」

    「怎麼可能?」

    周衍的手中同時『哢嚓』一聲脆響,竟是用力太過,直接將他手裡的酒杯捏碎。而周衍的臉上,則滿是難以置信之色。

    「不是說有人給葉凌雪批命,說她是身貴為鳳體,相母儀天下?武威郡王怎麼會將他的寶貝孫女,嫁給嬴衝?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2 11:45 AM

二十五章 武威王府

    薛平貴也感覺自己的下巴,都快要掉下來了,半晌之後才醒過神來。仔細存思了片刻,就若有所悟道:「這麼說來,倒也不是沒有可能。若是那日設局陷害我等之人不是別人,而是武威王府本身呢?如那武威王府,本身就不願將葉四小姐送入皇宮,那麼這件事也就說得通了。」

    「武威王府?」

    周衍仔細一想,確實是這麼個道理,不由痛心疾首:「怎麼這世間的好白菜,都讓豬給拱了?」

    接著又為那日跑在嬴衝前面而懊惱不已,一陣哀聲嘆氣:「早知如此,那天我就不跑了。老老實實呆著,必可抱得佳人歸。我那天怎麼就發傻?有這樣的好事,我跑什麼跑?」

    莊衍也是抓了抓頭,若有所悟:「也就是說,那天誰跑得慢些,誰就是那葉四小姐的夫婿?」

    周衍一聲嘆息,默默無言。而後莊衍就『撲通』一聲坐在地板上,也是愣愣失神,一副悔不當初的神情。

    薛平貴看著這二人,不由一陣無語。這二位怕是想得太多,那日設局之人,多半是一開始就是衝著那嬴衝去的。否則武威王府最早出現的那位小天位強者,不先攔住跑在前面的兩人,卻偏偏只朝嬴衝下手。又剛好是將嬴衝,踢入到葉四小姐的閨閣之內。

    想要解釋,薛平貴又覺心累,思忖了片刻,他乾脆懶得理會,忖道就讓這兩個傢伙繼續羨慕嫉妒恨好了,這反而能使他更舒心些。

    而此時在咸陽城裡,正在議論這樁奇異婚事的,絕非只輕雲樓這一處。蔡國公府,一位練習插花中的紫衣少女,同樣萬分訝然的回過身:「小青你是說,武威郡王府已經將那嬴衝與葉凌雪的生辰八字,送往白雲觀對過了?」

    這女孩神態文靜嫻雅,面貌嬌豔入花,衣飾姿容皆端莊得體。而在她面前站立的,正是上官小青,同樣是容顏嬌俏異常,氣質高貴華美,此時正微微點著頭道:「這是娘她從白雲觀那裡得來的消息,本來這種事情,是不該外傳的。不過武威郡王府裡似不但無意隱瞞,反而在刻意宣揚。娘親昨日也恰在那裡佈施,所以能夠提前得知此事。」

    「是世子夫人說的?那就不會有錯了。」

    那紫衣少女一陣失神,再顧不得身邊花盆裡的半成品,一邊就著旁邊侍女手中的水盆洗手,一邊奇怪道:「這樁婚事要真是成了,那就真要轟動整個咸陽城。不是說她身貴為鳳體,相母儀天下麼?怎麼就落到這地步?」

    「什麼國母之命,看來多半是遊方道士的胡言亂語!說不定是哪位故意請來,說的話全是唬弄人的。可笑有些人,居然還當了真。如今又不知有多少人,在看她葉凌雪的笑話?」

    紅衣少女一聲冷笑,眉目中略含嘲意:「如今既已合了八字,那麼他二人定婚就在今日了。據說此事武威郡王親口所定,又有前幾日那一齣鬧劇,葉四她清白已失。這樁婚事便是那葉四的父母出面,怕也扭不過來,應當不會再有變數了。」

    語氣中除了幾分慶幸之外,更含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,

    「小青!」

    紫衣少女聞言不讚同的搖了搖頭,而後面現憐憫之色:「若真如此,那麼凌雪妹妹她就真可惜了。她那人品樣貌,哪一樣不是最頂尖的?嫁給嬴衝那個浪蕩子,豈不是掉入到火坑裡?明明是天之驕女,如今卻跌落泥塵。她已足夠可憐了,你我又何必再幸災樂禍?」

    上官小青楞了楞,而後也微微頷首:「表姐說的有道理。這麼說來,她還真是可憐。我聽說過那嬴衝的名聲,不但是個武脈已斷的廢物,還即將失爵。為人更是最混賬不過,小小年紀就流連青樓妓館,還與人爭風吃醋。據說性子也是蠻橫霸道,當街殺人都不眨眼,欺男霸女,胡作非為,不定哪一日,會惹出抄家滅族的大禍出來。這二人成婚之後,只怕葉凌雪她遲早要為那混賬氣出病來。」

    紫衣少女則是一聲嘆息,神情複雜:「我等女子,一身需有兩次投胎,出生一次,出嫁一次。為人之婦,一身榮辱都繫於夫君。若是嫁錯了郎君,那就等於是毀了一輩子。只盼你我日後,也莫要落到如凌雪妹妹她那樣下場才好。」

    上官小青卻不在意,心裡已在想著這次選秀。葉凌雪退出之後,如今能夠在家勢容貌上與她競爭的對手,就只有一二人而已。只要不出錯,那麼她一個王妃之位十拿九穩。自己與表姐她嫁的再差,又能差到哪去?又想該如何再見那葉凌雪一面,也不知她那好姐妹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了?想必是再沒有了以往的趾高氣揚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與此同時,武威王府的內院書房中,一位容顏清雋,氣度出塵的老者,正端坐在書案之後的,雙目微斂,做凝神傾聽狀。

    「——那五皇子聽說這消息之後,當場摔了茶杯。淑妃那邊,據說也是當場發作,狠狠訓斥了一陣她宮內的宮女太監。」

    書案之前,是一位家僕打扮,年約四旬的中年人,神情畢恭畢敬:「還有安國公府,據說那位懷化大將軍的夫人,已經回了一趟王家。去前神色惶惶,回府之後亦是心神不寧。」

    那老者聞言點了點,又問道:「還有什麼?墨生可一併說來。這咸陽城內的反應,應當不止這些。」

    這次那中年僕人卻一陣猶豫,直到見老者的犀利目光已逼視過來,才開口道:「城中各府的女眷,都在議論當年那老道,說那人多半是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,所言所語,儘是信口雌黃。此外就是在非議嘲笑我們府上四小姐,也有代小姐她可憐惋惜的,說小姐這一輩子就這麼毀了,非但當不成皇后,日後的下場,只怕連普通的庶族子女都不如。再就是羨慕安國公世子好運之人,說他這次是天降鴻福,癩蛤蟆居然真吃到了天鵝肉,又說什麼鮮花插在牛糞上,好馬配上破鞍云云——」

    老者聞言卻不但不怒,反而失笑:「理當如此!那個小子,性情確實是混賬。能娶得老夫掌中珍寶,這次真是便宜了他。」

    「可是王爺!」

    中年僕人深深皺起眉,咬著牙道:「可我覺得那位安國公世子,的確非是四小姐良配。」

    「連你也是如此覺得?」

    老者先是一陣沉默,須臾之後整個人卻似老了幾歲,一聲苦笑:「你們不懂——」

    他話音未落,就被門外一個突兀響起的聲音打斷:「孩兒確實不明白,不明白父親,為何一定要將凌雪推入那火坑。」

    老者微一挑眉,看向了門口處,只見一位氣魄過人的中年,正步入到書房之內。那人渾身紫袍,正是當朝侍郎的官服,面容與老者有幾分相似,卻目如刀鋒,神情凝冷。

    中年僕人見狀,忙又朝這紫袍中年一禮:「葉墨生見過二爺!」

    武威郡王葉元朗有三子二女,而他眼前這位,正是葉元朗的次子葉宏博。

    雙河葉氏的嫡系子弟,大多都是從軍,散落在各處府軍邊軍之中,卻多有不錯成就。唯獨這位二爺異於同輩,雖是武道強橫,有著中天位的修為,走的卻偏是文職一路。如今年不到三十五,就已在朝中位居兵部侍郎之職,可算是位高權重。此時攜怒而來,氣勢驚人,面對著權傾朝野的武威郡王葉元朗,居然也毫不落下風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2 11:49 AM

二十六章 兵法無雙

    葉元朗定定的看著自己這個次子,目中先是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色澤,隨後冷笑:「我這次若不插手,難道就任由你葉宏博將凌雪她送入天家?安國公府固然是個火坑,可也總比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好。」

    「父親此言從何談起?」

    葉宏博抬起了頭,面色不悅:「這次選秀過後,凌雪她必定能成為六王子妃。吾等世家之女出嫁,門第再高也不過如此。以凌雪的身份與膽識,天家中又有誰能夠欺負得了她?」

    「然後讓我葉家,也捲入到奪嫡之爭?可惜我葉氏位極人臣,已再無需一位皇后在為雙河堂葉家增光添彩。」

    葉元朗搖了搖頭,再語氣森冷的質問:「我再問你,宏博你這次一定要讓凌雪入宮,到底是真為了凌雪,還是為了淑妃那個女人?又或者是為了你葉宏博自家的野心?我知你曾經愛那淑妃至深,視為一生憾事。可你將凌雪許配於六皇子嬴天策,這是想要把我葉氏與那女人強綁在一起麼?可你葉宏博此舉,置我雙河葉氏於何地,又是否對得起你那夫人與凌雪母女?」

    一番言辭如疾風驟雨,使葉宏博的臉色,漸漸轉為青白色。可哪怕如此,他依然語氣鏗鏘如故:「天策那孩子,乃是我看著長大,這次爭奪嫡位,本就大有希望。人品才貌,亦無不上佳,正堪為凌雪良配。且孩兒也從未有讓我雙河葉閥,捲入奪嫡之意——」

    「我就當你沒有!」

    葉元朗失笑,卻使這書房內的氣氛,更是森冷:「你大約是想著那也六皇子有凌雪做皇妃,即便日後奪嫡失敗了,新皇也會看在雙河葉家的面上,事後不敢過分可對?凌雪的兩個嫡親哥哥,也不會坐視不理。可你這麼做,讓陛下怎麼想?讓日後那位新皇怎麼想?又可知什麼叫做身不由己?」

    葉宏博還想要說些什麼,葉元朗卻已神情不耐的打斷:「我知你與淑妃那女人,早已有所謀劃,以為必定可以如願以償。然而陛下他早已關注此事,那四皇子也是對凌雪忽視眈眈,便是你那大兄,又豈不知你圖謀葉閥家主的野心?這次我若坐視旁觀,凌雪她的下場,只會更為不堪!難道真讓我葉閥之女,去做人妾室?」

    葉宏博不由一楞神,而後半信半疑道:「你說陛下他,也有意納凌雪為妃?或者別有打算?」

    無論是他兄長也好,還是那四皇子也罷,他都不放在心上。可若是天聖帝出手,那情形又自不同。

    「總之不會讓你們得償所願。」

    葉元朗搖了搖頭:「若是凌雪能安安穩穩當個王妃,那麼我就是成全了你又何妨?可以如今天家的形勢,我葉閥還是敬而遠之為好。何況此番插手的,又何止是本王?這一局,你輸了。」

    葉宏博一身怒氣已消,只剩下了無奈與不甘,良久之後才又出言道:「可祖父你也沒有必要,將凌雪許配給那嬴衝?此人名聲狼藉,武脈早廢,失爵是早晚之實,如何能配得上我家凌雪?」

    「現在才想到了要憐惜女兒?可不如此,又怎能安聖上之心,示我葉閥並無非分之想?嬴神通之子在陛下心中的份量,終究是與尋常人不同,遠超出你等想像。」

    葉元朗說完之後,又一聲嘆息:「木已成舟,你無需多言,此事我自有計較——」

    話音未盡,葉元朗的神情就忽的有異,目光掃向了窗外。隨即葉宏博也有所覺,神情卻是愈發的難看。

    書房之外,葉凌雪正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塵,從窗下站起身來,然後很是抱歉的,朝著那幾位動彈不得的侍衛笑了笑。

    不遠處的貼身丫鬟幽香見狀,急忙跑了過來,神情擔憂中又含責備:「小姐,你又在這偷聽了?王爺上次才罰您抄了百遍道德經,禁足一月,說是再有下次,就定要將你送入道觀,清修百日。怎麼小姐就偏不記得痛?」

    方才葉凌雪將幾個貼身丫鬟甩脫,不知去向,惹得傲雪居里面的婢女們四處巡找。只有幽香,跟隨葉凌雪日久,只一轉念就知究竟。也果然不出她所料,跑到書房處不遠,就已望見葉凌雪的身影。

    只是礙於葉凌雪的示意,不敢靠近。直到葉凌雪起身,知道已經事畢的幽香,才匆匆忙忙的奔跑過來。

    「沒事!」

    葉凌雪神情落落大方,心想她這也算是有峙無恐了。哪有把即將出嫁的女兒,送入道觀的道理?所以頂多就是抄書或者禁足,不痛不癢。

    再看那書房門口,就只見那葉元朗與葉宏博,果然雙雙走了出來,後面則跟著王府總管之一葉墨生。

    那葉宏博神情難看,一走出房門,就是一聲冷哼。葉元朗倒是神情平靜和藹,只帶著幾分無奈:「凌雪你這丫頭,剛才是用的隱元符還是斂息符?」

    他書房外的這些護衛,可並非是擺設,且本身玄天位的境界,也可使任何玄天位境界以下武者與練氣士,都無所遁形。

    遍觀整個武威郡王,有能耐潛入到他書房外偷聽牆腳的,也只有葉凌雪一人而已。

    「是隱元符。」

    葉凌雪老老實實的答著,又將手裡的一張符籙晃了晃,神情頗是遺憾:「可惜剛來沒多久,就被爺爺你發現了。不過凌雪的手段,也哪裡能比得上祖父?那夜不但一屋子的侍女都消失不見,便是雪兒,也不知傲雪居有人進來了。」

    葉宏博聞言之後,頓時心神微舒,他之前擔心的是女兒,會聽到前面關於淑妃的那幾句。

    而葉元朗卻是神情略顯尷尬,乾咳一聲後,旁顧左右而言他:「能瞞過老夫三十個呼吸的隱元符,這整個天下,能製作出來只怕不足二十。」

    笑著說完這句,葉元朗就又萬分惋惜:「可惜凌雪你,不是男兒。」

    凌雪若生為男子,可為雙河葉氏二百年之脊樑。只可惜墨甲這東西,也不知是什麼緣故,絕大部分只有男子才能駕御。

    尤其是天位墨甲,適合女人的少而又少,當世只有五六套。

    他這孫女哪怕在武道與玄門練氣上的天資再高,沒有一套合適的墨甲,也依然只能做一個深閨女子。

    「這是娘胎裡定的,孫女也沒辦法。」

    葉凌雪莞爾,她倒不覺得身為女孩有什麼不好——只除了命不由己,一生需得任由父母丈夫左右這點之外。

    思及此處,葉凌雪也笑不出來了:「爺爺是真打算將雪兒,嫁給那個嬴衝?」

    葉元朗聞言,先是點了點頭,而後目含歉疚的問:「那麼凌雪你,可願我葉家犧牲這一次?」

    「不願!」

    葉凌雪答的果決,無論是嫁入皇室,還是嫁給那個嬴衝,她都不願。「然而葉家生我養我,若一定要我如此,那麼凌雪也只能認命。」

    葉家的子女,包括她的父母在內,婚姻都是由長輩所定,也都為這家族傳續付出過代價。沒道理到了她這裡,就會有例外。

    沒有了雙河葉閥,她又哪能有這十四年的錦衣玉食?更不能讓她那本就命運悲苦的母親更難過了。

    葉元朗一陣沉默,怔怔的看了葉凌雪良久,這才黯然的轉過身:「你是個好孩子,可惜,可惜——」

    一邊說著,葉元朗一邊嘆息著離去,連道了數聲可惜,背影頹廢寂寥。

    這時葉凌雪卻忽又開口問道:「爺爺,我想知道那個嬴衝,到底是什麼樣的人?」

    其實她這些日子,也打聽到一些,可還有些事,她需聽祖父親口說給她聽。

    「那就是個混蛋!咸陽四惡之首,武脈被廢之後仍不知收斂的廢物。」

    葉元朗驀然駐足,目現複雜之色:「可在他十歲之時,嵩陽書院召集諸弟子以幻術試演兵法,結果以嬴衝為第一。不但是戰無不勝,嵩陽書院內諸多英才,竟無人能以同等兵力,在他面前支撐兩刻時間。又有人跟我說,嬴衝面貴,這些年雖是自暴自棄,卻始終能得聖上關注。說他哪怕武脈被廢,爵位被除,亦將官至三公!」

    葉宏博一陣愣神,他從不知還有人對嬴衝做過這樣的評價,莫非也是那些不靠譜的遊方道士之言?

    還有聖上,在父王的口中,為何他獨獨只對嬴衝如此特殊,就只因當年嬴神通擎天保駕的功績麼?

    葉凌雪則是垂首暗嘆,女孩嫁人,可不只看夫婿他未來前途功業如何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3 11:42 AM

二十七章 奪命連環

    「月兒,那安王可曾說過,這石碑上的字,是不是一定就會實現?」

    煉神壺內,嬴衝正好奇的問著旁邊的小丫頭:「他就沒有想過,得到邪皇真傳那天我特意不外出呢?又或者不去武威郡王府赴宴?」

    若都是一定會印證之事,那麼他也就不用再擔憂了。摘星神甲與那國公爵位,都鐵定會落在他手裡。

    「父親他沒說過——」

    那月兒凝思了片刻,就晃著頭道:「有些會,有些不會。邪皇真傳必定會落在你手裡,你與娘親她的婚事,也肯定會發生。至於繼承爵位與救人,那就不一定了。」

    說到此處,月兒又話音一頓,目光含著幾分疑惑與警告意味的看嬴衝:「你修為沒到武尉境,就繼承不了摘星神甲。沒有修復孔雀翎,修成奪魂絕命升仙槍,就沒可能救人。」

    嬴衝聽了,不由若有所思。月兒說邪皇真傳必定會落在他手裡,也就是說當日他無論怎麼選擇,去了哪裡,都必定會得到邪櫻槍。

    仔細想來,那日將這桿槍擲到他面前的那人,只怕就是衝著他來的。至於他與葉凌雪的婚事,也定有其他什麼緣故。看來那天在武威郡王府內的事故,果然非是巧合。

    再後面兩件不一定發生的事情,是繼承爵位與救人,這都需他有一定的修為實力才可。

    嬴衝目光往下,又看向了那石碑,心忖道也對。自己若什麼都沒做,一點都不肯努力,那麼幾十年後,他又哪裡可能平白無故就被封為安王?

    要知當今諸國,外姓之人若要封王,除了一身權天位的修為之外,還需擁有半步神元階的墨甲才可受封王位。

    而這還只是郡王一流,要封親王,那麼至少也得是皇天位,實力達到中古金仙的境界,以及一套真正神元階的墨甲傳承子孫才有可。

    ——從古至今,這都無人能達到。只有七國皇室之祖,達到過皇天位境界,各以一套神元階墨甲稱雄天下,留下秦楚齊魏趙韓燕這七大帝國,以及七姓三十六家中的七姓。

    在其之下,就是三十六大世閥。除了一部分,乃是傳承於中古聖人之外,其餘都是郡王爵位,有著半步神元階的墨甲傳承家業。

    可這千餘年中,還從未有一人能有臣子身份,獲得過親王世爵與神階墨甲。

    也不知未來,到底發生了什麼?自己怎的就成了親王?

    搖了搖頭,嬴衝感覺自己還是腳踏實地些為好。正如月兒之言,沒有武尉境的修為,自己憑什麼去繼承摘星神甲?日後沒有足夠的力量,又該拿什麼去扭轉那家破人亡的命運?

    而無論是修為還是力量,都不可能憑空得來,都需得自己怒力去獲取。

    接下來的幾天,嬴衝依然動彈不得。好在他在那煉神壺內,還有著一具身體。養傷的同時,每日都在煉神壺內勤修苦練著。

    也就在第六天時,嬴衝果然一如他自己所料,成功突破了第五條武脈,達到武尉境界。

    嬴衝喜不自勝,心情振奮不已。要知人體九脈,除了主經元脈之外,其餘還有乾、坤、震、巽、坎、離、艮、兌八條武脈。而武者修行,都是從兌而始,至乾,元而終。

    之所以如此,是因那兌脈最易打通,而後是艮脈,離脈,坎脈,後面的武脈一條難過一條,需得循序漸進。

    換在正常的情形下,嬴衝絕沒可能在巽脈受損之後,直接跳過巽脈這一步,去打通震脈。

    可如今修持這大自在功法,再加『假脈』之助,竟是令嬴衝硬生生的完成了這本不可能完成之事。

    而這震脈一通,也就意味著那武道之途,終於再次向他敞開了大門。

    當這日嬴衝從煉神壺內退出,細細去感受體會著自己身體內,那已被打通的震脈,那爆增中的內元時,他久久都不能言語,頰旁也是兩行清淚留下。

    男兒有淚不輕彈,當年他武脈被廢的時候都沒有哭過,可此刻當看到恢復的希望,卻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。

    而晉階武尉的成果,也使嬴衝對那邪王真傳,更多出了幾分期待。每天在煉神壺內的修行,是益發的勤奮用功起來。

    臥床笫八天的時候,嬴衝也將那三千次十三式幻雷槍完成,完成了師門任務一。

    其實這二十幾日中,嬴衝練槍絕不止是三千遍,要想完全達到那銀境中的要求,並不容易。他也是經歷過前面數百次的失敗之後,才慢慢摸索到這幻雷十三式基礎槍勢的精要。

    而當這任務完成之時,那銀鏡之中,就又顯出了新的圖影。是一個人影,正在施展槍術。人影模糊,看不清面貌,只有那槍勢凌厲無匹,所有細節都棱角分明,展露無疑。

    「這就是奪魂絕命升仙槍?看來也沒什麼了不得的。」

    嬴衝看了幾遍之後,只覺疑惑不已。奪魂絕命升仙槍共有三式——奪魂,絕命以及升仙,三招槍式合起來就是所謂的奪魂絕命升仙槍。

    這是很有意思的三式槍術,可以順序施展,也可任意組合。絕命升仙奪魂,升仙絕命奪魂,或者絕命奪魂升仙等等,總共六種變化都可無縫結合,連環施展。

    然而嬴衝看這槍勢,除了凌厲了一些之外,就並無什麼過人之處,看起來並不比武陽嬴氏的家傳槍術強上多少。甚至可以說,這三招槍式大多數地方,都顯得平平無奇。甚至還有些地方,使人莫名其妙,一頭霧水,看起來就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動作,毫無用處。

    這就是槍法中的無雙殺勢?奪命連環,三槍絕命?

    一邊在心中發問,嬴衝一邊再次用狐疑的目光,看那月兒。後者卻是悶聲不答,眨著眼睛與他對視。

    嬴衝只能無奈的收回視線,忖道也對,這小丫頭只是那『安王』製作出來的人偶,沒可能對這邪皇真傳都瞭如指掌。

    再者,那意神決總不是假的,體內的假脈也是真實無虛。大自在玄功與武尉境,自己也是親身體會,自己不是在做夢。

    那留下邪王真傳之人,認為這升仙絕命奪魂槍乃無雙殺勢,定非無因。自己以為這三式槍決稀鬆平常,定非是這槍術真的普通,而是自己見識淺薄,並不能知其妙處。

    再看鏡中,這次那師門任務一,並未變化成日常功課,只是後面的內容有了變化。

    師門任務一:練習幻雷槍十三式基礎槍勢各九千次,實戰中領悟奪魂絕命升仙槍訣要,獎勵人元階武魂石一枚。

    嬴衝挑了挑眉,隨後又問月兒道:「月兒你可知武魂石?」

    這東西,他怎麼從沒聽說過?

    這次月兒卻沒使他失望,答道:「那是與真意符一類之物,在上古之時流行,後來大災變之後,被道門研究出的真意符取代了。」

    「真意符?原來如此。」

    嬴衝已經明白了,所謂的真意符,乃是玄門修士以觀形照影的方式,將武者的武道真意固化在符籙之內,煉製而成之物。普通人都可使用,引發之後,就可獲得上位武者的武道真意,戰力大增。

    而這武魂石,既然與真意符一類之物,那麼作用也是相仿。

    至於那『人元階』,人元階的墨甲,可以相當於小天位的武者。那麼這人元階武魂石,是否就等同於小天位?說來那『真意符』,也是與墨甲相同的劃分。

    不過這只是嬴衝他的猜測,是否如他所料,仍需在武魂石到手之後才能證實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3 11:46 AM

二十八章 邪皇真傳

    嬴衝首先照著鏡子內的影像,練習了幾次奪魂絕命升仙槍。可卻都是磕磕絆絆,滯滯泥泥,始終不能得其要領。這槍術與他經常接觸的武道風格迥異,截然不同。

    尤其那哪些似看似『多餘』的地方,使嬴衝只覺彆扭之至。明明一槍刺出去就可以了,可這奪魂絕命升仙槍,偏偏還要多繞半個圈。這麼說可能有些誇張了,可的確是顯得繁瑣多餘。

    嬴衝心忖著,那師門任務一要求的是在實戰中,領悟『奪魂絕命升仙槍』的精要。那是不是就意味著,這三式槍決在實戰中更易領悟,也只有在實戰中,才能顯其精妙?

    然而他的目光,就不自禁的,投向了煉神壺中央處的那桿斷槍。當日那『安王』怎麼說來著?那霸王槍內,縛有九十九位天位強者的殘魂武意,可助他參習武道。

    自己如今已得邪皇真傳,也有了假脈在身,是不是就能利用著霸王槍,領悟『奪魂絕命升仙槍』的真義?

    說實話他對這斷槍挺好奇的,可一直以來都未真正使用過。也不知這參習武道,到底是則麼樣的參習法?之前聽月兒的話,應該是有些凶險,且多半是涉及到實戰。

    目光閃動了片刻,嬴衝還是暫時壓住了去嘗試看看的衝動。自己這三式槍決半生不熟的,使起來拖泥帶水,哪裡可能就將這槍法,直接運用到實戰當中?

    這就等如還沒學會走路,就想著跑,是典型的好高騖遠。試試看那霸王槍無妨,可卻必須在自己將這『奪魂絕命升仙槍』練到純熟之後。

    「月兒你說那位上古先賢傳下這有邪皇真傳,到底有什麼用意?」

    嬴衝每次練槍後體力耗盡,機關術方面也因精神疲乏無以為繼之後,都會尋月兒閒聊。畢竟是在家裡,可沒有林依語給他彈琴,陪他說話解乏。此外他也是有意如此,想著讓這丫頭不再那麼孤單苦悶。

    故而嬴衝也不管月兒會不搭理自己,只管自顧自的說著:「看來這邪皇傳承,對那位也沒什麼好處。這邪櫻槍只能由命犯帝星之人得知,功法也不准外傳,也就是說根本沒法建宗立派。難道就是為挑唆後人弒君造反,篡權奪位?還有,既然那后翌,姬發,宜臼,姬嵬,商臣,田桓子,伊尹與周定公等人得到過,為何史中不見記載?」

    ——他這幾十天裡,其實並不只是在這煉神壺內聯繫武道與機關術,也分出了一些時間查閱史書。

    可無論是正史,野史,都沒有任何關於邪櫻槍,以及邪皇真傳的記載。

    要知那姬發為大周開國之祖,其子孫宜臼亦繼位周平王,傳下東周。而姬嵬與羋商臣,也都是一國之帝王。

    邪櫻槍有這樣的功績,怎可能不留半點蛛絲馬跡?再若換成他自己是那周平王,或者周考王與楚穆王,在篡位成功之後,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容許邪櫻槍這東西再存於世,繼續傳承下去。

    那不是給自家的兒孫,留下天大的麻煩?若自家篡來的王朝江山,再被邪櫻槍的傳人奪走怎辦?

    且這邪櫻槍到手之後,一直都只是單純贈予,並未對他有任何的索取要求。可正因如此,卻反是令嬴衝難以心安。

    他如今就是個多疑的性子,絕不信這世間還有只單純付出,不求回報的人與事。

    月兒一看就知嬴衝的疑心病又犯了,不過這次卻出奇的沒有反駁,只道:「其實父王他最初時間也想過擺脫邪櫻槍,可沒能成功。為這邪皇傳承,父王他也曾被楚國追殺過。安王府滅門之災,也多少與這邪皇傳承有些關係。」

    嬴衝不禁眼神微凝,也就是說,這邪櫻槍與邪皇真傳,的確是有些問題,自己沒有疑錯麼?

    不過那安王,並沒有阻自己得手此槍。也就是說,日後這邪皇傳承對他有益無害。

    不知覺間,他對月兒以及那個未來的自己,已經有了幾分信任。

    「原來如此。」

    嬴衝笑了起來,然而再摸了摸小月兒的頭:「多謝月兒,我知道日後怎麼做了。」

    ——日後他不但要對這邪櫻槍,要多幾分防備,更不能讓任何人得知自己獲得邪皇真傳之事,

    雖是如此,可也沒必要因噎廢食。畢竟自身未來之成就,多與這邪櫻槍有關。

    難道自己現在能放棄那大自在,那意神決?

    月兒仍舊手抱著膝,不過面上卻是潮紅一片,任由嬴衝揉著撫著她的頭。微眯著眼,就似貓兒被人撫摸般的享受神情。直到嬴衝的手移開之後,月兒才醒悟過來,一方面是神情懊惱不已,一方面又眼含失望與茫然的定定看著嬴衝。

    感覺眼前的人,與父親既有相同,也有不同,可對她卻都是一樣的溫柔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醒來後的第九日開始,嬴衝練槍時,就又把重心往嬴衝家傳槍術側重了一些。他不知這時間是否有人能辨識到邪皇真傳的武學特徵,從而知曉他是命犯帝星之人。卻已打定了主意,日後儘量以家傳槍術為主,那邪皇真傳,自己能不用則儘量不用。最好最安全的方法,應當是將這邪櫻槍武學的精華,融入自己的家傳的武學之中。不過以他如今的武道根基,根本就沒可能做到,想都不用去想。

    第十日,也就是天聖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二,果然就如石碑上的預言,他的婚事已被安西伯及武威郡王定下。成婚六禮,納采、問名、納吉、納徵、請期、親迎,短短幾日之內,都已走完大半。便連婚期都已經定了下來,就在三個月之後,選了一個吉期。

    這使嬴衝膛目結舌,忖道有必要這麼快?他與葉凌雪都才十四歲,都未加冠和及笄。怎麼那武威郡王府,就這麼迫不及待?

    不過當想及三個月後,正置最後一輪選秀之時,嬴衝就已知究竟了。只能自嘲,看來三個月後,自己這個周衍嘴裡的『豬』,就能拱到好白菜了。

    此時嬴衝已經能夠下床行走,不過依然是行動不便,體內的斷骨還在隱隱生疼。

    那日武威郡王府內出手之人,真是毫不留情。他一個月前被流星餘波砸暈了,也不過是昏迷兩天,臥床個四五天就好的差不多。可被那人踢了一腳之後,卻是整整十數日都不能下床。老安西伯以此為由,強令他不得外出,也不得與外人見面。深恐他這裡又捅出了什麼簍子,影響了這樁婚事。

    這養傷沒什麼,真正讓嬴衝難受的,是他這些天與外界的聯繫,幾乎徹底斷絕。偏偏張義他們幾個,也同樣被安西伯限制出府,如同囚犯。每天只能從那些服侍的丫鬟侍童口中,零零碎碎的知曉一些安國公府外的事情。更有許多事情,感覺不便——比如兩個月後,他為自己準備的新宅;又比如咸陽東西兩市,幾家受他照拂的十幾家商行;又比如準備在失爵之後,為叔父一家準備的精彩禮物等等,這些都完全失去了掌控。

    這使他深覺失策,以往他是覺得這安國公府遲早是別人家的,所以除了張義之外,他在府裡的那幾個親信之人,都被他陸續安排出府。

    當時不覺得什麼,可如今被困在國公府,形同軟禁,嬴衝就感覺不好受。就好像自己的眼睛與觸手,都被人刺瞎斬斷了也似。關鍵的是,他大筆的銀錢花出去,根本沒辦法收回,這些又偏沒法跟老安西伯說。

    好在親事落定之後,那安西伯就放鬆了對他的看管。嬴衝與外面的聯繫,也終於暢通無阻。幸運的是他佈置在外面的那些事情,進展都還算順利,沒出什麼疏漏。自己的那些灰色收入,也並未因他的臥床休養而削減。不但不少,相反的是,可能因自己又成了武威郡王府加女婿之故,各處交上來的份例錢反而又增了許多。

    不幸的是有些錢已經無法挽回,比如他在咸陽城中,讓人新買下的那座五進豪宅。整整十萬兩紋銀,就這麼白白花了出去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4 01:22 PM

二十九章 青玉蝴蝶

    煉神壺內,嬴沖拿著那張由張義為他送進來的房契,只覺肉疼不已。這座五進的宅院,本來是他為自己兩個月後準備的居所。

    即便失爵,老安西伯與嬴世繼也沒膽將他從這安國公府趕出去,可以他嬴沖的傲性,又豈肯居於人下?可既然自己已經有了承爵的希望,這座豪宅就完全沒有必要了。

    還有他拿來賄賂禮部幾位大人的銀子,原本是想在嬴非繼承安國公時攔上一攔,可結果這錢估計也是白花了。

    總計十五萬兩白銀,這筆錢如能省下來,足可使他購買五十套裝備齊全的五星墨甲,用來裝備自家的私軍部曲了。而如今大秦朝軍中的制式墨甲,也不過是五星等級。

    哀聲嘆氣,嬴沖又拿起了一疊金票。每張的面額是百兩,一共一百三十張,都是由咸陽盛通錢莊發行的不記名金票。任何持這些特製的票據,都可在盛通錢莊的分行內,兌換總計一萬三千兩黃金,

    這也是張義今日外出後,為為他帶來的。其中部分,是來自周衍與薛平貴二人,而嬴沖付出的,只是他自己製作的四套『連環刀匣』與『袖裡連珠』,成本總計不過三千兩黃金,

    其餘五千兩黃金,就是他這個月的灰色收入。每個月都有,不過這次卻比往年多出了三成,而嬴沖需要做的,就是在某些人犯事的時候,讓人拿安國公的名帖去給官府打個招呼。又或在一些人遇到麻煩的時候,去做個和事老與中人。

    看著這些金票,嬴沖才感覺心情好過些。心道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、有了新增的這些收入,自己其實也沒損失太多。那宅院以後還可賣出去,最近咸陽城裡的房價,正有上漲之勢,半年後出手,說不定還能賺上一筆,只禮部那邊的錢是白花了。好在只是先期投入,並沒有真正下狠力氣,不然他可真要心痛死。

    那邊嬴沖在數錢,月兒則是愣愣的看著嬴沖,半晌後忽然開口:「原來義叔說的沒錯,以前的父王,果然是這個樣子的。」

    嬴沖聞言毫不在意,只隨口問著:「義叔?你說的是張義,他說我什麼了。」

    「說父王以前就是個小財迷。」

    月兒唇角微彎,似笑非笑:「說那時候一點錢你都斤斤計較。」

    「張義他那是不當家不知財米貴!」

    嬴沖一聲嘆息,這才把注意力從手中的金票上移開:「那我以後可是闊氣了?」

    安國公府按大秦官律,當供養二鎮部曲。軍制一鎮之師六千人,五階墨甲至少六百之數。這些私軍,都由安國公的封地供應。

    不過嬴沖以前從不將這國公府的部曲,當成是自己的東西。所以在二鎮部曲之外,另還養了一衛近千人的私軍。這是嬴沖數年心血所在,其中光是五階墨甲,就有二百三十具,五階武尉更達二百五十人。放在大秦軍中,也是一等一的精銳。另在咸陽城中,還豢養了數十位武道強者作為部屬。

    別人只當他嬴沖是個胡作非為,百無一用的浪蕩子。可其實在暗地裡,他一直都是在厲兵秣馬,用數年時間經營起了一個不小的勢力。

    失爵之後,嬴沖依然可安享富貴啊。可他卻不甘心,不甘心父親他就那麼白白被人害死,不甘心自己真就做一輩子的富貴閒人,不甘見那嬴世繼父子從此竊取安國公爵位。

    所以這四年來,哪怕是他日進斗金,也依然感覺自己很窮。用八千兩紋銀製作了一套『連環刀匣』與『袖裡連珠』,就會感覺肉疼。

    月兒凝神思索了片刻,而後搖了搖頭:「沒有了,父王哪怕是據有整個西秦,竊取一國之時,也仍舊窮的很。每次都說連褲子都快要當掉了——」

    嬴沖聽到此處,心中卻是微微一突。據有西秦,竊取一國?也就是說,日後自己將代秦而立?

    也對,那個年號元佑的皇帝,都抄了自己的家,滅了他的族,自己豈可能坐以待斃?不起兵復仇?他那時身為皇天位的強者,又有神元階墨甲在手,而既然受封安王,在軍中的勢力,想必也非同小可。能有掀翻大秦之力,並沒什麼好奇怪的。

    只是當想到當今天聖帝,對他可謂是愛重已極,嬴沖卻又覺鬱悶難受。自己以後,難道真的竊據了天聖帝的江山?

    再還有『安王』當日之言——雖雄踞西秦,卻已是孤家寡人。又有異域外族為禍,國力衰微,大軍轉戰十年,左支右絀,使他疲憊不堪。麾下忠臣名將,皆因自身鬥志消沉之故,陸續凋零。

    想是自己日後哪怕成功竊國,日子也不好過。讓以後的自己,生出了重新開始的念頭。

    搖了搖頭,嬴沖將所有雜念盡數排除。這都是以後還未發生之事,自己想這麼多做什麼?自己既然已經提前得知,難道還能扭轉不了日後的命數?

    這般想著,嬴沖又靜下心來,將那些金票放開到了一旁,轉而全身以赴的,製作那『青蝴蝶』。

    青蝴蝶的零件,他已經製作了三百多個,都足以組合出十幾隻『青蝴蝶』而綽綽有餘了。可嬴沖依然沒能湊齊一套,真正能夠使『青蝴蝶』動起來的組件。

    不過今日可能是運氣來了,當嬴沖用了一下午的時間,又製作了兩個蝶翼,一個軀殼,幾乎快要放棄時,他拼湊出來的一隻青胡蝶,忽然間就靈光閃動。裡面刻錄的符陣,也突然開始了運轉,一點點的吸收那天地元靈。

    「成了?「

    嬴沖有些不敢置信,半信半疑的將中食二指並立豎起在胸前,在念了一段咒語後,再道了聲『起』字

    『青蝴蝶』有一套專用的御使靈決,而此時隨著嬴沖這聲『起』字道出,那隻青色玉蝶,立時就隨音振翅而起。跟隨者嬴沖的意念指引,在煉神壺中這十丈虛空之內,飛騰舞動著。

    嬴沖欣喜不已,默默以心念感應著這青蝴蝶的變化。費時近月,這只機關蝴蝶終於在他手中完成,使嬴沖有了一種異常的滿足與成就感。

    直到許久之後,他才想起看那邪皇真傳的獎勵。

    上次完成師門任務五,那枚陷仙戒是直接出現在他的面前。不過這次嬴沖,卻沒見到那獎勵的孔雀翎。

    不過當嬴沖,打開邪櫻槍變化的銀鏡一看,才知這次不是直接給予,而是需要自己親自去某個地方取來。

    ——公輸般持孔雀翎誅滅西方邪佛『暗滅天來』後,將此物殘骸,藏於伏牛山下,距此一千四百二十三里。

    「伏牛山下?」

    嬴沖不禁一陣愣神,忖道這倒是巧了。他母親陪嫁中的幾處莊園中,就有三座在伏牛山下,那裡同時也是他藏匿與供養私兵部曲之地。

    哪怕沒有這孔雀翎,他今日也準備前往伏牛山下一行。一來看看自家那幾處莊園的收成,二來則是為撫慰探望一番他那些私軍部屬,三來是想去他家的虎據堡,與某人見個面,

    如今倒是正好,這次養好傷後,自己正好往那邊走一趟。

    畢竟幾個月後,他既要承爵安國公,又有與武威郡王府的婚事要辦,可能這半年時間內,都再抽不出閒暇去看看。

    而隨即嬴沖的目光,又掃向了那石碑——天聖二十七年十一月十三日,偶見有朝官遇刺。

    說來現在距離這時間,也就只有不到二十天了。他只知時間,卻不知發生在何地,也不知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。難道是在前往伏牛山,或是回歸時的途中?

    嬴沖目光閃動了一番,就又平靜了下來。他不是那種清高自詡之人,也知能賣當朝雍州大宗正一個人情的機會,是多麼難得。可即便如此,他也沒打算刻意去求。

    得之我幸,失之我命,機會遇到了他不會放過,可若遇不到,嬴沖也不會感覺遺憾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5 09:45 PM

第三十章 驚人秘聞

    三日之後,嬴沖體內的骨傷,也已完全癒合。他這些天來,就已經在著手準備遠行之事。所以這天在宮中太醫給他診斷過後,直接就動身出城。

    他性子就是如此,一旦定下了什麼事情,那就必定是雷厲風行,絕不拖泥帶水。曾經嬴沖父親在世時也曾稱讚過,說他這樣果決的性情,正適合沙場征戰。所以嬴沖,也一直都引以為豪。

    安西伯也得知了他要前往伏牛山田莊之事,卻並不阻攔。只交代嬴沖,定需在摘星神甲擇主之日前趕回京城。不過這點不用嬴定提醒,嬴沖也會記在心上,他豈會拱手將摘星神甲與那安國公的爵位,都讓給那嬴世繼父子?

    摘星神甲擇主那天,他嬴沖哪怕是用爬的,也要爬回到安國公府。

    這次遠行,因是要去城外,且可能遭遇一場大中正遇刺風波,所以嬴沖尤以自身安全為第一要務。除了五輛精鐵打造的馬車之外,張義這些護衛也都各帶墨甲隨行。興師動眾,扈從八十餘人,其中四分之一都是五階武尉境以上的強者,在軍中可領『騎尉』之職,掌十人之軍,以及一具五階墨甲,成為軍中中堅。

    車隊聲勢浩大,待得嬴沖的馬車,駛出那安國巷時,果不其然的又在正街上引發了一片騷亂。

    嬴沖特意挑開窗簾,饒有興致的看著外面的亂象,而後就發現那街道一旁,正停著幾輛馬車。那幾輛車應該是準備前往安國公府,不過在看見嬴衝他們的車隊之後,選擇了避讓。

    「是王家?」

    嬴沖最近因修為大增與練箭之故,眼力也有了不小提升,幾乎第一時間就發現幾輛馬車的車廂旁,那獨屬於弘農王家的印記。

    弘農王氏一族,在大秦內世代高居九卿之職,是實力最出眾的幾個三等世族之一。其族上下雖少有人從軍,可族徽卻是一面鑲刻赤紅色火神花的盾牌,極其好認。

    其中那主車之內,有人隔著窗戶看他,指指點點,似在議論著事情。

    也不知在說些什麼?

    嬴沖腦內才轉過這念頭,就想起了那『青蝴蝶』。說來這東西自從他製造出來之後,就沒有動用過。

    下毒暗殺什麼的功能,他沒指望過,畢竟易留下痕跡,瞞不過高人法眼。咸陽首善之地,衙門裡供養的那些積年老捕,可不是吃乾飯的。不過除此之外,『青蝴蝶』還有竊聽之能。

    心中一動,嬴沖就讓前面駕車之人,刻意放慢了速度。又手引靈決控制著那『青蝴蝶』,往那邊飛了過去。嬴沖極其謹慎,並未讓那蝶兒飛入到車廂內,而只是停在那輛主車的車頂上。

    而此舉雖未驚動那些車隊的護衛,卻引得那兩個王府九階武尊境的護衛頭領斜目看了一眼。不過都未在意,二人的視線僅僅一掃而過。

    將近二百息的時間,兩行車隊交錯而過,又漸行漸遠。眼看著快要超出極限的三十丈之地,嬴沖才又探手一招,使那青蝴蝶冉冉飛起,最後回歸到他手中。

    嬴沖有些迫不及待的,打開了青蝴蝶內體的錄音陣回放,隨即就有一個熟悉的聲音,在這車廂之內響起。

    「看那豎子興師動眾,也不知是要去何處?」

    「你管他要去哪裡?我只問你一句,究竟是不是去尋了那煉血丹?」

    那前一個聲音,當是嬴沖的那位叔母王霞兒無疑。另一個聲音,則略顯蒼老低沉,多半是嬴非的那位外祖母。

    嬴沖聽到此處時,就已唇角微挑。煉血丹?有意思!

    煉血丹這東西,據說可以助人提純血脈,增加收服墨甲的機會。一般是一些遠支族人,想要繼承傳承墨甲時,才會使用的東西。不過服用此丹,也會大幅度的損耗壽元。

    他之前只見識過了王霞兒的牙尖嘴利,卻沒想到此女還有這樣的狠辣手段。

    這煉血丹給誰服用?不是嬴非,就是嬴非的那幾個弟弟服用。

    平時他看那王霞兒,是一位良善守本份的婦人,卻沒想到此女竟心毒至此。

    「你混賬!」

    那蒼老女聲也是一聲訓斥:「怎的就心毒成這樣,煉血丹一服,就至少折損十年壽元,你忍心讓非兒服用?」

    「是非兒他自願的,娘親!那嬴沖最近運勢極盛,居然能與武威郡王府的葉四小姐定親。如今那位武威王,已經在張羅,為嬴沖尋覓修復武脈的法門。且我聽說,雙河葉閥有一門家傳秘術,可以大幅提升繼承墨甲的機會。那豎子這些年,將世繼與非兒都恨入骨髓,一旦他承爵,只怕安國公府再無我們夫妻容身之地——」

    「果然如此!我就知他與武威郡王府的婚事,遲早會讓你亂了陣腳。可霞兒你到底哪裡聽來的消息?那修復武脈之法,世間也不是沒有,可這些法門若是易尋,今上早就為他尋來了。還有葉閥那麼秘術,乃是傳男不傳女的秘傳絕學,怎可能輕易傳給嬴沖?」

    王霞兒一陣沉寂,而那蒼老女聲又道:「你只管放心便是,如今便是那武威王府,也不敢隨意插手,助那豎子繼承摘星。再退一步,便是那嬴沖得了摘星神甲又怎樣?以他現在的修為,能活幾年?他真要仗著爵位胡來,我家與武陽嬴氏容不得他放肆!還有那些人,當年既然能讓他父親折戟——」

    嬴沖的目光頓時一凝,目裡顯出刺骨殺機。可惜的是,當他正要繼續聽究竟時,那青蝴蝶內傳出的聲音,卻變得模糊起來。

    應當是那二百息時間已至,嬴衝將青蝴蝶召回,使之離開馬車,漸飛漸遠之故。

    嬴沖不禁狠狠錘了一下窗櫺,心中懊惱一步。剛才若是再等些時間,可能就可聽到當年父親戰死的真相。

    「世子?」

    張義一直都呆在他旁邊,這時卻是驚疑不定的看這嬴沖手裡的青玉蝴蝶。

    「這是何物?還有那聲音,聽起來似是二夫人與王家薛老安人?」

    「此物叫青蝴蝶,我自己製成的機關蝶,可以瞞過天位靈識,竊聽他人之言。」

    嬴沖隨口解釋著:「聲音確實是那王霞兒,至於另一個是不是王家那個老妖婦,我就不知道了。嗯,我倒是忘了,你以前見過嬴非的外祖母一面。」

    說到此處時,嬴沖才發現張義看向自己的神情有異。側目與其對視裡片刻,嬴沖就又苦笑:「你沒聽錯!四年前我父親戰亡於神鹿原,可能另有隱情。我原本只以為我那叔父嬴世繼,可能參與其中。如今才知,原來那弘農王家,也有涉及。」

    張義先是一楞,而後雙手握緊,瞳孔怒張:「世子你怎不早說?」

    這話才剛說出來,張義就覺不妥。若非是今日親耳聽見,那麼哪怕是嬴沖說了,只怕他也不會當真。多半會以為這是嬴沖無法承爵後,不甘憤恨下的臆想而已。

    之前他見嬴沖對嬴非出手狠毒,又對嬴世繼父子憤恨已久,就覺得世子心態有些失衡,戾氣太重。可到今日才知,這並非是沒有緣由。

    他性情一向穩重,可這時候,卻是全壓不住胸中的怒火。一雙手緊攥著,微微顫抖:「謀弒兄長,殘害親侄,禍亂國事,那位懷化大將軍,當真該殺!安西伯他,就準備讓這樣心腸歹毒之輩,繼承大帥之爵?」

    說完之時,張義的雙眼已經轉成了赤紅色。他在家中行二,被嬴沖喚作二郎,前面還有個大哥,正是死於神鹿原之役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6 05:15 PM

三十一章 墨甲寒武

    嬴沖默然不言,定定的看著窗外。四年前嬴神通在神鹿原先勝後敗,先是連續大破韓魏四十萬聯軍,可在最後一役,先是用於奇襲糧道的一支奇兵漏了形跡,被魏軍全殲。接著是決戰之時,左翼莫名其妙的大潰,使父親麾下十二萬人的大軍全數被圍。秦軍堅守十三日,終因外無援兵,糧草耗盡,全軍盡沒,他的父親嬴神通,也在當日戰死,此戰使大秦連失二十四城。母親她則聞訊後嘔血三升,七日後殉情自縊在安國公府上房之內。

    父親死後不久,嬴沖就在一場比武較藝中,被人打傷了武脈。之後暗中追查,發現不但自己武脈被廢一事,那嬴世繼有著插手的痕跡,便連神鹿原之戰,他那叔父也牽連頗深。

    可惜才剛查到半途,不但所有的線索,都被安西伯嬴定出手掐斷。更將嬴沖身邊的那些親近人手,全數遠遠的打發調離,或者放逐他國。

    所以這件事,嬴沖始終沒有實質的證據,大多都只是他的猜測,無法確證。可今日聽了那王氏母女之言,嬴沖卻已可確證,當年神鹿原之戰,確有蹊蹺,嬴世繼也的確牽涉其中。

    除此之外,嬴世繼的妻族弘農王家,也是關係不小!

    嬴沖接著又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青蝴蝶,心中感念——若非這邪皇真傳,若非是這公輸傳承,可能自己這些年時間都會如同蒙頭亂撞的困獸,找不到任何的出路。

    可如今卻已有了新的線索,只需自己放開嬴世繼,改從弘農王家那邊下手,想必會有所收穫。

    還有那武威王家的葉四小姐,嬴沖對於這次定婚,莫名的多出了幾分期待。

    他那未來的妻子還未過門,就已經逼得那王霞兒方寸大失,居然會想到讓嬴非使用煉血丹。

    且聽那王家薛老妖婆的語氣,那位武威郡王,可能對當年神鹿原之戰,也知之甚詳。

    嬴沖在正深思之時,他身邊的張義,也冷靜了下來:「此事蹊蹺且凶險,世子仍需隱忍為上。我聽那薛老安人的言語,那嬴世繼與王家後面,只怕還另有他人。」

    能夠在那位天聖帝的眼皮底下,謀害一軍主帥,這絕非是平常人可以辦到。張義只以常理推斷,就可知其勢力龐大,張開了遮天羅網,讓人窒息。

    「小不忍則亂大謀,這道理我省得。」

    嬴沖失笑,將手中的青蝴蝶藏了起來,神情依然平靜的可怕:「慢慢來吧,所有真相,終有水落石出之時。」

    四年之後,他嬴沖早已非吳下阿蒙,當年激進急躁,所以露了馬腳,被人察覺,可如今卻絕不會再犯。

    張義不由深深看了嬴沖一眼,之後就默然不言。他本身就是訥於言而敏於行的那種人,也深知自家這位世子聰穎過人,更不缺城府。這件事世子他自會勞心,無需他張義插口。自己要是做的,就只是在世子需要用到自己的時候,盡一己之力。

    之後嬴沖也同樣不說話,只入目存神,也不知在想什麼。其實是已再次進入了那煉神壺空間,鍛鍊槍法。

    今日得知他的那些對手仇人,強大遠超自己想像,使嬴沖更覺緊迫。想要抓住每一分時間,用來強大自身,

    不過在車隊出城之前,嬴沖還是從煉神壺內出來了一次。此時他的馬車,正停在一家名為『萬兵坊』的店門前。這是咸陽城內,最大的墨家工坊之一,與天工坊齊名,不但出售墨甲與各種墨加器具,還有各種樣的奇珍異材。

    要修復『孔雀翎』,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。那銀鏡中列出的材料清單,絕大多數嬴沖都已讓人為他收集到了,且為防萬一,每一樣東西都是至少五份。不過還有一些極其稀有的東西,不但價格昂貴無比,更是大秦國欽定的禁物,需得他這個國公世子親自出面,才能夠買到。

    除此之外,那邪櫻槍在青蝴蝶之後,也顯現出了一個新的任務——日常功課三:每日以精鐵塊雕刻人像三尊,連續五日,可得連環刀匣圖紙一份。註:精鐵塊要求人手臂大小,人像需七分肖似,上古名匠皆以手巧著稱,公輸傳承不可不習篆刻之術。

    連環刀匣的製作圖紙,嬴沖托那安王之福,是早就有了。不過這個邪櫻槍發佈的日常功課,嬴沖仍準備繼續做下去。之前製作青蝴蝶的時候,他就深覺自己在篆刻雕琢方面的功夫,實在差的太遠。自己要想在這機關巧技上走遠,就必須這方面下些苦工不可,所以哪怕沒有這什麼任務獎勵,他也會將這些雕像完成。

    按理來說,他在習得大自在玄功,武脈暢通之後,本無需在機關術上下太多功夫。可這些日子裡,嬴沖製作的『連環刀匣』,『袖裡連珠』與青蝴蝶,都無不對他有所助益。再加上還有煉神壺裡,那個等同真人的月兒,使得嬴沖對這機關術的興趣大增。

    他這次來這間名聞咸陽的『萬兵坊』,除了要購買那修復『孔雀翎』的材料之外,也為這裡收購一套專用匠師工具。其中就有幾把雕刀,可以使他更好的練習雕刻之法。

    除此之外,嬴沖也準備從這裡提取三日前,自己讓人在萬兵坊定制的一套七階墨甲。

    當今之世,一般軍中的五星制式墨甲,大概是三千兩紋銀。六星墨甲,則是五千到六千兩之間。而七星墨甲,則是萬兩左右。

    可嬴沖準備為自己買下的這套七星墨甲『寒武』,卻是高達十七萬兩紋銀!

    他以往數年,一向都對天工墨坊的墨甲推崇備至,可這次卻獨獨鍾情於萬兵坊打造的寒武甲,更不惜高價,自是有緣故的。

    此甲乃是萬兵坊的招牌之一,不但武器乃是一口可分解為兩段的長槍,更配有一把長弓,可謂是遠戰近戰皆宜,最適合嬴沖使用。同時更身具玄武寒冰之力,同階中戰力強橫無匹。且難得的是這墨甲,對駕馭者的修為要求也是極低。

    一般只需五階武尉境的實力,就可駕馭此甲。且這『寒武』說是七星,可卻另還有十幾個配件。

    當這些配件全部卸下的時候,確實是七星墨甲不錯。可當把所有配件都掛載時,這寒武甲的戰力,卻可提升到九星!除了沉重一些之外,就別無缺點,且哪怕是在九星墨甲中,也是戰力不俗的存在。

    一般的九星甲,也不過是五萬兩紋銀左右。可這『寒武』甲既有這樣的功用,那區區一萬七千兩黃金,嬴沖卻覺是再划算不過。足夠他一路從現在用到九階武尊境,直到突破天位之前都無需換其他戰甲了。

    嬴沖不算是『萬兵坊』的常客,不過萬兵坊負責接待他的那位掌櫃,倒是對他熱心之極。

    咸陽城內十大墨坊互相爭搶生意顧客,這乃是常有之事。不過嬴沖並沒有與這『萬兵坊』,繼續深入合作的打算。

    他麾下私軍部曲的墨甲,都選擇在天工墨坊定做,並非是只因那天工坊手藝精湛,墨甲製作精良。更為那天工坊,與嬴沖之間的特殊關聯。

    在他母親遺下的嫁妝中,就有著天工坊的一成實股份,而他父親嬴神通,也對天工墨坊的現任主人,有著救命之恩。那天工坊主人之妻,更是他母親幼時最要好的姐妹,一直都把嬴定,當成自家的子侄看待。

    此事從無人能得知,便是祖父嬴定也不知曉。

    嬴沖若在別處墨坊,大規模的定制墨甲,不出兩三日就必定會走漏消息,滿城皆知。可在天工坊內,他卻可瞞過許多人的耳目。

    且他在天工坊購買墨甲,價格至少可比別處少一成左右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6 05:18 PM

三十二章 天才甲師

    「世子眼光不凡,我們萬兵坊的寒武甲,若由積年武尊的駕馭,便是抗衡那大秦皇家御製的九星『天武』,也能不落下風呢。此甲由武尉境就可駕馭,世子不惜重金,莫非是尋到了什麼武道天資不錯的好苗子了?」

    那掌櫃一邊讓人將嬴沖購買的東西打包,一邊笑著跟嬴沖說著話,哪怕是後者的態度稍顯冷淡,也不在意:「對了!我聽說不久前,世子在兵部活動,想要以勳貴之後的身份,謀一軍職?世子身份尊貴,若然出仕,至少可為四品明威將軍。朝廷規制,一等世閥子弟,從軍時按律可建一衛部曲。不知世子可有意預先準備一二?我萬兵坊的幾種五星墨甲,都名享天下,戰力都不遜色於軍中制式戰甲。世子何不考慮一二?」

    嬴沖微一挑眉,忖道怪不得這位萬兵坊的掌櫃,會這麼熱情。

    前些日子,他確實是想要謀取軍職不錯。一旦失爵,嬴沖又不打算真就這麼自暴自棄下去,真就置父仇於不顧,所以想要在軍中謀個職司,看看能否有復振之機。

    他畢竟是安國公府的嫡子,而武陽贏氏在整個中土之地,或者只能算二等世家,可在大秦國內,卻是貨真價實的頂尖豪門。嬴沖他若出仕,官位不會太低。

    不過如今卻是沒必要了,他既然可能繼承摘星甲與安國公爵位,那就當全力以赴。兵部那邊只需留條退路就可,無需太過在意。

    不過嬴沖卻也沒想到,自己在兵部那邊的動作,居然這麼快就已經傳開,便連這位萬兵坊的掌櫃也得知了。

    秦制邊軍共有軍府,師,鎮,旅,衛,營,隊,伙七個層級。一鎮之下有二旅六衛,總共六千八百餘人,墨甲六百八十。一衛則是千人左右,墨甲百餘具。

    ——這對於萬兵坊而言,原本算不得什麼大生意。

    哪怕是一百具五星墨甲,也不過是黃金三萬兩。然而世家子的私軍部曲,自然要比普通的秦軍強些。一衛千人中,墨甲二三百具是常有之事。還有部曲中也需一些高手坐鎮。似張義這般,武君武尊境界的強者,墨甲也需特製。這筆錢加起來,哪怕是對萬兵坊這樣的大工坊而言,也是一快很大的肉了。

    嬴沖卻全無興趣,只隨口應付著,根本沒有接茬之意。且不說他的一衛部曲已經準備妥當。便是沒有,他也不準備在這時候把自己積蓄花出去。

    若他所料不錯,再過不久,自己就要面臨幾筆巨大的花俏。估計那時的他會很窮,會窮到日子連那些小世家與庶族都不如。

    待得所有東西,都打包妥當,嬴沖就準備直接離去。不過就在他剛踏出這萬兵坊時,卻見一個男子,正被萬兵坊的家丁護衛亂棒打出。

    遠遠望去,只見此人一身破爛的青布衣裳,不但頭髮散亂,狼狽之至。那雙臂居然也已斷了,口中溢血,被那些家丁護衛推搡到門口後,仍是目含紅芒的盯著萬兵坊,視線凶厲異常,充斥著憤懣於怒恨。此舉似惹怒了那些護衛,又是幾棍狠狠的砸落下去,那人頓時頭破血流,整個人已不支的跪倒在地。

    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

    嬴沖饒有興致的掃了一眼:「號稱咸陽城最公道最有人情味的萬兵坊,莫非也好仗勢欺人?看來名不副實呢。」

    他只是這麼隨口諷刺一句,那位掌櫃卻很是在意道:「怎麼可能是仗勢欺人?不知世子可知麟兵坊案?此人便是麟兵坊案的事主。這人日日常來我萬兵坊鬧事,我們也是無可奈何。」

    嬴沖一聽,就知大概究竟了。說來這事與他新買的墨甲『寒武』,也有極大的關係。

    一年半之前萬兵坊發佈七星墨甲寒武,可謂是轟動了整個咸陽城。然而當時一個叫麟兵坊的小墨坊跳了出來,說這寒武墨甲,其實是麟兵坊主人四年心血所制

    可眾所周知,這寒武墨甲,乃是由萬兵坊的神工大宗師王崇親手製成,誰會相信一個小墨坊主的言語?

    要知當今的甲師器師共有四級十六階,其中一至九星,對應九個星級的墨甲。五星之前只是普通的匠師,五星之後,則被稱為大匠師。再還有人元,坤元,乾元等級,則被稱為宗師,又或天工。

    那王崇,乃是最高等級的大宗師,亦稱神工,有資格參與製作仙元等級的墨甲。而麟兵坊的墨坊主,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九星大匠師而已。

    後來這件事鬧到了官府,官府決斷不下,雙方又在工部尚書的主持下,比拚製作寒武甲的甲藝。結果麟兵坊主人落敗,按秦律被斬去了雙手,拔了舌頭。

    嬴沖以前只是依稀聽過了這件事的大概,連那麟兵坊主人姓名是什麼都不清楚。

    既知是此事,嬴沖就再無興趣,可就在堪堪要踏上馬車前,視角餘光,卻見那青袍男子跪在街角處,目中赫然有兩行清淚留下。

    嬴沖看在眼中,不禁一陣愣神。這刻不知怎的,心中竟被此人的神情觸動。

    依然是利落的上了馬車,不過當嬴沖定神想了片刻之後,卻又特意召來嬴福吩咐:「讓夜狐的人去查查這究竟,我看他似有什麼傷心事,且已數日未食。在查清楚究竟之前,你們不妨接濟一二。」

    所謂『夜狐』,是他這幾年暗中經營的一個勢力,專責為他刺探消息。

    張義聞言不禁好奇:「莫非世子以為,那位麟兵坊主人有著冤屈?」

    嬴沖搖了搖頭,不置可否。他反正是直覺的以為,有著那樣目光的人,應當不會信口開河,招惹萬兵坊這樣的勢力。

    並沒什麼證據,可嬴沖的性格就是這樣,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,他的直覺也一向敏銳。

    這也可算是他最出眾的能力之一,昔日武脈被廢前,他就感覺到危險預兆,那時也直覺的認為自己叔父嬴世繼有問題。還有那日傷癒後出府,也果不其然的遇到了臨淮候世子尋釁。

    以前嬴沖以為是自己的天賦異稟,後來才知這是武者直感。武者修行到極高深的境界時,能做到『不見不聞,覺險而避』。

    而他嬴沖的直感極其敏銳,這方面也有著特別的天賦。

    嬴沖此刻,是想著自己查查看無妨,反正又不會損失什麼。且那麟兵坊主人如真有冤屈,寒武墨甲真是由其打造,那麼他就極有可能,將這個天才甲師收於麾下。

    嬴沖接著又新手翻開了那本《製器詳解》,直接就到了倒數第九頁。那是一雙金屬製作的機關手臂,輔以玄門陣法,可使這雙機關臂如同真人手臂一般,甚至比後者還要更靈巧。

    《製器詳解》中,一共二十四件機關器物,可僅僅只這雙機關臂,就佔據後面所有九個頁面。

    嬴沖目光不由再次掃向窗外那青袍人,還有那空空如野的衣袖,心想這絕非是巧合——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嬴沖不知的是,就在他看那麟兵坊主人之時,幾百步外也正有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停著,而那車內之人,同樣正注目觀察著他。

    「小姐,不如我們回去吧?」

    馬車的角落裡,幽香心緒正忐忑不安:「王爺與二老爺他們,最多下午就能知道,奴婢我會被打死的。」

    「怎麼會?」

    葉凌雪坐在窗口處,小心的往外面看著,儘量不讓自己的視線被那邊的嬴沖發現。

    「臨走之前,你不是讓人給祖父他傳了紙條麼?他到現在都沒出面,豈不是默許了?怎麼會打死你這忠心耿耿,盡職盡責的丫鬟?」

    幽香的面色發苦,也有些尷尬:「可那位世子,畢竟是要出城,一旦有什麼危險——」

    「怕什麼?」

    幽香語音未落,葉凌雪就已笑著打斷:「有秋姨在,誰能動得了我?」

    她說完之時,那車轅上的坐著一位四旬婦人,也回過頭憨憨的一笑。

    幽香頓時啞然,然而她一想到小姐她將跟隨那人,在荒郊野外渡過數日,她就感覺天都要塌下來。

    而這時葉凌雪,又一聲嘆息:「祖父他現在逼著我嫁給這嬴沖,如今連庚帖都已換過了,我已經沒法推託啦。不過在嫁過去之前,我總需知道日後的夫君是什麼人吧?」

    語聲微頓,葉凌雪睜著杏眼,兩隻小拳頭緊緊握起,然後又瞪著數百步外,那安國公府的車隊道:「所謂眼見為實,耳聽為虛——我想要看看,這位安國公世子,是不是真的就如傳言,是個紈袴中稱尊,惡霸中據首的混蛋?」

    幽香無言以對,良久之後才一聲嘆息。眾口一辭,必非無因,難道還能有假?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7 01:25 PM

三十三章 槍法之惑

    在嬴衝眼裡,咸陽城的城內與城外,完全就是兩個世界。城內繁華富饒,城外則流民群聚,困苦不堪。

    近年大秦還算是風調雨順,並無大災。可這咸陽的東西兩個城門之外,依然是聚集了大量的流民。

    看著窗外,嬴衝的面目卻是漸顯陰沉。外面這如地獄般的情景,他早就知道,然而這次出城後,才發現流民的數量,又超出了以往。

    「可嘆,可恨亦可憐。」

    張義亦是一聲慨嘆,神情複雜:「當今兼併之風四起,我等平民想要謀一立錐之地都不可得。如今這世道,愈發艱難了。」

    「這是當朝諸公需要考慮之事,與你我無關。」

    嬴衝搖著頭,放下了窗簾,來個眼不見為淨。這種事情,他便是有力也使不上,看著心憂,可他根本就無可奈何。

    且武陽嬴氏也是始作俑者與受益人,據他所知,嬴氏僅只今年就至少吞下了四千頃的土地。這等於是將小半個縣城,納入懷中。

    而那武陽郡十九縣的田土,總共也不過五十九萬頃而已。

    明知兼併的惡果,可嬴氏也不得不這麼做。總不可能眼看著其他世族大肆擴張勢力與土地,而嬴氏則什麼都不做,將武陽郡的郡望拱手讓人。

    且嬴衝同情歸同情,可想要他大肆揮霍家財,去救助這些流民,他卻是絕不會肯的。且不說他現在根本就沒餘錢,即便有也不敢這麼做。一個邀買人心,意圖不軌的帽子扣下來,嬴衝不死也得脫層皮。

    自從齊國陳氏篡國,以大鬥進小鬥出的方法,收買齊民之心之後。似這種救濟下民的舉動,就會被扣上別有用心的帽子,深受帝皇猜忌。

    城外雖亂,可卻無人敢碰安國公府的車架。尤其是嬴衝咸陽四惡之首的聲名遠颺,便是那些流民也有聽聞。且這八十多號人出行,宛如一支小型軍隊,就更無人敢於招惹。一直到車隊安然無恙的駛出了咸陽城外的二十里後,那車外面的景色才逐漸好轉。沒有了流民,只有寬敞筆直的大道,以及一望無垠的田野。

    不過這時嬴衝根本就沒欣賞這風景之意,而是在車上靜坐著。看似『存神入定』,可其實人與念頭,都已到了煉神壺內。

    他在練槍,不過已暫時放下了十三式燎原槍的基礎槍勢,也沒去顧自己的家傳槍法。這幾****全部的時間,都在苦練著那所謂的奪魂絕命升仙槍。

    因只有三招槍式,嬴衝這五日內,已經練習了不下千遍,已經算是熟悉已極了,可以隨意的施展,可他依然摸不到這奪魂絕命升仙槍的要領。

    又是半個時辰下來,嬴衝依舊還是搖頭,此刻他運槍之時,已經能做到不假思索。可依然感覺槍勢中,隱有凝阻之感。哪怕是配合上自己的大自在玄功與意神決,似也沒用。

    不過嬴衝並未打算就此放棄,而是把目光,又再次看向了那霸王槍。平常的練習,已經沒用,那就只有試試看實戰了。也不知使用這斷槍時,會是什麼樣的效果?

    他先是把旁邊早就送入進來的一個兔籠取來,在月兒鄙視的目光中,嬴衝提著籠裡那隻白兔,小心翼翼的與那霸王槍觸碰。可結果就見這只試驗用的兔子,一點異樣都沒有。那一雙紅眼,則很是無辜的看著嬴衝,眼神迷茫不解。

    沒用?

    嬴衝楞了楞,而後就有些嫌棄的把這兔籠丟開到一旁。

    手托著下巴,嬴衝凝思了片刻,還是無奈的的踏前數步。看來這霸王槍的究竟,終究還是要他自己去體會不可。

    可正當嬴衝要以手觸槍時,就又聽那月兒道:「父王說奪魂絕命升仙槍的訣要,在於殺念,以殺念為輔,配合大自在及意神決實戰,才是真正的奪魂絕命升仙槍。這的確是天位以下,槍法中無雙殺勢!父親他昔年還是七階武候之時,就曾以這奪命三連環,刺殺過一位小天位。可若你心無殺意,那這三招槍式,就比之普通的槍法還要不如。」

    嬴衝不由無語的看著月兒:「你怎不早說?」

    他之前也問這丫頭,這奪魂絕命升仙槍到底有何玄機來著,可月兒都是沉默不語,不肯出聲。卻在他準備以這霸王槍實戰的時候,突然來這麼一句。

    這次月兒依舊不說話,只是把目光偏開,不願與他對視。

    嬴衝一看就知自己已沒必要再問了,想必又是那『安王嬴衝』的交代。

    已經得知了這奪魂絕命升仙槍的要點,不過嬴衝卻並沒有放棄這『霸王槍』之意,依然是伸手抓住了那桿斷槍。而這次月兒,亦無阻止之意,就這麼靜靜的看著。

    手接觸那斷槍的剎那,嬴衝就覺似有一股強烈的電流,流經全身上下,使得他顫慄麻痺。心中暗道了一聲不妙,之後僅僅一個瞬息,嬴衝就失去所有意識。

    接著再當嬴衝神智甦醒時,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煉神壺裡。眼前已經換成了一片滿是黃土的世界,旁有滾滾大河,狀似在戰場之中,四處都是士卒屍體與殘盔斷甲。情景則介於虛幻及真實之間,這裡有許多古怪不可思議的畫面,印入到了嬴衝的眼內。尤其那邊界處,模糊不定,扭曲伸展。

    而在他對面,則是一位身穿山文精甲,手提雙刀的四旬男子。五官清俊,卻蓬頭垢發,渾身染血,形貌狼狽。雙目中卻又精芒吐露,氣勢凶悍。

    這人本來是在河邊枯坐著,可隨後當看見了嬴衝時,頓時眼神一亮:「安王嬴衝?是你這狗賊!」

    話沒說完,此人就直接一刀劈斬而過。

    嬴衝幼時期就已在練武,也常與人比試。可自從武脈被廢之後,他已經四年時間沒有與人正面動手過了。

    此時的反應也慢了一拍,直到那雪亮的刀光及至身前,嬴衝才反應過來。然後想也不想,就是一式撥雨撩云甩將出去。

    他練習幻雷十三槍已經有近一月,每一式練習都不下萬次。可在這生死攸關之時,他還是本能的,就使用出了嬴神通傳下的疾風驟雨三十六式大槍術。

    這是他練習最久,也最是熟悉的槍法。隨著一聲『鏗』的震響,嬴衝只覺巨力傳來,虎口似要炸裂。嬴衝又是慢了一拍,才想起自己該怎麼做,忙借力急急後退數步,步伐似如游龍,意圖拉開距離。一寸長則一寸強,槍法只有拉開距離,才能展現威力。

   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中,居然真有著一桿大槍,正是丈八邪櫻!

    「反應太慢!這可不像是你。」

    那人一聲譏笑,刀光卻並未就此停下,依然是如影隨形,連續斬擊過來。一時之間,令嬴衝只覺是苦不堪言,感覺這人的刀法,才是真正的『疾風驟雨』,根本就沒有過停歇。似也無需回氣,不但連綿不絕,一刀重過一刀!

    逼得嬴衝根本就無法反擊,手中這桿丈八大槍,根本就幫不上忙,反而是礙事的累贅。最後不得不將邪櫻槍一分為二,分成了兩桿短槍。

    ——這是邪櫻槍的功能之一,之前嬴衝在煉神壺外時就已知曉。此刻在這仿如夢境般的世界,居然也能辦到過,

    那邪皇真傳中,暫時還沒出現短槍術,不過嬴氏家傳的槍法中,卻有著一套『壁槍決』,可以御使一雙短槍與人搏殺。

    這通常是被人逼到極近距離的時候才能用到,所以這門槍法,正是以守禦為主。那『壁槍決』中的壁字,正是取守如堅壁之意,

    短短瞬間,就又是連續三十餘刀過去。嬴衝的一雙手,已被震得痠軟發麻,心中只覺無奈之至,這種情形下,別說是那奪魂絕命升仙三式,便是那幻雷槍,也沒可能施展出來。

    就當嬴衝感覺無以為繼時,那人的刀勢才終於暫時滯住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7 01:28 PM

三十四章 呼吸之妙

    「好弱!你不是嬴衝,你是誰?」

    那人長刀直指,目顯疑惑之色:「若是嬴衝,一招之內,就可取我項工的性命。便是用同樣的修為,只需三式,就可使我潑風刀無以為繼。你這槍法修為,差的太遠!」

    嬴衝抓緊時間回氣,根本就無瑕回答。對面這位的修為,大概是在四階武師與五階武尉之間,比他低了半層境界。

    那安王留下的竹簡說過,這霸王槍內拘束的每一道武魂,都是至少小天位的修為。

    此人展現出了力量與元力,都還不到武尉境,應當是被壓制過了。可即便如此,對他而言,也仍是一位難以戰勝的強敵。

    明明自己在這幻境中的修為,高出對方一層,卻全不是此人對手。

    「不對,不對!我的力量,怎麼也會低弱至此?」

    那人眼中的疑色,似越來越濃,百思不得其解,最後卻似被什麼力量限制阻撓,沒有繼續深思下去,而是用猩紅的目光,緊緊的盯著嬴衝。

    「管你是誰,我殺了你!」

    刀光似如匹練,又再次怒斬過來。這次嬴衝有了防備,不但全神匯聚,更將雙槍合一。不再使那壁槍術,而是疾風驟雨三十六槍,準備以攻代守。

    之前的教訓,就已讓他明白,絕不能讓對面那位近身。在此人連環不斷的雙刀面前,他嬴衝絕不撐不過百刀。

    然而那項工的刀術,實在是強的可怕。僅僅十招過後,就已抓住了他槍法中的一個破綻,身影斜斜的切入到他槍影之中。然後又是一團疾風暴雨般的刀光,將他籠罩。嬴衝這次憑著壁槍術,僅僅撐過四十息時間,就已被逼得門戶洞開。然後一點白光,直刺他的眉心,氣勢凌厲莫當。

    嬴衝面色蒼白,根本就無力閃躲。不過就在那把橫刀斬中他之前,嬴衝就覺意識一陣昏眩。然後下一刻,他就發現自己正在煉神壺,手握著那霸王槍,發出『啊』的一聲驚呼。

    楞了楞神,嬴衝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。只覺那裡光滑如故,並無半點損傷。除了自己精神有些疲乏之外,就無其他異樣了。

    不過回思剛才的經歷,那絕命的刀光,嬴衝依然是全身上下,滲出了一層冷汗。

    喘息了片刻,嬴衝心神才漸漸平復下來。先是緊閉著眼,回思方才那一戰的詳細經過,最後好奇道:「月兒,你可知項工?」

    那自稱項工之人的刀法,可謂是他平生僅見!在嬴衝見過的刀法達人中,沒有一位能記得上那項工。

    便是張義,力量可能更有勝之。可刀術上卻是輸了許多火候。可這人卻說,這人非是日後的自己一合之敵。

    「項工,你的第一個對手是他?」

    月兒似有些意外,而後就歪著腦袋回思著道:「項工是霸王項羽麾下十虎將之一,一手潑風刀傲視群雄,斬殺天位戰將至少二十人,總之很厲害就是了。後來項羽自刎於烏江河畔,他也隨之戰死。不過其戰魂不滅,與數十同袍一起,都纏繞於霸王槍上。他一定是恨不得把你活剮了吧?那項羽雖非是死在父親手中,可楚國之所以會輸盡所有,父王他居功至偉。所以這些楚國武魂,都恨不得生噬父王血肉。」

    嬴衝靜靜聽著,這事在那安王遺留的竹簡中,有過介紹。

    頗讓人奇怪的是,那霸王項羽明明視安王嬴衝為平生大敵,可在身亡之後,卻偏要讓人將這霸王斷槍,送到安王的手中。

    後來安王嬴衝他起意爭奪玄宙天珠,便以玄門道術改造此槍,才變成這副模樣。

    而此時月兒一邊說著,一邊眼露不解之色:「你這次的對手為何是他?霸王槍內九十九位戰魂中,那項工的實力,可以進入前八十,並非是最弱的一位。父親更說他曾得一門上古時代的呼吸之法,雖未修回元決,長春功之類的法門,可他後力之綿長為世間罕見,少有人能與之匹敵。尋常的武者,只需學到他三五成呼吸之法,實力就可驟增數倍。啊,原來是這樣,月兒明白了——」

    言者無意,聽者有心,嬴衝這刻也同樣是心中微動。呼吸?的確,那位項工的呼吸,確是異於常人!

    這個『呼吸』,可不只是指正常人的呼氣與吸氣,而是指吞吐天地元力,回覆自身氣元之法。

    怪不得,似那樣迅猛剛烈的刀法,卻能如滔滔大河,綿綿無盡,無有窮盡之時。

    嬴衝只恨自己剛才沒去關注這些,此時回想起來,記憶模糊,並不能完全回憶起那項工呼吸的細節。

    不假思索,嬴衝就欲再次握住那霸王槍。不過他才剛動作,身後處就傳來一聲異響。然後他整個人,就被一股巨力扯開。好不容易踉蹌站穩,嬴衝回過了頭,發現正是月兒。這丫頭正嘟噥著嘴道:「你是不要命了?神念損耗都沒發現?這時候再進去,會死人的。」

    嬴衝聞言一怔,隨後就發現自己的神念,確實是有些疲乏,有些暈沉。

    會死麼?

    他定定的看了眼霸王槍,又回思方才項工那絕命一刀。自己能逃出來,應當是最後自身意念強烈掙扎反彈之故。可若是念力不足,只怕真的要死在裡面——

    這麼一想,嬴衝就又笑了起來,感激的拍了拍月兒的手臂:「是要恢復這元神之力以後,才能再進去是麼?多謝月兒你了。」

    這一拍才發現月兒的手臂嬌嫩柔軟,根本就不似機關造物,不過嬴衝也沒多想,此時他全部的念頭,都在那項工的呼吸法上,

    恢復元神之力,有多種方法。其一就是繼續修那意神決,大概是一個時辰就可恢復過來。

    不過嬴衝身邊恰好還帶有百十顆玄靈補神丹,這是玄門道家煉製之物,出自白雲觀,被列為貢品。每年宮中都會賞賜給安國公府二三百枚左右,所以他庫房中此物極多。因兼具提神與回覆氣力之效,所以這次嬴衝出行時也帶了不少。借助丹藥之力,恢復起來,無疑要比前一種方法,更方便快捷許多。

    僅僅半刻鐘後,嬴衝就再次進去到那幻境之中。而當再次面對那項工時,嬴衝比之前次,無疑更沉著冷靜了許多。

    不過結果卻很是不堪,因要分心去觀察那項工的呼吸法,這次嬴衝只支撐了不到四十招,就不得不退了出來。

    之後連續數次都是如此,嬴衝性情執著,有著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狠勁。可一連十顆玄靈補神丹服用下來,卻都只支撐不到五十合。

    嬴衝為之汗顏,自己以武尉之境的實力,居然連一個四階武師都打不過。只能自我安慰,對面畢竟是一位天位級的強者。在武道上的造詣與見識經驗,都絕非自己能比擬。

    十次之後,嬴衝也再無法憑那『玄靈補神丹』恢復元神。這東西雖好,可人身每日吸收的藥力都是有限。

    需知過猶不及之理,強行為之,只會使藥毒沉積,使身體承受不可逆的損傷。

    不過好在這十次下來,嬴衝不但已摸索到了項工那呼吸法的一些門道,便連那追風刀的大致套路,也基本了然於胸。

    這項工的一呼一吸,的確不同尋常,不但可使項工的耐力大增。出刀時的力量,更常有爆發,使這位以四階之境,刀力卻能超越於嬴衝之上。

    呼吸法需配合氣元內運的心訣,否則學來了也沒用。嬴衝原本只欲一窺玄妙,看看能否融入自己武道之內,再順便找找這人的破綻,以求能打斷這項工的呼吸規律。

    可結果嬴衝仔細揣摩了一番之後,才發現自己的『大自在』玄功中,其實也同樣有著一套特殊『呼吸』法門。嬴衝原本只當這是玄功修行的一部分,並未予以重視,可當與那項工數次搏殺之後,他才發現『大自在』玄功的這套『呼吸』之法,其實也可用於爭鬥廝殺,可配合自己的槍術施展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8 12:18 PM

三十五章 漸得奧義

    「果然奇妙!這就是上古武學的威力?」

    兩個時辰後,嬴沖手持著邪櫻槍,面色潮紅,心情振奮。自神念不足沒法再使用霸王槍之後,嬴沖乾脆就在煉神壺內,開始嘗試以大自在玄功中的那門呼吸術,配合自身的槍法使用。

    經歷過初時的磕絆之後,嬴沖就體會到了妙處。以往他練槍兩個時辰之後,就已感覺到疲憊。可如今他卻仍是體力充足,仍在全盛狀態。

    爆發力也同樣大增,若是蘊氣充足,嬴衝出槍時的力量,至多可超出平常時的一倍!

    其實這呼吸之術,嬴氏家主武學中,也不是沒有。不但有,而且是武陽嬴氏最核心的武道秘術,不過嬴沖沒學過,只知效果遠沒有大自在玄功這麼顯著。

    唯一使他無奈的是,那大自在呼吸法配合家傳疾風驟雨槍時,效果並不是太好。只有當嬴沖施展那幻雷十三槍時,才能使自身槍勢,更悍猛近倍。

    嬴沖只覺不可思議,傳說上古時代,道術武學都曾達到極盛。那個時代,還未有天位一說,只有與皇天位比肩的金仙,大羅金仙,以及能比擬帝天位的混元金仙等等。據說那時光是混元人物,就有著數位,而下面的金仙則多達上百人,壽元都以萬載計算。

    不過在經歷一場大災變之後,上古許多玄功秘法都已失傳,只剩下一些殘篇斷章。那些長生不死的仙人,也從此都不見了蹤影,只有一些人物在史冊中留下痕跡。

    邪櫻搶源自於后翌,那麼這大自在與幻雷槍,也當是上古秘傳之一。可他真沒想到,二者結合後會有這樣的神威。

    這大約也是那安王,為何會將項工作為自己首個實戰對手的主因。

    此時的嬴沖已迫不及待,想要再此進入到霸王槍內,再與那項工比較一次。可惜元神虛弱,短時間內無法恢復,今天是不成了。

    故而這天當嬴沖把所有的日常功課做完後,就早早的入睡。第二天醒來之後,感覺神清氣爽,精神健旺。之後嬴沖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用手去握那霸王槍。

    與第一次使用霸王槍時同樣,一股使人顫慄酥麻的電流,瞬間擴散全身。

    不過嬴沖現在已沒那麼大驚小怪,任由那電流施為。先是短暫失去了意識,再清醒時,嬴沖就又見到了那片熟悉的場景。黃色的土地,大河奔騰,滿地屍首,還有那穿著山紋甲的項工——

    「安王嬴沖?是你這狗賊!」

    每次見到嬴沖時,那項工的言語都是千遍一律,接著也果不其然的,抬手就一刀劈來。

    嬴沖早有經驗,神氣沉著,腳下不丁不八的立著,同樣是一槍貫出。這一日休息的時間,他也同樣在反省自己的戰術。嬴沖依然是感覺之前的策略並未有錯,單純的防守絕無出路,只有以攻對攻,阻敵於三步之外。

    所以這一槍擊出時,不但迅猛如龍,更是直指那項工的胸腹要害。仗著自身的修為,高出對方一籌,學會大自在玄功的呼吸法後爆發猛增,嬴沖準備以力破力。

    一瞬之後,就只能『當』的一聲重響。嬴沖身如泰山,不曾搖動半分,對面的項工卻是刀光散亂,身形踉蹌。

    嬴沖不由一喜,當下再接再厲,又是一槍刺出。他現在已不用疾風驟雨槍,而是幻雷十三槍中的第四槍『燎髮摧枯』,槍勢依然是簡潔迅猛。

    之後一連數擊,那槍花如暴雨般的穿擊過去,使項工應付艱難,形狀狼狽,編織出來的白光刀幕已漸崩亂。

    可就當嬴沖以為自己已經勝算已定的時候,只聽對面一聲輕哼:「好弱!你不是嬴沖,你是誰?」

    嬴沖不禁凝噎,怎麼又是這句?可隨即就又見那項工不屑哂笑:「若是嬴沖,一招之內,就可取我項工的性命!便是用同樣的修為,只需三槍,就可使我潑風刀無以為繼。可你槍法之破綻,居然如此之多!罷了,我管你是誰,斬了你便是!」

    說話之時,那項工的刀勢就已大變。不再強行抵禦,人刀合一,似如游魚般穿入到了嬴沖的槍幕之內。

    若說之前,嬴沖領教的是這位的『力』,那麼現在他看到的,就是這項工刀法的『巧』。

    每一刀發出,都再不與嬴沖硬碰,而是見縫插針,如白駒過隙。不但能避開嬴沖的槍勢鋒芒,更能斬在最令他難受的地方。

    短短十刀,就已將嬴沖的狂猛槍勢完全化解,轉而開始了反攻。

    不過今日的嬴沖,終究還是比昨日強上不少,雖左支右絀,卻始終都能強撐著,不使對手接近到二步之內。打算利用新學來的呼吸法,憑藉自身高一階的修為以及大自在玄功的氣元綿長,開始與這項工對拼起了耐力。

    可這算盤也沒能打響,僅僅一刻鐘之後,嬴沖在對面潑風刀的狂攻猛打下,就已支撐不住,

    不但槍勢潰散,難以凝聚,便是這一身體力,也同樣無法支撐。

    眼見著對面又是一記刀斬來,使他長槍崩飛,中門大開。嬴衝心中無奈,知曉接下來自己槍分為二,轉換『壁槍術』之後,最多只能撐個二十餘招就會被這項工『斬殺』,與昨日一樣的解決。

    可緊隨之後,嬴沖就心中一動,發現這種情形下,無論數使用那奪魂,絕命,升仙三式槍法中的哪一式,都會異常的順手。

    想也沒想,嬴沖就是一式『奪魂』使出,心中也有了對這連環三槍的第一個領悟。

    這是搏命之槍!可在絕境中反擊,死地中求生。

    可隨即他就見對面那項工的臉上,露出了譏誚之色。嬴衝心中不由咯噔一聲,知曉自己這一槍刺出時,並未心懷殺意。

    沒有運用月兒所說的核心要訣,這所謂的奪魂絕命升仙槍,也不過是最普通不過的槍法而已。那些破綻,連他都能察覺,又何況對面這位武道宗師?

    果然一瞬之後,一道刀影,就已破開他槍法中的空襲,直接凌至他的胸前!

    斬入的剎那,嬴沖只覺毛骨悚然,渾身上下都開始劇烈膨脹,同時也再次失去了意識。

    甦醒之後,嬴沖並不急於再入,而是微一凝眉,神情若有所思。方才那一剎那,儘管未使用完成的奪魂槍。可其實那一刻,他也並非是完全沒有殺念,至少戰意十足。所以那奪魂槍的玄妙,他已窺得數分。

    自己之前以為完全無用的花俏動作,竟好似能如玄門道法一般,勾動那天地元力——

    可那本該是天位強者,或者借助墨甲,才能做到的事情。

    有意思,真有意思!這就是奪魂絕命升仙槍的真相?

    以地階武者之身,得展天位之力。這是便天位之下,無雙殺勢的真正面目?

    除此之外,還有他的體力也成問題。在平常的情形下,練槍幾個時辰,都沒有問題,可在實戰之時,僅僅半刻時間他就覺疲累。

    要知那雖是幻境,可看來一切都是以現實為參考。即便有些差異,也不會差得太多。

    可那項工的修為境界,明明遜色於他,論到呼吸法門,只怕也遠不及擁有『大自在』玄功完整功決的自己,可卻能在半刻時間毫不相讓的對攻之後,使他力不能支。

    看來自己對那呼吸法的掌握,仍還遠不到家。

    一顆玄靈補神丹服用下去,嬴沖閉目冥想。待得精神恢復之後,就又迫不及待的,再次抓住了那霸王槍。

    不過當嬴沖再次進入之後,他眼前已經換了一個人,再非是那項工,而是一尊高約兩丈,一身淺綠色,形狀近似巨猿的墨甲。再看自身,也同樣是一身墨甲,樣式正是他之前買下的那套『寒武』。

    沒能再見到項工,嬴沖頗覺遺憾。不過隨即就又凝聚心神,握緊了手中的寒武大槍。

    而此時對面那巨猿墨甲的眼瞳中,也顯出了妖異的紅光:「寒武?甲內何人,報上名來!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8 01:30 PM

三十六章 奪命連環

    「寒武?甲內何人,報上名來!」

    那聲音雄闊,洪朗豪邁,聲傳數里。,嬴沖卻是一言不發,默默擺出了一個槍架,如臨大敵。

    而嬴沖的眼中,也現出了幾根期待之色。儘管對手非是項工,儘管身上多了一具墨甲,可卻一樣可以施展那奪魂絕命升仙槍。

    「藏頭露尾之輩!」

    那巨猿墨甲久久未得回應,裡面的人終是不耐,語氣嘲諷道:「你的姓名可是見不得人?記住了,吾乃陳武!大韓陳武!」

    聲落的剎那,那巨猿墨甲就猛然滑動,赫然爆發力十足。只一個蛇步,就已滑至到了嬴衝前方,雙手握著巨錘,勢沉如山般的錘擊往下。

    當嬴沖側身避讓,那巨猿墨甲卻並未收勢,反而甲內『嘿』的一笑,兩隻巨錘更為猛然砸在了地面。瞬時間地動山搖,還有巨大的氣浪四散衝擊。

    嬴沖的『寒武』頓時就有些站立不穩,步履虛浮。而那巨猿墨甲,此時已俯著身子,似如獵豹般的撲擊過來,巨錘橫掃,彷彿能橫蕩千軍。

    嬴沖想也不想,就選擇了再次避讓。對面只是六階墨甲,可力量卻極其龐大。而此時自身已失先機,站立不穩,下盤鬆動,哪怕是以那呼吸法來發力,也絕不能力敵住這兇猛巨錘。

    然而這卻似是正中對手下懷,一擊不中,那巨猿墨甲又瞬時猛然躍起後一記跳斬,連甲帶錘一起砸向了寒武的頭頂,同時一聲大喝:「看我盤古開天勢!」

    而此刻的嬴沖,已經是避無可避。心中無奈,只能長槍斜挑。不退對反進,直刺往上,他並未有正面硬撼這巨錘之意。只求能將這錘勢,稍稍往旁帶開幾分。

    他已經有四年沒使用過墨甲,也沒有以大自在玄功催動墨甲的經驗,更不曾以墨甲施展過幻雷槍術,所以一切都在熟悉之中。發現自己這一槍刺出,根本就連自己五六分的力氣都沒法用上。

    槍錘交鋒,嬴沖手中的槍,都差點脫手飛出。不但渾身震顫,那寒武甲的手臂部分,也隱約現出了幾分裂痕,

    幸虧這是在幻境之內,所有情景並非完全真實。換在正常的情形,嬴沖哪怕是人在甲內,也要被這巨力震傷。

    那巨錘倒是如他之願,被他望旁的帶開了幾分。正好擊在了嬴沖肩側處,而後一路順著他的臂甲,滑行往下,帶起無數火花。

    此人未等錘勢用老,就又猛地一個上調,直擊嬴衝下頜。而後一連數錘,逼得嬴沖狼狽不堪。

    幸虧是學了呼吸法,不多時嬴沖就已恢復了些氣力,能夠勉強應對。對身上這具寒武甲,也逐漸熟悉,

    可唯獨是他的槍勢,始終無法重整陣腳。對面那陳武的後勁,明顯不如項工,可嬴沖與其交戰,反而更覺疲累。僅僅半刻時光,嬴沖就已覺體內元力近乎枯竭。

    好在對面也沒好到哪去,半刻時間拿嬴衝不下,就猛地一記重砸,將嬴沖遠遠逼開。那巨猿墨甲也是往後滑退,主動拉開了距離,裡面傳出了陳武,微含喘息的聲音:「大自在玄功,你是嬴沖!這該死的呼吸法。嗯?不對,你不是他,怎麼會如此之弱——」

    嬴沖本身也是感慨,若不是從項工那裡領悟到大自在呼吸法的奧妙,自己恐怖連這陳武的三錘,都沒法接下來。

    此人的修為,應當是與那項工相當,都是開了四脈,四階武師的實力。可單論爆發力,卻可甩出項工一條街。尤其是最開始的那幾錘,最是霸道不過。

    被陳武逼開,嬴沖想要曾對方力盡反擊的圖謀也就此破產。不過他並不在意,在此擺出了一個槍架,遙指著對面。神情凝重,目光也是犀利如刀。

    這次的進來的重點,並非是熟悉如何使用這寒武墨甲與幻雷槍決,而是想要試試看,那三招槍勢,究竟真相如何!

    他對眼前這陳武,其實提不起殺意。然而當嬴沖嘗試著回想父親之死,回想母親懸樑自盡,回想自身武脈被廢,他頓覺一股抑不住的怒火,從胸中升騰而起。

    也就在這時,那巨猿墨甲再次滑行而至,那丈半巨錘帶著狂風揮擊而來。

    嬴沖見狀想也不想,就猛然一槍刺出。

    「殺!」

    一聲炸喝,那長槍之上竟然猛地噴出了大量的狂風,旋飛舞動。嬴沖的槍速,也更在這一剎那,激增了整整三倍。一個眨眼,就已搶在那巨錘揮至之前,指住了那巨猿墨甲的咽喉要害。

    「奪命三連環?」

    那陳武似認得這招,發出了一聲驚呼。他前衝之勢已不可止,不過卻在墨甲一側現出了數個噴口,幾道土黃色的氣流噴出,使得陳武強行偏轉了方位。

    嬴沖也不在意,槍勢瞬變,往右前方再次斜刺.這一槍,卻是奪魂絕命升仙槍中的絕命!

    那陳武百忙之中,只能將手中巨錘當成盾牌使用,豎在身前抵擋。不過那槍影在擊中巨錘之前,既然是現出了一條弧形,槍尖仿似在錘前繞了半個彎,將其繞過之後,又再次直刺巨猿墨甲的胸腹要害。

    那陳武看來似真對嬴沖這三式槍招極其熟悉,一待嬴沖槍法變化,就已果斷棄錘不應,那墨甲的手臂中,又各自彈出了一把匕首,再次試圖抵禦。

    嬴沖眸光微閃,隨後手中之槍軌跡再變。一道銀白色的光影疾閃,就已破開了那巨猿墨甲的頭顱,將其一槍洞穿,而後攪碎!

    前幾次落敗時,嬴沖都是昏迷後離開,這次嬴沖勝了之後,卻見眼前的世界,如泡沫一般的碎滅著,同樣歸於黑暗,意識沉寂。

    睜開眼時,嬴沖就發現自己,正坐在煉神壺裡。此時他已無瑕去想其他,仍是細細回思著方才,那最後一刻的情形。

    原來如此!這才是真正的奪魂絕命升仙槍——

    確不愧是天位以下,無雙殺勢!自己對這奪命三連環,並不熟悉,也是初次完整的施展,可依然是在三槍之內,將陳武的墨甲擊破。

    而那陳武,明明對他的奪魂絕命升仙槍有了防範,可依然免不了甲毀人亡之局。

    嬴沖長舒了口氣,勉強壓住了心中波瀾。他能夠看得出來,無論是那陳武也好,項工也罷,都非是尋常的武者可比。哪怕只有四階的修為,可其真實的戰力,卻遠不止此。哪怕是那些七階的武侯境,都未必能夠比得上。

    尤其是那陳武,駕馭六星墨甲時展露的實力,極其的可怕。嬴沖這些年在咸陽城的地下斗甲場內,也見過不少擅於駕馭墨甲的強者,可卻沒有一人能做到如陳武那樣的程度。

    純論戰力,恐怕只有張義那個層次,才可穩穩壓過陳武一頭。而就是這樣的彪悍之人,卻擋不住自己這區區三槍。

    此時他對那奪命三連環的精要,仍未能完全領悟,大自在玄功的呼吸法,也未參研透徹,還不能熟練的應用。

    可若有一日,他把這一切都全數掌握了,那時的嬴沖,武力又將會達到何等之境地?

    嬴沖的目中,再次顯出了強烈的期待之色。迫不及待,想要起來繼續練習那幻雷十三槍,練習那大自在玄功,練習那奪魂絕命升仙槍——

    又有些後悔,後悔自己買下了這套『寒武』甲。那奪命三連環,分明是風系的槍術,配合風系墨甲,才能發揮出這三式槍招的最大威能。

    至於那幻雷槍,儘管此時還未顯究竟,不過不出意料,這應當是雷系槍決。

    所以日後適合他的墨甲,應當是風雷兼具才對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9 04:47 PM

三十七章 群雄並起

    在幻境內時,嬴沖就已感覺到了那具『寒武』甲,與自身大自在玄功的衝突與不諧。就更不用說那奪魂絕命升仙槍了。

    之前他根本就沒在意過這種事情,根本就未想過能有武學,在地階之時就能聚集天地元氣,調動水火風雷之力。

    早知如此,當初就該考慮天工坊的『飛雷神』,又或妖工坊的『雷震子』,甚至哪怕是盤古坊的『烈妖』,也強過寒武。

    然而這一萬七千兩黃金花出去,自己短時間內,自己是不用考慮更換墨甲了,根本就拿不出錢再為自己購置一具精製墨甲。這寒武,也只好將就著用了。

    嘆息了一聲後,嬴沖有反省了一番這一戰的得失感悟,尤其是將他與陳武搏殺時的幾個失誤,還有那些可以改進之處,都深深記憶於心。

    而直到這時,嬴沖才發覺自己的狀況,異於往常。精神亢奮,似乎自身的神念,又增了不少——

    嬴沖不敢確定,又以那意神決入定,精神交感,才發現自己的判斷確實沒錯。他的神念之力,確實壯大了些許,

    他不由睜開眼,訝然的再看了看那霸王槍,隨後嬴沖又轉頭問月兒:「這霸王槍,莫非還可增人念力?」

    「好像是有這回事,不過要你嬴了之後才可以。」

    月兒有些無精打采,不過還是盡職盡責的為嬴沖解惑道:「在幻境中與槍中戰魂交手,其實也可視作你與他們在以元神爭鬥,承受著槍內的戰魂神念鍛打。一旦勝出,精神意念自然能有增長啊。」

    「原來如此。」

    嬴沖點了點頭,而後又問:「我方才在裡面遇到了一人,他名叫陳武,這莫非就是這霸王槍內最弱之人?」

    「陳武?是陳三錘啊,你遇到他了?」

    月兒這次有了幾分興趣:「那傢伙最好對付了,就是前面三錘最厲害,只要撐過去以後就沒事,所有別人都叫他陳三錘。以後還有個叫程咬金的,比他更厲害許多,起手三板斧,幾乎天下無敵,便是項羽呂布與冉閔見了,也只能先避開再說。不過那傢伙後來被父親他降服了,魂魄不在霸王槍內。」

    嬴沖頓時無言,想到這陳三錘乃槍中九十九位武魂中最弱的一位,就已如此厲害。那麼其餘人等,實力又當如何?

    要知剛才的陳武,還只是武師境界。自己雖勝,卻比前者高出整整一階的修為。

    安王說十年之後,天下群雄並起,有望皇天位之人,不知凡幾。這句話,只怕是真的。真不知十年之後,除了那項羽之外,還有哪些厲害人物出世?

    這麼想著,嬴沖心內又多出了幾分緊迫之感。不過他沒打算再進那霸王槍內,與那些武魂對戰,而是準備先完成那些日常的功課。

    與陳武與項工兩戰,他都感悟甚多,正需時間消化。嬴沖也始終記得父親之言,研習武道,需得穩打穩紮,循序漸進,牢固根基,不可想著一步登天。

    只是當嬴沖,才剛提起了邪櫻槍,他視角的餘光,就望見月兒的神情略顯寂寥,黯淡無神。小小的身子坐在角落裡,顯得異常的淒涼孤寂。

    嬴沖想到這幾天,自己雖是大半的時間都呆在煉神壺內,可卻是專心於習武,根本就沒時間與月兒說話,不由心生歉意。思忖了片刻,就又問道:「月兒,你現在真就只能呆在這煉神壺內,不能出去?可有什麼辦法可想。」

    月兒聞言又抬起頭,似知嬴沖好意,她神情裡多少帶著幾分感激:「出去倒是能夠出去,不過還要在煉神壺外,另外給我再造一具身體啦!不過月兒很貴的,父王他把我造出來,就花了三分之一的內庫。嗯,價格大約是一千四百萬兩黃金的樣子。」

    嬴沖聞言無語,想到三十年後的自己,是真的很窮麼?一千四百萬兩黃金,把他家產全賣了都沒有這數目的二十分之一。

    話說大秦十三州的田賦,也才二千五百萬左右吧?當初大秦鍛造摘星神甲,也沒花這麼多錢。

    「其實也沒必要達到這具身體的程度就是,換那些差一點的身體也勉強可用。可你現在的機關術造詣,根本就做不出來,而且材料也很貴的。」

    說完之後,月兒的臉上卻現出了笑意:「多謝你了,月兒也不過就是在呆上幾年而已,很快就可以出來。還有哦,我全名叫嬴月兒,」

    嬴沖目澤微動,現出了幾分柔光,隨後也是一笑:「嬴月兒?好名字!月兒的話我也記住了,差一點的身體也可使用?那也不是沒辦法可想。」

    大約一年之前,他在咸陽的黑市賣場裡,就曾見過有人賣出了兩具由中古時代遺下的機關人偶。形狀蠻漂亮的,戰力也不弱,最強的那具大約相當於武尊境界。

    當時嬴沖也去看過,很感興趣。只因其中那具實力最強的機關人偶,是因很多關鍵的地方損壞了,這才只限於武尊境界,否則實力還要強些,可以比擬天位。

    當時他是想著自己即便拿回家也無法修復,最後還是放棄了買下的念頭。其實也不是他買得起的,那東西最後拍賣出了天價,以十七萬兩黃金的價格成交。

    黃金十七萬兩——

    嬴沖現在是無論如何都拿不出來,這筆錢已足可供養一鎮之師,也是十一尊寒武的價格。

    只是據他所知,後來那具傀儡似乎是在修復之時損壞了,如今就躺在那位買主的家裡蒙塵。

    自己若想想辦法,或者可弄來此物。有一具現成的人偶在,為月兒製造身軀時,豈不簡單的多?

    思及至此,嬴沖不由自嘲一笑。說來這還是他,首次對旁人之事上心,對月兒這丫頭,他總有有些莫名的在意。

    之後他也不再對月兒解釋,又專心練習起了槍術。此事仍需仔細謀劃,不急於一時。還有自家的錢財,看來日後還需再想辦法省省,又或者盡快開一財源,,這捉襟見肘的局面,真讓人難受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「總覺最近世子你,似乎有些變了。」

    當嬴沖在煉神壺裡完成了一日的修行之後出來,就見張義眼神怪異的看著他。

    嬴沖聞言不禁失笑:「哪裡變了?是好是壞?」

    他最近的變化確實很大,親近之人應該都能看得出來。

    「以往可沒見世子你,整日呆在馬車裡不動。還有這一路幾十人的行止,世子你以前雖也是甩手掌櫃,可也不似現在這樣的不聞不問。」

    張義搖著頭,他記得以前的嬴沖,每當出行必定會騎馬,不會乖乖坐在馬車裡。

    可他們自從出咸陽城以來已經有四天時間,可這幾日裡,嬴沖都是呆在馬車上,並為出去過。說是要在車內入定修行,不讓別人打擾,可張義看過,嬴沖其實就是在睡著懶覺。

    不過——

    「不過你人雖更懶散,可又感覺世子的精氣神比往日強上不少,言語更自信了,眼神也似是鬥志昂揚。可世子你最近,連那疾風驟雨搶都沒再練習了,也沒見你伸展筋骨。」

    嬴沖不由點了點頭,不愧是感知敏銳的張義。哪怕是他刻意以武陽嬴氏家傳的斂息功決,儘量掩蓋了這些變化,可依然被張義看了出來

    不過這是他身邊最親近之人,交託以性命。被張義知道了,也無甚要緊的,當下是戲謔道:「我這是用人不疑,一路的行程自有你們幾人操心。若連這都會出問題,那我要你們何用?至於那槍術,誰說我沒練?信不信四個月後,我能突破武宗境?」

    大自在玄功確實玄妙,與他也相性相合,在助嬴沖打通了震脈之後,依然進展神速。四個月後突破武宗,打通第六條武脈,這還是最保守的估計。

    換成旁人,就能聽出嬴沖的玩笑之意,張義卻偏偏信了,頓時眼神大量:「世子你的武脈修復了?」

    也不知是到底沒聽出嬴沖在開玩笑,還是聽出嬴沖這戲謔之語中暗含的認真之意。

    嬴沖一陣凝噎,隨後只好實話實說:「還沒有通,不過已經找到了重入武道之法——」

    話音未完,嬴沖就發覺這車隊,竟是緩緩停下了。嬴沖不禁詫異,探頭往車外望去。而後就見有三輛樣式簡樸的馬車,堵住了前面的道路。其中一輛似是車轅斷了,整個車橫在了路上。

    嬴沖軒了軒眉,又望由四周,發現這位置真好。中間是馳道,而旁邊都是低淺的水坑,使他們想要繞路都不可得。

    之後也沒等多久,嬴福就已走回來稟告詳情:「前面乃馬邑郡丞的家眷,說是齊王家的親戚。因車轅斷裂,不能移動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29 04:56 PM

三十八章 無情拒絕

    「齊王?」

    嬴沖不由一陣傷神,他本來想說把前面幾輛車都推下馳道給自己讓路的,身為咸陽四惡霸之首,可不能弱了名頭,橫行霸道的事情,他是做得出來的。可嬴福這句話,直接就被他的念頭堵了回去。

    可接著嬴沖又覺奇怪,齊王嬴控鶴,是當今陛下唯一在世的親弟弟,也就是那梨園及輕雲樓的主人,對他一向都極其照顧的。齊王家的親戚,那不就是皇親國戚了?

    可那馬邑郡丞又是什麼樣的人物?邊陲小郡,苦寒之地,被打發過去的多是些沒背景的人,且還不是郡守這樣的正職官。齊王家的親戚,能有這麼落魄?大約是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吧?

    齊王那傢伙有妾室二十四人,也不知這馬邑郡丞是出自其中的哪一家?

    不過對方既然這麼說了,自己總需給些面子。當下嬴沖隨意的揮了揮手,吩咐道:「盡快幫他們修好。」

    反正他現在,也不趕時間。在煉神壺內習武,亦不覺枯燥。

    可隨即見那嬴福,又走了回來:「那家還說,他們是要前往伏牛山的莊園一行,既然是順路,能否請世子帶他們一程?說最近這清江附近不大太平,有大股賊寇為禍。他們車上都是女眷,最近頗是忐忑不安。」

    嬴沖眉頭皺起,感覺有些不對勁。當下走出了車,仔細再看了看前方。

    只見二輛車看起來是樣式簡樸,可其實都是用上等的紅木製成。外面十二個僕人,打扮倒是與尋常富家的奴僕沒什麼兩樣,可卻個個都虎背熊腰,精氣內藏。這真是馬邑郡丞的家眷?能有這樣的陣仗?還是說邊地官員家裡的家奴,氣質格外不同些?

    這莫非是在逗他?

    還有那兩個車伕,看起來也是衣飾頗顯寒酸破敗。可那坐姿筆挺,分明是出身軍伍人。衣裳內有些鼓囊,分明是帶著兵器。

    再有那馬鞭,依稀是混著蛟蛇之筋。而那四匹挽馬,四肢也極其強健,分明是混有上古異獸之血——這些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拿的出來。

    這還是嬴沖粗略看一眼的結果,若再仔細觀察,可以發現無數的破綻。

    嬴沖面色鐵青,這些人是當他傻子麼?正這麼想著,就見路中央那輛車上,有一白衣少女在侍女攙扶下走了下來。身姿曼妙,氣質出塵,頭上罩著紗幕,看不清楚面貌。不過只是下面露出的白嫩下巴與紅唇,就使人浮想聯翩,誘人之至。

    近前之後,那少女就朝著嬴沖盈盈一個福禮,頗是誠懇道:「奴家聽說前面已有三家車隊,被賊人劫走,其中還有一戶官眷家的小姐。所以還請世子不吝相助,容我等跟隨一程。」

    聲音極其好聽,語氣柔弱,讓人不自禁的生出了保護欲。若非是嬴沖早早就看出了破綻,也要中招不可。此外他感覺這語音似有些熟悉,可一時間想不起來。

    此時那少女旁邊的丫鬟,也開口道:「只需世子攜我等渡過那清江就可,我家老爺日後必有回報。」

    嬴沖卻是冷著臉,毫不給面子的直接轉身:「關我*屁*事,不帶!嬴福,讓他們車修好之後,就趕快滾開讓路!」

    說完之後,人就已入了馬車,根本就沒把外面主僕二女當回事。

    此時不單是那少女葉凌雪,是一陣目瞪口呆,丫鬟幽香也是錯愕不可思議,忖道這劇本不對啊!

    眼前這位,真是咸陽四惡少之首?那個十歲時就已在街上強搶民女,把青樓當成自己家住的混蛋?她之前還擔心這傢伙,會對自家小姐見色起意來著。

    這荒郊野外,弱質少女,換成任意有些俠義之心的公子哥兒見了,都會仗義援手一二吧?哪怕只是出於世家官戶間的香火情,也不會斷然拒絕。

    安國公世子他是有名的混蛋,沒有憐憫之心不奇怪。可這傢伙見了小姐之後,怎就不心動?且小姐她,一輩子從小到大,還從沒被人這樣不給面子的拒絕過。

    葉凌雪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,只能愣愣的看著。眼見那前面堵路的馬車在安國公的幾位護衛幫忙下修好,然後幾十人一起合力將這車移到一旁。又眼看自己未婚夫的車隊,果然是再不理會她們,就這麼揚長離去。葉凌雪半晌才回過神來,然後低聲嘟噥著:「古怪呢,與傳言中的那人,好像不太一樣。」

    「小姐你說什麼?」

    幽香也是剛回過神來,一時沒聽清葉凌雪說什麼,不過她也沒在意,只好奇的繼續看著那前方遠去的車隊:「感覺姑爺他長得也還過得去,不像傳言中的凶神惡煞。」

    在她眼裡,嬴沖雖不算不上是特別英俊,可五官端正,人也是收拾得乾淨清爽,看起來很是陽光。

    可說完這句之後,幽香就又語聲一轉,很是惱火了:「不過這也太可惡了!一點同情心都沒有,還粗鄙不堪!不帶就不帶,偏還要說什麼滾開,說關他那,那什麼事的話,虧他還是武陽嬴家的次孫!」

    「嗯,看起來,的確不像是個惡人——」

    葉凌雪依然自言自語著,她在回憶著當時嬴沖的表情,想著難道是他們露了破綻,被看穿了?

    可這沒可能啊!自己這次跟來,是極其小心的,一切都是參照著普通官家小姐遠行時的樣子來,生恐會被人看出不妥。

    不過這次她想看看嬴衝到底是什麼樣人的目的,倒是達成了幾分。這嬴沖對女色,並不如傳聞中的在意,相貌也還不錯。

    ——那****其實也見過嬴沖,只是自己正赤身裸體,心情也極其慌張,加上嬴沖滿身是血,鼻青臉腫,所以印象不深。

    可今天見了,才知嬴沖相貌不俗。雖不如她在邊關的兩個哥哥,卻也沒咸陽城裡其他世家公子哥兒的脂粉氣。看起來懶洋洋的,氣質不羈憊懶,又霸道張狂,很是特別。

    她葉凌雪自然不會以貌取人,不過她曾學過相人之術,居然能從這位未婚夫的眉眼中,看到了幾分凜然正氣。

    正氣?這東西與一個名聲狼藉的惡霸紈袴能扯得上關係?多半是自己修行不到家,眼拙出錯了。

    此外這嬴沖為人霸道是真的,性情也似極其的冷漠——這不是因嬴沖拒絕他們跟隨,而是剛才說話的時候,她就能感覺到嬴沖眼裡的冰冷與拒人於千里外的疏離。

    除此之外,那傢伙目光中,竟似還夾含著幾分鄙視,這真是氣人!

    幽香神情不以為然,勸道:「小姐此言差矣,是不是惡人,外表是看不出來的。」

    這句話說出來後,她又覺不對。那畢竟是自已家日後的姑爺,而且此時已成定局,沒可能再變化,自己這麼說不好吧?被姑爺他知道後,會不會給自己穿小鞋?

    葉凌雪聞言,卻很以為然的點了點頭:「確實如此!所以還是得再仔細看看。」

    幽香聞言愣住,更是恨不得去捏自己的嘴,只好亡羊補牢道:「可我們離咸陽城已經快七百里路,這附近又賊寇成群,那世子他還偏不肯帶我們一程,奴婢擔心會出事——」

    之前她們說這附近有賊寇,不太安寧,這可不是說說而已。這附近地區確流竄來一夥盜賊,數日裡坐下了幾件劫案,至今都還未被官府清除。

    葉凌雪卻一聲輕哼,眼中含著笑:「他說不準我們就不跟了?就跟著他們車隊後面,他還能拿我們怎麼樣不成?」

    至於那所謂的賊寇,葉凌雪卻是全未放在心上。有她那秋姨在,些許賊寇還真不用怎麼擔心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30 11:36 AM

三十九章 遇襲前兆

    「看那位馬邑郡丞家的小姐,倒不像是心懷惡意的。」

    馬車內,張義也正在說著後面武威郡王府一行人:「我看她那些奴僕,應當出自豪門世家,武力不俗。那位小姐的禮儀氣質,也俱都上佳,無可挑剔。必為大家之女,身份不凡。這些人,應當不會對世子生出歹心——」

    他以為嬴衝是擔心那些人,會對他們不利,這才拒絕那兩輛馬車跟隨。

    「我知道。」

    嬴衝點了點頭,然後語氣嘲諷道:「惡意是沒有,不過卻別有用心。知道了我是安國公世子,就該知我名聲狼藉。不想辦法躲遠點,居然還巴巴的湊過來,她不要名聲了?算了,懶得管她們,」

    當世墨學兵學法學大興,不過七國帝皇,卻都在極力的提倡儒家禮教。以求用那君君臣臣的一套東西,讓國人安守本分,以維持自家統治。加上那些世家大族的推波助瀾,幾百年時間下來,禮教二字早已深入人心。似葉凌雪,只是他看了一眼身體,就非得嫁給他不可。

    後面那女孩要與他同行,哪怕真是擔心賊寇襲擾的權宜之舉,日後也少不得被別人說三道四。這等舉止,不是別有用心,那就是心懷叵測了。

    不過嬴衝才剛說完,便又皺起了眉頭,再次挑開了窗簾,回望後方。

    接著就望見後面那三輛車,正緊緊跟在自家車隊的後方。嬴衝不由眉頭一擰:「嬴福!過去跟他們說,讓他們滾遠點,別跟在我們後面礙事!」

    嬴福是出了名的任勞任怨,聽了之後毫不遲疑,就策馬往後面車隊本奔去。隨後沒過多久,這位又回來稟告:「那位小姐說她們也是要前去伏牛山,一樣是走的這條路,並非是故意跟隨世子。」

    嬴衝氣得樂了,眼裡已經透著幾許寒光:「那你就根她們說,我不准她們走這條路了!她們要問憑什麼,就說憑老子是安國公世子,京城四少之首!」

    過不多久,嬴福又滿頭大汗的跑回來:「那位小姐說世子你只會欺負女流之輩,算什麼本事?還道世子你若不想讓她們走這條路也成,除非是把她們的車給砸了。」

    嬴衝氣息一窒,而後面上就一陣潮紅,居然被女流之輩鄙視。當下就嘿然一笑,捊起了袖子:「讓大夥兒抄傢伙,準備動手!」

    砸車?還真當他嬴衝不敢麼?

    不過才剛走出車馬,嬴衝隨意的往前面一望,面色就變了變,又果斷的退了回來,語氣溫和了幾分:「嬴福你跟她們說,她們要跟著可以,不過之後的行止卻需聽我們安排。」

    張義聞言詫異無比,他可是知曉自家這世子,到底有多混賬,有多無賴的。

    別人若聽了『只會欺負女流之輩』這句話,多半還是要些面子的。可嬴衝絕不會在乎。『臉面』二字在他看來別有意義,與尋常人的理解很不相同。

    他之前還想開口勸來著,結果還沒開口,嬴衝就已改了主意。隨即張義也發現嬴衝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對,不由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外面一眼:「世子剛才,可是覺前面有什麼不妥?」

    「前面有人,應該是響馬的探騎。選在這地方探看,多半是有意要對我們動手。」

    嬴衝語氣很是平靜:「也不知道到底是衝著誰來的,不過這時節再將後面那賤貨的車砸了,事後不好向人交代。」

    若沒有那些響馬,他將那三輛馬車砸了,頂多再是多個欺凌弱女的名聲。

    可要因後面那兩輛車損毀出了事,那就等於是與人結仇了。那少女背景不凡,他不想為自己多豎強敵。

    嬴衝現在也沒辦法可想,後面一定要跟著,他也無可奈何。倒還不如主動一些,將後面的人都掌控住。

    張義面色,亦多出了幾分肅穆,他沒看那探騎的身影,應當是已經退走了。

    不過張義卻絕不會懷疑嬴衝的言語,若非是真看到了響馬探騎,嬴衝不會輕易向後面那女孩服輸。且自家這世子的直覺是何等之靈驗,他這些年也深有領會。

    唯獨讓他不解的是,嬴衝的目力,何時變得這麼敏銳了?要知車隊裡的嬴福嬴德等人,無不都是七階武候境的好手,且都在軍伍中歷練過一陣。可這四位,卻無一人發現情形有異。

    「此處前不著村,後不著店,倒的確是個下手的好地方。他們既有動手之意,那就必定是在這四十里內,且必定實力不弱。世子你打算怎辦?」

    ——前面再過六十里地,就是陽淵縣城。那裡駐兵六百,二十里內只需一個衝天火符,就可急召那裡的駐軍前來救援。所以這前面幾十里路程,就是那些人唯一的機會。

    「京畿重地,他們敢在這裡動手,自然是實力不弱。不過人數應當不多,絕不會超過二百人,否則易被官府察覺。」

    這裡距離咸陽城不過七百里路,雍州的官員與各處駐軍,若是任由大股的賊寇與武者在這附近出沒而不加應對,那麼這附近的那些官兒,都不用再當了。兵部的職方司與皇城司的首領,也該下獄謝罪。

    他可以料定,之前發生在這附近的幾個劫案,定是為引開附近官府駐軍的注意,也是為事後的掩蓋形跡,惑人耳目。

    那些所謂的響馬劫匪,就是衝著他嬴衝來的!

    「這前方並無地形險要之處可以佈伏,不出意料,他們多半會選半夜我們不備之時襲擊。如今我等往後退,只會逼他們提前動手。所以最好的應對之策,是先尋一個易守難攻之地紮營,固守待援!只需我們升起狼煙,熬到明日,附近的駐軍必有反應。」

    一邊說著,嬴衝一邊自顧自的在車廂裡翻箱倒櫃,沒過多久就尋出了一張地圖仔細翻看。

    張義仔細看,才發現這竟是繪著咸陽城附近千里地域的地形圖。

    這並不使人驚奇,嬴神通昔年在府中,留下不少軍中繪製的地圖。讓張義奇怪的,是嬴衝這次,居然將這些地圖也帶了過來。

    不過此時情形危機,他並未多想,須臾之後,就見嬴衝在圖上點了點:「就在這裡,我們安營扎塞!看看他們是什麼樣的成色!」

    張義仔細看了那地方一樣,唇角就微微勾起。再抬頭望嬴衝時,心中又是暗暗嘆息。

    世子在兵法上的天賦,實在是驚人,絕不遜色於其父嬴神通。只可惜武脈被廢,注定了在軍中不會有太大成就。

    一軍之主將,若本身無強橫武力,哪怕兵法蓋世,對方也只需一二武力強橫的刺客,就可將之斬殺。所以當今諸國,凡萬人以上將帥,莫不都是天位境的強者。

    世子他這些年極力的經營私軍部曲,多半還是想要在軍中尋一出頭之機,不願就這麼沉淪下去。可這條路,何其難矣?也可能為世子,招來殺身之禍,故而張義心裡其實並不贊同。只是不願見嬴衝沒了指望之後,徹底沉淪,真正自暴自棄,才任由世子胡來。

    而今日見嬴衝臨危不亂,有條不紊的應對安排,使張義更覺惋惜。

    不過隨即他就又想到,之前嬴衝的言語,四個月內突破六階武宗境?難道是真的?

    突然以重金為自己購置寒武甲,莫非是世子他,真的找到了恢復武脈之法?

    若非眼下不是時候,他必定要再問個詳細不可。

    搖了搖頭,張義收起了雜念:「世子稍待,我去安排。」

    話音落時,張義就已走出了馬車。看那天色,赫然已盡黃昏,使張義心中頓生急迫之感。他們要想在天黑前趕至嬴衝定下的宿營地,那就必須趕緊了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30 12:07 PM

第四十章 一衛之軍

    張義亦精通兵法,知曉過猶不及的道理。所以車隊的速度,只是悄然增快了些許。六十多個護衛,也與之前沒什麼兩樣,半點形跡不露,

    整整一個時辰,張義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。好在車隊總算是平安穿過了這十七里路程,接著車隊就偏離了馳道,一路南下疾行十數里,到達了嬴衝預定的那處宿營地。

    這是一個有著兩個峰頭的小山包,中間隔著一條深峽。張義將武威郡王府一行人安排在內側的峰頭,而安國公府這八十餘位護衛,則駐營於外圍的山包頂之上。

    地圖中這裡名叫雙頭山,地形特殊,外圍的峰頭稍高一些,呈內弧形狀,隱隱將內側的山包頂圍住。

    而就在紮營之後,安國公府的八十餘號人,都紛紛穿上了墨甲。這些都是嬴衝精心豢養的精銳,二十四位武侯境,都有一身五星墨甲『撼山』。至於其餘人等,實力雖是稍弱一線,可也同樣裝備精良,都是清一色四星墨甲『遠鋒』與『盾衛』,前者遠攻,後者近戰。

    五星以下的墨甲,無法覆蓋全身,可武者穿戴之後,戰力依然能遠超普通步卒,尤其那三十位『遠鋒』,都是選自擅射的高山閃族,射術驚人,手持五牛之力的大弓。配合特製的破甲箭與爆裂箭,二百步內,便是五星六星階的墨甲,也恨難抵禦。

    除此之外,嬴衝居然還帶來了四尊百牛弩,這是軍中才有的殺器。

    張義指揮著這些人,先是在半山腰處挖出了一條深打四丈壕溝。而後又在深坑內圍就地取材,堆土成牆。牆裡面覆蓋上砍伐得來巨型圓木,插入地底十丈為樁,而外面的泥土,也以嬴衝攜帶的幾張『化石符』強化過,雖是簡易,卻極其堅固。又還有各種拒馬,柵欄與女牆等等。

    做完這些之後,張義就又大肆縱火,將山包下的那些樹木一併燒光。使這附近瞬時火光大起,煙霧升騰。

    當這些應敵的準備,一項項做下來,遠處武威郡王府之人也已察覺不對。

    「他們這是在準備應敵?」

    葉凌雪只看了片刻,就已知究竟,再掃望了四方一眼,也猜到了那邊的打算。

    她雖是深閨女子,可雙河葉閥畢竟也是將門出身,耳濡目染,見識不凡。目中不由發出了幾分贊意:「這營地的位置,倒是選的不錯。」

    不說外面那山包的易守難攻,光是對她們這群人的安排,也極是巧妙。有回護之意,也有防範之心。

    若是真有賊人,要選她們這邊下手,那麼就必須得繞路不可。且這邊山包,都在對面安國公府那些護衛的弓箭籠罩之下,幾無死角,正可對他們施以庇護。

    可如她們要對那位安國公是在生出不利之心,也同樣無可奈何——必須先跨過前面著條下溝,且一樣要面對安國公府的箭雨覆蓋。

    「的確是深諳兵法,佈置老道。」

    負責護衛這次葉凌雪出行的,是一位名喚葉山的中年漢子。修為九階,老於軍伍,只看了一眼那邊的動靜,就已讚歎不絕:「這些護衛也都不錯,可比擬軍中精銳。陷坑,寨牆,拒馬居然都只用了兩刻時間,還在準備著礌石滾木。聽說那張義在入安國公府前,乃是軍中校尉,武力強橫,前途廣大。沒想到這位的用兵之法,居然也是如此出眾,我真為他可惜。」

    ——似這等將種,居然淪落到為人看家護院,豈不可惜?且那張義跟隨的,還是注定將要失爵,前途暗淡的廢人。對了,那也是他家小姐的夫婿,也同樣是日後他葉山的主人。

    搖了搖頭,葉山又轉過身道:「我不知到底會不會有賊寇來,不過那邊既有這樣的佈置,已無需擔心。沒有兩營之軍,拿他們不下。不過我們這邊,也需做些準備。」

    大秦軍制一營三百人,兩營就是六百,有五星墨甲六十。在葉山看來,除非是六倍以上的軍力,才有可能將對面山包上的營地拿下。

    「凌雪不懂軍陣之法,此間一切,都交給山伯了。」

    葉凌雪朝葉山斂衽一禮,鎮重的拜託。之後她目光,就又帶著幾分疑問的,看著對面高了大約二十丈的山頭。

    想到這番佈置,真是出自那張義之手?

    葉山雖是這麼說了,葉凌雪卻是下意識的想起了,不久前她那祖父之言——嵩陽書院召集諸弟子以幻術試演兵法,結果以嬴衝為第一。戰無不勝,嵩陽書院內諸多英才,竟無人能以同等兵力,在他面前支撐兩刻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當最後一抹陽光在天邊消失之時,一座簡易堅固的營寨,就已聳立在這座山包頂上。

    在嬴衝看來,讓張義去擔任一衛,一旅之將,可能還欠些火候。可他這位護衛副總管,卻是一位極好的助手。

    嬴衝實戰的經驗幾乎沒有,這次也就只能是動動嘴皮子而已,可張義他卻能一切都按他的心意佈置妥當。且還補足完善了他一些思慮不周之處,在短短一兩個時辰內,就已建起了這固若金湯的營地。

    之後的時間,嬴衝並未再進入那煉神壺內修行。而是早早在車上入眠,準備養足精神。其餘人也是如此,只除了十幾個並未經歷過沙場之人有些緊張,難以入眠之外,其餘的護衛,也都是早早的睡下。

    張義可能也是料到了這情形,讓幾個新人值守,其餘人則安心睡覺。還有那些睡不著的,就繼續準備石塊與滾木。

    直待得二更之時,嬴衝才被外面的動靜驚醒。立時就提著他那尊裝著『寒武甲』的聚元匣,走出了馬車。

    距離摘星神甲認主還有一個多月,這本該是他繼續韜光養晦之時。然而今日嬴衝有著莫名的直覺,這次的危機,他若不傾盡自己所有力量,只怕要飲恨於此。

    那時自己再怎麼隱瞞自己武脈恢復之事,也是無用處。今日他更不可能就這麼安然坐視自己的部屬苦戰,為自己去送死。

    著裝墨甲容易,當嬴衝拍開了聚元匣之後,只一瞬間就有一具銀白色的甲冑覆蓋住了嬴衝全身。

    『寒武甲』不但戰力不弱,樣式也極其花俏。同樣是兩丈餘高的鋼鐵身軀,卻比平常的墨甲要稍稍纖細些,線條流暢,加上顏色又是惹人喜愛的銀白,所以深得那些世家子們的喜愛。

    而當嬴衝駕馭著這具墨甲,走到寨牆邊張義身側時,後者就是吃了一驚。

    「世子你——」

    他一時是被震驚到有些失神——嬴衝他居然還真穿上了這尊寒武甲,且不止是穿上了,還能駕馭這甲走動。

    張義先是詫異,而後驚喜,也覺自己是在做夢。

    要知寒武乃七星等級墨甲,最低也需武尉境的修為才可駕馭。換成武尉境以下,絕不能使這寒武甲動彈哪怕一根手指頭。

    不止是張義,便連嬴福嬴德幾個,也同樣是吃驚不已,傻傻的張著嘴,下巴都快要掉落。

    「很吃驚?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?有什麼要問的,可等稍後再說。」

    嬴衝一邊這麼說著,一邊窺看著山下:「他們果然來了?」

    墨甲中不但有鏡映之陣,可觀察外界之景,更配有千里鏡用於眺望遠方。

    此時嬴衝就已見那山下的叢林中,影影倬倬的有些動靜。

    已是深夜,他目力難以及遠。不過張義事前就讓人在山坡山下,插滿了火把。所以嬴衝仍能通過那千里鏡,看到山下數里之外的情景。

    那山下的火把,正在一一熄滅,不過嬴衝已經看到了那些他想要知道的,卻立時倒吸了一口寒氣:「至少有一個衛!小看他們了。」

    一衛千人,有五星墨甲一百具,四星以下墨甲三百,衛將則至少是八階武君!

    嬴衝差點就忍不住要破口大罵,這附近的那些駐軍與官府,難道都是廢物飯桶?

    旋即又想到,只怕那些人不是廢物,而是本來就是一夥的。彼此勾結,要對他嬴衝下手。

    這讓嬴衝一陣頭疼的呻吟,知曉這是結親武威郡王府之後,為自己惹出的禍。也不知這次要對自己下手的到底是誰?是那嬴世繼與王家,還是他們背後之人?又仰或是那幾位對他未婚妻,勢在必得的皇子殿下?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31 11:31 AM

四十一章 雙頭初戰

    嬴衝想了片刻,就覺這毫無意義。哪怕他現在知道了這幕後黑手是誰,又能怎樣?終需先安然渡過眼前這一劫再說。

    他原本是想在這裡守到天亮,可既然對方與附近的官府有著勾結,那麼若只是單純的固守,只怕也不是什麼良策。

    他不能確定下面這千人,是否就是對方的極限。可一旦困守此間的時日久了,那些人未必就不能調動更多的人手過來。

    說來嬴衝當初從咸陽城出來的時候,也不是沒想過有人會對他不利,尤其是在結親武威王家之後。可卻沒想到對方如此膽大妄為,在京畿之地假扮盜賊,更勾結地方武官,將千人之軍神不知鬼不覺的聚在此間。

    現在的他,已絕不敢小視對手。為了他嬴衝的性命,對方顯然是無論什麼事都可做得出來的。

    此時嬴衝也在期冀對面,並未有天位強者存在。否則這一戰,自己等人是必死無疑。

    仔細觀察這下方,嬴衝忽的眼神一凝,目光在山腳處聽著的十幾輛馬車上梭巡著。對面帶的車輛,似乎有些少了?且似無修整之意,那麼——

    此事他無法確定,然而嬴衝只稍作凝思,就有了決斷:「稍後嬴福嬴德不用出手,護在我身邊即可。另外再騰出六尊墨甲出來,繼續養精蓄銳。」

    說完這句之後,嬴衝又看張義:「剩下這些人手,可能守住一個時辰?」

    「可是世子——

    張義有些猶豫,不過思索了片刻,還是點了點頭道:「我盡力而為。」

    他原想勸嬴衝坐觀便可,可又想到嬴衝既已穿上了墨甲,現身於眾多護衛身前。木已成舟,難道還能讓世子退回去不成?

    再者今日大敵當前,他們若不傾力而為,只恐生機渺茫。

    至於嬴衝保留這八尊墨甲不用的用意,張義也並不明白。不過卻知世子他哪怕退出了嵩陽書院,也沒放棄過兵法研習,這次的決斷,做必有深意。

    就在他們二人商談應敵之時,對面那些人的動作,也是極其的乾脆利落。在山下只整頓了片刻,就有兩百餘人列隊,往山包頂上行進。陣勢嚴整,殺氣騰騰,使這整座二頭山的氣氛凝滯到了極點,劍拔弩張。

    張義卻半閉著眼,並不理會,直到這二百人,行至山寨前二百步時,他仍是老神在在,神情平靜無波。

    此時下面那些甲士,已經是進退維谷,沒料到上面這麼沉得住氣。只這二百人繼續往上衝,實力明顯不夠。可就這麼退去又心有不甘,並未能如願試探出山頂這營盤的虛實。

    僵持了片刻,下方就又六百餘人,同樣列陣上山。墨甲在前,步卒在後,章法森嚴。

    敵將明顯是見試探的圖謀不成後,就改了方略,準備一開始就全力而為,以泰山壓頂之勢,一舉將上方的營盤攻破。

    不過那位還算謹慎,手中捏著二百餘人,二十套墨甲做生力軍,以防意外。

    眼看著下方的軍陣,到了一百五十步,張義才驀地終於睜開了眼,眸現精芒。

    「動手!」

    瞬時就有十支利箭,從寨牆穿射而出。張義將三十位『遠鋒』甲士,分成了三批——三十箭齊發固然是威力更大,可分成三批之後,卻有阻敵之效。對面的人時時刻刻都在弓箭的威脅之下,往山頂衝擊時,自然會有所顧忌。

    然後是滾木,那陷坑之外,總數有著八捆,每捆三根,都是長達四丈,重逾二十牛,用臨時編織成的藤索捆著。此時隨著張義一聲令下,就有幾個盾衛甲士將那藤索砍斷。瞬時間數十根粗大的滾木,就在咚咚的震鳴聲中,奔流往下。

    下面的軍陣,明顯也是久經戰爭的,並不驚慌。前面的幾十尊墨甲紛紛出槍,試圖將這些滾木挑開。然而也是此時,營地上方四具百牛重弩,也在同時爆射。

    這都是嬴衝從軍中得來的精品,準備的時間雖是長了些,可每張弩能同發三箭,每箭力達百牛。一百五十步的距離內,別說是五星墨甲,便是七星八星,亦可輕鬆洞穿!且所有弩箭的箭尖處,都藏有火爆符文,一旦力盡便可炸裂,威力驚人。

    此刻又恰值下面那些墨甲,正應對滾木之時,淬不及防之下,十二支弩箭幾乎全中,瞬時爆發出了一連串的金鐵碰撞墨甲的刺耳聲響,然後又是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,震耳欲聾。

    嬴衝遙目細觀,發現只這一次齊射,就有整整七具五星墨甲被直接洞穿了胸腹,紛紛往後栽倒。其餘還有四具墨甲,雖未當場報廢,可也受損嚴重。

    更喜人的是,隨著這些墨甲或傷或損,敵軍的陣列也出現了破綻,十數根滾木無人阻擋,繼續奔騰滾落。使整整七十餘人,被碾死碾傷,那本來嚴整的敵陣中也是一片狼藉。

    那三十位『遠鋒』甲衛也不愧是久經軍旅,出身閃族,一當下面軍陣被那滾木沖散,就齊齊把手中弓箭,對準了缺口方位。一連二輪齊射。就又使四五十個沒有墨甲的步卒,接二連三的倒下。

    只這一波反擊,就已使下方敵軍,損失了至少六分之一的戰力。

    敵陣中雖也有弓箭,數目近百之巨。可一來是仰攻,二來是寨中的甲衛都躲在牆後,佔盡了地利。此時除了兩人被下面射傷之外,都是毫髮無損。

    「這應是神意坊的五星墨甲速狼。」

    嬴衝辨認清楚之後,倒是輕鬆了口氣:「還好不是雷虎。」

    他現在只可惜時間不夠,來不及製作鐵滑車,否則這次的戰果必定更為豐厚。

    張義也微微點頭:「僥倖!不過哪怕是速狼,亦不可小覷。下面的那位敵軍統領,並非弱者,必然會有反應。此前這位急於求成,又心存輕視,可如今絕不會再大意輕心。」

    速狼與雷虎,都是神意坊製造的墨甲。只因用的是同一種骨架,所有外形有些相似,不過顧名思義,這二種墨甲一輕一重。速狼輕快迅捷,可裝甲厚度卻不及雷虎那麼堅固,力量方面也是遠遠不如。

    且不止那些主力墨甲如此,其餘士卒身上穿著四星與三星墨甲,也大多都是以輕便為主。

    這類甲更適合游擊哨探,千里奔襲,卻不太適合正面強攻。

    對面大約是以為,這速狼甲更適合千里奔襲,也更易在夜晚潛行伏擊,事後逃遁撤離也快。絕沒想過,會遇到這種需強攻硬打的情形。

    換成是墨甲『雷虎』,手持重盾上山,那三十位『遠鋒』甲衛手裡的弓箭,就會直接被廢掉。

    可如今他們安國公府裝備的二十具五星『撼山』甲與三十具四星『盾衛』,在居高臨下,固守營盤的情形下,卻可佔據極大的優勢。

    這也是多虧了世子,直覺敏銳,智慧過人。只看到了對方的哨騎,就已大致判斷出了他們的意圖。而後出其不意,選擇在這裡築下營盤,否則在驟然遇襲的情形下,哪怕他們這邊的墨甲戰力更勝一籌,也一樣是有死無生。

    接下來果然就如張義所料,敵陣很快就有了反應。由數十尊速狼甲斷後,所有人都陸續撤回。

    而這一波強攻之後,下面整整一個半時辰都沒有動靜。直到四更之時,那敵陣之前,就又多了十幾輛厚重的擋箭車,各由三具速狼墨甲推動著,再次往上衝擊。

    有著那些蕩箭車遮擋,這次便連那四具百牛重弩,在五十步外時都無可奈何。而這一個時辰之內,他們雖又準備些滾木,可此刻亦是毫無用處。

    好在張義事先就在營寨前,挖出了一條巨大的壕溝,那些擋箭車都無法越過。

    先是其中一輛,在三十步外被百牛重弩強行轟碎,三十位『遠鋒』甲衛趁機接連發箭,連續收割了二十餘人的性命。隨後在這些擋箭車,都被阻攔在了壕溝之前時,四具百牛重弩又再次齊射,瞬間就又再轟碎了一輛。

    不過對面的將領,也是早有準備。不等這些擋箭車,都被那些百牛重弩一一點名摧毀,就已主動命人將之全數推入到壕溝,剛好可將這溝填滿大半。

    到得此時,敵軍已經近在咫尺,也不再保持陣列,都紛紛越過了壕溝,直接強衝寨牆。

    張義也微一揮袖,示意讓近半的『遠鋒』甲衛,放下了弓箭,拿起了長槍。

    嬴衝亦轉過了身,帶著嬴福嬴德幾個護衛,朝後方臨時搭建的幾個營帳行去。對方既然已攻了上來,那麼他再呆在這裡,就有不合適了。

    可惜時間不夠,建不出正規的藏兵洞,也只能拿這些營帳馬車頂替了。不過只需佈置好符籙,隱藏住他們的氣機,應當能瞞過對面。
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3-31 12:49 PM

四十二章 潛伏忍耐

    營寨內已經嚴陣以待,所有人都知這最凶險也最艱難的時刻已經來臨,皆屏聲靜氣。故而寨外殺聲四起,寨內卻是靜的可怕。

    然而嬴衝哪怕是早有準備,可當那些敵軍殺至寨前時所爆發出來的力量,也依然是讓他心驚不已。

    先是那些『速狼』甲的後方,赫然穿出了四具赤紅色的墨甲。身影靈動矯健,只輕輕一竄,就已飛躍過了那些拒馬,跳上了四丈高的寨牆。

    而後又有一尊紫紅色墨甲,竟然是震動身後雙翅,穿空而起,直接越過了寨牆,直撲營內。

    「七星甲『火狼』,九星甲『赤翼天狼』,這些人只怕是出身邊軍!」

    嬴福本是奉命與嬴衝一起,藏在寨中的營帳內,可當望見了寨牆上這一幕後,卻是瞳孔一縮,有些按捺不住的問嬴衝:「世子?」

    四具『火狼』還有那具『赤翼天狼』,不但與那些速狼甲一脈相承,更是邊軍中遊騎營的標配。

    他擔心張義等人頂不住,遊騎營乃軍中精銳,一衛之統領,必定是九階武尊境界,且麾下也必配有武侯武君境四人。

    可此時他們寨牆上,只有張義與嬴如嬴意,加上十二尊撼山甲。不但墨甲的數量不如人,實力也遠遠遜色。

    嬴衝卻只當是沒聽見,只靜靜的看著。而寨牆上正駕馭著靈衛甲的張義,也沒讓他失望。

    「滾下去!」

    一聲炸雷般的咆哮,靈衛甲那龐大的紫紅色身影,猛的一躍而起,以盾砸出,與那『赤翼天狼』在半空中轟然擊撞。澎拜巨力,竟是硬生生就將那具『赤翼天狼』砸得倒飛而回,從半空中轟然墜落。

    同時寨牆之上,更有幾道雪亮的刀光閃現,正是嬴如嬴意。兩尊刀螂甲,各自封鎖了一片空域。逼使那四具『火狼』墨甲,不得不放棄直接登上寨牆的企圖,同樣從四丈高空墜落。不過這『火狼』甲,是出了名的靈活,雖是被迫下墜,卻仍有餘力。借助前方的寨牆,輕輕鬆鬆就已避開了上方射下的箭只。

    「武尊?張總管他,這是已經到了九階武尊境?」

    嬴福驚喜莫名,神情總算是輕鬆了幾分。張義天賦不凡,力大無窮。八階武君境時,就能壓過諸多武尊。如今更進一步,一般的九階強者更不是對手。那靈衛更是耗費重金打造的精製戰甲,一具可抵得兩尊『火狼』。由張義駕馭,戰力只會更為強橫,壓制對方綽綽有餘。

    此時人牆上人數雖少,可在高端戰力上,反而能勝過對方一籌。

    「半個月前就突破了,一直壓著,不讓人知道而已。」

    嬴衝神情倒很是淡然,張義本身倒是無意隱瞞眾人,只是出於他的刻意吩咐,才一直未宣於口。

    自從知曉他將與武威郡王府定婚,自己也將繼承安國公府爵位之後,嬴衝就意識到自己手裡,必須多保留些底牌。

    否則數月之後,哪怕他成功繼承了摘星神甲,也未必就定能保得住,甚至自己能否活著都是問題。

    今日他就嘗到了好處,若對方提前得知,早有了準備,今日他哪怕有通天的本事,也沒法把形勢搬過來。

    張義突破九階武尊境,明顯超出對方意料之外。不過敵陣並未就此退卻,攻勢反而更狂猛了幾分。

    六十餘具五星墨甲,近七百的步卒,如浪潮般洶湧而至,宛如鋼鐵潮流拍了堤岸。這四丈寨牆並不算高,別說是那些高達兩丈的速狼甲士可以無視,便是那些普通的步卒,也都無需云梯。借助他們身上那些三四星的墨甲,亦可一躍而上。

    嬴衝在營帳內安坐,看不到牆外的情景。不過只需聽那廝殺聲,與那兵刃碰撞,金鐵交鳴,就可知這一戰,到底激烈到了何等程度。從那帳門往外看,可見張義駕馭的靈衛甲,正在寨牆上不停的左右奔走。

    此時壓力最大的就是張義,就如防隅隊員(防隅隊古代的救火隊),看見哪裡抵禦不住,都需及時趕去支援,想辦法化解危局。好在靈衛甲盾固甲堅,張義本身也修為強橫,不但不懼弓矢,敵陣中也並未多少手段能奈何得了他。那靈衛甲雖大刺刺的在牆上行走,可卻能一直安然無恙。

    這次強攻,足足維持整整一刻時間。當敵軍終於力疲退卻之時,在在營寨之前,留下了足足百餘具屍體。不過嬴衝的護衛,雖佔據地利,兵甲也勝過對方一籌。可也同樣傷亡不輕,五人身死,六人重傷,甚至還損毀了兩具『撼山』甲。

    這些都是嬴衝花了不少時間精力招攬來的精銳,全都出身軍中,老於征戰。此刻每死去一人,嬴衝都覺心疼不已。

    不過此時也只能強撐著,視如不見。張義那邊也是毫無動搖之意,只是抓緊時間修整,重新佈防。

    而僅僅一個時辰之後,敵軍就再次開始了強攻。那敵將明顯是勢在必得,毫無保留,不但動用了那二百人的生力軍,更有隨軍道士,連續打出了幾道符籙,使其中部分甲士眼透紅光,肌肉膨脹。

    而強攻之時,也依然是以擋箭車在前,步步為營,直到在此來到壕溝之前,才開始了衝擊。

    這次那敵軍給張義帶來的壓力,明顯更勝過之前數倍,僅僅半刻時間不到,就已有部分甲士登上了寨牆。死傷也開始增多了起來,陸續又有十人戰死,而城牆上的那條防線,亦已搖搖欲墜。

    「世子!「

    嬴德性情穩重可追嬴福,可這可也有些坐不住了,雙拳死死緊攥著,語氣也有了些不遜:「難道我們這些人,就只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?」

    那些戰死之人,可都是他的袍澤兄弟!張義他們那些人在苦戰,而他們卻只能在這裡干坐,這讓他心裡怎能好受?

    嬴衝仍是一言不發,只定定看著城牆上,那道紫紅色的身影。想著張義他,到底能否支撐得住?

    真要到不得已時,哪怕時機不對,也顧不得了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嬴衝在仔細觀察著城牆上戰局的時候,卻不知此刻正有人在看著他們。

    此時的葉凌雪,就立在營帳之後,空中正有一張道符高懸,絲絲青光垂下,將她與身邊那位秋姨,以及葉山幽香二人,都籠罩在內。

    而出奇的是,他們四位明明就在這裡,可無論是嬴衝,還是對面那些不知來歷的『賊匪』,都未察覺他們的存在。

    嬴衝對武威郡王府這些人防範甚嚴,甚至還安排了專門的人手緊盯。可在戰況吃緊之後,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。

    那十丈寬的峽谷,對於武威郡王府眾人而言,並不能算是什麼障礙。而有了葉凌雪製作的符籙,隱瞞營寨中這些人的耳目,也是再容易不過,

    唯一可能察覺他們存在的,只有那張義,可這位卻正處於苦戰之中。

    「真是出乎意料。」

    此時葉山的目光訝然,不可思議:「世子他,居然能催動這寒武甲。」

    寒武甲赫赫有名,他自然不會不認得,也不會不知這寒武甲的特性,

    「也就是說,世子他至少也是武尉境界?不是說他在武師境時,就已被人廢了武脈?」

    那幽香神通也同樣是驚異無比,驚呼了這聲之後,好半天才道:「他藏得好深——」

    能修至五階武尉境,要麼是嬴衝根本就沒被廢去武脈,要麼是這些年中,嬴衝的武脈已經被修復了。

    葉凌霜聞言亦點了點頭,已經在嬴衝的頭頂上,印上了城府深厚,心機深沉的字樣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 06:02 AM

四十三章 臉硬心黑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「這也無可厚非,我聽說世子他十歲時被廢武脈時,有著諸多蹊蹺。換成是你我,也會更小心防範。」

    葉山對於嬴沖的城府與心機,倒是並不怎麼在意:「我如今只奇怪的,是世子他為何保留了這九尊墨甲,一直引而不發?」

    「一定是膽小,所以要讓這些人護著他,卻不知這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。」

    幽香說完才又想起自己評價的人,正是她日後的姑爺。頓時又後悔不已,自己這些話若被姑爺他得知,日後真不知會怎麼整治自己。

    傳言中的咸陽四惡之首嬴沖,可是睚眥必報。

    不過一當看到城牆上那些安國公府家的護衛正在苦戰,而嬴沖則是獨自悠哉游哉的,在營帳內安坐。她心中就不禁有氣,也代那些戰死之人不值,竟然跟隨了這樣的主上。

    「非也,世子他當是另有用意,只是我還想不到。」

    葉山搖著頭,似不知怎麼評價才好,整整思索了十個呼吸時間,才再次開口:「世子他,頗有大將之風,讓我想起了年輕時的殿下。」

    葉凌雪聞言一陣愣神,訝然的看了葉山一眼。她沒想到,葉山對於嬴沖,會有這樣的評價。

    葉山口裡的殿下,自然是武威郡王葉元朗。她祖父如今,雖已是半隱退的狀態,可在年輕時,亦是聲震諸國的沙場名將。數次以少勝多,功績彪炳。

    之所以戰績不如嬴沖之父嬴神通,聲名也不及後者,只是因大秦兩朝帝皇之嫉,不放心讓雙河葉氏手握更多軍權,一直加以壓制。

    可在這位久經沙場的山伯眼中,她那未婚夫,竟然能與年輕時的祖父比肩。

    「臉硬,心黑。」

    那秋姨這時也輕點著頭,語氣的道:「與王爺他真的很像。」

    葉凌雪聞言不禁無語,真不知她秋姨這句,到底是誇是贊?不過她雖有心看看嬴沖,這到底是心存怯懦,還是另有手段,卻不能就這麼坐視下去,眼看著這些安國公府護衛一一戰死。

    「不知秋姨可否出手?此間情勢危急,再拖延下去,只會更增死傷。」

    「我不能呢!」

    秋姨依然是神情憨憨的搖了搖頭:「王爺說了,除非是你與世子遇險,否則你秋姨我只能乾看著。」

    葉凌雪無語凝噎,她就知是這個結果,當下只好又央求葉山:「那山伯你來!所謂唇亡齒寒,這些人來歷不明,只怕是出自遊騎軍,私自外出至此。若然讓他們得逞,必定不會放過此地所有活口。」

    葉山見了,不禁朗聲一笑:「看來小姐你還未出嫁,就已知護著夫家了。」

    所謂的殺人滅口,只是個笑話而已。這些賊軍倒是有這樣的心思,卻沒這樣的能耐。他家小姐,連找藉口都不會。

    不過小姐心善,且正被圍攻的,還是他們家的姑爺,自己確不能就這麼坐視。尤其那些護衛皆百戰精銳,死在此間確實可惜。

    抬手一招,葉山伯手上的扳指光澤一閃,就有一塊塊黑色的墨甲組件,開始覆蓋葉山伯的周身。

    不過還未等這甲完全穿戴妥當,葉山伯就又神情一動,看向了前方,若有所悟道:「原來如此!看來是用不到我出手了,那位竟是這樣的打算。就不知他這是要趁機逃走突圍,還是要——嗯,這如何可能?」

    葉凌雪聽在耳中,卻是心中茫然。葉山伯說的話,每一字她都能聽清,可合起來時卻讓她一頭霧水。

    可隨即葉凌雪,卻已發現寨牆上的情形有些不對。那些速狼甲的動作,似有些慢了。並不明顯,可動作確實是有些僵滯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嬴沖人在寒武甲內,看似不動聲色,可牙關卻已是緊崩著,十指指甲,亦已深深扣入肉內。

    他的目光已經從張義的身上移開,轉而仔細觀察著那些跳上寨牆的速狼墨甲。

    那些護衛的死傷還在迅速增加,雖是令那牆之前,又增加了二百餘具屍骨,可本身傷亡之人也已增至二十餘人!

    這些人對嬴沖而言,遠不止是他精心收刮來的精銳那麼簡單。這四年以來朝夕相處,將自身性命交託,已被他視為臂膀手足。其中每一位,他都能叫得上名字,說過話,開過玩笑。有人是從小看著他長大,有人陪他挨過大,有人幫他揍過人——

    可此時此刻,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力戰身亡。

    「這人都要快死完了,我們還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?」

    嬴德已經不耐,若不是嬴福拖著,他此刻就要站起身,殺出這帳篷。

    便是嬴福,其實也同樣無法按捺,只是因自小就養成的忠義之念與服從,才使他勉強壓抑著心中焦躁。不過他也同樣不解:「世子,阿德之言不無道理,我們再不出去,只怕為時已晚。」

    說話的同時,嬴福目中也閃過了一絲疑惑,難道真是世子懼死,所以不讓他們出戰,只貼身護衛?

    嬴沖聞言後這才側目,掃了周圍幾人一眼。心中苦澀,換在四年之前,嬴德絕不會懷疑他的決斷。可如今的福德如意四人,雖仍是忠心耿耿,可更多的是因父親他的遺澤,四人對他其實沒剩多少尊重。

    看來這些年的胡作非為,已經使自己在這些侍衛中的聲望,低落到了極點。

    懶得廢話,嬴沖的口氣亦顯生硬:「給我老實呆著!你們這是想要造反?不想在安國公府裡呆了,那就趁早給老子滾蛋!」

    墨甲內嬴德的神情一滯,他是頭一次聽嬴沖,說出這麼重的話。嬴福也同樣啞然,聽出了嬴沖語中的怒火。

    帳篷之內,頓時是一陣難堪的沉寂。正當嬴福想要說些什麼,解除尷尬的時候,嬴沖那邊卻是眼神一亮。看見那寨牆上,那些速狼甲的動作,似有些變形。

    ——甚至不止是這些速狼,便是那四具七星墨甲火狼,動作也同樣有些僵滯。

    這一刻,他總算是等到了!

    「動手!」

    語聲方落,嬴沖就已當先駕馭著寒武甲衝出了帳篷。嬴福嬴德見狀不由再次楞了楞,隨後才反應過來,兩尊刀螂連忙緊隨在後,衝了出去。

    九具墨甲從帳篷內魚貫而出,只一瞬就已各自躍上了牆頭。

    此舉大出這些遊騎軍的預料,幾乎是當場就有三具速狼甲,被摧毀在了牆頭。

    其中兩具是毀損於嬴福嬴德之手,還有一具,卻是在猝不及防時,被嬴沖一槍洞穿了胸甲。

    幻雷十三槍信手拈來,動作似千錘百煉,使他眼前之敵全無還手之力,只一個照面就已人甲俱亡。

    這可算是他初次在戰場之上殺人,可嬴衝心內卻沒無半點波瀾,腳下一個滑動,又尋到另一個對手。

    對面仍是一具五星速狼,不過卻早有了防備。左右一刀一盾,護於胸前。嬴沖毫不在意,槍勢先是直刺,而後半途中卻又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,驀然斜挑,從那刀盾的間隙刺入,強行鑿入那速狼甲的頭顱內,接著又一個槍花抖出,將之絞成粉碎。

    然後他動作,仍無半點停滯,一個斜閃,就已讓開到一旁,以毫釐之差避開旁邊七星火狼甲斬至的刀光。同時槍勢斜擊,宛如毒龍,強行從腰側處,刺穿了旁邊另一具正在激戰中的速狼甲。

    幾個動作,似如行雲流水,流暢之至。明明是初次駕馭這寒武,可卻似對這墨甲嫻熟已極。

    而此時嬴沖之勢固然迅猛如龍,後面嬴福嬴德則更是養精蓄銳,壓抑已久。短短鬚臾之間,就有九具速狼,陸續爆裂損毀。

    那具『赤翼天狼』,在張義的靈衛逼迫下,此刻也是支撐不住。猛然一個力斬,將靈衛暫時逼開,而後沉聲輕哼:「先撤!」

    此人令行禁止,聲出之時。牆上牆外的這些敵軍,根本就無人猶豫遲疑,都紛紛潮湧而退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 12:28 PM

四十四章 結陣鋒矢

    嬴衝在寒武甲內,神情冷漠的看著這些潮湧而退的敵軍。這確是軍中精銳,哪怕是撤離之時,也是井然有序。

    此時還有數輛蕩箭車豎在壕溝旁,那些從寨牆前退下的甲士,就以圖以此為屏障,抵禦牆上的箭只。互為掩護,彼此接應,有序的撤離著。

    那赤翼天狼與四具火狼,則仍在寨牆之上激戰,這是主動承擔起了斷後之責,盡力使部屬得以安然從牆上脫身。

    見得此景,平常將領可能會知難而退,任由他們退離。嬴衝卻是唇角譏諷的一個斜挑,而後就又駕馭寒武,從這城牆之上一躍而下!之後便全力催動著寒武甲內的符咒,使墨甲雙足下方寒氣森然,赫然凍出了一片冰面。而嬴衝駕馭的這兩丈甲身,就在這冰面上滑行著,迅若雷霆,殺入到了那正逐步後撤的敵陣之中。手裡丈八長槍只是輕輕一抖一挑,就將一具還未反應過來的『速狼』甲,硬生生的穿刺挑飛。

    而此舉不止是令那仍在牆頭奮戰中赤翼天狼吃了一驚,便是嬴福嬴德等人,亦是無比錯愕。

    世子他,這難道是要去找死不成?

    剛才他們雖殺了這些人一個措手不及,斬獲極大。可對面的速狼甲,還有著足足六十四具,赤翼天狼與四具火狼甲,更是分毫未損。這次撤離,只是為稍作休整而已,

    這個時候,他們只有據守地利,才能有一線生機。可世子他卻不知發什麼瘋,居然孤身一人,衝入到了敵陣!

    不假思索,嬴福也同樣躍下了寨牆。而嬴德的動作,甚至比前者還快上數分。他們在八歲時,就已被送到了嬴衝身邊陪伴,而當時的世子,仍在襁褓。這十幾年來四人習文練武,唯一的使命,唯一的信念,就是護衛世子,守護安國公府,以報答國公夫人的恩德。

    四年之前,世子武脈被廢,就已使他們自責後悔了一千多個日夜。今日若再讓世子戰死於此,那麼他們這些人,即便還活著,也將如行屍走肉,死後更無顏去見大帥。

    與其如此,倒不如陪世子他死在這裡!

    此時前面那具寒武甲,已經陷在了敵陣之中。被四具速狼,與數十甲士合圍,不過這卻難不住二人。四口丈餘大刀揮舞,驀然掀起了一片白刃風暴,

    因憂心嬴衝,二人不但毫無保留,更將所有的潛力都激發了出來。頃刻間就將前方十餘甲士連同兩具『速狼』甲,都斬成了碎片。使鮮血紛灑,碎甲激飛!

    漫天血雨中,二人只一個瞬步,就已到了嬴衝身側。然後都各自感覺有些奇怪,忖道這未免也太輕鬆了。

    無論是那十幾位四星甲士,還是那兩具『速狼』,放在平常的情形,都不是他們輕易可以拿下的對手。

    即便是他們傾盡了全力,以秘法激發了潛能,也不該如此簡單輕易才對。

    可此時的戰局,已經容不得他們多想。嬴衝毫無停歇之意,那寒武甲幾乎是所向無敵,繼續急衝往下。在這短短的時間內,又將兩具『速狼』強行擊毀。迫使著他們,只能繼續跟隨往前,傾盡全力去護衛住了嬴衝的身側左右。此時後方那六具撼山甲,亦全速跟隨了上來。正是之前隨嬴衝在帳中養精蓄銳的那幾位,各據兩翼——那城寨之上,張義與嬴如嬴意等人都已沒了力氣,只有他們這六尊撼山甲的戰力,仍是全盛狀態。而此時此刻,六人追隨在嬴衝與嬴福嬴德三人身後,亦是勢如下山猛虎。

    「結陣,鋒矢!」

    前面傳來了嬴衝的聲音,包括嬴德在內,都是想也不想,就本能的各自站位。等到幾人回過神時,一個以嬴衝為鋒首的鋒矢陣,就已瞬間成形。於是那急突之勢,又更猛烈數分!結陣之後,九尊墨甲可彼此照應援手,互為羽翼,戰力又驟然提升近倍。

    嬴福刀光劈斬,在旁邊一具撼山甲的援手之下,將身前的『速狼』一刀兩段,而後巧妙的閃身,將那殘骸避過,繼續護翼在了嬴衝的身側。可此時他的眼中,卻是一陣茫然。

    忖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他剛才從寨牆上跳下來,只是想要把世子他救回營寨而已。怎麼就變成了這樣的情形?怎就由救人變成了結陣突擊?

    還有他這些對手,未免也太稀鬆了?真不敢相信,這些死在他刀下之人,就是令張義他們苦戰整整一個時辰,在佔盡地利的情形下,仍舊死傷近三十人的強軍,

    這些人好弱!反應遲鈍到超乎想像。往往當他刀至之時,他們格擋的動作,才只做到一半。這些人,真的出身遊騎軍?

    不對,不對!不是這樣!之所以如此,應該是另有緣故——難到說是他們累了?遠來疲憊之故?可這不該,遊騎軍的精銳,哪怕與人鏖戰兩日兩夜,都不成問題,

    忽然嬴福腦海內,有一道靈光乍現,可當他想要抓住時,那光卻已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    而當嬴福再回神看眼前的時候,發現他們這個小小的鋒矢之陣,赫然已經將敵陣徹底穿透!

    這一路下來,也不知斬殺多少敵甲。不但前面世子駕馭的寒武,幾乎被鮮血徹底染紅,他自己這具『刀螂』,也同樣被濺上了許多血跡。

    而當他再回望後方時,只見是一片狼藉,人仰馬翻。

    「世子!」

    嬴德的情形,也沒比嬴福好上多少。之前悶著頭衝殺時不覺什麼,可如今透穿敵軍之後,反而不知該如是好,

    嬴衝卻沒理會,寒武甲依然在往山下滑行著。這使嬴福微微一驚,難道說,世子之意,是要將張義等人拋下,就此突圍離去?

    確實,他們若要脫身,再沒比此刻更好的機會。只需衝至山下,就可揚長離去。

    然而那寒武甲只下滑百丈,就又一個轉折,帶動整個鋒矢陣驟然變向,往側旁無人高處衝去。

    那邊正好是敵軍的側翼,因這些遊騎軍是正面強攻之故,這邊人數不多。被他們九尊墨甲一沖即跨。而待得整個鋒矢陣,又攀援到足夠的的高度之後,嬴衝的寒武甲,就又再次轉向。這次是從那側翼處,再一次殺入到敵陣之內。

    突入之時感覺明顯比前次更輕鬆得多,九尊墨甲結成的鋒矢陣,就似一把利刃,插入到了敵人的腰肋之中。所向披靡,只用了短短不到百個呼吸,就已將這陣穿透,強行從對面殺出。

    而此時的嬴福,腦海內也終於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靈光。他已經知道緣由了,是墨石!這些甲士使用的墨石,分明是已餘力無多!

    要知天位之下,所有墨甲的動力來源有二,其一自然實武者的氣力真元,其二就是墨石,也稱靈石,靈玉,或者元石。其中後者才是主力,幾乎承擔著墨甲七成的元力消耗。

    而他眼前這些對手,之所以動作緩慢,應對遲純,正是因他們甲內墨石,已經元力耗盡之故!只憑武者自身,根本就不可能將這些墨甲的威力完全發揮。

    換而言之,在對方更換墨石之前,眼前這些數百敵軍,在他們這九尊墨甲槍下,完全就是待宰羔羊!

    想通之後,嬴福的心內,頓時就湧起了一股興奮豪情,胸中戰意也在這頃刻間飆升到了極致。腦海內再無絲毫雜念,繼續追隨著嬴衝的寒武甲,在左側山坡嫻熟繞出了一個弧形之後。又第三次殺入到了敵陣之內。

    而這一次,那數百餘遊騎軍組成的軍陣,竟然是一觸即潰!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 12:08 PM

四十五章 摧枯拉朽

    九尊墨甲連續兩次突擊,就宛如是重犁,在人群中強行犁出兩條血痕,使敵軍死傷近二百之巨。

    而此時當他們第三次衝擊之時,那本來稠密的敵陣,這次卻是自發的左右散開。

    嬴衝卻知這不是敵陣潰散,而是以這樣的方式避免傷亡。此時結陣明顯已經抵禦不住,而此時那寨牆上的四尊百牛弩,與殘存的十四位遠鋒甲士,也再次開始發箭。這個時候再結陣,只是自尋死路而已。

    遊騎軍中都是百戰精銳,自然就知曉何種方式,能夠保住性命。

    當這數百人散開之後,嬴衝的鋒矢陣依然是無人可當,威風八面。不過戰績卻是大幅滑落,每次衝擊,都不過斬殺五六人而已。不似之前,每次突擊都能收割上百條性命。

    嬴衝也不在意,只斜目往那山頂的寨牆看了一眼。只見那四具『火狼甲』,竟然已經隕落了一具,而其餘包括那『赤翼天狼』在內,四具墨甲,都被張義與嬴如嬴意等人死命的糾纏,根本就無法脫身。

    這副情景,讓嬴衝神情一鬆,知曉那邊的情形,已經再不用他擔心了,於是便將所有的精力專注於眼前。嬴衝先是指揮著身後那八具墨甲,不急不躁,慢條斯理的將所有速狼甲與遊騎軍的甲士,都驅趕到了半山腰處。

    到了這裡,嬴衝就再不理會這些潰軍,猛然掉頭往下,一路直往那山腳處急衝而去。

    同樣是下山,可他手裡的這九具墨甲動力充足,墨石也是全盛狀態。所以後發而先至,只片刻時光,就已超越到那些潰軍之前。

    「這是,準備對山腳的那些墨石下手了?」

    葉凌雪看著山腰處的戰況,這時她也已明白了過來,目中頓時閃現異澤:「只需將山下面那些墨石摧毀,使他們沒法更換墨石,豈非是贏定了?那些賊匪只能任由宰割?」

    「就是如此!」

    那葉山的神情,已經由讚賞,轉成了佩服:「世子用兵之老到,簡直就不像是一個年輕人。這樣的人,若因武脈被廢而不能馳聘沙場,真非我大秦之幸。」

    「世子他居然這麼厲害?」

    幽香只覺不可思議,她雖有些不敢置信,卻知以區區八十餘人,擊敗近千敵軍,到底是什麼樣的概念,又是何等的奇蹟。

    「可是奇怪耶,剛才世子他第一次衝下去的時候,就可毀去那些墨石。為何偏要等到現在?」

    她心想定是那位世子,直到現在才想起來。

    「所以說世子他用兵老到,不像是年輕人那樣急躁,戰機把握得當。」

    葉山嘿然一笑,斜睨了幽香一眼,猜到這丫頭多半是當那位世子跟她一樣的蠢笨。

    「時機很重要,他若不先將城寨下的這些人殺散了,又怎能放心去那山腳?這些人情急拚命,趁機轉過頭來反撲山頂營寨怎麼辦?這世間的傳言,果然不能當真。人都說世子他是廢物,紈絝,百無一用,我也信以為真。可親眼見了才知道,自己是瞎了眼睛。世子他是深藏不露,武略超群,咸陽城內能與之比肩的世家子弟,絕不超五指之數。王爺他,看來是真心疼愛小姐。」

    若不是愛重,又豈會為葉凌雪,挑選出這等允文允武,才略超絕的夫婿?

    葉凌雪聽了卻沒什麼喜色,反是暗暗一嘆。只覺自己未婚夫的心計,可謂是滿值。想到自己日後嫁過去,嬴衝會對她好麼?

    她倒是寧願自己的夫婿平庸一些,無需文韜武略,也無需有凌霄之志,只需能夠與她一起,安安穩穩的度過此生就好。

    可看來嬴衝他,雖非是傳言中的廢物,紈絝,可卻性情堅忍,狠辣果決,絕不是那種甘於平淡之人。自四年前武脈被廢後,忍辱負重至今,也定是所謀甚大。

    可這古往今來的梟雄人物,又有幾個會將妻兒家人放在心上?

    只可惜,這場婚事她已沒推拒的餘地。若讓祖父得知,嬴衝他是這樣出色之人,只會更加的看重。

    她這次雖是因不甘心才跟過來,想看看未來的夫君,到底是何等樣人。可其實葉凌雪卻知,自己根本就沒有推拒這婚事的餘地。

    無論那人是高是矮,是胖是瘦,是好是醜,都會是她日後的夫君。

    且至少她現在看到的結果,還算不錯——

    葉凌雪正自我安慰,那一直憨笑著的秋姨,卻突然『誒』的一聲,然後人已騰飛而起。

    葉凌雪不禁錯愕,先了看了一眼秋姨遠去的背影,而後又望向山下。

    秋姨剛才說過,只有她與嬴衝遇險時才會出手,那也就是說,此時山下,嬴衝他性命堪憂!

    嬴衝不知後面有人在議論自己,一直疾衝到了山腳,遠遠就可見那樹林深處,赫然停著十餘輛馬車,由三十餘個士卒護衛著。

    此時根本就無需他吩咐,那嬴福嬴德等人就已全力出手,先是將這裡留守的三十餘個士卒殺散,隨後又將那些馬車一一點燃。

    不過片刻,這些車輛就紛紛爆炸,發出了陣陣轟鳴,聲傳十里之具。一朵朵如蘑菇雲般的火團,紛紛升騰而上。

    「果然是墨石!」

    嬴福的刀螂躲避不及,連人帶甲都被後面的氣浪掀翻。不過他卻喜不自禁,待得那連續爆炸形成的衝擊波消散之後,就立馬站了起來,駕馭墨甲繼續追隨在嬴衝的身後。

    他此時人已徹底輕鬆了下來,隨著這些墨石爆裂損毀,對面已經徹底沒有了翻轉局面的本錢。這一戰也勝負已定,唯一的懸念,就是接下來他們將會追殺到何等程度,這些遊騎軍能否在他們面前逃離,又將付出多少死傷——

    只是這時,他也想起了之前,自己對世子的誤會,不由一陣尷尬。不過他卻是爽直之人,知錯就改,直接就認錯了:「剛才是嬴福錯了,誤會了世子!還請世子不吝降責,嬴福甘願受罰。」

    那嬴德也是悶聲道:「屬下亦有犯上之罪,請世子降責。不過世子也有錯,早該跟我們說的。」

    嬴衝暫時懶得理會這兩個,眼下最重要的,還是盡快將這些遊騎軍剪滅殺散。

    遲則生變,如今也不知他們後面,是否還有後續之軍,所以此刻,自是殺傷越多越好。

    不過就在嬴衝準備帶著鋒矢陣掉頭,轉向繼續往那山坡方向的潰軍衝擊時,他心中就突然升起了一絲警兆。

    「不好!都散開——」

    寒武甲驀然加速,往左面一個側滾,而後嬴衝就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。一波強橫氣浪,推動著他身影繼續翻滾,連續十丈之後,嬴衝才使這『寒武』甲重又站定了身影。

    再望身側時,只見他原來站立的所在,已經多出了一個兩丈方圓得深坑。而嬴福等人的墨甲,則都掀翻到了數丈之外。看那些墨甲的表面,倒還算完好,沒什麼大礙。可墨甲裡面的人,卻不知情形如何,傷勢怎樣。

    不過嬴衝已經沒法顧及這些,只見遠處樹林內,赫然有一個人影走出。一襲青衫,身影頎長,三四十歲的年紀,臉型尖瘦,臉色發黃,而再當嬴衝仔細看時,發現這位,竟赫然是雙足離地,懸浮在空中!

    天位!

    嬴衝的心緒,已經沉到了谷底。天位,只有達到小天位境的強者,才有浮空之能!

    而他眼前這位,至少也是小天位的強者!

    「原本以為,這次無需我親自出手的。可惜這些傢伙,太過沒用。整整一衛之軍,卻連你們八十人都戰不過,還好意思說是邊軍精銳——」

    那青衫中年信步行來,隨手將手中的一具鐵筒扔到了一旁。目望寒武甲,眼現戲謔冷酷之色,

    「你們那位世子何在,我剛才看過,他不在山頂。」
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 01:00 PM

四十六章 奪命之威

    嬴衝認得那中年丟棄的鐵筒,正是雷家工坊製作的雷震子,威力龐大,戰場之上可輕而易舉摧毀一具九星墨甲。

    剛才若非是他閃避及時,沒被這雷震子正面轟中,此刻只怕人已粉身碎骨!

    深吸了一口氣,嬴衝緊緊握住了手裡的長槍,目光緊凝:「你是何人?襲殺安國公府世子,可知是何罪名?」

    明知自己問的是廢話,然而嬴衝也只能如此,以求拖延時間,供他思索對策。

    對面是小天位,正常的情形下,至少需需整整一衛之兵,才可抗衡——也僅僅只是抗衡而已,天位武者莫不有短距飛空之能,速度極快。打不過了,大可高飛遠走。只有似『赤翼天狼』那種,同樣可短距飛行的墨甲,才能勉強跟上。

    而此時此地,他們別說是一衛之軍,便是五十人都湊不齊。

    「罪名?該不會要誅九族吧?老夫至今仍孑然一身,倒也不怕。」

    那中年笑了笑,神色從容自負:「這具寒武甲,你駕馭的不錯,出戰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,可是新近才被那位世子招攬?可惜跟錯了人,今日也要死在這裡。不過我家主人常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,今日本人亦有憐才之意。你若肯招出你家世子所在,本人可饒你一命,將你引薦於我家主上。」

    嬴衝這才注意到,對面並未把他與安國公世子劃上等號。也對,他嬴衝是有名的廢人一個,若非親眼見他穿上了寒武甲,只怕張義他們也不會信的。

    不過這根本就無助他現在絕境,嬴衝想了想,只能順著這人的話鋒胡說八道:「你此言當真?既是天位出手,那麼我等必敗無疑。在下不想就這麼死在這裡,投靠於你倒也不錯。不過,那位安國公世子,曾經允諾過我,未來至少一個四品宜威將軍之職。」

    「四品宜威將軍?」

    青衫中年一陣訝然,頗為意外:「這麼看來,他對你倒甚是看——」

    然而那『看重』的重字還沒說完,嬴衝就已趁著他分神之際,悍然出槍。

    幻雷十三槍中的一式『雷橫長空』,槍如毒龍,直刺對面的青衫人。

    他是想起月兒曾經說過,那位安王嬴衝昔年還是七階武候之時,就曾以奪命三連環,誅殺過一位小天位。

    而嬴衝現在,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武尉境,卻有著寒武甲在身,一身力量只會更在武侯境之上。雖不可能似嬴衝那樣,將奪命三連環運用嫻熟,可在他的身後,還有嬴福嬴德二人——就在剛才,他已清晰的感覺到了,後方被掀翻的兩具刀螂甲,已經陸續站起。

    不止嬴福嬴德,其餘幾位撼山甲士也都已陸續起身。他們幾人本就是被波及,加上嬴衝提醒及時,除了震傷之外,並無大礙。

    面對天位,這幾具撼山甲,都幫不上忙。可嬴福嬴德的刀螂甲卻是八星墨甲,只論力量,已超越武尊境強者數倍!已經可以威脅到小天位。

    嬴衝是自忖現在他與安國府眾人,都已在絕境,無論想什麼方法都難逃死局。嬴衝想著與其等死,倒不如傾盡全力拚上一拼!就賭這『奪魂絕命升仙槍』,是否有月兒所說的那般威力。賭他與嬴福嬴德合力之後,能否從這人面前,為他們奪得一線生機。

    嬴衝這一槍倒頗是出乎青衫中年的意外,不過也僅此而已。錯愕之後,那青衫人就已一聲輕哂:「自不量力!」

    他手中突然就多了一把摺扇,隨後輕描淡寫的往前一揮,正好敲在了嬴衝攻來的槍頭處。

    嬴衝這一槍,蓄勢而發,力至百牛。可當那槍尖被摺扇敲中之時,整個人卻是震了一震,不但一身氣元俱都倒捲,那寒武甲手握的長槍,也差點脫手而出。

    「只憑這一具七星甲,就敢挑釁天位,你膽子倒是不小!」

    一便說著話,那青衫人一邊又手中的摺扇又張開,頓時就有三枚扇骨飛騰而起,直撲對面的兩丈銀甲。

    而嬴衝此刻心緒,卻已是冷靜到了極點,槍勢遇阻,迎面又是三點寒光飛來,他卻毫無驚慌之意。那『奪魂絕命升仙槍』,本就是在絕境中施展的槍術!

    此時嬴衝只任由胸內的戰意與殺念沸騰鼓蕩,然後無思無想,手中之槍順勢而變——奪命三連環之升仙!

    瞬時間狂風大起,他手中那桿丈八寒武槍,就彷彿是化作了幻影。不但輕而易舉,將那三根致命的扇骨一一挑飛,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直擊前方三丈外的天位強敵!

    那青衫中年也是直到那槍尖已襲至咽喉之刻,才有反應,頓時面色大變,飛身飄退。手中摺扇揮動,就好似綻開的花朵,在身前重重佈防。可這都無用,被那三丈寒武槍輕而易舉的一擊洞穿。

    「混賬!」

    青衫人僥倖以毫釐之差,避開了這幾乎洞穿咽喉之槍,可他手中的那把摺扇,卻也同時被那寒武槍刺穿。這使他既驚又怒,目中凶芒閃現。

    只是下一瞬,他心中就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,一股極致的危險感油然而生的。只見那致命的銀白槍影才剛散去,就又見那寒武甲銀槍再振,瞬時有一道寒光,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刺擊過來——奪命三連環之奪魂!

    依然是狂風急湧,瞬閃即至!

    「這是什麼鬼槍法?」

    青衫中年已是面色大變,眼神駭然。此時他體內餘力已盡,已經無法再退。

    毫不猶豫,他就將已再次揮動起半損毀狀態的摺扇抵禦,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更是靈光閃動,一層層的甲冑零件,開始從他右手臂覆蓋。同時又拼了命的,往旁橫向挪移著,以期能避開這快逾絕倫的一槍。

    只聽『篷』的一聲震響,那以墨寒隕鐵打造的摺扇,竟是當場爆裂看來來。而那銀槍槍勢未盡,狠狠又扎入到了青衫中年的手臂之內。再復上挑,帶起一道刺目血痕。

    「你敢傷我?」

    那青衫中年目透紅光,怒發欲狂,似恨不得將嬴衝撕成碎片。不過他人,卻是瘋狂後退著,意圖拉開距離。

    此刻他深恨自己的大意,也知此時,他只有穿戴上自己帶來的天位戰甲『木元』,才可轉危為安。

    寒武甲內,嬴衝的神情,卻仍是冷漠平靜之至,依然不急不躁,不驚不懼。而他所有的精力,所有的心神,也都專注於一!只求能夠以最完美的方式,施展出這三式槍術。

    狂風疾舞,而嬴衝手的丈八銀槍才剛收到半途,就又疾刺而出。奪命三連環之絕命!

    這一刻那銀槍之上,就好似有一條風龍盤捲,而槍影也快的不可思議。

    甚至也超出了嬴衝自己的目力極限,當感覺自己手中長槍遇阻之時,就已經見那寒武槍的槍尖,已經搶在對方穿戴好那具天位甲之前,洞穿了對方的胸腹!隨後這尊正被他全力驅動著的寒武甲,也將陣陣冰寒之力強行灌入。

    「居然是上古武道!我還真是小瞧了你——」

    那青袍中年的整個人似掛在了槍上,口中溢血,面色痛苦異常,不過他一隻手卻已死死握住了槍桿。嬴衝嘗試著抖動長槍,卻發現那槍桿似乎生了根,完全動彈不得。

    青袍中年也感應到了嬴衝的發力,不由聲音低沉,嘿嘿的笑了起來:「這就想讓我高沖死?你休想,休想。你這一槍好狠,好痛!好得很,當真是妙極,真給我高沖上了一課。看來今日,只有將你碎屍萬段,才能報此恩德!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3 11:09 AM

四十七章 天位之威

    嬴衝面色陰沉,連續兩次發力,都不能使那長槍動彈分毫。不但不能動彈,更能從槍上感應到那青袍中年傳來的龐然巨力。那三丈槍桿,幾乎是一寸接一寸,從青袍男子的肚腹中抽出來。甚至這尊重達十牛的『寒武』甲,也差點就被對方硬生生抬起。還有一條條綠色的藤蔓飛捲而來,將這整具墨甲裹住。

    「福德!」

    嬴衝一聲悶哼,渾身肌肉緊繃。他牙關處已溢出了血絲,正傾盡全力,欲穩住這墨甲,一雙鐵臂,則死死握住那長槍。心知自己無論如何,都不能容這人將長槍拔出來,成功穿戴上那具神階墨甲。一旦被其得逞,那必是自己等人的末日!

    而那嬴福嬴德,也是早有動作,兩道銀白刀光,心有靈犀的一左一右往那中年怒斬而去。

    都知是生死關頭,二人接是傾盡了一身所有的力氣,毫無半點保留。

    然而那高沖卻『嘿』的一笑,毫不在意。一隻手探手一抓,就將其中一道刀光,硬生生的捏在了手中。接著又朝那嬴福的方向張開了口,瞬時一道白光吐出,氣勢凌厲。嬴衝仔細看,才知那竟是一顆斷裂了的牙齒。

    武者修為到高深處,飛花摘葉都可傷人,又何況這斷齒乃是高沖在危急之時,窮盡力氣所發。嬴福的刀光被這斷齒擊中,頓時刀刃片片碎裂,整個人亦騰飛而起,竟被著磅礡巨力生生震飛出了二十餘丈、

    望見此景,嬴衝心中已是一片冰寒。這高沖學的應該是木系長春決之類的木系功法,恢復力實在驚人。若非是寒武甲,不斷的為他提供著寒力,為他凍結這高沖的軀體,壓制他的一身氣元。此刻這位的傷勢,只怕就要立時恢復大半!

    可即便是在抵禦著這寒武甲所有寒力的情形下,這高沖展露出的力量,依然是強橫莫當,幾可碾壓嬴福嬴德二人。

    天位之威,竟至於斯!

    腦海內念頭疾轉,嬴衝隨即就猛地一咬牙,打開了身前寒武甲的胸門。

    當他的人暴露於外的時候,也終於與那高沖照面。嬴衝可以清晰的望見,那高沖眼裡的驚異與訝色。他卻不管不顧,直接從鐵臂中抽出手來,捏動起了靈決,朝對面一指。

    「陷仙!」

    陷仙戒引動,頓時一個偌大的深坑,突兀的出現在了高沖的腳下。雖未使高沖立時陷入進去,卻有股強橫的元磁之力,將高沖的身影吸攝,令其動彈不得。而此時嬴衝又揮動起了雙手,『連環刀匣』與『袖裡連珠』一齊引發,都全無保留的打出。

    無數的彈珠,還有七口飛刀,似如狂風暴雨般往對面潑灑過去。那高沖也眼現駭然之色,看出這些彈珠於飛刀,居然都是黑綠顏色,分明是浸染劇毒。

    換成平常的時候,這些機關暗器,根本就傷不到他毫釐。可此時情形不同,他一身氣力都需壓制身前的寒武甲,應付完那嬴福嬴德之後,又被身下那突然出現的深坑束縛拉扯,更是餘力已窮。

    此時只能一聲爆吼,高沖渾身罡元爆發,可即便如此,也依然沒將那些彈珠飛刀全數擋住。短短瞬息,就連續有數個墨綠色黑點打入到了身軀。

    當這些彈珠入體的剎那,那劇毒就已蔓延擴散開來,頃刻間就已侵蝕了他的四肢百骸。高沖目眥欲裂,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力量,正是迅速的消散衰退著。

    也就在此時,旁邊的嬴福,驀然間又一聲聲嘶力竭的大吼:「給我去死!」

    當那刀螂甲再一道刀光劈來時,高沖已是再無力抵擋,整個人都被這一刀一分為二!

    後面嬴福也緊隨而至,即便明知這高沖已必死無疑,他也仍未有絲毫保留。剩下的那把大刀宛如旋風,在一個呼吸內就將這高沖的身體,斬成了十數餘段!

    直到見這人死透,嬴衝才長舒了口氣,徹底放下心裡。然而整個人,就這麼軟綿綿的癱在墨甲內。四肢百骸,都提不起半分力氣。

    方才他差點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了,這可能也是他一生中,經歷的最凶險時刻。

    又心中奇怪,像這樣的大事,為何那石碑中卻偏偏沒有提及?是沒有發生過,還是另有緣故?看來這次事了後,自己是要問問月兒了。

    之後嬴衝才又想起,這戰場上還有那些潰兵,自己等人仍不到鬆懈之時。尤其他的面容,最好不要讓人看見。

    不過當嬴衝再次蓋好了胸門,轉過頭去看時,才發現自己是白擔心了。不久前的時候,那些潰兵在高沖現身之後,的確是士氣大振,試圖重整陣腳。可此刻當他們親眼見這位小天位級的強者,被嬴衝等人強行斬殺之後,又一哄而散,四面八方的奔逃。甚至連身上的墨甲都顧不得,都是一邊奔逃著,一邊將身上的甲冑盡數解開拋下。

    倒不是這些軍中精銳願意如此,而是墨石中元力耗盡,無可奈何。哪怕是重整旗鼓,他們也不是嬴衝幾人對手。至於他們身上的墨甲,平時固然能夠使人戰力大增,可在沒有動力來源時,這些沉重的甲冑,只會成為他們的累贅。

    且此刻張義已經率著營寨內僅存的八具撼山甲,殺下山來。那幾位雖是久戰力疲,可仍有餘力欺凌這些潰軍。

    嬴衝有些訝然的望了望山頂,他並未發現那具『赤翼天狼』的身影。也不知是已被張義解決了,還是逃走了。

    這一戰勝負已經可以定論,對手再無翻盤餘地,嬴衝甚至都無需出手,只讓嬴福嬴德幾人結陣配合張義衝殺,就可令那些潰軍更加的潰不成軍,

    而此時嬴衝,又往上空看了一眼,目中閃過了一絲疑竇。也不知是否錯覺,他剛才捨命與那高沖搏殺之時,隱約能感應到上空處有絲若有若無的氣機。

    可當他好不容易,將那高沖解決之後再望天空,卻只見那上方空無一物,一碧如洗,並無人在。

    難道說是自己的靈覺有誤?

    嬴衝思忖了片刻,而後自嘲一笑。想到多半是自己的錯覺無疑了,

    對面若還另有一位天位強者在,自己哪裡還能夠活命?那位又豈有坐視高沖身死,到現在都仍未現身的道理。

    除非是這位未曾現身的『天位』,與高沖及這支遊騎軍,並非是從屬同一勢力,且對他未懷惡意。
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3 05:18 PM

四十八章 大勝之因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山頂營寨內,如今此處除了幾個傷員留守之外,已經空空落落。

    不過在那寨牆之上,中間那看似空無一人處,葉凌雪與侍女幽香正看著山下的情景,怔怔發呆。

    便是早就預料到這結果的葉山,也同樣吃驚不已。只因他們眼前的這一幕,太過使人吃驚。

    「那個人,真是高沖?我聽說過這人,乃楚國天庭道門下弟子,道武雙修,實力很是了得。據說最近因犯事出奔,托庇於我大秦某位皇子座下。」

    這樣的人物,居然就這麼死在嬴沖的手中——

    葉凌雪與幽香,都是深閨中人,自然不可能知這高沖是何許人物。不過卻能看得出來,那是位小天位境的強者。

    一位小天位,在穿戴上神階墨甲之後,戰力可比擬一衛之軍。可就是這麼一個武力高絕之人,卻幾乎是在單打獨鬥的情況下,死在了嬴沖的槍下。

    「那到底是什麼槍法?調用天地靈能,豈非是天位?」

    葉凌雪的目中,滿是疑惑之色。難道說她那未婚夫,其實是天位強者?

    「不是小天位,而是最近才偶有出世的上古武學,你在長生觀應該有聽說過才是。世間有許多上古遺招,可如玄門道法一般,能在天位之前調用五行靈能。」

    那秋姨不知何時,已經重現出現在了葉凌雪的身側。不過她臉上,此時已經沒有了那憨厚模樣,神情凝重肅穆:「那三招槍法,簡直可稱是無雙殺勢。還有世子他現在所習的功法,亦必是源自上古年代,內元之精純,便是許多八階武君都不能與之比擬。還有,世子他的武脈,恐怕確已修復無疑。否則絕不可能,施展出那樣的槍決。」

    「也就是說——」

    那葉山眉頭挑起,隨即眼現興奮之色:「安國公府的摘星神甲除世子之外,絕不可能落入旁人之手!那武陽贏氏與贏定贏世繼,只怕都打錯了算盤!」

    對於自家小姐而言,成為安國公夫人的前程,其實不遜色於當一位王妃。皇子雖是尊貴,可除非能繼皇位,又哪裡及得上世爵國公般世襲罔替,手掌實權?

    至於那什麼身貴為鳳體,相母儀天下,他反正是不信的。

    葉凌雪面色卻是平靜,只心中暗暗感慨,她這未婚夫藏得可真夠深的。

    這咸陽城內,又有幾人知曉,嬴沖那紈袴跋扈的表面下,居然還藏這等樣的軍略,這等樣的武道修為?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當嬴沖徹底解決了那些潰軍時,已經是兩刻時間之後。他擔憂附近,可能還有其他未知的敵人在。所以並未追殺太遠,終究還是讓二百多人當了漏網之魚,逃了出去。

    不過這半個時辰中,倒也算是收穫豐富。張義他們不但俘虜了近一百五十人,更撿回來整整二十四具完好無損的五星速狼甲,以及四星以下的墨甲二百餘套。

    制式五星甲的價格一般是三千兩紋銀,且市面上都難見到。而這二十四具二手速狼甲,至少價值白銀六萬兩。加上其餘的四星墨甲,總值接近十萬。除此之外,戰場上還有不少墨甲殘骸,取下零件拼拼湊湊,應該還可湊出十具以上的速狼。

    除此之外,還有一具得自那高沖的小天位戰甲『木元』,只這一具,就可抵得十萬兩黃金。

    不過嬴沖卻知,今日收穫的大頭並不在這裡,真正最有價值的,還是那些出身遊騎軍的俘虜。他自己估計,若是操作的好,那麼這次不但能取得一套與自己功法匹配的墨甲,得來的錢財,更可為自己再添一營私軍。甚至月兒的身體,也可順便解決了。他記得一年前黑市賣出去的那具機關人偶,此時就躺在咸陽城中某位富商的家裡。

    當時那人雖花費了許多錢財,可事後修復之時卻出了變故,等同廢棄。

    而這位富商如今,剛好是在雍州治下,仰某人鼻息。說來今日這一戰,還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。

    可即便這次收益如此巨大,當嬴沖回至那雙頭山下,看著山頂上一片狼藉的景象時,心情依然是糟糕之至,沉重無比。

    「世子魔是如何想到,他們的墨石快要耗盡的?」

    「想當然而已,我看這些人只帶來了十三輛車。除了食物之外,裡面能搭載的墨石,最多只能供他們這些墨甲更換一次。而遊騎軍最近的駐地,也在二千里之外。」

    越接近山頂,嬴沖心情越是難受,此時只是隨口答著嬴福的疑問:「似他們這樣的邊軍,沒可能離開駐地太久的。一旦漏了蛛絲馬跡,哪怕是他們的後台有著通天的能耐,也擔待不起。所以這一路,他們也只能選那荒山野嶺行軍,以免被人察覺。」

    嬴福聞言後頓時恍然,還有些細節,嬴沖雖未提及,可他也已聯想到了。

    正因是邊軍,所以哪怕是這些遊騎軍與附近的官府及駐軍有著勾結,也不敢在動手前後有接觸。更沒可能從後者手中,取得墨石補充,以免在事後被查到蛛絲馬跡。

    而他們這次出城前往伏牛山,也是世子臨時起意,對方不可能提前佈置。這些遊騎軍千里迢迢趕來之後,在這附近取得軍制墨石的可能小而又小。

    要知『速狼』甲乃軍中制式墨甲,使用的墨石,也同樣是軍中特製。且國朝對墨石的掌控極其嚴格,幾乎每一塊都有著記錄。

    而似安國公世子被襲殺這樣的大案,必定會掀起滔天風暴。別看世子他在咸陽城內名聲狼藉,也即將失爵。可當今聖上對世子他一直都有關注,哪怕只是看在死去的大帥份上,聖上也定然要追查到底不可。

    對方既要小心謹慎,那麼這墨石的來源,就很成問題。

    至於世子他藏兵於帳中的舉動,就更不用說了。若非如此,不足以使對方輕心冒險,在墨石還有餘力的情況下選擇延後更換。

    此時不止是嬴福,那嬴德等人也紛紛瞭然。只心中略有些埋怨,這些事世子早該跟他們說才是。

    不過隨即又想到,即便提前說了,他們有幾人會相信?且那時誰跟著張義在城牆上苦戰待死?誰跟在嬴沖在帳中坐享其成?且在寨牆之上堅守之人,又是否能在知道真相後,一直在牆頭苦撐下去?思及這種種,諸人便又紛紛釋然。

    許多時候,身為將領之人的確不能使一切意圖,都讓部下得知。只需告知他們,該怎麼去做就是,

    張義卻是不管這些,他只看出嬴沖的心情不佳。知他家世子確然能狠得下心腸,卻還未能見慣生死。猶豫了半晌,張義還是決定開口勸上一勸:「世子其實無需在意,我等這些人領了安國公府的俸祿,那就自當為世子效死,絕不會有怨言。既然選擇了從軍,就當想到自己有一日在沙場上馬革裹屍。且世子今次的決斷,並無錯處。這一戰如繼續拖延不絕,只會更增傷亡,甚至全軍覆沒。這個道理,我們都能明白,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4 12:55 PM

四十九章 妙手回春

    嬴衝苦笑,這張義真不會勸人,道理是這麼個道理,可難道他就能從此心安理得?且父親說過,為將者若真是心腸冷硬到了不將部下的性命當回事的地步,那也就離敗亡不遠了。

    正欲開口說話,嬴衝卻忽然眼神一凝,大步走到了營寨之內。此時這寨中的情形,與他想像的大不相同。

    這裡本該是橫屍數十,可在嬴衝的眼前。除了五具殘缺不全的屍體,被蒙上白布之外,其餘人等竟大半都已『活』轉了過來,在那些帳篷裡或躺或臥的憩息著。儘管都因大量失血而面色蒼白,甚至還有些人昏迷不醒,可確實是已經有了生氣,有了呼吸。

    嬴衝再望一旁,發現自己這營寨裡,還有著幾位不請自來的客人。其中一位蒙著白色面紗的少女,正是昨日那車隊的主人。旁邊陪著的兩人,則是與他說過話那名侍女與護衛首領。

    當嬴衝目光望過去時,此女正在為一位重傷昏迷的護衛療傷。手結靈決,引導著一絲絲的青光,覆蓋著那護衛的傷口。不但使傷口迅速止血,那護衛的面色也漸顯紅潤。

    「玄門羽士?」

    嬴衝眉頭一挑,有些意外。沒想到這齊王家的遠房女親戚,居然是一位道家玄門的練氣士。

    似這種『生死人』的本事,除了一些醫家大德之外,也只有玄門練氣士才能有。

    這並不是真正的讓死人復生,而是人在停止呼吸,沒有心跳之後,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內,是處於假死狀態,三魂七魄並未真正散去。

    那玄門練氣士掌握的一些道法,卻能將這些人從假死狀態,重新喚醒。更有療傷之術,激發生命潛能,恢復人身上的傷勢。

    儘管這種方法損耗壽元,不比醫家的手段溫和,不過似這種時候,損耗壽元,總比徹底沒命要好。

    見得此景,嬴衝不由大喜過望,心中也著實鬆了口氣。當下就走上前去,神情感激,畢恭畢敬的朝著這白衣少女一禮:「嬴衝代我這些部下,謝過小姐援手!大恩大德,沒齒難忘。」

    「世子緣何前倨後恭?」

    那白衣少女正將一顆丹藥,給那昏迷的護衛服下,聞言後似笑非笑的回望嬴衝:「只望世子,莫計較我們幾個不請自來才好。」

    那侍女也是冷笑:「之前還不准我們跟著呢!」

    嬴衝略有些尷尬,不過他卻是厚臉皮的,面上仍舊滿含感激:「二位說笑了。若非小姐仗義出手相救,我這些部下都已魂歸九泉。此恩此德,我嬴衝絕不敢忘,日後也必有厚報。」

    這幾位的不告而來,他心裡確實有些微不爽,可相較於自己這些部下的性命,那根本就算不得什麼。

    他現在只求這位,能將他這些部屬的都救活過來。至於這區區幾句不遜之言,他哪裡會放在心上?

    那白衣少女聞言後,卻是定定看著嬴衝,雖是隔著面紗,嬴衝卻也能感覺到那目光灼灼。正略有些不自在的時候,那少女又轉過了頭:「世子放心,所謂醫者父母心,我雖非醫者,可也知人之性命珍貴,定會盡力而為!」

    嬴衝不由肅然起敬,他能感覺到。少女說的話,確實是出自真心。倒是自己小人了,以為對方此舉,是有意結好於他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,這本該一片哀戚的山頂營寨內,就已充滿了歡聲笑語。

    此時除了有五人因屍體殘缺,實在無法救活之外,其餘人等都已轉死回生。

    嬴福嬴德等人見原本以為必死無疑的同僚兄弟,都又活生生的站在他們眼前,自是喜悅開心不已。而那些『死』過一次,又被救醒活轉過來的人,也同樣為自己慶幸著。

    雖說還是有幾個兄弟遇難,與世長辭,可他們這些人,都是由嬴衝與其父從軍中召來,對生死看得極淡。無需承受那大規模死傷的悲涼後,都能對同僚兄弟之死平淡處之。

    唯一讓他們有些不爽的,是那位馬邑郡丞家小姐的施救對象,並不只限於他們安國公府。之後又陸陸續續,救醒了四十餘位遊騎軍的人。

    好在那位小姐的法力並非是無窮無盡,只能到此為止。可即便如此,也依然使安國公府的車隊裡,又多了四十餘個重傷狀態,不便行走的礙事俘虜。

    可這位小姐畢竟是他們的救命恩人,雖說眾人看著心中不爽,可也不好說什麼。

    嬴衝也是有些發愁。本來在讓人收拾過戰場之後,他就已準備動身回程。他深知此地不可久留,前面的陽淵縣城守軍與這些遊騎軍必有勾結,至少有著一定默契。如今圖謀敗露,很難說那陽淵縣城的縣令縣尉,會有什麼瘋狂舉動。

    所以無論是在原地等候,還是往前面繼續前行,都有著極大的風險。如今唯一的妥善之策,就是退回到後方一百二十里外的回龍縣。

    可此時車隊有諸多傷員,不能行走,又有數百尊四五星墨甲。嬴衝即便是將自家的馬車騰出來,也是遠遠不夠。現在又因那位小姐的多事,隊伍中再多了這四十多不能行走之人,情形就更是雪上加霜。

    沒奈何,嬴衝等人只能就地取材,花了些時間,粗製濫造的製作了十幾輛馬車,各以幾具五星墨甲拉拽。便連嬴衝的寒武,也不得不去充當臨時的『畜力』。

    之後連夜疾趕,在一日時間之後,終於返回了那回龍縣城。

    入城之前,那前方整個縣城就已因安國公的車隊到來,而全城騷動了起來。贏沖遠遠見得,那城門處有人策馬疾奔,匆匆出城,接著又往四面八方散去。

    心知這些都是去通風報信去了,贏沖都懶得理會。直到走入回龍縣的城牆之內,他心情才徹底放鬆下來。

    為那四十餘位多出的傷員,他們多花了一倍時間,也平添了近一倍的風險。這一路都讓他心驚肉跳,風吹草動都使他警惕戒備。

    將緊繃的心弦放鬆之後,贏沖也不由暗暗發誓,這次事了之後,自己必定要招攬一位玄門羽士做自己的客卿不可。

    不過好的玄門練氣士,並不易尋。修道練氣,入門艱難,不但需要身有靈根,且需極高的悟性。故而能夠修道有成之人,少而又少,當世練氣士的數量遠遜武者。

    而以他贏沖的名聲與處境,要想招攬一位修行有成的道人,更是難上加難。

    才剛入城不久,就有回龍縣的縣尊親自出迎。安國公世子遇襲,又俘敵近二百之數,出了這樣的大事,此地縣尊自然不能不聞不問。這位卻也是曉事之人,不但親自將安國公府眾人安排在驛館住下,更將全城的醫師都請來,為眾多傷者療傷。

    而就在嬴衝等人在這回龍城內將養了兩日之後,就又有兩位大人物乘坐馬車匆匆進城,來見贏沖。其中一位是滎陽太守黃權,一位是雍州長史李絕。

    黃權過來,並不出人意料。這陽淵縣與回龍縣,都是滎陽郡的轄地。讓贏沖有些意外的是,這次雍州長史李絕,居然親自趕來。

    要知長史是雍州州牧的幕府官,是雍州州牧之下所有佐僚掾屬之長。官位雖只為六品,可職權極重。若把雍州州牧看成是一方諸侯,那麼這雍州長史就是這位諸侯家裡的宰相。

    贏沖原本想到那雍州州牧,一定會派人過來,可卻沒想到,來的會是這位雍州長史。

    「州牧大人想問,世子你這次準備如何收場?」

    那李絕氣勢極盛,長身挺立,目光如炬,言辭也咄咄逼人。而滎陽太守黃權雖為四品官,一郡之首,可此時卻是居於李絕身後,擺出了一副以其為主的姿態,低調到了極點。

    「如何收場?」

    贏沖笑了笑,眼神卻也是桀驁不遜,分毫不讓的與這位雍州長史對視:「自然是讓人疾報咸陽兵部刑部,邊軍私自調動,襲殺當朝功臣之家。地方官府則私自勾結軍將,代其掩飾形跡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4 12:57 PM

第五十章 一場交易

    「此事詳情,州牧大人盡皆不知。」

    李絕神情平靜,語氣依然強硬如故:「世子可知,似你這般做法,只會使親者痛,仇者快。不但於那人分毫無損,反倒會為你們武陽贏氏結下大敵?」

    贏沖微微頷首,這句話倒似不假。他遇襲之事,那幕後之人只需將所有罪責,推到這次的遊騎軍主將身上,就可脫身。可身為事發之地的主官,這雍州州牧與滎陽府郡守,卻是難免罪責。

    不過他卻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摸樣,哂然道:「那麼長史以為,我贏沖可會在意?」

    看著對面那雙眼中暗藏的瘋狂,李絕不由目光閃動,已知對面闕非是他可輕易應付的對手。也確如其言,對這個破罐子破摔的傢伙而言,他這幾句威脅,根本就沒可能使其動搖。

    暗暗一嘆,李絕果斷的放軟了語氣:「那麼世子之意,是一定要上報咸陽?」

    「那也未必。」

    贏沖搖著,神情似笑非笑:「這就需看你們雍州與滎陽郡,能開出什麼樣的價碼了。」

    他在雍州境內遇襲,差點死掉,又平白折損了好幾位護衛。這兩家總不可能一點表示都沒有,就想著讓他主動平息此事。

    那李絕聞言,心情更是惡劣,知曉今日怕是定要被這豎子狠狠宰上一刀不可。

    不過這件事只需還能談,就仍有商量的餘地,最終能夠平息壓下,那就是最好的結果。

    長吸了一口氣,李絕又定定注視了這位安國公府世子一眼。傳聞中的咸陽四惡之首,荒唐且衝動易怒,在許多人的描述中,這就是個廢物蠢貨,無腦紈絝。

    可從今日這短短幾句交鋒看來,只怕對面這位,並非是外人所說的那般無能。

    一位能驅策部曲,也八十人之弱旅,擊破邊軍千人精銳的世子,又豈會與『愚蠢』,『無能』二詞劃上等號?

    即便這一戰,是出自其部屬的手筆。可嬴衝既然能籠絡到這樣的人才,又能使八十護衛為其效死,那麼這位的識人用人之道,也一樣是超越了普通世家子弟。

    除此之外,聽說這次襲殺安國公府的對手中,還有一位小天位強者,竟也戰死在安國公府的這些護衛手中。這也就意味著這位世子的手下,必定有著能夠抗衡的小天位的實力。

    以安國公世子的處境而言,就更不同凡響——

    贏沖並不知這位雍州長史腦子裡轉的念頭,只專心與這二位討價還價。足足爭論了半日之後,贏沖才心滿意足的將這二人送出了門。

    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,其中包括一具與寒武齊名的七星墨甲『飛雷神』,以及整整三十套五星『撼山』甲,七千兩黃金,還有一座位於陽淵縣附近,共有中等良田二百頃的田莊。

    而其中最重要的,還是贏沖之前就在圖謀的,那具由上古傳下,材質等級階比擬人元階墨甲的機關人偶,

    只需十日,這些東西就會陸續送到他手上。也確足以使嬴衝,再供養一營之軍而綽綽有餘。

    除此之外,這一部遊騎軍的幾位上司,連同陽淵縣的縣令及縣尉,也將被免職查辦。他嬴衝可薦人一位,擔任陽淵縣或者雍州境內任意一縣的縣令。且至少在那位雍州州牧任期之內,這縣守之職都可穩如泰山。

    不過後者嬴衝並不放在心上,只因嬴衝手裡,根本就沒合適的人。難道要舉薦武陽嬴氏之人,去擔任這一縣之守?嬴衝反正是極不情願,讓他那些所謂的『族人』們,去佔這個便宜。

    不過這條件,既然是那李絕主動提出來,嬴衝也就笑納了。他想的是自己日後若遇到有合適的人可以使用,那就再提此事不遲。要是這幾年內沒有,那就當沒這回事。

    而就當嬴衝笑眯眯的,看著那二人馬車離去時。那位白衣少女卻是悄無聲息的,再次來到他的身側:「這件事,你難道就要這麼算了?就任由你那幾位部下枉死,不做任何追究?」

    嬴衝轉過頭,皺眉看著這馬邑郡丞家的女兒,下意識的想說關你何事。不過隨即就想及到這位,對他那些部下的救命之恩,當下只能按著性子解釋道:「追究不到元兇,本世子哪怕掀翻了天又有何用?只是為我嬴衝平添大敵而已,有何必要?我的部下絕不會枉死,日後我自要那元兇本人付出代價,不急在一時。話說回來,李小姐你不覺自己管得太寬?」

    他已經打聽過了,那馬邑郡丞姓李,名叫李靖。雖不知這位少女,到底是哪家的女孩。不過喚她李小姐應該沒錯。

    說來此女,倒甚是聰明,只從他親自送李絕二人離開,就能猜知他準備平息此事。

    「你這人,還真是功利。」

    白衣少女搖了搖頭,有那層面紗攔著,也看不出她臉上喜怒,只語聲清冷道:「欺上瞞下,枉顧國法,姑息養奸,只為取一家之利。」

    「說我功利也不算錯。」

    嬴衝笑了笑,滿不在乎:「李小姐你若要我繼續追究下去,我嬴衝也樂於從命。不過,一旦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,那些出自遊騎軍的俘虜,都將被軍法處置,小姐你該知會是何刑罰?還有這一任的雍州州牧,是我大秦近百年來,風評最好的一位。公正廉明,自其兩年前上任一來,壓抑豪強,振興商事,扶持小農,更使民間稅賦,降低了整整一成。若是換了人,未必就不會是另一個梁冀。」

    白衣少女不禁啞然,嬴衝口中的梁冀,乃是二十年前的雍州州牧,任職期間是出了名的橫徵暴斂。後來被天聖帝誅殺。據說光是他的家產,就抄出了整整一千二百萬兩黃金。相當於大秦每年近半的田賦收入,足可組建出一個軍鎮的精銳邊軍。要知哪怕六千套制式五星甲,也才不過一百八十萬兩黃金而已。

    至於那些遊騎軍的軍人,私出駐地,又襲殺功臣之後,按軍法處置都是斬刑。不但一個都別想活命,這些軍人的家人,也都將被連坐,需服至少十年苦役。

    而啞然之後,少女則又苦笑。她方才其實也只是說說而已,心裡同樣不讚同把事情繼續鬧大。不過這番對話之後,她卻已知自己這未婚夫的部分性情。

    這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傢伙,而且能夠審時度勢,把握利害,從中攫取符合自己身份的利益。這分明是個絕頂的聰明人,而不是傳言中那個常有瘋狂之舉的所謂『瘋子』,『蠢貨』。

    此外嬴衝對國法規矩,似也不甚在乎,膽大妄為到了極點。不過他為自己找的藉口倒是不錯,旁人聽了,只怕還真當這位是為了國朝大勢,為百姓疾苦,為那二百遊騎軍的俘虜而隱忍讓步,做出犧牲。

    葉凌雪心中不禁悲涼,就她這些日子觀察的結果,只覺這位未婚夫,就是一個與她父親葉宏博同類的梟雄人物。都才華出眾,野心勃勃,也是一樣的做事不擇手段。

    此誠非良配!母親她嫁入葉家的這二十年中,那些日子到底是怎麼過來的,葉凌雪是最清楚不過。

    嬴衝卻已沒有了與這女子閒聊的興趣,他看見前方贏福正立在那廊角處躬身等候,分明是有事要尋他談。

    逕自前行,到了一個僻靜之地停下,當嬴衝轉過身時,果見贏福已經跟了上來。

    「是為何事?」

    「是夜狐,他們已經找來了。」

    贏福左右看了一眼,見四下無人,這才小聲出言:「他們說那高沖與遊騎軍的第四十三衛,可能都與四皇子有關。所以想問,此事可需繼續深查?」

    遊騎軍的第四十三衛,正是這次不遠千里趕來,半途襲殺嬴衝的兵馬。

    「四皇子?」

    嬴衝頗是意外,想起了幼年時,那個冷峻到不近人情,性格嚴謹古板的小皇子。

    會是他麼?

    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栽贓嫁禍這位小皇子的舊事,嬴衝不禁『噗嗤』一笑。

    那時自己很是得意,不過現在想想,聖上估計早就對他這個真兇心中有數。

    知子莫若父,陛下他又豈不知自家孩兒的性情?只是剛好要借他嬴衝之手,給自己兒子一個教訓而已。

    「查什麼查?一開始就被人算計引偏了,還能查出什麼樣的結果出來?那四皇子贏仇萬,絕不至於連一點墨石都出不起。這件事我心中有數,無需他們再廢心了。」

    搖了搖頭,嬴衝又若有所思的,看著遠處那個白衣女子:「倒是那女子,真要人幫我查查她的真實身份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5 04:09 PM

五十一章 繡衣大使

    就當葉凌雪為嬴沖之言失望不已的時候,回龍縣城城外,一輛疾馳的馬車中,那才剛與嬴沖見過一面的二人,也在談論著那位安國公世子。

    滎陽太守黃權肅容坐於李絕身側,神情不解:「三十套撼山墨甲,二百頃田莊,這已經是一份厚禮了。我方才看那位安國公世子,已頗為滿意。可為何,為何——」

    「為何我還要主動添一縣令之位給他?」

    李絕主動接過了話,笑著道:「你是想問,我李絕怎就對他這般看重?」

    「正是!」

    黃權點著頭:「我確是不解,這是安國公世子遇襲之事,雖是性質惡劣,可也動搖不了州牧大人的根基。且那位世子,失爵已成定局,似也無需長史如此費力拉攏。」

    所謂三年清郡守,十萬雪花銀——即便是政聲清廉的一郡太守,三年之內也能輕鬆獲取十萬兩以上的紋銀。

    而這雍州京畿,更是大秦最富庶的地區之一。這裡的一任縣令,即便吃相文雅些,每年也能有超出五千兩黃金的收入。此外還能收取各種樣的好處,難以一一盡敘。

    若對象換成是武陽嬴氏這樣的大世家,黃權倒是能夠理解。丟出一任縣令,用來拉攏這支朝中舉足輕重的勢力,也還划算。

    可這次李絕示好的對象,卻是嬴沖,是那個武陽嬴氏早已放棄的廢子。

    「你大約不知,這位世子近日,已經與武威郡王府家定婚了,是武威王最疼愛的孫女葉凌雪。」

    「這怎麼可能?」

    黃權不由一聲驚呼,他聽說那葉凌雪的名聲,據說是未來的皇后。不但有傾城之貌,更聰穎賢淑,才藝無雙。加上她的家室背景,整個咸陽城內少有貴女能夠出其之右。

    那位武威郡王,怎就捨得將這樣出色的孫女兒,嫁給一個出了名的廢人與浪蕩子?

    半晌之後,黃權才漸漸回神:「那位葉四小姐,真是可惜了。可即便如此,似也無需長史你如此看重?」

    嬴沖結親武威王府,固然令人高看一眼。可說穿了,那位世子與葉四小姐都可被視為家族棄子。

    李絕掃了黃權一眼,接著就是一言不發,閉目養神起來,再懶得解釋。

    這黃權到底只是出身一個小小的四等世家,儘管能力不錯,可眼皮子卻太淺了些。

    今日他觀那嬴沖舉止言行,分明是極聰明的人物。那人知道自己需要什麼,能要什麼,該硬的時候硬,該軟的時候軟,明知取捨。只這一點,就比絕大多數的世家子弟要強。

    似這樣的人,後面又站著那位陛下與武尉郡王府,還有那兩位在軍中的義兄義姐,即便是武脈被廢,被武陽嬴氏放棄了,也不會真就一事無成。在這位身上小小投資一二,有何不可?

    且若他李絕所料不錯,再過不久,自己那位州牧大人,可能就有事要求到這位安國公世子幫襯。錯非是他們家的州牧,與宮中某位大太監關係不錯,也不會知那世子,至今都被聖上惦記著,且常被召見。

    一年後政事堂出缺,那時可能嬴沖一句話,就能左右局勢。

    留下這一份人情,這一份關係,日後也好相見——他們豪門世家之間的交往,大抵就是如此。

    而這其中的關節詳細,實在沒必要讓這黃權得知。

    其實他現在,倒更像知道,那傢伙一定想要那具機關人偶做什麼?且是損壞了的,根本就不值什麼錢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「以八十侍衛,大破遊騎軍千人精銳?」

    咸陽城皇宮之內,當例行的朝會散後,武威郡王葉元朗正背著手,沿那御道走出。

    「如此說來,這四年紈袴,他在兵事上的天賦並未完全荒廢。」

    「確不愧是將門虎子!此戰結果,我那些部屬亦覺意外。」

    此時在葉元朗的身旁,一位紫袍官員正與之並行:「此外我一位部下親眼見得,那高沖乃安國公世子親手誅殺,使用的是寒武甲與上古武道。」

    武威郡王葉元朗的神情微凝,許久之後才又問道:「此事陛下可已知道了?又曾說過什麼?」

    嬴沖以八十侍衛,大破遊騎軍千人精銳沒什麼。可能夠以上古武學,誅殺天位強者——這卻意味著他那未來的孫女婿,必定是武脈已復,且修為不低。也就意味那安國公世爵與摘星甲,都已在嬴沖的掌握之中。

    而他身旁這位,正是當朝二品繡衣大使王承恩,主管繡衣衛與內衛,是當今聖上的耳目手足。

    「自然是知道的,比國公早了小半日。」

    那王承恩笑了笑,眼神意味深長:「他說武威郡王眼光不俗,非常人能比。」

    葉元朗聞得此言,就已明白了今日王承恩尋自己說話的用意。那位陛下,這是想要借他葉元朗之手,去扶植安國公府麼?

    一聲失笑,葉元朗聲音爽朗:「陛下之意,亦我所願。還請大使轉告陛下,安國世子之事,自有臣代他謀劃。」

    「可只如此,還遠遠不夠——」

    二人本是邊走邊說,可當王承恩的這句才說到一半,就都齊齊頓住了足步,目光也不約而同,看向了另一側。

    只見這條御道之上,正有二十幾位官員群聚。而葉元朗之所以側目,是因人群中如眾星拱月般被圍著的那幾位,他都認得。其中二人,正是他未來的親戚,嬴沖的叔父贏世繼,以及現任武陽贏氏的族長,左領軍大將軍贏天祐。

    「是大理寺少卿王佑?」

    葉元朗見狀,頗是意外:「到底是何事,如此喜氣洋洋?」

    王承恩眯起了眼,目中滿含戲謔:「郡王莫非不知道麼?就在剛才,大理寺正卿司馬元德上書致仕了。」

    「司馬元德?」

    葉元朗先是奇怪,可想到那司馬元德已經八十高齡,也就釋然了。

    「可這大理寺卿,怎麼也輪不到這王佑吧?」

    大理寺卿乃當朝大九卿之一,主判天下刑獄,地位可比六部尚書。而那王佑雖為大理寺左少卿,是大理寺卿之下第一人,按理當可繼任,然而當世門閥等級深嚴,弘農王氏只是一介三等世家,王佑以不到五十之齡,想要升任大理寺卿,可謂是難比登天。

    「可一個月後,就是摘星神甲認主之日。」

    王承恩『嘿』的一笑,語含不屑:「若那安國公府,由贏世繼一脈所得。王佑身為其親家,正可借其助力。繼任大理寺卿,豈非是理所當然?」

    葉元朗早已明白了過來,面上倒沒什麼哂笑。這些人確是高興的太早了,不過若非是今日他得了王承恩的這個消息,也不會認為自己的孫女婿,會有繼承安國公府的機會。

    而此時王承恩又繼續嘲諷著:「看來那武陽贏氏本家,已經與弘農王氏混在了一處。此族乃因神通大帥而興,可那位贏氏族長如此作為,真讓人不齒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5 04:11 PM

五十二章 神策將軍

    「武陽贏氏。」

    葉元朗搖了搖頭,不願評價。隨後就收回了目光,繼續邁步前行:「方才大使說還不夠,那麼陛下他到底想要如何?」

    「此事可能會令郡王你為難,不過可能也只雙河葉閥之力,才能辦到。不過對於郡王而言,倒也非全無好處。」

    王承恩的語聲,已經轉為凝重:「陛下有意讓世子他承爵之後,以三年之期,出掌神策左軍!此外還有一句,說當時情形雖逼不得已,可世子的隱忍功夫還不到家,」

    葉元朗聞言不禁『嘶』的一聲,倒吸了一口寒氣,轉過頭愣愣的看著王承恩。

    他剛才沒聽錯?天聖帝之意,是要讓嬴沖出掌神策左軍?

    要知大秦軍制中,有邊軍,府軍與禁軍之分。邊軍一百二十餘萬,分為二十四路軍鎮,鎮守各地。

    府軍則是地方軍,共有左右翊衛軍﹑左右驍衛軍﹑左右武衛軍﹑左右屯衛軍,左右候衛軍,左右御衛軍,左右領軍府與左右金吾府這十二衛四府,合稱十六衛府軍,分掌天下九百四十個折衝都尉府。而每個折衝都尉府,有三千到九千人不等。

    其中左右領軍府與左右金吾府,負責衛戎京畿,是名義上的皇帝親軍。可在這四府之外,大秦還另招有六大禁軍——左右龍武軍、左右神武軍、左右神策軍。這才是真正的天子近衛,也是大秦最精銳的軍團。

    而天策左軍,正是六衛禁軍之一。共有八萬三千人,墨甲一萬二千具,五階武尉一萬三千位。

    而那位天子,竟然想要將這麼一支天子親軍,交付到嬴沖那個十四歲小兒之手?哪怕是三年之後,嬴沖也不到十七。

    此事若是傳出去,只怕立時就要惹得滿朝嘩然!

    至於那句『隱忍功夫還不到家』,是心憂木秀於林,風必摧之,應當是想要讓他葉元朗,代為善後?他那孫女婿如今勢單力弱,確非是展露才華的時候。便連贏神通那樣的蓋代將才,都被人算計身亡,又何況嬴沖?

    恰好他現在就有幾位得力部屬,正隨在那嬴沖身邊,佈置起來倒也方便。

    「這兩件事,臣倒也能勉強辦到。只是,我葉閥又有何好處?」

    葉元朗轉過身,直視著王承恩。

    他會出手扶植安國公府,不過卻需在一定限度之內。可陛下他的要求,卻已超出了這界限。

    如今就不知,聖上他準備付出何等代價,來補償葉閥?

    需知當今之世,秦皇與世家共治天下。而自贏神通戰死之後,天聖帝的權威,更大不如前。

    天聖帝他想要從葉閥這裡借力,那就不能沒有付出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嬴沖只在這回龍縣呆了一日,就再次啟程。這次的行程安排的極緊,必須在摘星神甲認主之前趕回咸陽,所以在這裡耽誤不得。

    所以這一整日中,嬴沖與張義等人都很是忙碌了一陣。那三十餘個重傷的護衛,都被他留在這回龍縣內養傷。他們的住所,大夫與日常照料之人,都需安排。幾位戰死護衛的屍骨與撫卹,也需嬴沖親自處理。

    而再次離開這回龍縣時,嬴沖的車隊,比之前整整壯大了一倍。

    儘管雍州官府已經被驚動,可嬴沖卻不敢拿自己性命冒險。所以除了原本的五十名護衛之外,他還花了三千兩黃金,延請了四海鏢局的鏢師負責一路護衛。

    四海鏢局乃是雍州最大的一家鏢局,傳承已有二百餘年,不但供養有鏢師六千之巨,墨甲近千,更有一位中天位,三位小天位強者坐鎮。

    而這次為了嬴沖的這筆生意.四海鏢局就特意讓一位小天位境的副總鏢頭,連夜兼程趕至。

    除此之外,還有鏢師一百五十人,墨甲三十,加上五十位安國公府的護衛,至少在這雍州地面,已可橫著走路。

    自然其中,還包括了馬邑郡丞家的那三輛馬車。這位小姐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著他們走,根本就不將嬴沖的名聲與自家閨譽放在心上。

    嬴沖雖有些奇怪,卻也沒放在心上。這一路確實不太平,以這李小姐區區不到二十人的護衛,是有些凶險。

    此女對他的部屬有救命之恩,自己出力照拂,也是理所應當。既然對方自己都不在乎名聲,那麼他嬴沖又何必太上心?

    而在動身起行之後,嬴沖就第一時間返回到了煉神壺裡。然後就看著那石碑,眉頭緊凝。只見石碑之上,依然是那幾行字跡,並無什麼變化。

    搖了搖頭,嬴沖轉而詢問月兒:「你父王不是說這個石碑,會顯示他過往經歷一切重大之事?可為何我這次遇襲,石碑中卻並未預言。」

    「你遇襲了?怪不得這兩天你沒進來。」

    月兒訝然的睜大了眼,不過當她上下打量了嬴沖一番後,就知並無大礙,於是又搖頭道:「我不知道,這次難道很凶險麼?可能是父王他,以為這次事根本不重要也不一定。」

    嬴沖氣結,心忖到他這次都差點沒命了,難道還不重要?

    不過旋即就心中一動,若有所思。想到這石碑上沒有預言這次雙頭山大戰,有兩種可能。一種是因自己近日的所作所為,使未來發生了變化;另一種就如月兒之言,那安王嬴沖根本就沒把這雙頭山之戰,當成一件正事看待。

    按說前一種可能是最靠譜的,不過嬴沖此時,卻又下意識的覺得,可能月兒說的話,才是真相。

    可能那安王嬴沖,根本就不覺得今次的事件,是什麼至關緊要之事。

    換而言之,那日即便自己束手就擒,也不會有什麼危險。附近必是有著什麼變數,使自己能轉危為安。

    思及此處,嬴沖又搖了搖頭,只覺荒唐。以當日的情形看,自己能倖免於難?他不這麼覺得。且即便有這樣的變數,他難道就能任由那些遊騎軍宰割不成?

    唯一有可能的,就是他與高沖大戰之時,隱約感應到的那道氣息。不過嬴沖到現在,都不能確證那是否自己的幻覺,也同樣不能知這人到底是何身份,對自己又是什麼樣的態度。

    不過有一點,倒是可以確證了,他嬴沖若事事都依賴這石碑上的預言,那麼日後遲早要吃上大虧不可,甚至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。

    暫時拋開了這念頭,嬴沖就在月兒面前盤坐下來,一邊將一塊精鐵拿到手中篆刻,一邊用言語調戲著身前的女孩。

    其實是為陪月兒說話,讓她稍解寂寞。

    這次雙頭山一戰,在那高沖面前,死亡絕境中奮力以奪命三連環搏殺,他感覺自己對這三招槍勢的領悟,又更深了一層。

    此時嬴沖是恨不得,立時進入那霸王槍幻境,繼續體悟與熟悉領會那奪命三連環的槍法真意,

    不過這兩天,他因處理雙頭山後事之故,一直都沒有再入煉神壺。便是那意神決與大自在的日常修行,也都是在壺外完成、只因這幾天,周圍窺視他耳目眾多,他不願在別人眼中,顯出異常。

    所以這整整兩日時間,這小月兒都是獨自一人呆在壺裡,只怕已孤寂壞了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6 01:15 PM

五十三章 上古傀儡

    「把程咬金打趴了?那月兒你豈不是很厲害?」

    煉神壺裡,嬴沖一臉的驚異佩服,語氣也極是誇張:「那個程咬金應該也是天位吧?你居然也能打得過?」

    「他不算什麼,就前面三招厲害一些。」

    月兒微揚著下巴,很是得意:「皇天位以下,真正最厲害的人是李元霸。父王得到玄宙天珠之前,我已經能夠與他戰上二十招不落下風。要不是身上有些材料,父王他那時沒法湊齊,我應可在三百招內,與他不分勝負的。」

    「李元霸,那又是誰?」

    嬴沖雖是在說著話,不過手上的動作,卻一點都沒停下。不但動作嫻熟之極,那雕像的模樣也栩栩如生。

    連續十幾日的『日常』功課下來,他在篆刻上的本事,已經能夠見人了。

    「他是項羽呂布冉閔李存孝之後,天下間天賦最絕佳之人。出身趙國,唐王李世民之弟。練武十四年,皇天位之下就已無對手。那個時候,他還不到權天位呢。」

    說到李元霸,月兒語氣略有些佩服:「可惜出生的太晚,不然皇天位強者中,亦有他一席之地。」

    「這麼厲害?」

    嬴沖卻已把月兒的實力,估算出了個大概。沒到皇天位,可既然能夠與皇天位之下的第一強者戰上二十回合不敗,那麼月兒她應至少有著權天位的實力。

    不由暗暗咋舌,心想這可真了不得。當世之中公認最強的武者,就是那吳王夫差。可那位到如今,也不過只是一位權天位而已。

    這豈非就是說,只需月兒能完完整整的從煉神壺內出去,就可無敵於天下?

    這次與李絕的交易中,就包括了一具上古遺下的機關人偶。嬴沖如今對此物,是愈發的期待起來。自己將那東西當做禮物,月兒她多半會歡喜的。

    而隨即他就敏銳的察覺到『唐王李世民』這幾字,據他所知,那趙國的幾位郡王中,並無李姓。倒是有個唐國公,如今的家主,似是名叫李淵?

    正想詢問這李世民的究竟,嬴沖就見月兒的面色略有些僵滯,眸中隱隱有後悔之意。

    嬴沖略一思忖,就知這些話,月兒她只怕是說不得。

    心想也對,月兒她是來自後世之人。本身就受那時間逆流影響,如今又不慎洩露天機,這對月兒而言,只怕並非好事。

    剛好手裡的第六尊雕像已經完成,嬴沖笑了一笑,將手中的精鐵雕像放下後,就又順勢捏了捏月兒的臉蛋。

    「是我不對,不過以後玉兒說話,可要記得把門。」

    此時月兒已經明白了過來,知曉自己被嬴沖套了話。立時嘟起了嘴,有些生氣的把頭埋在了膝前。

    這日當嬴沖從煉神壺裡退出時,已是整整十個時辰後。只因先前耽誤了兩天,所以他格外加倍了槍法與機關術的練習量。

    不過出來的時候,嬴沖的臉上,卻是滿含欣喜之色。這是因銀鏡中顯示,自己已經得了奪魂絕命升仙槍的真意。

    接下他只要把那九千次幻雷十三式槍完成,就可以得到這次的獎勵,一枚人元階的武魂石。

    有了雙頭山之戰,那誅殺高沖的戰績,嬴沖如今動力更是十足。無論是練槍,還是機關術的修行,都更加的用心。

    而僅僅四天時間,嬴沖就已完成了剩下的幾千次幻雷十三槍,將那枚人元階武魂石拿在了手中。

    那石頭不大,只有半個拳頭大小,色澤鮮紅,內中似有煙霧繚繞。再仔細注目看,可見內中似有個人影,正在舞槍。槍法大開大合,其勢猛烈無儔,奪人心魄。

    這就是武魂石?

    嬴沖仔細看著,目中閃現出了異色。無需去詢問月兒,此石到手,他就已知該怎麼用了。

    只需以意念接觸,仔細體會就可,可以領悟這前人遺下的槍意與槍法精要。

    而若要借此物之力與人搏殺,也極其簡單,只需將自身鮮血滴入就可。一枚武魂石,大約可維持一個時辰。這一個時辰之內,自身可擁有直追天位強者的戰力。

    雙頭山那場大戰之時,自己若持有此物,又何需懼那高沖?

    握著這石頭,嬴沖沉下心一番體悟,竟是逐漸入迷,渾然不知時日,直到自身神意已經無以為繼,才清醒了過來。

    而當嬴沖睜開眼時,驚嘆不已:「此物當真是奇妙!比之那真意符可要強多了,安王制那霸王槍時,可也是借鑑了此物?我看這二者間,頗有異曲同工之妙。」

    這武魂石內的『武魂』,所學是一門名叫『巨門槍』的武學。儘管槍路與幻雷槍不同,可嬴沖卻能觸類旁通,領悟了許多槍法精意。

    尤其是這巨門槍,與嬴沖家傳的槍術,頗有幾分相似。

    「父王是有借鑑這武魂石的製作之法啦!不過他的手段,可比武魂石高明許多。武魂石需得天位武者之命魂才能製作,自然要強過真意符。只是這東西經不起損耗,哪怕是武者之魂做為材料,最多只能使用個一兩年而已,也遠不似那真意符,不但容易製作,也無需武修命魂。」

    月兒無精打采的說著,似不欲搭理嬴沖。不過旋即似又想起一事,又悶聲提醒道:「啊對了,這武魂石還可助功法類似之人突破天位境界,很是珍貴呢!不過必須是完整度八成以上的武魂石,更需要配合一些特殊的藥物才可以,我記得有藥方,你想要麼?」

    嬴沖有些無語的看著月兒,這最重要的事情,怎麼放在最後才說?再聽月兒的語氣,分明還在生他的氣呢。都已經過了四天之久,這丫頭居然還記在心上。

    啞然失笑,嬴衝心念微動,就這麼退出了壺外。他暫時並未有立向月兒詢問藥方之意,只因這武魂石助人衝擊天位境的能力,他現在還用不上。

    如今在他的手下,張義離小天位境界還遠,且明顯與武魂石內的那位功法不合。至於那伏牛山下,正在為他操練部曲的另兩位九階武尊,都已到了年紀,終生都沒有突破天位之望。這武魂石雖好,可如今他卻不怎麼用得上。

    只是這次退出去還不到半個時辰,嬴沖就又笑眯眯的再次進了壺內。月兒見狀,不禁有些驚奇的望著,以往嬴沖在壺內做完功課之後,都會等到隔天再進來。像今天這樣的情形,很是少見。

    而隨即她就望見嬴沖手中,正提著一物。那是一個狹長的盒子,有些似棺材。

    「來看看這禮物,你喜不喜歡?」

    當嬴沖打開盒子那之後,就可見一個容貌十四歲許,姿容明麗的少女,仰躺在裡面。

    「機關人偶?」

    月兒眼神一亮,有些不敢置信的,看了嬴沖一眼。

    這不但是一具上古傳下的機關人偶,而且看起來材質品級不低,至少也是人元階位,比擬小天位級別。

    她知曉這樣的機關人偶,是何等的價格。在二十年後,曾有一具同樣的人偶,賣出三十萬黃金的天價,等同於三具真正的小天位戰甲。更知此時,本該是嬴沖最艱難,財力最拮據的時候。所以她簡直就無法相信,嬴沖肯為她,花上這麼一大筆錢財購置軀體。

    「別人送的,不用花錢。」

    嬴沖得意的一笑,這正是那雍州州牧,給他送來的封口費之一。那位的動作極快,就在剛才,僅僅不到五天的時間,就已將那『飛雷神』甲與這具機關人偶,送到他的手上。

    反倒是那三十撼山甲,還需一些時間。大秦為防地方叛亂,對墨甲墨石管制甚嚴。牽涉到十具以上五星墨甲的交易,就必須上報兵部,得到允可之後才能完成。哪怕是那位州牧大人手眼通天,也需十天半月左右的功夫取來文書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6 01:17 PM

五十四章 伏牛山下

    「送的?」

    月兒有些不信,不過當她仔細再看那箱子裡的人偶之後,倒是有些信了。這具機關人偶已經損壞,其中幾個關鍵部分,都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。

    這樣的人偶,等同廢棄了,也就只這些材料值些錢。

    「就是因它已廢棄了,我才能拿到手。此物曾在咸陽的地下黑市,賣出十七萬兩黃金,這筆錢我可拿不出來。不過那買下此物之人,最後未能將之修復,反而損壞更嚴重了。也因此故,我這次才能討要過來,想著哪怕這傀儡不能用,它身上的零件才拆下來,日後還是能用得著的」

    嬴沖說完之後,就又期待的看著月兒:「月兒你覺如何?」

    最終這具機關人偶,到底能不能派得上用場,還需看月兒自己來判斷。

    「是中樞元核損壞了,所以沒法使用,這個時代的器師,本事再大都難復原。」

    月兒已經看出了大致究竟,柳眉漸漸舒展:「動力元核也出了問題,裡面的陣法破損。足關節的軸承也少了一個,唔~那視神經,還有手臂處的元力回路有障礙,不能疏通。」

    此時月兒每說一字,嬴衝心內就沉冷一分。他是真沒看出來,這具看似完整的機關人偶,竟然還有這麼多的問題。

    「那麼這具人偶,是用不上了?」

    「才不是!」

    月兒搖著頭,面上竟又泛起了興奮的紅暈:「就是那中樞元核的損壞嚴重些,沒法修復。不過沒問題的,這反而最簡單,用我自己的代替就可以。動力元核,我也可以自己修復,至於其餘的部分,就更不是問題。只是這需要些材料,價值大約二萬兩黃金左右就可以。」

    說完之後,月兒又覺不對,凝思道:「二萬兩是三十年後的價格,三十年前,應該更便宜些才對。」

    三十年後,天下戰亂四起。哪怕是形勢最安定的西秦,也面臨著外族與邪魔的威脅,物資自然極其緊張,物價昂貴。

    而嬴沖聽到二萬兩黃金這個數字,心中就已是一鬆。換在幾日前,要他一下拿出這筆錢可能困難,可現在剛好有了一筆外快,要湊齊這筆錢並不困難。

    頂多這次,自己把那具人元階的木元甲也賣掉就是。二手的神甲,也能值三四萬兩黃金。

    神級墨甲都是滴血認主,只有這墨甲的血脈後人才能繼承。而要想換別人駕馭,就只能花高價請高階練氣士出手,以法力將之重新洗練。

    所以別看著這人元階的木元甲,價值十萬黃金,可要想賣出去,最多只得正常價格的三成。

    不過嬴沖卻想要將這木元甲保留下來,只因那安王嬴沖留下的竹簡中曾言道,壺中的兩儀七妙真火可有煉化萬物之能,其中就包括了洗練墨甲血脈。

    不過這需嬴沖的意神決,修煉到第九重之後,才能初步掌控火勢。否則哪怕似『木元』這樣的低階神墨放上去,也會被那火直接燒化了。

    「要什麼材料,你說給我聽。」

    想到這具人元階能修復,嬴沖的目中也是顯出了期待之色。他以前就知道,這具人偶是因動力元核出力不足,這才無法達至小天位的實力。可在月兒口中,這點損傷似乎微不足道,

    若真能修復,那也就意味著自己的身邊,將會多出一位小天位級別的強者。

    這可是天位!安國公府內,總共也才供奉著兩位中天位,六位小天位武者。而任意一位小天位,沒有個十幾萬兩黃金付出,根本就別想招攬到手。

    光是傳承墨甲,就要十萬黃金,然後其餘墨石,丹藥,武學等種種供應,花費海了去。而且也不是有錢,就能招攬得到的。

    那邊月兒也不客氣,不多時就給嬴報出所有的材料,而後又暈紅著臉道:「多謝你了!這禮物月兒很歡喜。」

    嬴沖哈哈大笑,揚了揚手後,就又出了煉神壺。他對此事極其上心,不多時就有十幾個護衛拿著他開出的清單,策馬奔馳離去。

    月兒需要的那些材料,除了寥寥幾樣特別珍貴之外,其餘都不是什麼稀罕之物。咸陽城附近的幾個城池裡都有賣的,不過要將這些東西帶回來,仍需些時間。

    而之後的旅途,可謂一路順暢。當車隊搭乘渡船,越過了寬達百丈的清江,只用了三日時間就到了伏牛山下。

    到了這裡,那四海鏢局之人就已撤走。只因伏牛山的形勢,還算太平,這裡是十六衛中,左金吾衛的駐防地。且贏沖幾個田莊裡的護衛也都陸續趕來接應,安全方面已無需擔憂。

    不過四海鏢局的副總鏢頭左重山在撤離之前,又與贏沖密談了一個多時辰,最後滿意離去。

    嬴沖偶爾也會做些倒買倒賣的生意,且大多時候都是請的四海鏢局護衛,算來也是四海鏢局的常客。

    所以這次,儘管贏衝開價不高,可四海鏢局卻依然讓一位副總鏢頭親自趕來。

    讓嬴沖意外的是,那後面三輛馬車,依然是緊緊跟在他們的的後面。

    明明是說護送到伏牛山附近就可以,可到現在仍在跟著。要知這條路附近的田地,大多都握在贏沖的手中。也不知此女,到底要去何地?

    可偏偏那女孩,對他的部屬有著大恩。嬴沖不好去問,更不能強令他們離開。

    強忍了兩天,嬴沖就有些耐不住,前面就是他的根本之地。那是由母親遺給他一千五百頃田畝,加上三千頃山林組成的大田莊。而如今嬴沖供養的兩營私軍部曲,就藏在這田莊的後方山林之內。

    那個李家的女孩,難不成是想一直跟到他莊上去不成?

    不過正當他打算出面詢問時,卻見那三輛方向一拐,進入另一條岔道。

    說是岔道,其實也不算。只是通往不遠處,三里外另一個小莊子的石子路。

    嬴沖遙遙看著,神情疑惑不已。恰好他在這裡的田莊總管向來福,已經遠遠迎了過來。

    「福叔,那邊的莊子,不是禮部員外郎家的?」

    「正是!」

    向來福對嬴沖極其尊敬,可能是因近一年沒見,這位老僕的雙目有些泛紅:「不過前些日子,好像換了主人,據說是姓李了。」

    「換人了?他肯賣?」

    嬴沖不禁詫異,目中滿是錯愕之色。

    要知此間是他根本重地,他自然是希望這附近,都清一色是自家田莊才好。

    可在一年前,嬴沖為這不到一百頃地的小莊子,開出二十萬兩紋銀的天價。可那位禮部員外郎,卻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。

    那人的家世,完全不遜色於武陽贏氏,又官祿亨通,自然不會在意嬴沖。

    而嬴沖對於那位,也確實是無可奈何,想要用強都不成,

    可在一年之後,此人竟然放著他的二十萬兩紋銀不要,將這莊子買給了李家,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李家——

    嬴沖看著那遠去的三輛馬車,眼神不由更為狐疑。

    這個女郎,到底是什麼來路?真的是那位馬邑郡丞李靖家的女眷?

    眼見那三輛車,駛入了那小田莊的莊門,嬴沖才搖了搖頭,暫時收回了思緒。

    而此時他的車隊,已經距離自家的田莊不遠——其實那裡與其說是田莊,倒不如說是城塞,是塢堡。連名字也叫虎踞堡,龍盤虎踞,霸氣得很。

    不過這樣的建築如今在大秦境內很常見,只因數十年來流民四起,盜賊遍野。所以各個世家大族,地主豪強,都喜興建塢堡城塞,以防賊寇侵擾。

    嬴沖家亦不能免俗,而且修建之時極其用心,整個城寨雖是高不到五丈,卻是堅固無比。

    當一行車輛駛入虎踞堡堡門,嬴沖就見一行身軀壯碩的漢子,正各立在街道兩旁恭迎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7 05:57 AM

五十五章 經營之道

    來到虎踞堡的第三日,葉凌雪一大早就駕著車帶著僕從出門,然後就藏在一片樹林裡,用她帶來的千里鏡偷偷觀望對面虎踞堡的動靜。

    好不容易在遠處一片田野裡找到了嬴沖的蹤跡,葉凌雪卻不禁柳眉微揚。不過她卻並無意外之色,只因遠處的那一幕,她這兩天裡已經見過數次了。

    「世子他又下田了?真搞不懂,那不是該下人做的粗活?他怎麼能津津有味的?」

    幽香也拿著個千里境,滿含不解的看那十餘里外的嬴沖。對面的那位,此刻竟是挽起了褲腳,滿腳是泥的在田地裡走著,一邊扶著犁犁田,一邊與那些農人有說有笑。

    「什麼叫下人做的粗活?」

    葉山一聲冷哼,重重了拍了拍幽香的頭:「士農工商,農為第二等。便是當今天子,每年初春也需籍田,與諸大臣親臨農耕以示天下,勸率子民勤務農事。不過,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,如今雖有天子籍田,卻都是應付了事。世子他能夠如此,當真不凡,」

    他現在對那位未來的姑爺,是越來越滿意了。試問咸陽城中那些世家子弟,有幾個肯下田.親自操持農事的?只怕沒幾個,能知道自己日常吃食是從哪裡出來的,那小麥又是什麼模樣。

    且這幾天看世子,無論是犁田還是是播種,都動作嫻熟,絕非是僅僅裝模作樣。

    幽香則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,她並非是輕視農活,也並不因此就輕視世子,相反是感覺世子他很親切。能對幾個佃戶如此親切和藹,想必世子對她這樣的下人也會很不錯。

    方才發問,只是感覺世子他,與她見過的那些大族子弟很不相同。

    二人在說著話的時候,葉凌雪卻是注目著嬴沖手中扶著的犁鏵。那與她以前見過的犁有些不同,不但犁尖是鐵製,且那轅也不是直的,而是有些許弧度的曲形。那犁身之上更有小小機關,當犁尖過後,就有麥種同時播下。

    而且,這個天氣耕田,本身也很是奇怪,都已快十一月了,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種田?

    其實這個疑問,已經在她腦海裡盤踞了足足兩天。

    初時她以為荒唐,是那嬴沖不識農務,不過卻發現虎踞堡的田地都是如此,那些佃農也是興高采烈,毫無不滿。

    「葉伯,那邊的情形,你可打聽清楚了?為何要在入冬前播種,而且還是小麥?」

    「已經讓人去查問過,那是冬小麥。最近由幾位農家培育出來,據說能夠抗寒,冬日之前播種,到四五月成熟,小麥口感更好過春麥。據說在一些土地肥沃,氣溫適宜之地,還可以冬種小麥,夏種大豆,一年雙熟,據說農戶每年可增一倍收入。不過此法,還未能傳播開來。」

    葉山恭謹答著:「還有那犁,當是曲轅機關犁。乃是三十年前,出自一位墨家器師之手,耕地之時,不但速度更快,還可同時播種。儘管造價昂貴,卻很是便捷。最近已經風行於齊趙諸國,我大秦國內也有了不少人使用。便是我們雙河葉家,最近也開始定制大量的曲轅機關犁。」

    「原來如此!」

    葉凌雪不由恍然,若有所思道:「如此說來,這虎據堡田地的產出,確實是高於其他田地?怪不得,他收五成的田租,如此橫徵暴斂,那些佃農也一樣能夠忍受。」

    大秦境內,也不是沒有收取六成以上田租的地方,不過那都是土地特別肥沃,畝產三石四石的良田。且這等人,通常都是寒門庶族又或暴發戶,真正的世閥豪族要顧及鄉譽,反而甚少為之。

    似嬴沖這樣,名下田地免稅賦,卻仍收取高達五成的田租,已是極其少見。

    幽香卻搖著頭:「小姐您說的不對!我昨日聽莊裡的農人說,虎踞堡那邊雖是收五成的田租,可其實每到年節的時候,虎據堡都有銀錢,麻布與年禮發下來。田租說是五成,可其實只有兩成。不過也有條件,每家佃戶都需出一壯年跟隨虎踞堡裡面的武師習武,操演軍陣。不過也不辛苦,不但有吃有喝,偶爾還有肉吃哦。」

    葉凌雪聞言不禁一愣神:「可據我所知,嬴沖他在這伏牛山附近,名聲一直不好。」

    這也是嬴沖,為何在咸陽城聲名狼藉的緣由之一。

    「名聲不壞啊,要不是那虎踞堡現在實在沒有餘田,再不能僱人了,我們田莊上的佃農都想跑過去。」

    幽香很是不解,手托著下巴道:「據說虎踞堡很多佃戶家裡,都供有世子他的神像,他在這裡是真的萬家生佛。」

    「世子他確實是惡名遠颺,不過這是在這伏牛山附近。虎踞堡內,情形卻又是截然相反。」

    葉山為葉凌雪解惑道:「天聖二十三年,大秦神鹿原敗後,被攻略城池二十二座,致百餘萬秦民東逃,又恰逢天災,使流民四起。世子名下的幾處田莊也被波及,莊民暴動,焚燒田舍,最後是世子出面,斷然從附近左金吾衛借兵,平息暴民。據說那一年,世子他家的佃戶,死了三百餘人,落下了殘暴之名。然而此事頗為蹊蹺,那年伏牛山下並無大災,且贏神通大帥夫妻一向仁善,田租只收二成,也並無苛刻殘民之事。再還有,就是這冬小麥了,三年前世子強令佃戶種植,據說為此還鬧出不少事端。可三年之後,哪怕沒有世子吩咐,那些佃民也會自覺備種冬稻。更何況,世子在此地經營田莊,使附近幾家都或多或少的虧損,又豈會為世子他洗脫惡名?」

    譏笑著說完這句,葉山又指了指遠方道上的行人:「其實只看這些佃戶的穿著氣色就可知道,既無衣不蔽體之人,也沒有面黃肌瘦之輩,人皆帶笑,可見富足。當今天下,似這等生民安居樂業之地,已經少而又少。」

    「竟然是這樣?」

    葉凌雪再次定定的看著千里鏡內的嬴沖,心情是複雜之至。不知覺間,她已對這鏡中之人,有了幾分佩服與憐惜。

    可以想像,當安國公死後,嬴沖面臨的局面是何等之惡劣。然而這四年下來,嬴沖名下的這幾處田莊,不但未因此消沉,反而蒸蒸日上,甚至還建成了這虎踞堡。

    「記得有人曾跟我說過,一個人的名聲敗壞之時容易,可要想扭轉過來,卻是千難萬難,事實果然如此。嗯?他們這是要去哪?」

    葉凌雪轉動著千里鏡,只見遠處的嬴沖,此時又跨上了駿馬,然後帶著大隊的侍從奔向了北面。

    遙遙望去,嬴沖等人的方向,應是伏牛山外圍的山丘。不過那漫山遍野,並非是入冬之後普遍的枯黃色,而是一片紫紅。

    葉山也同樣動著千里鏡,追隨著嬴沖的身影:「他們應是去那邊的山丘,兩年半前,世子買下這虎踞堡三千頃山地,又種下了那一片紫橄欖。用意不明。這兩天我也曾讓人去查看過,不過那邊守衛深嚴,始終無法靠近。不出意料,其中必有玄機——」

    「玄機,紫橄欖麼?」

    葉凌雪輕咬著手指甲,陷入深思,橄欖樹這種東西,出自泰西之地。不過一般的橄欖,更適合於生長在南方陽光充足之地,不過紫橄欖不同,極其耐寒,所以在北方也能生長。

    然而這泰西物種,真能夠在這異域他鄉成熟產果?還有那片山丘藏著的『玄機』,也讓她很在意。

    「既然好奇,那就跟過去看看。」

    未假思索,葉凌雪就從馬車上飛了下去,身姿飄逸,清新出塵。她雖道法不弱,可也沒可能帶著一輛車潛行過去。要想不讓嬴衝他們知覺,那就只能步行了。

    「可是——」

    葉山卻有些猶豫:「那虎據堡內,有著天位強者坐鎮,而且階位不低。還有那向來福,也是位九階武尊,只差一步,就可證得天位。本身修行的玄功『六道通神』,更是出了名的靈覺敏銳。」

    虎據堡中有天位存在,這話可是出自那位秋姨之口。至於向來福,本身雖只武尊之境,可那『六道通神』卻極其了得,據說修到第九重,可在千步之外,知一羽之落。

    哪怕是以葉凌雪的道法,想要瞞過那位天位與向來福,只怕也是不易。

    葉凌雪卻笑著回頭:「葉伯不信我麼?我一個人辦不到,可加上秋姨她總夠了!」

    雖是用玩笑的語氣,可葉凌雪的眉眼之內,卻含著說不出的自信。
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7 03:17 PM

五十六章 橄欖之爭

    「一年時間沒來,原本我還些擔心。可真沒想。這裡比我預料的還要好些。莊園那邊增產了兩成,福叔你居功至偉。」

    立在一個小土坡的高台上,嬴衝面上全是欣喜之色。這不單是因這兩日時間在莊園裡四處巡查的結果,讓他極其滿意。更因這高台下面,正在操練演示著的千人之軍。

    「還有這些部曲,兵也練的不錯。我很高興,按往年的規矩,年終賞格都可再增兩成!」

    其實他最滿意的,還是這兩營私兵,如今已漸成氣候。

    說是兩營,可其實都是超編。軍中一營編制三百人,五星階墨甲三十餘尊。他這裡卻是一營五百,五星階墨甲一百有餘。

    戰時只需再填些人進去,立時就可拉起來兩衛部曲的編制。

    記得兩年前的時候,他這些私軍整隊之時,還東倒西歪,站無站像。兩年之後,卻已是有了幾分軍中精銳的模樣。

    無論是甲兵協同,還是弓甲配合,陣型變化,都已嫻熟,讓他驚喜不已。

    而隨著嬴衝此言道出,周圍幾人的臉上,頓時都顯出了笑意。

    那向來福極其高興,不過口上還是謙遜:「來福不敢居功!若非是莊內這些佃民感念世子大德,做事勤快,幾位管事也是用心盡力,我們虎踞堡斷不能有此成就。」

    兩位領兵的校尉,神情也並不自滿,其中一人直接就搖頭道:「還差得遠了!比之那些普通府兵倒是強了些。不過世子既然要使他們能與軍中精銳比肩,那就還欠些火候。」

    另一位也是語氣冷硬:「平時練的倒是不錯,可沒有見過血,沒經過陣仗,終究還是差了些火候。」

    嬴衝笑了一笑,不置可否。其實在看來已經很不錯了,哪怕邊軍精銳中,其實也少有達到這個水準的。

    他手下這二位校尉,都是出身他父親軍中,一位名喚薛至,一位叫做王道元。因神鹿原大戰之時,受傷在家休養,所以倖免遇難。後來被他親自上門請來,負責訓練自己的私軍部曲。

    看這二人的意思,分明是在拿父親在世時的那支神威軍,與這千人部曲比較,那後者自是大大不如的。

    不過他們要求嚴格些,也不是壞事。

    「二位有心了,不過我聞練兵之法,需得一張一弛,不能太過嚴苛,平時還是要注意勞逸結合才好。」

    說完之後,嬴衝又思索了片刻,而後決然道:「這樣吧,從今日起,他們每日伙食中可再增一斤葷食,另加一枚培元丹。墨石撥給,也可再添一成!」

    向來福聞言,不禁皺了皺眉。一斤葷食與培元丹,別看不多,可這一千號人加起來,卻是不小的開銷。每天都會多損耗近千兩紋銀,一年三百六十五日,那就是三十萬兩。

    至於那墨石就更是昂貴,主要是來源渠道不好尋。

    不過猶豫了一番之後,他還是未發一言。這損耗雖大,可這兩年內,這些部曲訓練時的辛苦,他也都看在眼裡。沒有足夠的葷食與培元丹供應,下面那些兵丁是斷然撐不下去的。

    且他對世子一向寵溺,無論嬴衝想要做什麼,他都會盡力去辦到。

    那薛至與王道元二人,則是大喜過望。葷食與培元丹增加,他們的訓練強度,也可相應增加。

    再若這些人中,能夠營養充足,在更多的培元丹支持下,修為得以突破,那也能更增這支部曲的戰力。

    「我二人代部屬多謝世子!願以人頭擔保,只需半年,必能將這支部曲,操練到當年神威軍的層次。」

    「有勞二位!」

    嬴衝亦神情肅穆鎮重的還之一禮,無比鄭重。不客氣的說,日後他嬴衝的身家性命還有前程,都寄託在這支千人部曲上。此時再怎麼用心,對這二位老將再怎麼禮敬,都不為過。

    之後嬴衝又仔細將這千人部曲的操演看完,這才罷休。所有的細節都未遺漏,不過後面的的幾個科目,都能讓他滿意。

    接著自然是犒賞,嬴衝竟是不厭其煩的,將每人的賞錢,都一一分發在這些部曲的手中。且每一位,嬴衝都會聊上幾句,問問家裡的情況,噓寒問暖。

    ——這不是不信任來福與薛至王道元等人,而是他想要記住這些人,也想讓部曲們記住他。

    換成是那些世家大族子弟,這種事是萬萬做不出來的。嬴衝卻不在乎,在他想來,自己太年輕,又常年不在虎踞堡。只有如此,才能掌握主這支大軍的軍心,才能讓部下們的心裡有他這個人。

    這一番犒賞安撫的流程走下來,又花了兩天時間。嬴衝卻不急不躁,一絲不苟。

    只在一切妥當,下山回虎踞堡時,嬴衝才看這遠方那片山林怔怔出神。

    「世子你是看那片橄欖林?」

    向來福會錯了意,也往嬴衝眺望的方向看著,只見那邊一片山丘,滿山遍野都是紫紅色的紫橄欖樹。

    「那邊已經有幾十株被農家秘法催熟了,秋後已經掛過果。不過其他的還早著了!我問過那個什麼岳寒孫,他說至少還要大半年時間,這片橄欖林才能結果。」

    大約兩年前的時候,嬴衝花了四萬兩黃金,從官府那裡將這片山地買下。

    初時他只以為嬴衝,是只將這裡當成藏兵之所。可過後不久,嬴衝就花了大價錢,從極西之地買來大量的橄欖樹種子,漫山遍野的種了上去。隨後又招收了大量的長工,又請了那位他至今不知是叫越罕迅,還是叫岳寒孫的泰西人,照料這片果林。

    不過岳寒孫那傢伙確有本事,不但會照料橄欖果樹,最近更入了農家的門牆,田地上的本事居然也學的很是不錯。

    虎踞堡附近的天地,之所以能夠增產二成,那個岳寒孫的功勞,其實比他更多些。

    不過——

    「世子,你說的這橄欖果真能榨油?不會被人騙了吧?還有這油,真能夠用來做吃食?」

    他嘗過橄欖果的味道,酸澀粗糙,不但無法下嚥,嘴裡也被麻住。這樣的果子,真能榨出油來?該不會是世子年輕,被人騙了?

    當初世子欲購買橄欖種子的時候,幾乎傾家蕩產,他是堅決反對的,可最後還是拗不過世子爺的意思。

    可向來福至今都仍覺不妥,畢竟那筆錢,已經足夠世子在附近,再買下數百頃的天地了。

    其實也不止是他向來福,附近知道這件事的人,也無不在笑他們安國公世子是個蠢人,敗家子。

    只是這些難聽話,他不敢當面對世子說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8 07:59 AM

五十七章 天空聖騎

    嬴衝聞言後,頓時斜睨了這向來福一眼,然後失笑:「還能騙你不成?別忘了三年前種得冬麥。總之這剩下的大半年你給我照料好了!這些可都是搖錢樹,我如今就指望這片果林幫我賺錢。想必到掛果之時,日進斗金都不在話下。」

    其實他剛才看的不是那片橄欖樹,而是那位於伏牛山深處,孔雀翎殘骸的埋藏地,就在這個方向,大約一日的日程。不過既然向來福說到了此事,嬴衝也打算好好的提點這傢伙一兩句。

    最近他也聽說了,向來福對這些橄欖樹並不怎麼放在心上,對橄欖油也不以為然。

    其實這橄欖油到底能不能賺錢,嬴衝也不太清楚,畢竟這是中原諸國,從未有過的事物。

    據說這橄欖油,不但能吃,更能美容,製作香料等等,若真如那人之言,自己倒也不會虧到哪去。

    不過他之所以在這裡栽種橄欖,其實另有目的,可這真實意圖,暫時還不好讓來福知曉。不然這位老僕,一定會說他異想天開。

    「日進斗金麼?」

    向來福不怎麼相信,搖了搖頭。想著世子既然這麼說了,那自己便先信著。在這件事上,盡心盡力便是。到掛果之時,世子他自然就知曉好歹。

    這位的心思直接擺在了臉上,嬴衝一看就知究竟,不過他也沒說什麼,拍了拍向來福的肩膀後,就逕自走下了山。

    他的田莊總管向來福,與其他安國公府的僕人不同,乃是隨母親陪嫁過來的家生子。這位不但服侍了母親十年之久,在母親殉情之後,又將他嬴衝照顧得無微不至,為他死死的盯著母親的嫁妝。

    他身邊之人,誰都可能背叛他,只唯獨向來福不會。再加上本身能力不錯,不但精明能幹,又武力不俗,可以說是他身邊,比張義還要更重要的一條臂膀。可就只有一個缺點,是出了名的死腦筋,認死理。

    嬴衝他是徹底沒了在道理上說服這位的打算,不過向來福有一點好,對他忠心耿耿,性情極其耿直,將他嬴衝當成自己孩子般看待寵溺。所以無論他吩咐什麼,事情再怎麼不合理,再怎麼為難,他也都會想辦法去辦到。

    甚至哪怕嬴衝想要把月亮摘下來,向來福也只會一邊罵著荒唐,一邊去給他做梯子。

    所以他這次特意交代一番就成,沒必要一定把這傢伙的念頭扳過來不可。

    而在返回虎踞堡之後,嬴衝就直接往那片才剛建好的榨坊行去。

    虎踞堡的旁邊就是一條小河,水流急湍。嬴衝一年前就讓人在這河畔,建造了四十個水力榨坊。是由那位泰西人拿出的榨油坊圖紙,再交由天工坊的大宗師加以改進,一年前他撥款十數萬銀,一口氣建了四十座,就等著橄欖樹掛果之後使用。

    其實早兩天前嬴衝就想過來,不過時間不巧,他這次特意趕來欲見面的那人,最近正在閉關狀態,並無閒暇。不過到了今日,那位應已有了成果。

    果然,當嬴衝步入到那間位置最好,水力最充足的榨坊內。就見一位金髮碧眼,高鼻深目的年輕人,正立在一個榨倉之前,看著倉內凝思。

    「約翰遜,這次結果怎樣?可有提煉出來?」

    一邊說著,嬴衝一邊大步走了進去。不過才剛靠近,那約翰遜就將一塊紫色的結晶體丟了過來。

    嬴衝眼神微亮,將此物接在手中,而後眼眸裡滿是驚喜之色。這是紫元晶,一種用來製造墨石與墨甲的關鍵材料。

    在他這虎據堡的後山,就有著大量的紫元晶的礦藏。不過這礦脈這藏量雖大,極其分散,與泥土混合,不適合開採。

    而三年之前,正是這約翰遜跟他說起。泰西那邊的紫橄欖,可以從土地中吸收這些零散的紫元晶,只需在結果之後再以恰當的方法加以提煉,就可輕鬆的取到大量的紫元晶。

    而伏牛山這片地域,也正適合紫橄欖這種喬木生長。

    原本嬴衝還有些擔心的,可如今見到了這塊紫元晶,他就知自己這次,必定不會賠本了。

    他手中的這塊,大約是指甲片大小,重約一兩,如今市值大概是二十兩紋銀左右。而這是約翰遜以農家秘法,催熟了九十株橄欖樹後所得。

    紫橄欖的種植密度,大約是一畝三十株,而這虎踞堡後三千頃山地中,至少有著橄欖樹四百五十萬株。

    也就是說,今年他這些樹,理論而言可以為他賺取一百萬兩紋銀,換算之後,就是十萬黃金。

    哪怕計算上他為此招攬的萬餘奴僕,還有一應人工器械費用的折損,也將賺得盆滿缽溢。

    日後即便沒了爵位,沒了免稅賦的特權,每年也仍可收益八萬以上。

    而這還未計算,那橄欖果榨油之後,其本身的價值。

    要知一般的情形下,哪怕三千頃的上等良田,一年也最多不過五十萬石的收益,只及這橄欖樹林的一半。

    然而嬴衝手中這片,卻全是山丘地。

    「這提煉之法還不理想,只能到三成左右。不過在掛果之前,我會盡力改進,應可提升到六成。」

    那約翰遜語聲略冷,轉過頭時,那英俊的臉上也帶著幾分漠然與疏離:「我只望你信守承諾,在事了之後,全力助我尋到伊莎。」

    嬴衝微一愣神,而後鎮重的點了點頭:「我嬴衝自當全力以赴!」

    伊莎是約翰遜的妹妹,據說數年之前被人奴隸販子拐騙到了東方。而約翰遜正是千里迢迢,從泰西之地尋其妹蹤跡至此。三年半前因盤纏耗盡,飢寒交迫,此人餓倒在了虎踞堡附近,也恰好被趕來莊園巡視的嬴衝所救。

    後來此人就以助他提煉紫元晶作為交換,換取他在日後,幫助約翰遜尋到其妹伊莎。

    其實這件事,他已經在著手,只是一直沒有線索。不過現在看來,他還需更用心了,若這紫元晶的提煉真如其言,能再增一倍之數,那就是真正的日進斗金。一年便可有二十萬黃金的產出,相當於二尊小天位神甲,或者六百具五星墨甲,

    此外那些紫橄欖,還需要七到八年才能進入豐產期,那時的產果量,至少可比現在提升四倍有餘。

    也就是說,那時光這片三千頃橄欖林,就能使他供養四鎮兩萬七千人的大軍,招攬數位天位強者。收入比之安國公府封地的稅賦,還要多幾倍!

    所以眼前這個傢伙,值得他再怎麼重視都不為過。

    「伊莎的下落,其實我已讓夜狐在查。從十年前至今,共有一萬三千餘至商隊從我大秦入關,進入中原。而其中來自泰西,逗留中原未歸的,只有一百五十——」

    正說著話,嬴衝心中卻突覺不安,斜目凝眉看向了這榨坊之外。

    而此時那約翰遜也是一聲輕喝道『小心』,同時有一股巨力傳至,將嬴衝的身影強行往旁一拉。

    嬴衝還沒反應過來,就又聽一聲銳利刺耳的尖嘯聲響起。從遠到近,不過一瞬,頃刻間就已破開了榨坊外的木牆,強行穿入了進來。

    嬴衝注目細望,卻見是一道黑色光影,快逾光電。幾乎是與他擦身而過,剛好穿過了他之前站立的方位,接著又迅速流逝向更遠方向,連續擊穿了數層木牆,最後墜落在了那小河中。

    榨坊的外面,已經傳來了張義等人的怒喝聲,然後是一片兵甲激撞與墨甲奔跑的聲音。

    嬴衝初時還覺心驚,可在數息之後,卻又平靜了下來。方才他已有警覺,哪怕約翰遜不拉他這一把,其實也不會有事。

    大約片刻之後,張義就已趕回,在嬴衝的身前半跪了下來:「回稟世子,那人的陸地奔騰術極快,我等不敢疾追。」

    說完之後,他又抬起起頭,略有些埋怨的看了嬴衝一眼。自從來虎據堡之後,他與贏福贏德等人就一直都跟隨在嬴衝身側,小心戒備著。

    只有方才,嬴衝有事要與這約翰遜密議,讓他們在榨坊外等候,才給了那人下手的機會。

    「無妨,此事不怪你等。」

    嬴衝微微搖頭,心知這是張義等人,擔心那刺殺者是欲調虎離山,這才沒有繼續追上去。這是小心謹慎的做法,並沒有錯。

    而緊接著,嬴衝的目光就又掃向了約翰遜。相較於那位刺客,他此時更在意的還是這位。

    這位泰西人的氣息看似尋常,與普通人一般無二,可方才卻能隔空出手,將他強拉至十丈之外。這等手段,也就只有天位強者才能辦到。

    這讓嬴衝疑惑不已,眼前這約翰遜,到底是何等人物?難道真是一位天位強者?這樣的人,真會因飢寒交迫而暈倒在他門前?

    「我在泰西之時,乃是信奉造物神王泰坦的聖騎士。」

    那約翰遜也看出了嬴衝的狐疑,不過他卻是神色坦然如故,冷峻如常。

    「七年前,我因故背棄了神明,神罰之下,僥倖偷生。如今只不過是尋回了些自己過往時的力量而已。」

    嬴衝不禁再一挑眉,心中更覺驚異。泰西之地的造物神王泰坦,還有這所謂『聖騎士』,他都聽說過。

    前者乃是泰西最有名的神祇之一,是眾神之主,常有神蹟現世,在西方有億萬信眾。不過中原強者,也有前往考察過究竟,認為那應是上古之時的某位大能,借助特殊的法門殘存至今。

    至於聖騎士,則是泰西之地的一種職業武人,可以理解為能借用神明之力戰鬥的武者。天位之前,是聖武士,天位之後,才算是聖騎士。而哪怕最低的青銅聖騎士,也可比擬中原的小天位。

    據說這些聖騎士很是強力,因能『作弊』的緣故,其單體戰力,幾乎普遍超越於中原這邊的同階武人。

    聽來這位約翰遜在聖騎士中的位階,似也不低的樣子,否則哪有能耐,扛過那提爾的神罰?

    嬴衝心中好奇,便又問道:「不知七年前,你是何職階?為何又要背棄提爾?」

    「七年前,我是天空聖騎士,職為迦太基城主,聖血騎士團團長。」

    約翰遜那碧藍色的瞳中,終於現出了幾許波瀾:「過往之事,不提也罷。我說這些,只是為免你多疑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8 01:02 PM

五十八章 凌雪之惑

    就在嬴衝趕回虎踞堡,並且遇刺的時候,葉凌雪一行人也正在下山。只因幾人,是仗著葉凌雪的符法潛行,所以走的要稍微慢些。

   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,這虎據堡附近防備深嚴,明哨暗哨無數,稍不小心就會被那嬴衝的人發現。若非是葉凌雪的道術了得,又有秋姨為他們掩蓋氣息,早就暴露了蹤跡。

    在這幾位看來,兩家雖都已是自家人,可若是這跟蹤偷窺之事暴露了,終究還是有些尷尬不是?

    「想不到世子他,居然在這裡還養了一衛私軍。」

    葉山神情興奮不已,如今是越發佩服起了武威郡王的英明神武:「我看這千人,已經不遜於當年的神威軍。且墨甲與武師,可抵得三衛之眾,稍稍擴充些步卒,就是一旅之師,就只差一位小天位統帥了。看來世子其志不小,這必是欲在沙場上爭得一出頭之地。」

    一旅三衛六營,軍制三千三百人,這已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。

    儘管這並非是世子他親自練成的部曲,可至少說明了世子他會選賢用能,也捨得下本錢。他葉山日後隨小姐她過來,不會愁自己沒有用武之地。

    秋姨依舊是憨憨的神情,可這時候嘴角卻是不屑的一撇,這葉山是全不懂小姐她的心思,換成旁的女孩家,可能會因那世子的過人才華而心生愛慕。可小姐她的眼光,又豈同凡俗?有了她母親的例子在前,又怎麼可能對這等心機深沉,野心勃勃之輩生出好感?那還不如一個庸庸碌碌紈絝子弟呢。

    再說了,這世間又有多少婦人,喜歡自己丈夫在那不可知的戰場,用性命去廝殺征戰?

    「對哦,不但兵練得好,世子他的為人,也真是很不錯的。」

    此時幽香對於嬴衝的態度,也同樣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,佩服道:「這山裡面的佃戶奴工,居然都是前幾年民亂的時候,被世子他救下來的。我看世子他對下人,還特別的和善,哪裡像是京城裡面人說的跋扈公子?」

    也是進山之後,他們才知三年的嬴衝,居然救下了萬餘流民。嬴衝在虎據堡這一帶,雖是名聲欠佳,可在堡內的佃民之中,卻又是另一番情形。無論這山內山外,都沒人說世子他半句不是,言語間也極是敬崇回護,並不像是被人逼迫。

    賞罰分明,大方仁善,身為奴婢,自然是喜歡這樣的主子。而且,世子他的才略,看來也不遜色於老王爺呢。

    所以幽香也替嬴衝抱不平:「我就奇怪了,像世子這麼好的人,怎麼就被京城裡面的人說成那樣?」

    想來一定是有人造謠,故意要壞了世子他的名聲。果然就如小姐之言,眾口鑠金,積毀銷骨,傳言不可盡信。親眼看過了世子,她才知此言不假。

    葉凌雪這時卻是手持著一張橄欖葉,有些入神的看著,對於二人之言都恍若未聞。

    練氣士的玄元之力,一點點的滲入葉內,葉凌雪的蘊靈於目,可以望見那葉中,一點點的紫色結晶。

    原來如此,是紫元晶麼?這就是嬴衝他,在這裡買下三千頃山地,種植紫橄欖之因?

    話說回來,橄欖油這種東西,本身也很值錢。因玄門煉丹,經常要用到此物,所以她師尊所在的那家道觀,每年從泰西那邊採購,只是規模不大而已。

    而這紫橄欖油,不但是橄欖油中的珍品,也是他們長生道採購的重中之重。

    不過她也是真沒想到,這種樹在這中原之地也能生長,也能存活。一旦這片橄欖林成熟掛果了,嬴衝他想必能賺上不少。

    「小姐,我看定是那世子他叔父家弄的鬼。那些傳言,果然是不能信的——」

    幽香轉過頭,才發現自己小姐看那橄欖葉的神情有些不對,不禁有些心虛的要替嬴衝辯解:「其實這橄欖樹,說不定真能賺錢。且這些年當年世子他,用這三千頃林地,養活了很多人的。說不定是世子一時心善,不得已才如此。」

    不過這些話,她自己都不信。就這一路所見,世子他什麼都好——性情好,出手大方,果敢英武,胸有韜略。可就只有這片橄欖樹林,讓人有些看不懂。

    世子他種什麼樹不好?棗子,蘋果樹,梨子等等都成,在咸陽城那邊都能賣得不錯,可為何偏是這來自異國他鄉的橄欖?

    葉凌雪聽了,卻不禁『噗嗤』一笑,將手中的橄欖葉收入到了袖中。

    「幽香你其實說的沒錯,這些橄欖樹,確實能賺錢,而且能賺很多。那傢伙無利不起早,哪裡可能會浪費大筆的銀錢糧食,白白養這麼多活人。」

    幽香頓時愣神,然後又覺一頭霧水。而葉凌香則是神情茫然的,看著山下處那座臨河而建,似如虎踞龍盤般的巨大石堡。

    她跟隨嬴衝,已經有將近一月。可在未婚夫身邊呆得越久,她就越感覺自己看之不透。

    在自以為已經瞭解了嬴衝之後,卻總會有新的狀況出現,讓她改觀。

    比如這片橄欖林,她原以為嬴衝是不善經營的,這些年趁著皇室闇弱,各大世家都大肆擴張土地,就只唯獨這位安國公世子異於旁人。只是兼併了附近幾個田莊,就再無動作,守著他父母留下的產業度日。可在實地考察之後,才知未婚夫他精明之極,其實早準備好了擷取暴利之法。

    又比如她以為嬴衝槍法驚人,武脈已復。那麼修習武道時,必定是極其勤奮的。可前些日子,她也曾偷偷前去窺看,發現嬴衝每天在馬車裡就是打坐入定。名為修煉內元,可那模樣,分明就已是睡著了!

    她還從沒見過這樣懶散的人,一天十二個時辰中,這廝四分之三的時間都在睡覺。而剩下的的時間,除了吃飯喝水出恭之外,就不剩什麼。

    原本葉凌雪以為,這位是像她父親與祖父那樣的梟雄之輩,可這位一路行來,簡直就是個甩手掌櫃。無論什麼事都喜安排給張義與下人去做,自己則悠閒自在,心安理得的偷懶。

    唯獨不久前,嬴衝將賞錢親手發給部屬這一事,讓她略有些改觀。原來這傢伙,也還知曉籠絡軍心。還有,這傢伙明明惜命得很,出入之時都有大量的隨從護衛,可在雙頭山戰時,卻能不避斧鉞,衝鋒陷陣,使人心折。

    記得嬴衝與她初見之時,態度可謂是霸道無禮,讓葉凌雪下意識的就以為,這傢伙必定是個鼻孔朝天,眼不下視的性格。然而這兩日,她卻又親眼見此子,態度親善的與那些佃戶談天說地,甚至挽起了褲腳下田,絲毫都不以做這粗活為恥。

    自己的未婚夫,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了?

    葉凌雪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,為此深深憂愁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9 05:49 AM

五十九章 泰西名將

    「是迅風箭?」

    在傍晚時分,那刺客射入河中的那枚箭,就已落入到了嬴沖的手中。而看著這手裡的黑色箭只,嬴沖眼裡滿是無奈之色。

    這根本無助於他們確證那刺客的身份。迅風箭乃是玄門練氣士才能製作的箭矢,是普通箭只的四倍之速。可似這種符印箭,在咸陽城黑市上多得是,想必在其他地方,也是氾濫成災。

    不過此時讓嬴沖苦惱的,倒不是這箭,而是這次刺殺來的真不是時候。

    他本來是打算今夜外出,把那孔雀翎取出來的。可有了這一出刺殺未果的事件之後,張義等人又哪裡能容他孤身離開虎據堡?

    如今之計,看來也只有把張義連同自己的那些護衛,都一起帶過去了。孔雀翎這東西,倒不是見不得光,只是嬴沖下意識的覺得,所有關涉邪皇真傳之事,最好是小心為上,越少有人得知越好。也不是信不過張義等人,而是這幾十號人興師動眾前去,不惹人注目才怪。

    畢竟按那銀鏡中的說話,埋藏孔雀翎那處所在,正是公輸般的衣冠塚之一。可想而知,一旦此事被人知曉,會惹起多大的風波。

    此外讓他頭疼的事,還有那約翰遜。那位全盛之時,可是天空聖騎士!這放在中原,那就是位玄天位等級的武者!

    而在七年之後的今日,這位也同樣有著白銀聖騎士的實力,可以比擬中天位。

    嬴沖也不知此人所言是真是假,幾年前他暈倒在虎踞堡附近,又是否真是巧合。不過這人的實力,倒不曾作假。中天位境——也就是說,只這一位的武力,就可屠了整個虎據堡。他手下一千部曲,估計都不夠這人填牙縫。

    此人現在看來,是對他沒有惡意,可誰知以後會怎樣?金子總會發光,似約翰遜那樣的人才,終有一天會被人注意,被人想辦法籠絡收羅。

    若是約翰遜投入了他人麾下,那麼自己這虎據堡的一切底細,都將被人瞭然無遺!

    說來自己運氣也真夠好的,路上隨隨便便都能撿到一個玄天位境的武者。可惜自己魅力財力與氣魄都不夠,不能使那位真正歸心。

    剛才他也試探著說出過意圖招攬的話,卻果不其然的被約翰遜拒絕了,而且毫不留顏面。

    說什麼現在的他,既無能夠讓他施展的舞台,也沒有身為人主的氣量,還配不上他約翰遜的效忠云云、

    嘆息了一聲,嬴沖便又在這臥房中盤膝坐好,看似在存神入定,其實他意念已經進了日月煉神壺。

    進了壺內之後,嬴沖就又一楞,只見一個大號版的『月兒』,正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。

    「月兒?」

    足足片刻,嬴沖才反應過來,望向了這壺中的另一角落。只見那個小號的月兒,正仰躺在那木盒裡,神情安詳,似乎已經睡著了。這應該是『月兒』她,已經換過了身體。

    嬴沖感覺不可思議,這小丫頭要的那些材料,他兩天前才剛到手。而就在昨日,他才見月兒開始搗鼓那具機關人偶。

    可現在才過了多久?應該還不到一天吧,就已經換了身體了?

    「你這就可以了?這具人偶,已經修好了?」

    仔細的上下打量,嬴沖的心內滿含驚嘆。這可是那位富商,請來九星大匠師費時近月,都無法修復的機關人偶。

    可月兒她,竟然只花了一天時間。

    「嗯,有兩儀七妙真火在,不廢事的。之前這人偶的主人估計不太懂,在這具身體裡面用了不少好材料,那個什麼器師也是糊塗亂來。不過倒是便宜了我,把那動力核心,強化了足足三分之一呢。」

    月兒嘻嘻笑了起來,然後又在嬴沖面前轉了幾個圈,使湖綠色的衣袂飄舞,頭頂的墜飾也閃閃發光,不斷的晃動。

    「好看麼?她以前的衣服首飾,都不怎麼樣,我特意改動了下。」

    嬴沖無語,忖道這月兒,還真是跟女孩一樣的性情,可重點不是這個吧?

    感覺今天月兒,竟是異常的活潑。不過這也算是件好事,讓他頗覺欣慰。

    「也就是說,現在你可以跟我出去了?」

    月兒轉動中的身影,這才停了下來,面上紅暈微顯,有些期盼的看著嬴沖:「是可以出去,不過需要你帶我。」

    說話之時,月兒也把玉手伸了過來,眼眸裡閃閃發亮。

    嬴沖也覺期待,毫不猶豫就握住了月兒的手。只覺觸感不同,沒有月兒本體的軟嫩真實,顯然是材料方面差了些。

    這在他意料之中,嬴沖意念微動,在自己腦後一拍,整個人就又覺天璇地轉。

    睜開眼的時候,嬴沖已經來到了壺外。不過此時在他的身前,卻是多出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。

    「這就是三十年前啊?」

    月兒有些迫不及待的從床上一躍,飄到了床旁,身姿輕靈,不帶半點煙火氣。

    嬴沖的居處,是虎踞堡內最高處的一間閣樓。從此處正可居高臨下,望見這堡內所有一切。

    「這就是三十年前的虎踞堡?我聽說過呢,這是父王他的起家之地,那邊有片橄欖林,每年父王都能靠它們賺很多錢,可惜後來被人燒燬了。」

    嬴沖眼神微動,也就是說,自己幾年前那筆近乎傾家蕩產的投資,最終還是成功了?

    儘管之前與約翰遜見面時,他基本就已確定了自己有賺無賠。可現在聽了月兒的言語,卻是感覺更安心了。

    不過他隨即又覺擔憂:「月兒你知道?這也算是洩露天機吧?不會有事?」

    「不算的!」

    月兒回過身搖頭,又解釋了一句:「我不能說一些以後的人與事,不是擔心什麼洩露天機。而是那時序之力,很麻煩的。所以像唐王與霸王那樣的人,不能隨便向人提及。」

    嬴沖不懂,也不覺這其中有什麼區別。不過既然月兒說這些,倒是讓他頗為欣喜:「那麼你說說看,這片橄欖林我以後能賺多少?還有,你可曾聽說過約翰遜?」

    「知道哦,的這橄欖林最賺的那年,據說能有一百二十萬兩黃金的出息。」

    月兒答的毫不含糊:「約翰遜我知道,其實他真名叫漢尼拔。曾經是父王手下最得力的異族大將,五虎上將中排名第四。可惜在父王使用玄宙天珠的六年前就已經戰死了,臨死前還上血書於父王,激起了父王鬥志,起兵反秦。父王常說,漢尼拔他乃是罕見的帥才。若然漢尼拔他沒死,滅楚之戰,大秦至少可減三十萬人傷亡,不至於像三十年後那樣軍力左支右絀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9 03:54 PM

第六十章 月兒出世

    嬴衝默然,心緒驟然寧靜了心來。他莫名的,就又想起了當日安王嬴衝的言語。

    ——麾下忠臣名將,皆因汝鬥志消沉之故,陸續凋零!

    也就是說,以後的約翰遜,或者說是漢尼拔,終究還是效力在自己的麾下?

    而在二十四年後,這位又因自己喪妻之後,鬥志全無,故而凋零於沙場上。

    嬴衝只覺胸中莫名的痛楚,心臟似被人捏住,幾乎窒息。足足過了半刻時光,他才逐漸恢復過來。而此時月兒,已經再次把目光轉向了窗外:「你這裡守衛很嚴,我看到了好幾隊甲衛。這堡裡面的氣氛,也好緊張。」

    「這是自然,我才剛被人刺殺過。」

    嬴衝面色平靜,也走到了窗前下望,眼中隱露憂容。「本來是準備直接去取孔雀翎,可如今只再做籌謀了。」

    這個時候,不止是張義等人不放心,便是他自己,也同樣沒這樣的膽子孤身外出。

    那意圖刺殺之人,絕不會放過這機會。嬴衝也沒有把握,從那人面前全身而退。

    「是擔心再被人刺殺?」

    月兒明白了過來,然後就拍了拍胸脯,自告奮勇:「有月兒在呢!你帶著著我過去就行,只要那刺殺之人不是中天位,都不用擔心,看月兒我滅了他!」

    嬴衝眼神一亮,他倒是忘了。月兒這具身體,可是人元階位,能夠比擬小天位境的存在。

    就不知月兒她現在,真實戰力如何?有沒有她說的那麼厲害?

    而月兒此時又道:「要是你這裡有具神階墨甲就好了,只需人元階的墨甲,那麼便是遇上中天位,我也不怕的——」

    正說著話,月兒突然眼神一亮,身形再一飄,到了旁邊的櫥櫃旁。手指頭忽然探出了一根銀針,往那鎖頭裡一插。只搗弄了幾下,就將嬴衝這房裡精心佈置的機關打開,現出了裡面一個暗格。

    這一番動作快極,嬴衝根本就來不及說話阻止。反應過來的時候,就見月兒拿起了一枚青綠色戒指,在他的面前晃了晃:「居然還真的有神階墨甲,這東西能不能暫時給我用?」

    那赫然正是高沖死後,留下的那尊『木元甲』。

    嬴衝卻不說話,只無語的看向了門外。果然下一刻,就聽那門『轟』的一聲炸響。

    張義受持一刀一盾闖入了進來,當望見了月兒之後,目中頓時精芒大熾。身形猛然加速,長刀似電光般,直斬這綠衣少女。

    月兒的反應也是極快,一手探出,然後準確的捕捉到了張義幾個刀勢變化,在那刀刃之上輕輕一彈。

    接著嬴衝就只聽一聲『轟』的震響,那張義整個人竟似如被野牛正面衝撞,被一股巨力硬生生的掀飛了起來,而後整個人都陷入到了牆壁之內,使煙塵漫天。

    足足一息時間,張義才緩過了氣,面色已是大變。那一刀一盾同時變化,一層層鐵甲開始覆蓋周身。

    嬴衝見狀忙出言阻止:「二郎不用擔心的,這是我前些日子,延請來的高人。」

    又拂了拂袖,示意讓窗外已經準備衝進來的贏福贏德幾人止住動作。

    那暗格機關有暗線與外連通,任何以非正常的方式打開,都會驚動堡中的護衛。

    月兒亦情知自己闖禍了,不過嬴衝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,此刻並不配合,反而在眾人面前,做出一副木訥呆滯的樣子,與那些機關人偶的模樣,像到了十分。

    嬴衝不禁苦笑,那安王嬴衝讓他善待此女,也並未提及月兒身為人偶的身份,其用意顯然是不願他將月兒,當成人偶一般看待。

    這些日子相處之後,他也已把這小女孩,看成是有血有肉的存在,而不是什麼機關人偶。

    結果這丫頭倒好,根本就不領情。

    那張義見了果然頗為狐疑,仔細看了那『月兒』片刻,就自以為明白過來,神情欣喜的朝著嬴衝一禮:「恭喜世子,今日得此利器!有這具人偶在,尋常小天位,已可不懼。」

    靈元階的機關人偶,戰力雖不及小天位駕馭的同階墨甲,可也同樣能調用天地靈元,可以與之抗衡一二。

    再加上了張義等人在,這時若遇到魏沖,哪怕世子他不出手,都可叫其有去無回。

    要知此時他這世子麾下,最缺的就是天位戰力坐鎮,也正是讓張義一直擔憂的。

    所以今日,張義也是真心為嬴衝歡喜。可唯獨讓他奇怪的,是嬴衝到底從哪弄來的這具人偶?莫非就是那位雍州牧讓人送來的那具?

    可為何這相貌,如此酷似葉四小姐?

    嬴衝那邊卻已是懶得對部下解釋了,無力的揮了揮手:「你們退下吧,我這還有事。」

    張義正對『月兒』這具人偶好奇,有心仔細看看究竟,不過嬴衝那邊既然這麼吩咐了,他也只能無奈從命。

    「屬下會讓人稟知向總管,盡快為世子再準備房間。」

    這間樓房已經一片狼藉,顯然是不能再住人了。不過在離去之前,張義看嬴衝時的目光,略顯怪異。也不止是他,其餘贏福贏德,神情也都是意味深長。

    這怪異情景,嬴衝也注意到了,好半天才反應過來。當日在輕雲樓,張義與贏福贏德,也是見過那葉四小姐相貌的。雖說那時隔著十里之地,可高階武者的視力,本就強過普通人許多。

    可偏偏月兒她現在的樣貌,根本就是葉凌雪的翻版。

    自己應當是被這些人誤會了什麼——

    嬴衝更覺無力,直到張義等人都全數退走,才定定看著『月兒』的面部:「你把這人偶的臉給換了?」

    「是換了,不是自己的臉,感覺好不自在的。」

    月兒理直氣壯,反而奇怪的與嬴衝對視:「可是有什麼不妥麼?」

    嬴衝忖道這『不妥』大了,被不知情的人看了,多半會以為他對那葉凌雪傾心已久。特意把自己貼身人偶的臉改成這樣,他嬴衝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麼?

    可面對月兒那自然純真的眸子,嬴衝又覺這些話說不出口,只好吩咐道:「以後在人前記得帶上紗巾!最好是別讓人看見。」

    只要這張臉不被人看到應該就沒事,至於他的那些部屬,這臉面都已經丟了,那也無可奈何。

    月兒對此倒並不排斥,反而贊同的點了點頭:「這樣也好,父王說十年之內,月兒的存在絕不能讓人得知。」

    嬴衝頓時明悟,知曉這才是月兒剛才,要裝傻充愣之因。

    而直到他看著月兒在面上蒙了一層紗巾,把那酷似葉凌雪的臉遮住,嬴衝才又想起正事:「這尊木元甲,月兒你能夠用?」

    這話有兩層意思,一般上古時的機關人偶,是沒法使用墨甲的。

    人偶是大災變之前機關術的結晶,而墨甲則是興起於幾千年前的墨子。兩者之間,自然難以結合使用。

    除此之外,這具『木元甲』是由那高沖的精血煉化。常理而言,只有高沖的血脈後裔,才能夠駕馭。

    可月兒乃是機關人偶,哪有血脈這種東西?

    「能用的。」

    月兒卻點了點頭,眼中微現得色:「父王的機關術,承前啟後,另出樞機,已經大大不同於上古之時,也早已發明出了使墨甲與機關人偶間的接連之法。這具人偶的結構,我之前就改造過了,只要是乾元等級之下的墨甲都沒問題,就是墨甲戰鬥力,要比正常的武者稍稍差些。至於血脈,就更不用擔心啦,我只要讓這具木元,以為我是它的一部分,那就沒問題了!」

    嬴衝眼神微亮,忖道這倒是個好辦法。讓這木元甲以為月兒是它的一部分,的確可繞開血脈的限制。

    至於那戰力方面的些許折損,可直接忽略不計。他只需知自己手中,已經多了一張真正可抗衡小天位的底牌就可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0 09:08 AM

六十一章 軒轅邪櫻

    就在當天夜裡,嬴沖就帶著月兒張義,還有那贏福贏德二人,一起悄然離開了虎據堡。

    有了月兒這位『小天位』強者坐鎮的好處,就是嬴沖再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了。不過為防萬一,他還是將自己新得的七星墨甲『飛雷神』,連同福德如意這四個得力臂助都一起帶上。

    這三人其實也是他帶的苦力,畢竟是公輸般的衣冠塚,已經埋葬了幾千年的時間。尋到那裡之後肯定是要挖坑的,公輸般的衣冠塚會有多深嬴沖不清楚,可若僅只他一個,肯定是忙不過來。

    為說服張義等人,嬴沖依然是花了不少時間,好在有月兒在,他的侍衛副總管雖是猶豫了一陣,可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。

    張義這也是無可奈何,嬴沖有了這人元階的傀儡之助,隨時都可將他們甩開。他是想著與其讓嬴沖脫離他們的視線,獨自行動,倒不如由自己等人跟著,可以少些風險。

    潛行出堡後不久,六人就都各自穿上了一層墨甲。當月兒的身影,被那木元甲的甲冑包裹之時,張義等人亦是驚異莫名,這又讓嬴沖廢了不少口舌解釋。他說自己這具人偶,是自己特意請了一位大宗師出手改造過,有著駕馭墨甲之能。張義等人雖是心有懷疑,可事實就在眼前,由不得他們不信。

    公輸般的衣冠塚距離虎據堡有三百里地,大概是墨甲全速疾奔一整天的路程。不出意外的話,一塊墨石就可以保證他們來回。可他們這六尊墨甲,身後卻都是鼓鼓囊囊,背著一大堆的東西。

    嬴沖原本想著月兒的那具木元甲裡有著配套的小虛空,裡面的須彌空間,可以儲存至少十塊墨石,這已經足夠他們使用了。只是張義卻不甚放心,堅持每人帶著一塊墨石,還有各種刀槍箭只,一應俱全。

    這已夠他們用上十幾日,哪怕是與人激戰個兩天兩夜,都不愁會動能枯竭,彈盡糧絕。

    嬴沖也是無奈,這次出行,他其實並未感應到有什麼危險。可因張義與贏福贏德堅持,也就只好從善如流。

    可接下來的行程,卻再次印證了他的猜想。明顯是張義三人太過多心了,他們這一路往北,深入山林,都是順風順水,並未遇到什麼特別的情況。

    倒是月兒,假借為他們探路警戒之名,又仗著天位神甲的速度更快數籌,在外面胡亂遊走著,整個人就似被放飛後的鳥兒,歡快無比。

    嬴沖看在眼中,不禁失笑。心想這丫頭,果然是在煉神壺裡憋悶壞了。

    他心裡也很是高興,所以哪怕被張義等人以怪異的目光看著,也毫不介意。在這幾位眼中,月兒這具機關人偶就是他在操縱。而那尊木元甲做出那樣不靠譜的舉動,自是嬴沖這個主人指示無疑。

    好在月兒她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,歡欣雀躍了一陣之後,就逐漸老實了下來。

    凌晨出堡,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時候,嬴沖就已照著邪櫻槍的指示,尋到了公輸般的衣冠塚所在。那赫然是藏在一面高達百丈的峭壁之內,令嬴沖等人不得不用武器在陡峭山壁上,強行鑿出了一個個階梯,直到能爬上去之後,才將那層偽裝的石牆,以墨甲強行打穿。

    嬴衝出身貴胄世家,挖人墳塋本是禁忌,可這裡說是公輸般的衣冠塚,可其實僅僅只是那位機關術大師的七十二個假塚之一。所以嬴沖是心安理得的夥同張義幾個,將這假墳墓給刨開了。只是從頭至尾,幾人都是小心翼翼。這畢竟是一位機關大師的墳墓,哪怕只是假墓也極其危險。

    幸在邪櫻槍中記錄有這假墓的機關圖紙,而嬴沖身邊,更有月兒這個同樣精通此道的人偶在。一一破解起來,倒也輕鬆。

    他們鑿開那峭壁墓牆,用了足足半日。可在進入這峭壁之後,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刻時間,就已找到了這假塚的主墓室與庫房。

    只是裡面的東西,並沒給嬴沖太多驚喜。裡面除了一些錢財玉器以及各種陪葬之物以外,就別無其他。只有幾本機關術入門的書冊,聊勝於無。

    「我其實一直都有好奇,那公輸般不是楚國之臣,效力於楚穆王麾下?可他的衣冠塚怎麼會修在我大秦之地?」

    就在張義他們幾個嘗試打開那主棺的時候,嬴沖一邊往四下掃望,一邊有些奇怪的問月兒:「為何公輸般會將孔雀翎的殘骸留在這裡?那邪櫻槍內,又記錄有他的傳承?」

    關鍵是這邪櫻槍,連公輸般的墓地在哪都能知道。哪怕這邪櫻槍曾經的主人,就是那位機關大師的主君,也未免太誇張了。

    「這還不簡單,只因公輸般晚年叛楚歸秦,隱居於大秦境內。他是在你之前的一位邪櫻槍得主,也是他,將這口槍帶到大秦境內呢!」

    為防張義他們幾人察覺異樣,月兒在墨甲裡面很小聲的答著:「原本那邪櫻,該是藏在他的一個假墓之內的。可這些年又被人取出,最後不知怎的,就落到父王手裡。後來父王也特意讓人查過,可卻始終都沒能找到線索,不知那位特地將邪櫻槍送到父王手中之人,到底是哪一位。」

    「叛楚歸秦?公輸般也是邪櫻槍曾經的主人之一?」

    嬴沖的面色,微顯凝重,他知曉邪櫻槍的情形,此物吸取了他的精血,就只有他能使用。換成旁人,根本就別想拿動。

    而且這『邪櫻』,擅長變化,可變換許多形狀,平常人根本就無法分辨。

    難道那公輸般,也是那命犯紫薇之人?

    「不是的,公輸般應該只是邪櫻槍的假主。」

    說了這句之後,月兒先是沉寂了片刻,才再次開口:「你可曾聽說過軒轅劍的傳說?」

    「自然聽說過。」

    嬴沖一聲輕笑,軒轅劍大名鼎鼎,他又豈能不知?那是天子佩劍,是古帝王傳承的一把佩劍,所以別稱天子劍。傳說中的夏禹,成湯,周武,都曾得此劍,而後開國一朝。

    「記得我曾與你說起過,父王曾言,在大災變之前遺留的神兵中,『邪櫻槍』象徽變革。而那天子劍,則代表著王道與正統。」

    月兒的語氣異常嚴肅,也有些黯然:「父王說,很多人因得邪櫻槍而興,可最後卻都丟棄了此物,甚至想要將他毀掉。他說周武王得邪櫻槍而代大商,可在大周鼎立九州之後,卻又選擇了軒轅劍。楚穆王早年因邪櫻槍而得以繼位,可最終還是繼承了楚文王留下的和氏璧。之後不思進取,甚至想要將邪櫻槍投入天池火淵。而每當此時,此槍會擇一假主,以保全此槍。歷代以來,也只有父王他,哪怕已據有半壁天下,也仍堅守此槍不棄。可也因此之故,父王幾乎成了舉世公敵。」

    嬴沖不禁動容,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,就見張義等人,已經將那主棺打開。

    裡面並無公輸般的屍骸,只有一件臂甲。那是由狀似孔雀翎毛般的甲片組成,精美絕倫,璀璨奪目,華麗到了不可思議。

    而嬴沖的目光,也在第一時間,就被這極致美麗的事物吸引住。

    這就是孔雀翎?幾千年前,公輸般誅滅那西方邪佛『暗滅天來』時使用的機關暗器?

    上前數步,嬴沖試探著伸出手,拿起了這件臂甲。先是一股冰涼氣息傳來,而後嬴沖就依稀感覺,似有一股魔力在這件臂甲中流淌,湧動著。

    就好像,這孔雀翎內,有著自己的生命——

    「世子,這是何物?」

    張義亦被件臂甲的美麗震撼,有些失神的問著:「看來氣息不凡,不遜色上古時代遺留下的那些法寶。」

    「這是孔雀翎,據說是公輸般以天外隕鐵製成。天位之下,第一暗器孔雀翎!」

    嬴沖輕輕撫摸,也不知是否觸動哪個機關。只見那些孔雀翎毛般的甲片忽然片片分解,隨後自發的從他手指處纏繞往上,在他的右手臂外再次組合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0 12:52 PM

六十二章 天策神策

    從公輸般的假塚回來時,依然是一路平安。那位以迅風箭襲殺他的刺客,似乎真已經遠遁了,再不見任何蹤跡。

    也就在返回虎踞堡之後,嬴衝開始全神投入到恢復那孔雀翎的工作中。

    其實他是在給月兒打下手,真正修復這孔雀翎的主力,還是月兒。

    按照嬴月兒的說法,修復孔雀翎,並不在那邪櫻槍發佈的任務之內。這次她插手相助,並不會有什麼影響。

    其實嬴衝自己動手做的話,也能將這東西修復。孔雀翎是損壞嚴重,裡面許多重要的符陣都被損毀。不過他要想使此物再次恢復到可以使用狀態,就只需自己動手,造出幾個機簧,幾片齒輪,替代掉那些損壞的零件就可以。

    不過相較於自己在機關術上的造詣,嬴衝明顯更信任月兒。同樣的材料若由自己來做,最多只能讓這孔雀翎達到全盛時百分之三四的能耐。可換成月兒,卻能夠使孔雀翎威力至少恢復到一成。

    這件寶物,在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是他嬴衝最有力的依仗。既然是用來保命的東西,那就馬虎大意不得。在嬴衝看來,這孔雀翎的威力,自是越大越好。

    所以從頭至尾,嬴衝都是以月兒為主,抱著學習觀摩的態度。

    他也確有所得,月兒在篆刻與雕琢時的手法,許多都是讓他大開眼界。符陣的刻畫,也使他生出敬佩之感,他不知那些宗師大宗師繪製符陣的情形是怎麼的,可在月兒手裡,卻好似喝水吃飯那麼簡單。

    修復的過程也極快,兩日之後,當嬴衝又再次踏上回咸陽城的路途之前,月兒就已將那已初步修好的那孔雀翎交到他手中。除此之外,還搭配有三組『翎箭』。一組共是三十六枚,其中四枚為主,二十八枚為副,也都是孔雀翎毛的模樣。

    嬴衝沒有試過具體的威力如何,只因這些『翎箭』,實在太貴。尤其是那四枚主箭,每一枚都是以最頂級的金鐵打造,再由月兒附以魔紋,價值達五百兩黃金!而三十六枚『翎箭』的成本,則是高達八千之巨!且都只能使用一次,用過之後,這些『翎箭』就會徹底報廢。

    所以嬴衝根本就不敢試用,實在是捨不得。不過嬴月兒卻跟他描述過,這孔雀翎打出去時可鋪天蓋地,遮掩視野,幻人心神。且每一枚翎箭的威力,都可比擬三百牛重弩,能夠洞穿神階墨甲。

    至於孔雀翎真正全盛時期的威力,則是任何言語,都不能描述其萬一。

    故而這些翎箭雖貴,嬴衝卻毫不覺後悔。兩萬四千兩黃金,可以讓他再買下一尊寒武或驚雷,然而這三組孔雀翎箭,卻能使他收取至少三位小天位強者的性命!甚至若時機恰當,那麼哪怕是中天位,也不是不能殺傷的。

    既有此等威能,那麼這翎箭花費再大,嬴衝也心甘情願。

    當孔雀翎完成,嬴衝也就徹底放鬆了下來。此時他前來虎踞堡的幾個目的,都已經完滿,心情愉悅而無比。這也影響到了嬴衝的修行,幾日裡他心境安閒自在,竟使那『大自在』玄功驟然突飛猛進,內元暴漲。便連他正全力衝擊中的『坤』脈,亦是進展神速。短短數日之內,就已打通了數個節點。

    按照這趨勢修行下去,嬴衝感覺自己甚至可在回京之前,就將這『震』脈打通,踏入六階武宗境。而如今他那堂弟贏非,也不過是武宗中期的修為。

    這個時候,維一使他有些不爽的,就是那位馬邑郡丞家的女兒,。就在他終於動身回城的時候,此女連同她的那些僕從,又似狗皮膏藥般的跟了上來。

    嬴衝讓人去問時,那位小姐也是振振有詞。道是上次他們遇襲,險些就被盜賊所趁,可見這路上不太平。跟著嬴衝的大隊車馬,豈不是理所當然?只有如此,他們那位小姐才能心安。

    此時嬴衝還會相信此女,乃是貨真價實的李家之女,那就真是蠢貨了。

    可偏偏嬴衝手下的那些『夜狐』還不成氣候,太過沒用,居然到這時候,都沒能夠查處此女的真實身份與背景,讓他完全無可奈何。

    不過這位李小姐的身份,雖沒能探查清楚,夜狐那邊卻有意外的收穫。

    「李靖?」

    馬車之內,嬴衝的手中拿著關於李靖的資料,目中閃過了濃濃的訝色。

    只因這位馬邑郡守的履歷,實在太過出色了。那李靖出身滎陽李氏,是這家四等世族的嫡次子,出仕時的鄉評也是高達四品中上。之前幾任官職,倒是沒什麼可說的,無非是優等而已。在官場之中,所謂的『優等』,只意味平庸。

    可在升任馬邑郡守之後,那李靖的所有為政方略,都是可圈可點。

    尤其是五年之前,趙韓魏三國聯軍犯境時,大秦不得已從北方調兵南下抵禦,又經歷了神鹿原打敗,損兵折將。

    那時北面匈奴連續兩年犯境,分兵數萬攻打馬邑,卻都不能撼動馬邑分毫。

    當時馬邑附近邊軍都已被抽離,只有兩鎮府軍萬餘人鎮守。之所以能在匈奴強兵進襲之下安然無恙,這位李郡丞可說是居功至偉。這份情報中,甚至有提起過,那李靖曾有在野外,以同等軍力擊潰匈奴王帳軍的記錄。

    這就頗為不凡了,要知似匈奴鮮卑這樣的北方蠻族,因缺少金鐵與足夠的匠人之故,每年墨甲的產量極為稀少。所以儘管他們族中武士皆勇悍過人,可軍中配置的墨甲並不多,不及中原諸國軍制的二分之一。

    可唯獨只王帳軍例外,那是隸屬匈奴王庭,精銳中的精銳。軍中士卒,不但戰力強橫,一切墨甲配置,也都向中原諸國的邊軍看齊比肩。

    可那時李靖的手中,只有七千地方府軍而已。此人卻敢悍然迎戰,最終大敗王帳軍,挫其銳氣,為治下馬邑民眾的撤離,爭取了數日時間。

    按常理而言,這李靖有這樣的戰功,早該升職加官了才是。可卻不知這位到底是得罪了誰,此人居然至今都仍是個小小的馬邑郡丞。被人死死的按在這個位置,動彈不得。

    這使嬴衝頗為不解,似這樣的大才,家世也不算差,那咸陽城內的當朝大佬們,難道都眼瞎了?

    他對此人倒是頗為心動,可惜以他現如今的處境,連那李靖都不如。什麼招攬籠絡之類,根本無從談起。

    除非是他有一日,能夠真正掌握住安國公府。

    「月兒,你可知這李靖,是何許人物?」

    原本嬴衝,沒指望從月兒那裡得知答案,畢竟這也算是洩露天機之事。可隨後他卻意外的聽月兒說道:「知道哦,那也是父王口中的無雙帥才。屢次惋惜,父王他本有機會將李靖招入自己的神策府內,可最終卻失之交臂。後來父王逃出咸陽起兵反秦,就是這人總掌涼州戰事,以十萬殘兵擋了父王兩年之久。父王說若非是那位始終不得秦厲帝信重,能由此人主掌大秦軍務,那麼神策府與大秦之戰,必敗無疑。」

    「秦厲帝?這是謚號?其實我一直想問,這位年號元佑的皇帝,到底是誰?「

    嬴衝月兒眯起了眼,不過他這次等了許久,都未從月兒那裡聽見想要的答案。嬴衝頓時就知,這也是月兒絕不能向他透露之事,只好再換過了一個問題:「我不是受封安王麼?怎麼又是神策府?」

    哪怕日後開府建牙,那也該是安王府才對。

    「世上有一個神策府,一個天策府,一個是父王的,一個是屬於趙國唐王。」

    月兒心不在焉的答著,縷縷探頭到窗外偷看後面的那幾輛馬車:「天聖三十九年,趙秦聯軍攻入魏都,李世民受趙王之命建天策府,總掌魏境諸軍事。天聖帝亦不甘示弱,冊封父王為安武郡王,號神策上將,特命開府建牙,總管魏國半境軍政。」

    嬴衝仔細傾聽,目中閃動著思量之色,不過隨即他就發現月兒的不對勁。不但在偷看著後面,那神情也似是在忐忑,緊張,不安,又含有幾分期冀與孺幕之意。

    嬴衝見狀,不由微覺奇怪:「你在看什麼?怎麼鬼鬼祟祟?」

    這個世間,能夠令月兒感覺緊張之人應該不多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1 11:39 AM

六十三章 廢官人法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「沒什麼!」

    嬴月兒有些慌張,自以為隱蔽的又看了車後方一眼,尤其是葉凌雪乘坐的那輛馬車。

    她原本是打算用言語糊弄過去,不過隨即就又與嬴沖那審視的目光對上,頓時心中再驚。嬴月兒是下意識的,就將眼前這位與那安王嬴沖重疊在了一起,差點就說出了實話。

    不過話到嘴邊時,嬴月兒還是改了口:「父王認識後面那幾輛車上的人麼?」

    「不認識。」

    嬴沖搖著頭,神情很是不屑:「藏頭露尾,不知是什麼身份,也查不出來。不知那女人是何用心,不過看來倒沒什麼惡意。」

    嬴月兒的心情,這刻卻是有些消沉。她是說完之後,才覺不對,剛才她口裡竟是自然而然的就把『父王』二字說了出來。

    好在聽嬴沖言語,似乎也未察覺,嬴月兒才勉強打起精神道:「我是在看後面第二輛車上,年紀最大的那個女人,就是坐在車轅上的那個。我看她的修為,應該是至少中天位以上,與你一樣都用了斂息決之類的功夫,所以別人看不出來。」

    嬴衝心中一驚,也沒疑心月兒的話,直接就轉過頭,看向那輛車上中年女僕。

    他是真沒看出來,這個女子,竟然是修為高達中天位的強者。若是因此女而令月兒不安,倒也難怪。畢竟那女子實力高絕,只需有一具地元階的墨甲在手,就可在一刻之內,取去他們所有人的性命。

    這一刻嬴沖也想到了很多,想到當日大戰時,感應到天空中的那道氣機,還有那石碑之上,未曾記錄的那場雙頭山之戰——這多半都與那中年女僕有著關聯。

    且後面那群人真想要對他不利,那早就該動手了。到現在還沒有動作,看來是真沒有什麼壞心。

    嬴衝心中暗嘆,他現在是益發猜不到那位李家小姐的真實身份了。不過現今看來,自己確是有必要找個機會,再與那位談一談。只有如此,才能知對方的目的到底為何,

    從虎踞堡內出發,一行人很快就來到清江江畔。這次嬴沖沒準備渡河。而是準備直接搭乘官船,前往咸陽。

    先前他之所以走陸路來伏牛山,是因逆流而行,船速反而不如走陸路。不過返回時,卻可順風順流,沿清江而下,最多三五日就可回到咸陽。

    只是嬴沖來的時間不巧,這時節正是各地官員回京述職之時。而近日中有空艙的官船,也需在三日之後抵達。

    嬴沖沒奈何,只有在附近驛站中暫時住了下來。畢竟他雖為安國公世子,卻也沒可能將其他的官員家眷都趕下船去。

    所幸之後沒再出什麼狀況,就在三日之後的凌晨,那艘官船按時抵達。這只是一艘三牙樓船,可如今倉促之間,他們也尋不到什麼更好的。

    這船上下五層,空間倒還算寬闊,不過船上已經搭載了一位回京的朝官。那是一位年約四旬,身材魁偉,氣度儒雅,膚美如玉般的清雋中年。連同他家的奴僕,一些學生,總共四十餘人,佔據了兩個樓層。

    嬴沖不知這位的具體官位怎樣,只是見其家奴的衣著用度,都極其簡樸。人也很客氣,當嬴沖等人上船之後,還特意讓他家的僕人,騰出了些艙房出來。

    不過可能是聽說過嬴沖的惡名,那位對嬴沖本人卻不甚感冒。遠遠見了嬴沖一面之後,就回歸到房中,並無與嬴沖交談的興致。

    嬴沖原本也不在乎,可就在這船駛動之後,忽然就想了那石碑上的預言。

    「——天聖二十七年十一月三日,偶見有朝官遇刺,吾與張義出手相救,擊殺刺客三人。事後數月方知,吾所救之人,乃新任雍州大中正!」

    十一月三日,豈非就是在三天之後?還有這遇襲的朝官,也就是新任雍州大中正,石碑中雖未點明。可此時嬴沖怎麼看,都覺與自己同船的那位,有著莫大的嫌疑。他無法確定,卻不能排除這可能。

    嬴沖這些日子,也曾特意關注過雍州大宗正的更迭。知曉前任大中正,已經在不久前病死。而現任的大宗正人選雖已由陛下欽定,可具體的人選,政事堂仍舊秘而不宣。偏偏那石碑中,並未提及這位的姓名。

    不過他眼前這位,據說官職未定,此行只是赴京任職。且船上還帶有學生數十,多半是一位地方上頗有名望的學者大家。而大秦自立九品中正制以來,所有的中正官,都喜從這類人物中挑選。也就是說,這位至少有七成可能,就是石碑中所說的那人!

    且仔細想來,他嬴沖這些日子裡雖有不少變故,都是另一個安王嬴沖並未經歷過的——就如那場雙頭山之戰,安王嬴沖肯定不會似他那樣狼狽;還有月兒為他提前修復了孔雀翎,使他更早從虎踞堡動身回城。而另一個安王嬴沖,在刺客的威脅下,想要趕去公輸般的衣冠塚,無疑要困難許多,

    可這次在清江江畔,他也因等船耽誤了整整三日。而在雙頭山戰後,也不得不延遲了兩日行程。這一加一減,時日應當剛好相當。

    安王救下之人,會是他麼?

    嬴沖目光深邃,遙遙看了那位清雋中年居住的船艙一眼,心情凝重之餘,也有幾分期待。

    他前世不知此人身份,可還是仗義出手。今次得知之後,更沒道理坐視旁觀。

    一個抱上雍州大中正大腿的機會,自己若是沒遇到也就罷了,可若遇到了,那是斷然不能錯過的。

    要知這雍州大中正,可是有著儲相之稱。歷年任此職者,除了因故丟官或者意外病死之人,其餘絕大部分都成功登入政事堂,成為參知政事,也就是當朝宰相之一。

    只是讓嬴沖略覺奇怪的是,以他的性情,連自己都顧不過來,又豈會去理他人的閒事?另一個安王嬴沖,又怎會無緣無故,去救這位不知名的朝官?

    搖了搖頭,嬴沖也踏上前往頂樓的樓梯。

    其實坐船最好是選在底層,比上層更平穩得多。不過身為高位者,又豈能居於人下?所以嬴沖與那位老者一樣,房間都被安排在頂層。

    也恰在嬴沖,登上這官船第五層之時,忽然有一股大風颳起,裹挾著數十頁紙張飄飛紛灑過來。

    嬴沖挑了挑眉,隨手就接過了幾張。初時他不曾在意,可當嬴的目光在這些紙張上掃過之後,面色卻漸顯凝重,目中也透出了幾許壓抑。

    請奏廢九品官人****——

    原來如此!這就是那位安王嬴沖,最終仗義出手,救下這位雍州大中正之因?

    嬴沖思忖之時,那張義幾人,也把剩下的那些宣紙,一一遞到他的手中。這幾位的武道高明,那些紙張雖是被大風吹刮,四處飄灑,可卻都逃不出他們的掌心。

    只片刻功夫,嬴沖手中就已湊齊了全文。他來不及細看,只匆匆掃過一眼,隨即心內就已是大讚,只覺是字字珠璣,切中要害。

    不過才看完大半,樓梯下方就有一位僕人打扮的老者匆匆行來,神情焦急。而當望見嬴沖手裡的那些紙張時,面色愈發難看起來。

    嬴沖見狀失笑,隨手就將這些紙張遞了過去,而後逕自踱步前行。

    「這份奏章極易招惹是非,可不能輕示於人。為防意外,貴主還是小心些才好。」

    那老者一陣愣神,有些懵懂的把這些宣紙接過,接著又定定的看著嬴沖幾人遠去,消失在廊道之中,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1 08:43 PM

六十四章 中正管權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當老僕管不易憂心忡忡的拿著手裡的奏章初稿,走回到艙房內的時候,就見自家的老爺管權,依然是淡定自若的在窗旁練著字,時不時的發出一聲輕咳。

    管不易見狀愈發心愁,卻仍恭恭敬敬的,將手中的那些紙張,重新放在管權身前的桌案上。這次又特意用鎮石壓好,以免再被大風吹動。

    管權有傷在身,方才當是因傷勢復發,才使這些稿紙被河風吹動,灑到了廊外。

    「你似頗為心憂?」

    那管權終察覺異樣,分心問著:「哪怕將我這些稿紙撿回來,也依然心神不寧,這是為何?是因我的傷?不易叔你先前不是為我看過了,這傷只需十日就可恢復。」

    管不易也正想開口說此事,當下苦笑道:「是安國公府世子,剛才老爺的奏章初稿,似已被他看了。」

    他是深知自家這位主上的奏章一旦洩露,會在大秦國內,掀起怎樣的風浪。

    那不啻是與天下間的三十六大世閥,以及所有士族為敵。

    「安國公府世子?是他?」

    管權的手依然穩定,面色平淡:「你是擔心他將我這份奏章的內容說出去?那麼他剛才,可曾說了什麼?」

    「說是讓老爺小心,說這份奏章極易招惹是非,不能輕示於人。」

    管不易有些苦悶的說著:「不過我聽說這位安國公世子名聲狼藉,一向喜招惹是非。此人不但是世家之子,更無惡不作。一旦老爺這份奏章走漏了風聲,我恐老爺你——」

    「恐我丟官失爵,死無葬身之地?」

    管權聞言卻笑了起來,丟下了手中的筆:「孔曰成仁,孟曰取義,唯其義盡,所以仁至。讀聖賢書,所學何事?而今而後,庶幾無愧。我既寫下了這份奏章,就不懼一死。有些話別人都不敢說,難道要我管權也要裝聾作啞麼?再者,你怎就想當然的以為,那嬴沖就一定會將我的奏章洩露?」

    管不易不禁愕然:「可傳聞中那位世子,一向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。這幾年內,就有好幾位朝官因他之故,最終丟官棄職。」

    其中最出名的,就是兩年前的一位禮部員外郎,因得罪嬴沖而被罷官。據說緣故只不過是因那位員外郎多嘴,背著人說了嬴沖幾句不是。又恰好這些言語,傳到了嬴沖的耳中。

    禮部員外郎已是五品高官,可嬴沖卻偏能將之強行拉下馬來。這使嬴沖在京城中是凶名昭著,也正因這次事件,那位安國公世子才奠定下四惡之首的名聲。

    管權搖著頭:「傳言豈可盡信?且那幾人丟官棄職,也非是無緣無故。相較這流言蜚語,我管權更相信自己的眼睛。」

    說完這句,管權又若有所思的,看向了窗欄之外:「說來不易叔你與他,還真有這幾分不淺緣分。」

    管不易正覺不解,自己與那位紈袴子之間,能有什麼緣分?可隨即就聽管權說道:「可記得十年前,不易叔你奉父親之命前往京城,卻因半道遇襲傷重,幾乎死在溧陽之事?」

    管不易聽到這裡時,就已瞳孔微張,現出不可思議之色。

    十年前的事,他依然記憶猶新。那時的他,確實是半隻腳踏入到了鬼門關。若非是當時有一位身穿紫衣的小郎君,將他從野外無人之地,送至附近一處城內的醫館,又留下足夠的錢財給他療傷,今日也就再沒有他管不易。

    難道說——

    「此事父親曾特意讓人查過,結論是當時救你性命之人,很可能就是那位安國公世子。其時嬴沖正隨其祖回鄉省親,剛好路過溧陽。父親他很是感激,可當時他重罪在身,不願連累旁人,所以並未上門致謝。」

    說完這句之後,管權的面上,又微露笑意:「都說那位安國公世子無惡不作,一肚子的壞水。我卻也想知道,那位小時候連螞蟻都不願踩的小郎君,現今又壞到了什麼樣的地步?」

    管不易啞然,之前他見管權見了嬴沖一面之後就避回房間,應該是極其厭惡此子的。可原來並非如此——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嬴沖並不知旁邊房內,那主僕二人正議論著自己,進入房間之後,他就以意念回到煉神壺裡,做著日常的功課。嬴沖確有心抱上那位未來雍州大宗正的粗腿,可卻也沒有湊上去巴結討好的興趣,他嬴沖還丟不起這樣的人。

    在他想來,只需在雍州大宗正遇險的時候,自己與張義等人出手將之救下,就可使那位欠下自己一個救命之恩了。且既是他與張義都可以解決的刺客,想必也強不到哪去。他現在身邊又有了嬴月兒這位天位『機傀』,底氣十足,所以毫不憂心。

    只是這船才剛行駛了沒多久,就遇到了事故。這日當嬴沖從煉神壺裡出來的時候,就發現自己乘坐的官船已經停住,而外面甲板上一陣鬧哄哄的聲響傳來,使人不得清寧。

    嬴沖皺起了眉,走出了房間往外看,才發現自己乘坐的船已停住了,再看前後,一整條河道都已擁堵不堪。

    清江河道極寬,原不至於如此。不過這一段礁石密佈,只有右邊靠河岸一側,才能順暢通行。

    而此時這是前面的一艘畫舫,在河道最狹窄處與幾條漁船起了衝突。

    ——在嬴沖看來,那其實也算不得衝突,而只是單方面的欺凌。

    緣由是那幾條漁船之一,一時不小心,與那艘畫舫碰擦了一下,這就惹得畫舫上的幾位公子哥兒不開心了。接著那幾位的家丁護衛就奉命出手,將這些漁船都陸續打沉。

    此刻江面上,全是漁船殘片。而那些漁民,也都落在水裡。偏偏那幾位公子,還不准他們上岸。一當那些人有靠近岸旁的意思,就有人出手,或罵或打,將那些漁民重新逼入深水。

    而幾位公子哥則站在漁船上,興致盎然的看著這一幕,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。

    也幸虧是那些漁民水性不錯,都各自抱著塊木頭泡在水裡,一時半刻還沒有性命之危。

    而真正與那畫舫起衝突的,則是這艘官船上的那些書生,也就是那位雍州大中正的學生們。

    似這等恃強凌弱之事,這些正氣凜然的書生們,自然是看不過眼的,都立在官船甲板上,對著那畫舫罵聲一片。

    可那幾位公子哥既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,自然是有恃無恐,根本就不加理會。

    其實也無需理會,這些書生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。既不能跳下水去救人,也沒法越過那十餘丈的船距,與那幾位公子理論。

    僅有的幾個會武的,也被對面的那些護衛,毫不留情的打落入河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2 10:52 AM

六十五章 一丘之貉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沖看在眼中,不禁笑了起來,只因他在那畫舫上面,望見了老熟人。

    福王府世子贏博,那正是他的死對頭之一。嬴沖只略有些不解,這位一月之前,還在武威郡王府與太后的外孫女偷情來著。怎的一月之後,這位就也出了咸陽城,恰好與他在清江河道上巧遇?不過既然見到了,嬴沖自然是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。

    「出什麼事了?我來看看。」

    贏月兒也跑了出來,遙目看著前方。

    嬴沖不由側目,他現在又瞭解一些這小丫頭的性情——愛看熱鬧。

    這小丫頭剛才還在休眠的狀態,按月兒的說法,這具身體的動能核心不及她在壺內的那具,所以時不時就需要休眠一陣以恢復保養。

    可剛才是感應到了嬴沖與外面的動靜之後,卻立時就甦醒了過來。

    而此時月兒只往前面看了一眼,就也皺起了眉。

    「他們這是在作踐人,好過份!」

    張義與嬴福嬴德,也先後從下面的傭人房裡聞訊而至。後二者見了前面的情形,倒是沒什麼反應,都見怪不怪了。張義卻是神情陰沉,他出身平民,自也是見不得眼前的情形。若非是顧忌著他現在是嬴沖護衛統領的身份,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安國公府,早就已經出手。

    不過在張義想來,世子他定不會使自己失望。

    果然他們三人才到,就聽嬴沖笑道:「你們來的真好,今日有好玩的了。」

    說完這句,他就當先走下船梯,到了甲板上。只見此處船頭處,都已被那二十幾個義憤填膺的書生們佔住。

    不過嬴沖只向嬴福嬴德二人微一示意,這兩大護衛就已各自悍然出手,將那些書生們或推搡或拉扯的強行往旁擠開。此舉頓時惹得那些書生一片喝罵,還有幾人向嬴沖怒目相向,

    嬴福嬴德那裡會在乎?須臾間就已在這甲板前方空出了一塊地盤。隨後還有嬴如嬴意兩個,很是狗腿的為嬴沖搬來了一把太師椅,放在了最前方的位置。

    嬴沖哈哈大笑,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。不過他還來不及說話,李家的那位小姐,九也急匆匆的趕到了船頭處,顯然也是才剛被前面的動靜驚動,這位小姐頭頂上的髮髻略顯散亂,衣飾也有些不整,面上卻仍舊蒙著薄紗,讓人看不到表情。

    嬴沖能夠依稀聽得此女的氣息不穩,那雙小手亦緊緊的握住,使指甲發白,分明也在為那些漁民的際遇而義憤填膺。

    嬴沖他算是看出來了,這小娘就是個愛管閒事的性子。那日雙頭山大戰之後就是如此,硬是將那四十餘位遊騎軍將士救活了過來,害得他那一路耽誤了至少半日時間,提心吊膽。今日此女看了這些漁民被欺侮,也多半是沒法坐視不理的,

    不過有些出乎嬴沖意料的是,那少女來了之後,卻並未有出面之意,僅是俏立在幾十步外,遠遠的看著。反是那些書生之中,有一位青衫男子走了出來,朝著嬴沖恭敬一禮。

    「不才魏徵拜見世子,這些漁民可憐,若還不能上岸休息,必有死傷!還請世子出面,救他們一救!」

    嬴沖側目看了這人一眼,卻見是一位方面大耳的男子,並無其餘那些書生般的正氣凜然,神情不卑不亢,對他恭敬有禮。

    這人叫魏徵?

    嬴沖深深記下了這個名字,而後笑道:「你說那些漁民?他們的死活,管本世子鳥事?」

    這句話,頓時引起了眾怒,那些書生更是罵聲四起,冷嘲惹諷。

    「果然是一丘之貉!」

    「都說安國公世子惡名昭彰,喪盡天良,今日一見,方知果然如是!」

    也有責怪魏徵的:「魏兄你從趙國來,不知他是咸陽四惡之首。我等無需去求他。」

    也有怒火燒胸,想要對嬴沖動手的。不過當望見那嬴福嬴德,以及那一眾膀大腰圓,形狀凶悍的護衛,終究還是沒人敢造次。

    畢竟現在讓那漁民在水下掙扎,瀕臨絕境的,是那畫舫上的幾位公子哥,而非是他們眼前這位安國公世子。

    嬴沖老神在在,並沒打算理會這些廢物,直接朝那畫舫方向笑道:「嬴博,見到小爺我來了,居然還沒滾蛋,這可真是難得。」

    那嬴博也早已發現嬴沖的身影,面色已漸鐵青。那些書生他可以不去理會,然而眼前這位他卻不能不在意。只因從小到大,無論是在嬴沖武脈完好還是被廢之後,他都從沒在這人面前討到過什麼便宜。

    只一見面,贏博心下就已怯了三分。不過在這大庭廣眾之下,他沒可能就此服軟露怯,再想及眼前這傢伙,已經是秋後的螞蚱,贏博心內就已安定了下來,此時冷著臉,同樣一聲輕笑:「這可真是奇了,看來本世子日後出門前還得算上一卦,免得又遇上了衰星!」

    贏博身旁幾個公子哥兒,也大多都認得嬴沖,此時亦是面色難看無比,身影悄然後靠,不敢去學贏博。知道一旦衝突起來,贏博多半沒事,他們卻要倒霉。

    不過也有些不識得風色的,其中就有一位立在贏搏旁邊白衣少年,直接就哂笑出聲:「這是那家的狗兒,在這裡亂吠?」

    這句才剛道出,那贏搏就是心中『咯噔』一聲,暗道不好。果然那嬴沖聞言,頓時就是一聲輕笑:「張義,這人口有些臭,過去扇他的嘴!把他一狗牙都給我打落為止!」

    張義眼瞳一亮,然後一個閃身,就到了那邊畫舫上。那邊幾個公子哥兒也帶了許多侍衛,其中並不乏好手。便是九階武尊亦有兩位,在張義躍過來之前,就已紛紛作勢上前抵禦。

    然而此時的張義,卻盡顯起天賦異稟。先是半空中一聲大吼,聲如巨雷,重拳轟下,直接就將兩位武尊境,震得踉蹌而退。

    而剩下的那些護衛,張義更是沒瞧在眼中。一巴掌就是一個,直接將這些人一一掀翻打飛。

    嬴沖看在眼中,不禁嘿然冷哂。這個嬴博的手下,還是那麼沒用。重金招來的兩個九階武尊,看來也是水貨,實力遠不及軍中的強者。就似雙頭山之戰,那位駕馭『赤翼天狼』的主將,力量不及張義的一半,卻能與之戰上數十回合。

    不過也對,嬴博在咸陽城的名聲,不比他好聽多少。而福王府在軍中也並無什麼勢力,能夠招攬到真正好手才怪!

    只須臾之間,那張義就已殺到了那白衣少年的面前,而後毫不猶豫就揮起了蒲扇大的巴掌,砸在了少年臉上。用勁極竅,僅僅來回來兩次,就將此人的一口牙齒都全數揮落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2 03:55 PM

六十六章 紈絝之爭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張義這兩巴掌扇下來,那白衣少年就已滿口是血。畫舫上的那些公子哥兒見狀,都是面如土色,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?而陪客的青樓女,更是被嚇得驚叫不已,身軀顫慄發抖。

    這時那幾位先前從未見過嬴衝的,也同樣想起了這位四惡之首的聲名,頓覺後怕不已。

    想著剛才一旦說錯了話,只怕也要落到那白衣少年一般的下場。

    嬴博則是怒意填膺,目中快要噴出火來:「嬴衝你大膽!」

    這被打之人,可是他正兒八經的表弟!這無異是被這嬴衝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臉上。

    只可恨那人關鍵之時不在,讓他受此奇恥大辱。

    剛要發作,嬴博卻又神色微動,而後語氣幸災樂禍道:「你竟敢縱奴行兇?真是無法無天,你可知我這羽弟之父,乃當朝右副都御史?」

    「原來是右副憲家的公子,」

    嬴衝聞言哂笑,依然是滿不在乎:「可我連你嬴博都是想揍就揍,他爹難道還能比福王殿下他更強些?哦,我倒是忘了,你們要是看不慣小爺,大可讓那位右副憲來參我一本。」

    說完之後,又用鄙視的目光,看著嬴博。

    換作是左副都御史,他還有些忌憚,這右副都御史他怕個毛線?當朝置左右都察院,其中左都察院負責監察京官朝官與邊軍,右副都察院則是管著外省官與各處地方府軍。

    可他嬴衝一向都在京城裡混,即便從軍,也多半是走那邊軍或者禁軍的路子。這右副都御史管得再寬,也管不到他的頭上。

    嬴博一陣無語,更覺胸中怒火激湧,感覺自己腦子裡快要炸開。他們二人從小就是對頭,彼此都是熟悉已極。所以此刻只見他嬴衝這神色,就知對方定是在嘲笑自己的智商——那小子的臉上,分明就是在說『你嬴福是豬啊』的表情。

    而這時旁邊已經有人湊到他耳旁小聲說著:「這事參不得,水裡還有那些漁民在。」

    又有人道:「那右都察院管不到他,只怕奈何不得。」

    更有一位同伴好心提醒著:「他現在是武威郡王府家的女婿,我聽說他那岳丈兵部侍郎葉宏博,與左都御史交情莫逆。世子,這官面上的文章,我們現在怕是玩不過他。」

    嬴博一陣愣神後,這才明白了過來。今日這件事他們只能是忍氣吞聲,一旦真讓人去參一半,嬴衝多半是不痛不癢,可他們這些人卻都要重重吃上一次掛落不可。

    還有他眼前這個傢伙,似乎又找了個新靠山,而且是在文官那邊,很硬很硬的那種。自家這位表弟的家世背景,在這嬴衝的面前,完全不夠看。

    不過嬴博自忖還有著底牌,並不願就此服軟,就當他目光掃過水裡的漁民時,忽然心內又一個念頭飄過,而後現出了冷笑之色:「你嬴衝今日,莫非是又想為這些賤民出頭?」

    「你還當我嬴衝還是十歲前的時候?他們的死活,關我屁事?」

    嬴衝打了個呵欠,神情漫不經心:「是你們這幾個不長眼,擋住小爺我的路了!廢話少說,今天你們到底滾是不滾?」

    嬴博聞言後面色忽青忽白,又是一陣沉默。確實!換成四年前的嬴衝,多半會為這些賤民出面打抱不平,可四年之後,身為四惡之首的安國公世子,又哪裡會將這些賤民的性命放在眼裡?

    他心裡已是鬱悶惱恨已極,有心想要折一折這嬴衝的鋒芒,在這眾目睽睽之下,自己也好下台,挽回顏面。

    以前他鬥不過這傢伙,是因在京城之內,嬴衝還有著三個份量十足的幫手。

    可如今在咸陽城外,僅僅只嬴衝這一個注定將失爵的廢物而已,他嬴博難道還能奈何不得?

    且眼前這傢伙說話實在太難聽了,什麼滾是不滾。他嬴博今日若是在這裡露了怯,那以後自己的面子要往哪擺?

    偏偏這時還有人在他耳邊勸說道:「世子,這嬴衝勢大,我們還是不要跟他爭了。」

    「他現在是瘋了的,這時候沒必要跟他硬碰」

    「世子,我等不是他對手,今日還是走為上策。」

    「以前也不是沒輸過,不差這一回——」

    嬴博腦子裡的那根弦頓時崩斷,雙眼已驚轉成了赤紅色:「滾*你*大*爺!嬴衝,你今日有膽,就動老子一根頭髮試試!」

    一邊說著,還一邊朝著嬴衝指著,語含暴怒:「嬴衝你別逼我,否則我嬴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!」

    贏沖微覺意外,心想這個傢伙,今天怎就這麼硬氣?到底有什麼依仗?還是因這傢伙以為自己注定失爵,從此可任其拿捏?

    這般想著。嬴衝目光逐漸轉冷,唇角則微微斜勾:「也就是說,你嬴博是不肯讓了?」

    也不等那嬴博回話,嬴衝就已微微搖頭:「福德如意與眾護衛聽令,把這艘船給小爺我砸沉了!」

    那嬴福嬴德等人早就等著這一刻,聞言之後都是『嘿』然一笑,各自將一身墨甲穿戴在身。

    那邊船上的張義,卻已首先動手,碧藍色的靈衛甲頃刻間就已著裝,然後一拳轟在了畫舫的甲板上。他本就巨力驚人,借助這具九階墨甲,力比千牛。這一拳頭下去,不但那甲板立時破出了一個巨大窟窿,整艘畫舫也是猛地一個下沉,震顫不已。

    而隨著嬴福嬴德幾人陸續跳了過去,頓時引發驚叫聲不絕。嬴博那些隨侍,也有幾個打算穿甲抵抗的,卻哪裡是嬴衝手下這些如狼似虎的護衛對手?

    這艘六層高的畫舫,就這麼被幾十尊墨甲以驚人的速度拆毀。而此時這艘船上,包括那被打落了所有牙齒的白衣少年在內,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蟬,不敢言聲。

    只有嬴博,依舊嘶啞著聲音,語無倫次的破口大罵:「嬴衝,你敢?你敢!我與你不死不休,不死不休!不死不休知道不?我與你拼了!」

    後來可能是喉嚨破了聲,再罵不出來,也可能是感覺這樣隔空大罵,跟本無用,根本就奈何不得那嬴衝。那嬴博猛地衝上前,一腳就往贏福的刀螂甲踹了過去。可下一瞬,張義的那尊靈衛甲,就已擋在了贏福身前。

    換成是七星『刀螂』,以嬴博武尉境的修為,倒還能踹得動。只要嬴博不能還手,這尊刀螂甲必定要被踢下河不可。

    可換成了九星『靈衛』,嬴博卻等於一腳踢在了鐵板上。那靈衛巋然不動,半點事都沒有,嬴博卻是『誒喲』一聲,手抱著腳原地直挑。面色發青,冷汗直溢,呼痛不止。

    不過也就在這時,遠方忽有一聲大喝傳至:「大膽!竟敢傷我家世子——」

    聞得這句,嬴博頓時大喜過望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3 09:00 AM

六十七章 月兒出手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衝也側目望過去,而後就見那岸旁處一個身影,正飛躍而來。此人施展著那輕身提縱之術,竟在河面上帶起了一連串殘影,須臾間就已接近了畫舫。

    只一望就可知必是高手無疑!雖未有天位強者的飛空橫渡之能,然而嬴衝觀這位凌波踏浪,身形不但迅疾異常,更輕靈飄逸到了極致,就連他那腳下的鞋襪都未濕半點。

    且這人是一邊渡河,一邊穿甲,竟然也是一具九星的特製墨甲,模樣酷似『赤翼天狼』,卻又有不同,手持一把長刀,氣勢凌厲絕倫。

    嬴衝心中也終於恍然,怪不得這福王世子今日會如此硬氣,原來是其手下,確實招攬了一個好手。

    估計這才是嬴博的底牌,因方才有事外出不在船上,直到此刻才趕了回來。

    再觀此人身手,多半也是那種天賦異稟之人,且定為身法過人,敏捷矯健的那種,恰好與張義相剋。

    那嬴博見狀得意大笑:「嬴衝,你這些年不就是仗著一個張義?我倒要看看,他能在我這虎衛手中撐過幾招?」

    嬴衝全不理會,雖眼見著那人即將趕至,卻依然是老神在在,笑看月兒:「這人好像很難纏,要不要去幫你義叔一把?」

    主要是功法克制,他眼力不俗,知曉此人的墨甲,也剛好可壓制『靈衛』。真打起來張義不懼,可在這水上,張義必定要吃虧不可。且對面好歹也有著四位九階武尊,實力不俗。

    今日他要將那傢伙頭的按下去,就必須月兒出手不可。既然如此,自己又何妨爽快些?

    「放在平地上,義叔也不是打不過他!」

    月兒口裡雖是這麼說,可卻並未遲疑,直接就閃身而出。那具赤翼天狼的速度就已快到極點,可月兒她的身影,卻已是超出人之視力極限。

    只須臾間,就已到了赤翼天狼的上空處,而後腳下輕輕一踩。

    此時嬴博話音未落,那所有在場之人,就聽『咚』的一聲悶響,那具赤翼天狼就猛然往下一栽,沉落入到了水主中,激起了滔天大浪。

    不過此時諸人的目光,都已忽視了那具赤翼天狼。尤其是那些世家公子,目光都驚悚駭然的全數集中在正虛空懸浮的嬴月兒身上,周圍驚呼之聲也瞬時四起。

    「這是,天位?」

    「此女莫非也那安國世子的手下?」

    「看來年紀不大,雖說蒙著臉,可看那身形,最多也只十四而已。這世間,居然有這麼年輕的小天位?」

    「不太可能,多半是駐顏之術,又或者功法所致。」

    那嬴博更是面色大變,眼神青白。當第一眼看到這蒙面女孩虛空浮立的身影,他就知道今日自己的臉面是丟定了,再沒可能扳轉過來。

    可他萬分不解,嬴衝這個傢伙,分明已山窮水盡,怎麼還能招攬到天位強者?

    這時那張義,也打出了最後一拳,使這畫舫的最後半截也四分五裂。這令船上的嬴博等人再無立足之地,紛紛落水。一時間驚呼之聲四起,四處都是呼救之聲。那些個不會水的,都是拚命撲騰。

    那些護衛們,此時也顧不得其他,紛紛都潛入水中,拚命的救人。。

    好在嬴衝也不為己甚,那畫舫徹底被打沉了之後,就將張義與嬴福嬴德幾人招了回來。他人則長身立起,眼含嘲弄的看向水中那位剛被『赤翼天狼』舉出水面的嬴博:「嬴博,以後但凡見著了爺,一定給我有多遠滾多遠,知道不?」

    「我艸!」

    那嬴博自然是不服氣,一邊抹著水,一邊破口大罵:「嬴衝你個混蛋,你給我等著,本世子我與不死不休!一個月後,只要一個月,本世子定要你好看不可。沒有了安國公爵位,我看你嬴衝怎麼狂?」

    嬴衝聞言只嘿嘿的笑,毫不放在心上。只隱蔽的往前方掃了一眼,見那些漁民再無人阻攔,都已陸續游上了岸,他的目光才略略緩和了幾分。

    而後就聽旁邊張義小聲問道:「世子,你看那些漁民生計已失,又在水中浸泡了數個時辰,我們可要另外送些銀錢過去?」

    「送什麼送?區區一些賤民而已,死了也就死了,何需理會?」

    嬴衝一聲冷笑,然而就逕自拂袖轉身,背著手踱著八字步,大搖大擺的往回走。

    張義並不覺意外,只神色萬分無奈的,跟上了嬴衝的步伐。

    他倒也沒什麼不滿,只因深知世子若將這銀錢送出,只會為那些漁民招災惹禍。

    方才他這一句,其實真正的對象也並非是世子,只是為提醒在場之人。

    甲板兩旁的書生,看嬴衝的眼神卻是複雜之至。今日能見畫舫上的那群權貴公子倒霉,自然是使人心感快意。可這出手之人,卻是另一名聲更狼藉,更惡十倍的惡棍,這又讓他們高興不起來。也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句俗語——惡人自有惡人磨。

    只有那魏徵,遠遠看著嬴衝的背影,若有所思,目光裡閃過了一絲異澤。

    不遠處的葉凌雪,亦是眼神定定的看著嬴衝,眼波流轉,也不知在想著什麼。不過她身旁的幽香,卻是茫然不解,有些無所適從:「世子他怎麼又變得這麼壞了?在那田莊的時候,明明不是這樣的。」

    之前在伏牛山下,她見到的嬴衝,哪怕是對那些身份最低賤的佃農,也一樣是親切和善。哪裡像現在這樣,惡形惡狀?這根本就是不拿人命當回事,不但不在乎那些漁民死活,那嬴博等人的生死,世子他只怕也同樣沒放在心上,只知逞兇鬥狠。

    「幽香你並沒看錯,世子他今日也是真有一顆慈悲善心,才會如此。」

    眼見著嬴衝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船梯上,葉凌雪微搖了搖頭,心頭一陣滋味複雜:「不過我現在,倒是有些看懂他了。」

    幽香則更為疑惑,嬴衝剛才明明就是在欺負人,蠻橫霸道,盡顯紈絝風範,可小姐又為何要說他是真有善心?

    不過葉凌雪卻沒有再解釋的興趣,而是又把目光,投向了岸邊那十幾位正在堤岸上癱坐著的漁民,都是神色悲慼,茫然無助。

    「張義說的不錯,這些人在水中浸泡已久,只怕都已染了風寒。漁船毀了,也就等於失了生計。幽香你拿點銀錢過去,給他們留點藥錢,再給他們買幾艘漁船。此外需仔細交代他們,若有人問起這銀錢是從哪來的,可說是齊王府。」

    這件事嬴衝不方便做,也就只好由她代勞了。至於那些書生,看來也沒幾個家境寬裕的,嘴上的功夫雖是不錯,可要讓他們拿出銀錢出來,卻只怕是千難萬難。

    「齊王府?這又是為何?」

    幽香剛問出口,就見葉凌雪已經轉身離開。旁邊那葉伯,此時則是朝著她虎目一瞪:「少廢話!小姐即便這麼吩咐了,你就照做便是,囉嗦什麼?」

    他有時候真搞不懂,葉凌雪身邊的這個貼身侍女,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。說她笨,有時候還挺聰明的,可要說她聰明,也不見得,也時候就笨得讓人頭疼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3 04:38 PM

六十八章 驚雷槍決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「也就是說,那些漁民最終得救,把嬴博等人也是狼狽而去?」

    官船頂層,那還算寬大的艙室內,管權手握著筆,似笑非笑:「這最後的結果,豈非是還不錯?」

    老奴管不易有些不讚同,可當他仔細想想之後,發現情形還真是如此。

    無論這過程如何,可這件事終究還是完美的解決了。不過管不易依然還是感覺不滿,言語苦澀:「可我真沒想到,當年的那個小郎君,會變化如此之大。」

    「做事的手段雖是變了,可其本性終究還在。一隻父母雙亡的小狐狸,在咸陽城那個染缸久了,自然會變得狡猾一些。這是他的存身立世之道,旁人無可指摘。」

    管權並不甚在意,反而眼裡滿含欣慰與讚賞:「他終究是贏神通之子,那位有著仁帥之稱的無雙大將之後!」

    管不易聞言,不禁為嬴衝心疼,一聲嘆息:「世子他是受陛下與贏帥所累,日後只怕是前途坎坷。不但自身武脈被廢,贏帥他用性命掙來的爵位,也即將落入旁人之手。便是他以後的日子,也不太好過。那些人,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。」

    「這倒是,說來我與他也有幾分同病相憐,可他如今處境之險惡,遠勝於我。未來之艱難,亦非我能比,」

    那管權微微頷首,唇角卻現出了笑意:「然而不經磨礪,難成大器。你別看他現在是自暴自棄的模樣,可其實是百折不饒的性子,哪怕是武脈被廢,也打不垮他。如今一切作為,多半只是為惑人耳目。易叔你太小看他了,此子聰慧,絕不像是早夭之像。」」

    管不易依然難以釋懷:「可這般做法,世子他難免會聲名狼藉。」

    就似這一次,嬴衝明明是心存慈悲,救下了那幾十位漁民。可在外人看來,這僅僅只是兩個紈絝之間的鬧劇。無人會對嬴衝生出感激之心,反倒會使他的惡名更為遠颺。

    「正要如此才好,名聲壞了,他才能活命。嬴衝他可能還沒想到,可卻下意識的這麼做了。」

    管權並不在意:「何況他現在亦非孤立無援,結親武威郡王府後,這一兩年當可無恙。且此子對易叔你有大恩,能幫襯他的時候,我自然不會坐視。」

    管不易再無言可說,深深一禮:「老爺說的是。」

    倒不是因管權的『幫襯』之言,而是因主上的識人之明。

    他這位主上得其父真傳,精通相人之法,今次管權被聖上欽點為雍州大中正。固然是因他的才能品行,可為聖上所用,管氏家傳的觀人之術,也是其中因由之一。

    「那孩子其實真無需人為他擔憂的,能夠籠絡道張義那等人才,又不聲不響,將一位小天位納入羽翼之下,又豈需他人擔憂?」

    說到此處時,管權已收起了笑容,目現厲色:「倒是我們樓下那女子,你可查清楚了來歷?」

    「老奴無能,未有絲毫頭緒。不過這次老奴奉老爺之命前往贈銀之時,發現此女的貼身女婢已領先一步。後來老奴又詢問詳盡,那些漁民都說他們的銀錢,乃齊王府所贈。」

    管不易亦是神情凝重:「除此之外,此女及其家奴,曾自稱是馬邑郡丞家的家人。此前是從京城裡出來,已跟隨安國公世子近一月之久,看來倒不似衝著老爺來的,」

    「齊王府?」

    管權眼神晦暗,手撫著書案上由管不易送回來的那些碎銀,若有所思道:「還是要小心防備,她那二十個奴僕裡有一大半都易容過,戴著人皮面具,不能不防。」

    那易容之術極其巧妙,錯非他能觀人面相,察覺到這些人臉上的不諧,也差點就被瞞過。其中竟還有位中天位,實力可謂強橫。

    且他今次進京,他也是不得不萬分小心。若是他所料無誤,這次的入京之途,必定不會一帆風順,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回到房間之後,嬴衝他的注意力,就又全投放在了煉神壺內,繼續與那霸王搶裡的戰魂較著勁。

    至於今日他與贏博的這次衝突,在嬴衝看來,僅僅只是這返京途中,一個無聊的小插曲而已,無需放在心上。且哪怕會被福王世子報復,也會是很久之後的事情,根本就不值得去在意。

    而嬴衝之所以如此勤奮,是因那邪櫻槍變化的銀鏡中,近日又有了些許變化。

    這些日子裡他已練槍有成,那幻雷槍已經是嫻熟之極。嬴衝不但將那十三招槍式,練到如自身本能一般,且運槍時的要點,也都悉數掌握。

    而那日常任務一,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,再次變化為真傳任務——得吾邪皇真傳者,亦有除魔衛道之責。不借外力,獨自以槍術擊殺一頭九階妖獸,獎勵武魂石一枚,驚雷槍二十四式,並『妖元靈露』十滴。

    所以這兩日,嬴衝都在死命的練槍。妖元靈露是什麼東西他不知道,可那靈露他卻每天都在服用著。效果已經沒有最初時那麼顯著,可其中每一滴,也仍相當於他修行大自在玄功時的半日之功。

    至於那武魂石,就更不用說,那不但可以助人參悟武道,提升境界。危急之時,更可在短時間內,大幅度的提升自己的實力。

    最後的驚雷槍二十四式,嬴衝也同樣期待備至。只那幻雷十三槍,已是極其出色,而以其為槍法基礎的驚雷槍,想必更是威勢驚人。

    主要是月兒曾有意無意的提起,那驚雷二十四槍中有著至少四招槍式,也是能引動天地元能的上古殺式。

    故而此時在嬴衝看來,再沒有比練習槍法更重要的事情。他如今雖是武脈已復,武道槍術都在突飛猛進,然而要『獨力』誅殺一頭九階妖獸,卻還差了些火候。

    雖有前次誅殺天位強者高沖的戰例在前,可那時他是依靠墨甲,且有諸多僥倖。

    而現在也非上古之時,九階妖獸的實力極其強悍。只因太古,上古乃至中古之時,天下間大妖橫行,四方山澤也未曾被人族所據,所以哪怕實力孱弱的妖類,也能有其一席之地。

    可如今天下,人族借助墨甲之助,幾乎將天下獸類妖族都趕盡殺絕。實力弱些的妖獸,早就被斬殺了,哪裡可能活到九階?

    到了九階之境,那幾乎都是妖族中天賦異稟,戰力強絕者,絕無平庸之輩!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6 12:53 AM

六十九章 無面天君

    嬴沖也是最近才知道,被安王嬴沖拘束在霸王槍內的九十九道武魂,其實並不全是人族武者。其中的人族武魂,只有六十四位。其餘的三十三位,或是出身妖類,或是異域外族。

    他之前與陳三錘搏殺較技,都是連勝。最開始時,還都是依仗著奪命三連環,可當徹底摸清楚陳三錘的套路之後,只用幻雷十三槍,就可獲勝。嬴沖甚至還『偷學』了陳三錘的部分發力心法,用於自家的槍術之中。使得自己最開始的起手三槍,強力的無以復加,幾乎直追奪命三連環。

    不過這門上古遺下的發力法門,太過損耗元氣。三槍過後,嬴沖的體力,至少要折損五成。若不能在一開始就解決對手,後面就將被對手凌虐。

    後來嬴沖想了辦法,將這發力法門,融入到那奪命三連環內。取其精華,使得這三槍之威,益發的霸道無比。

    可還是老問題,嬴沖後力不繼,這三槍之後,他就要徹底軟趴下來,任人宰割了。

    不過就在這霸王槍內一次次的實戰之後,不但他在槍術上的造詣突飛猛進,那大自在的呼吸法,也日臻完滿。

    在霸王槍內面對的對手,實力也在逐漸增強。最初時的陳三錘,只有四階武師境,可漸漸就到了五階武尉,六階武宗。

    甚至那陳三錘使用的墨甲,也在一步步增強,最後甚至達到了九星層次。

    不過就到此為止,當陳三錘駕馭的九星墨甲『開山』,也被嬴沖擊毀之後。第二日嬴沖再進來的時候,已經換了一個對手,這次卻是換成了一隻不知最後等級的妖族——無面天君。

    那無面天君的本體,應該只是一隻『黏水獸』,可卻天賦異稟,能夠模仿所有被其吞噬過的物種。

    所以嬴沖每天在霸王槍內面對的對手,都是變化萬千,包羅萬象,有虎,豹,狐,狼之屬,甚至還有六翅金蟬,四臂螳螂,金翅大鵬等等蟲禽之類。各種樣的手段,層出不窮,使得嬴沖防不勝防,

    初始他對面還一隻銀甲神蝟,渾身是刺,讓他無處下手。可須臾之後,就又會變化為一隻四臂螳螂,用那暴風雨一般的刀浪,將他徹底淹沒。

    連輸了十次,神念再無以為繼,嬴沖有些無奈的從煉神壺內退了出來。

    「月兒,你說這無面天君,到底什麼來歷?這簡直就是犯規,作弊!那什麼黏水獸我也見過,可本事哪裡及得上這無面天君的萬分之一?」

    ——自從贏月兒在外面有了身體之後,就有一點不好,嬴沖要想與她說話時,就必須退出到煉神壺外才可以。

    以往在壺內,嬴沖練習槍法或者機關術無聊的時候,可以與月兒聊天,調戲一番這小丫頭。可如今這孩子,卻是打死都不願再進入煉神壺內了,連她的本體也不顧。說哪怕只是呆在窗邊看風景,也好過在壺裡面憋著。

    「那是自然!無面天君可不是普通的黏水獸,而是水銀獸王,上古遺種。據說出身不在龍鳳等族之下呢!他性格溫和,不喜與人爭,可惜懷璧其罪,因欲擺脫靜池劍齋的驅控而慘死,即便父王出手,也沒能將它救下。」

    月兒有些無聊的在窗邊托著下巴道:「父王之所以僅僅只在霸王槍內收了三位妖魂,就是因這無面天君的擬化之能。無面天君可以模擬天下間一切事物,且惟妙惟肖,能力神通上也不差分毫。只他一位,就可抵得千萬種妖類呢!」

    嬴沖已經瞭解了那安王的用意,有這無面天君一位,他就能將天下間的妖族異類之能,都見識一遍。

    可這雖是好意,卻使他近日狼狽無比,被打擊到信心全無。那無面天君能將各種妖族的能力組合施展,讓他無所適從。

    而此時的無面天君,還只是展示出七階的實力而已,卻能縷縷將他的奪命三連環避過。

    這是嬴沖之所以信心不足,還不敢去挑戰那九階妖獸之因。妖獸易尋,這條清江河道之下,就有不少水族妖類藏匿,甚至咸陽黑市裡也可直接買到。以嬴沖的人力物力不難尋得,可他卻沒信心戰而勝之。

    「擺脫靜池劍齋?也就是說,現在的無面天君,是受那靜池劍齋控制?」

    嬴沖知曉靜池劍齋,那是一個龐大無比的勢力,可操縱天下大勢,諸國興衰存續。便連無面天君這樣的可怕存在,亦為其所控,可見其實力如何。

    「對了!」

    接著嬴月兒卻突然就興奮了起來:「那傢伙應該已經逃出來了!你說我們去把糰子他救下來怎樣?那靜池劍齋,可是父王他的死敵。以後糰子那個傢伙,他一定能幫得上忙的。我知道有個辦法,可以讓他成為你的共生獸,也就是上古時的玄門護駕。」

    嬴沖挑了挑眉,只覺渾身發寒。這靜池劍齋,竟然是未來自己的死敵?

    「這糰子又是誰?」

    「還能是誰?」

    嬴月兒轉過了頭,一副你很笨的表情:「就是無面啊!它的本體很像麵糰,我喜歡叫他糰子。」

    嬴沖無奈道:「救他可以,不過你可知他現在在哪?有把握不讓靜池劍齋發現?」

    重點是後一句,他現在可沒有招惹靜池劍齋之後,還全身而退的本事。

    嬴月兒顯然沒領會到嬴沖的真意,不過她想了想之後,精神仍舊是頹廢了下來:「我不知道,不過父王他說不定能知情,以後石碑上可能有說。」

    嬴衝心忖壺內那石碑上,近日可沒什麼變化,也沒提及過無面天君此人。當下乾脆轉了個話題:「還有一事,我最近都在奇怪,那邪皇真傳要我除魔衛道,可到底是要除的哪家的魔,衛的是什麼道?」

    「這個我也不懂耶!」

    嬴月兒木著臉,一副你的問題太高深的表情:「不過除妖是肯定的,父王說上古時代群妖亂世,所以那位初代萬古邪皇,特別仇視妖族。可能殺的妖怪實在太多了,所以每代邪櫻槍的主人,也尤其受妖族憎惡。後來死在父王手裡的妖王妖皇什麼的,沒有一百也有八十。」

    嬴沖無言以對,接下來卻是再沒說什麼,只是定定看著手中的邪櫻槍,眼神迷茫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6 12:57 AM

第七十章 刺客襲來

    嬴沖不解的是,月兒說這邪櫻槍象徽變革,可到底要怎麼變革,需要變革什麼,他到現在都還是一頭霧水。

    不過他並未失神太久,很快就將那邪櫻槍又收起,化成了一隻手鐲套在小臂上。

    無論這邪皇真傳要除哪些魔,衛什麼道,他日後自然就能清楚。他未來的敵人,也總有一天會出現在他面前。現在去想此事,毫無意義。

    「對了,你可有察覺到什麼異常?」

    回神之後,嬴沖就小心翼翼的探頭,看了窗外一眼:「都已到了酉時,怎麼還沒有動靜?」

    今日嬴月兒之所以會一直呆在窗旁看風景,可不止是因她無聊。而是奉了嬴沖之命,替他觀察外面的動靜。

    那石碑中預言的十一月初三,正是今日。嬴沖思忖著,哪怕計算上這幾個月以來發生的所有變數,發生變化的可能也是小而又小。

    若是他船上的那一位,真是雍州大中正。那麼此人遇刺,應當就在近日。

    嬴沖曾暗暗觀察過船上之人,發現並無什麼可疑的。唯獨只那馬邑郡丞家的女兒,依然身份不明,不過那家人是刺客的可能微乎其微,幾等與零。

    而這船上既沒有問題,那麼有問題的,自然是船外了。所以嬴沖這幾日。都讓嬴月兒注意船外的動靜。且這裡離那位大中正的房間,只有不到二十丈,隨時都可出手救援。

    贏月兒卻搖了搖頭,分明是一無所獲。嬴沖也沒覺失望,這件事要隨機緣,急也急不來的。即便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,並未有刺客出現,他也不會感覺遺憾。

    「沒有麼?難道還真要等到半夜?」

    看了看那已快沉入天邊的夕陽,嬴沖唇角微抽,接著就也這窗邊坐下,逕自拿處一塊精鐵雕刻起來。

    他現在已經養成了習慣,每天只要閒下來,就會雕些東西出來,並不只限於那邪櫻槍發佈的日常任務。

    只因這不但能鍛鍊他在篆刻雕琢上的功夫,嬴沖更發現此法,還能使他適應磨礪那日益增長的內息。

    他最近修為突飛猛進,除了大自在玄功這門上古武學修行神速,遠勝平常武道。嬴沖每日裡,還會吞下一滴靈露吞,修為增長益發的兇猛。

    嬴沖預計自己只需再有幾天時間,就可打通坤脈,成為六階武宗。只是體內元力暴漲之後,控制起來也極其麻煩。而就在十幾日之前,嬴沖在月兒的建議下,開始嘗試著在自己雕刻東西的時候,將體內的內息也灌注入手中的雕刀內。此舉果然大有裨益,短短數日,就已使嬴沖擺脫了困境。

    嬴月兒在旁靜靜看著,眼神異樣。嬴沖此時雕琢的,正是安王嬴沖。只見那一刀一劃,無不得心應手,僅僅不到半刻鐘,那五官人形就已是初見輪廓。不但惟妙惟肖,便是那安王嬴沖的憂鬱滄桑,也展現得淋漓盡致。可見嬴沖在雕刻上的技藝,確是進展神速。

    不過嬴沖本人卻不怎麼滿意,看著手中的雕像,皺眉不語。他總覺得自己還差了些什麼,並不能將那安王嬴沖,『完整』的雕琢出來。

    「你缺的是韻,勢與意。」

    嬴月兒插口提醒著:「父王的武道奧秘,意勢之妙,絕非是你現在能夠領會。強行為之,你會受傷。」

    贏沖聞言恍然,而後就果斷的打消了雕琢那完整『安王』的念頭。

    武道之韻,勢與意,他也清楚,甚至本身已經領悟道了槍法之韻。韻就是韻律,節奏,他現在每一式槍招,都含有靈韻,暗合天地法理——這是一個合格的六階武宗,最基本的要求。

    以前的嬴沖達不到這程度,可這些天他在霸王槍內,日日被那些戰魂凌虐,已能夠初步掌握。而且是實戰中修成,最是適合自身的武韻。

    剛才他是想把自己記憶中的『安王』,完整雕琢出來,卻沒想到,會牽扯到武者的意,勢,韻。

    而且是如此艱難,艱難到他方才想要下刀之時,只覺頭暈目眩,噁心欲吐。

    這時嬴月兒的目中,又閃著異澤:「你是開始做暴雨梨花針的任務了?」

    嬴沖眉頭頓時一挑:「你知道?」

    這次邪櫻槍發佈的任務中,有變化的並不只槍法修行,還有機關術。可能是已經對他在篆刻與雕琢上的功力滿意了,日常任務五也已改成了真傳任務五,需要雕琢十個神形皆備,完美無瑕的人像。要求這些人修的本人修為,不低於天位境界。完成之後,則獎勵暴雨梨花針的圖紙。

    嬴沖以前只當這任務再簡單不過,十個天位強者的鐵像,應該極其簡單。以他現在的技藝,想做到神形皆備,當是輕而易舉。

    可此時得嬴月兒提醒,嬴沖才知其中玄虛,這邪櫻槍的真正目的,很可能是讓他開始武道意勢方面的修行。

    「我猜的。」

    嬴月兒搖著頭,目現懷緬之色:「父王曾經雕刻了十個天位強者鐵像,我都很喜歡。他說雕刻這些,是為暴雨梨花槍。不過後來父王他製作人偶,亦需將武者的意勢韻融入其中。月兒就是這麼來的,是以母妃為模板,再融入幾位女性高人的意勢韻,否則如何能抗衡高階天位?」

    「原來如此——」

    嬴沖神情恍然,可接著當他想要再詢問詳盡時,贏月兒卻忽然神情一凜:「有人來了!」

    說話的同時,贏月兒也抓住了嬴沖的臂膀,一起往後飄退。同時一團氣勁拂出,阻攔在窗前。

    嬴沖正覺心驚之時,就聽轟的一聲震鳴。滔天的大浪掀起,赫然激飛有十丈之高!他們二人所在的船艙雖在最頂層的五樓,可也一樣被那大浪波及。不過有嬴月兒打出的氣勁阻擋,那些朝窗戶沖湧過來的水液,又都倒捲而回。

    而看著這些退去的浪潮,嬴沖卻是渾身上下一身冷汗。這些水浪絕是普通的河水,分明是含蘊劇毒!可見那眼前的木牆,凡是與那浪潮有過接觸的部分,都在以驚人的速度腐朽著。

    而再當嬴沖往那窗外望去時,更是心驚莫名。只見那百丈之外,正有一人緩緩行來,人在十丈高空,踏虛而至,卻從容自若,勝似閒庭信步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6 01:00 AM

七十一章 黑水神君

    「天位大妖?」

    嬴沖嘴裡一陣發苦,只見那遠處的來者雖是人形,可其鬢角脖頸處,卻赫然還有著一枚枚墨色的鱗片。

    妖修在天位之後,都可稱為大妖,又有妖仙妖神與神君之稱。而他眼前那位,分明就是一位中天位境界的大妖神君!

    那人至一百丈距離時,腳下就又有一座『小山』升騰而起。身影龐大無比,只是暴露在水面的部分,就有百丈餘高,更有八隻觸手,在水面上飛騰舞動著。

    「這是,相繇?」

    嬴沖的瞳孔,已經凝成了針狀,渾身寒毛炸刺。這頭水妖體型龐大似山,雖未至天位,可其真實戰力,只怕比之那些小天位大妖還要更強橫幾分。

    「什麼相繇?那就是頭烏賊!」

    贏月兒語氣很是不屑,眼神卻有些凝重:「也就是塊頭大一些而已,海裡面這種東西多得是。」

    嬴沖卻沒去理會月兒的話,心想不論這傢伙到底是相繇還是烏賊,可實力都足夠碾壓他而綽綽有餘了。甚至月兒她要應付這東西,也會極其吃力,甚至可能不是對手。天位之強,強在可外引元靈,調動天地之氣!可以這頭烏賊的龐大體型,能否調用天地之靈,都已無關緊要。須足抽來,任你力敵千牛也難抵擋。

    且此時那位雍州大中正的房中,也終於有了反應。

    「原來是赤水神君駕到!真讓人意外,你們清江水族什麼時候開始,也甘願受人驅策?」

    當這清朗之聲傳出,嬴沖立時就已辨得,這正是當日他登船時,與他見過一面的那位中年朝官。

    「互取所需而已,談何驅策?他們想要知你管權行蹤,取你性命,而我清江水族,也需靈丹妙藥滋養。」

    遠處那位赤水神君一聲寒笑:「閣下身任台山郡守之時,曾斬我清江水族六十四人。今日這也算是有仇報仇,有冤報冤!」

    說完這句,那赤水神君就驟然身影加速,猛然撞入到那雍州大中正的房間之內。那邊也不知是何人出手,只聽兵刃擊撞,勁氣轟鳴。

    這船上的木頭,此時就如紙糊,偏偏粉碎。嬴沖的這間房間,與那邊只有一牆之隔,此時亦被波及,左側的紅木牆壁亦轟然炸碎開來。

    可見木刺紛飛,每一塊都可致命。好在嬴沖早有準備,在身旁的『聚元匣』上輕輕一拍,道了聲「著甲」。立時就有層層黑色的夾片,開始覆蓋嬴沖周身。

    『寒武』是銀白顏色,『飛雷神』則是純黑,沒有前者的紋飾精美,卻更顯猙獰霸氣。

    只是這尋常武者求之不得的九星墨甲,在這天位強者交手的衝擊之下,卻顯無力不堪。

    先是那些木刺砸在飛雷神外的鐵甲上,轟出了一個個的小坑洞。接著嬴沖,就又被一波龐大氣浪,硬生生的掀飛。

    可這還僅僅只是開始,那頭巨大的烏賊,也揮動起了觸手,往這艘三牙樓船猛砸過來,使得這船體一陣劇烈晃動,陷入崩潰邊緣,於是下面的幾層甲板,又再一次傳出無數驚呼尖叫之聲。

    「月兒!」

    嬴沖目光冰寒,此時能與那烏賊抗衡,救下這滿船人的,也就只嬴月兒而已。

    不過贏月兒卻有些猶豫,似欲出手,卻有些不放心嬴沖的摸樣。而也就在她剛下定決心,欲踏空而起時,下方處卻有一道青色劍光閃出。一閃而逝,超出了凡人的視野極限,即便是嬴沖,也是依靠那『飛雷神』的觀瞄系統才能察覺。

    而當那劍光掠過時,那巨大烏賊直接就有兩根觸手被這一劍斬斷。頓時發出了一聲痛吼,聲震雲霄。

    嬴沖見狀先是了口氣,可隨記又眼光微凝。剛才這劍光斬出的方向,分明就是那位李家小姐的艙室之內。

    天位,又見天位!那位小姐的隨從之中,竟然也有一位天位高人。而且劍術驚人!觀這劍影,只怕那人的實力,至少能比擬中天位境界!

    也直到這時,嬴沖才有餘暇看隔壁房間的情形。船艙之間的木牆已經殘破,那邊的一切都可一覽無遺。嬴沖發現方才出手,阻攔住那黑水神君的,正是那位雍州大中正的管家老僕。手持一對紫金重鐧,與黑水元君激戰正酣。後者身影幻化,左手執鞭,鞭影重重,右手持刀,刀光凜冽,每一擊都重若千鈞,每一個閃身都快到了極致,卻都被那管家老僕巧妙化解,不能越雷池一步。

    而此時那中年朝官管權,正負手立於那老僕之後,神態鎮定,氣度閒適自若。

    「好一個八臂神將管不易,果然了得,就好似真的身有八隻手臂似的。」

    爭鬥了十數息,那位黑水神君就又忽然冷笑:「然而你當我清江水族這次出手的,僅我黑水一人?」

    便在這一瞬,赫然又有數十森白骨刺,從那管權站立的下方穿擊而出!

    可後者仍無慌張之態,隨意往後一踏就極其巧妙的,避過了那骨刺穿擊。又微一抬手,那仍就完好的書案上就有一隻狼毫大筆驀然浮空而起,落入這位雍州大中正的手中。

    此人執筆之後,虛空書寫,也不知是寫了個什麼字。就使那正從下方甲板處穿出的一隻巨大銀白骨魚,身影幾乎凝在了半空。之所以說是骨魚,其實是這魚被骨甲包裹,似魚骨骷髏,猙獰無比。

    而此時那管權,又以筆虛空勾畫,僅在這須臾之間,使身周兩側現出了數十顆赤炎火球。隨著管權大袖一拂,這些火球都猛然往那骨魚方向轟砸而去。

    此時那骨魚,已經變化為人形,也是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,面上滿是刀疤,目光凌冽如刀。身周赫然有著無數的骨刺,正膨脹生長著。

    此舉並無法擺脫管勸的束縛,可隨著此人,將一枚妖丹吐出,終於將那凝定之力強行破除,也使這妖修終於脫離了控制。再隨著此人雙手變化骨刃,虛空連斬,頓時一股狂烈的火焰,席捲了整艘官船的上層。

    這是那管權打出的赤炎火球,都被這妖修斬碎之後,那火力爆發溢散所致。卻苦了嬴沖,不但渾身感覺熱力驚人,似乎要將他連人帶甲完全烤化,腦袋裡更是被那元氣餘波,震得一陣發懵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6 01:03 AM

七十二章 百骨神君

    待得嬴沖好不容易恢復過來,就立時是破口大罵,

    「我艸!」

    這叫偶見有朝官遇刺?見鬼的『偶』見!為啥要說的這麼輕描淡寫?那個安王嬴沖,把偶字換成驚字會死啊?特別提示一下不行?

    一次刺殺,中天位境以上的強者就出現了足足五位之多!這是要讓他嬴沖死麼?

    那李家女的隨從是中天位,黑水神君是中天位,那管家老僕也是中天位!

    還有那頭銀白骨魚與管權,前者他認識,正是咸陽附近,清江河中鼎鼎大名的百骨神君!本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草魚,卻修行有成,又得上古之時的一門修骨秘法,最終證得大天位境!也就是古時的真仙位業。

    而那管權,既然能與百骨神君抗手,甚至隱隱壓過一頭,那自然也是一位大天位。且看其情形,這位多半還是一位極其罕見的天位儒修,

    而所謂儒修,也是練氣士的一種。練氣士並非道家玄門才有,儒墨法三家也同樣有著練氣之法。而這三家之祖本身,也是練氣士出身,結合自身的理念法門,各自留下了修行之法,又被後人拓展擴充,發揚光大。

    然而大秦因重兵重法之國策,國內修行有成的儒修,實是少而又少。真正成氣候的儒修聖地,當屬中原魯國。

    卻不想今日在此,嬴沖能有幸見的一位中天位境的儒修出手。而似這等強橫大能,真需他出手去救?

    這五人中的任意哪一位,只怕都能將在場除嬴月兒在外的所有人,都輕鬆捏死!

    「世子!」

    一具藍白相間的墨甲,忽然從那殘破的斷牆外衝撞進來。那正是張義的『靈衛』,不過此時這具特製的九星墨甲,也是狼狽到了極點,鐵甲的表面亦是坑坑窪窪,無數的坑洞。

    張義是嬴沖護衛副總管,直到此刻才現身到來,看來似有些不盡責。可嬴沖卻不覺有異,剛才那邊數波元力衝擊,便是月兒都不能穩定站立,又何況張義?

    「走!」

    眼見那邊幾人的爭鬥,已經進入僵持階段。嬴沖毫不猶豫,轉身就走。

    他不認為此時自己與張義兩個參與進去,就能夠幫得上忙。以他們兩人的實力,不給那位雍州大中正添亂就算很不錯了。嬴月兒可能有資格介入,可嬴沖卻不欲讓她冒險。

    且相較於那位雍州大中正,嬴沖此時更在意的,還是自己那些部屬侍衛的性命。

    此戰凶險至極,隨時都可能有更大力量衝擊。他們此時在這船上每多呆一刻,都會多增一分凶險。

    到了三樓,嬴沖就見贏福贏德幾人,已經將所有的安國公府護衛都召集在了一起。嬴沖的目中,不由現出了滿意之色,到底是跟隨了他數年之人,在危急之時,都能夠做出最妥當的處置。

    「船已失控!」

    張義四下掃了一眼,而後皺眉看了看不遠出,被那百骨神君刺穿出來的巨大坑洞:「已經開始下沉了!」

    「就從水底下走!」

    嬴沖猛地一槍鑿在甲板之上,勢大力沉,瞬間就轟出了一個巨大坑洞:「每尊五星甲,可帶四人,就從這水底潛行過去。還有那二十餘個聚元匣,可以充當臨時的氣囊換氣。」

    指望這船靠岸,那是沒指望了。好在此時距離岸邊不遠,水下也不是太深。且在水底深處,他們反倒可借助河水緩衝,躲避那幾位中天位交手的餘波。

    而說完這句之後,嬴沖就又看向附近,那些正倉皇失措中的書生。那邊已有了幾人,發現了他們的身影,都似如抓到了救命稻草,紛紛往這邊飛奔過來。

    嬴沖見狀,倒沒怎麼遲疑,言語斬釘截鐵:「把他們帶上!」

    與其稍後被這些書生糾纏,浪費時間,倒不如利落一些,帶這些書生一程。

    且二十個聚元匣,足夠讓他手下這些護衛登岸而綽綽有餘了。加上這些書生,也沒什麼要緊的。

    只是當他吩咐完之後,嬴沖眼前的這幾十號人,卻都無動作,反是眼巴巴的看著他。

    嬴沖先是凝眉,隨即就明白了過來,凝聲道:「我與張義斷後!你們先走。福德如意,爾等四人修為最高,注意要照看諸人。」

    那張義與贏福贏德等諸人眼中,頓時間波瀾微興,不過卻都還靜立不動。

    他們都是嬴沖的護衛,此時主人遇險,他們非但幫不上忙,反而需嬴沖斷後,這又豈能心安?

    而嬴沖的目光,則越來越是冰冷森然,越來越近暴怒邊緣。他主動與張義一起留下,自有著他的緣由,有孔雀翎與月兒在,他不但有著保命之策,也確有著『斷後』之能!

    可難道這些,他還要這時候,一一對他這些部下解釋不成?

    幸在那贏福識得眼色,見勢不妙,就再不遲疑。直接驅動起了『刀螂』抓住附近幾位書生後,利索的躍入到了坑洞之內。

    他猜知接下來嬴沖,必定會以軍法責問,而與其將時間花在毫無意義的爭執上,倒不如他們速度快些,讓世子能更早撤離。

    有了嬴福帶頭,其餘人也再不遲疑,紛紛動手。這些人都是百戰精銳,動作迅捷幹練,毫不拖泥帶水,僅僅只幾個呼吸,就已走了大半。

    「小生多謝,安國府之仁德,魏徵必謹記於心!」

    嬴沖聞言轉過身,看向了身側。只見那個名喚魏徵的書生,正在一旁恭敬的朝他一禮、

    嬴沖不禁有些啞然,他人藏在甲中,並無人能夠看見。而這魏徵口中雖未稱世子,卻分明是已看穿了他的身份。

    不過這時候,卻不是廢話閒敘之時,嬴沖直接一個揮袖。

    「無需多禮!可速速離去——」

    那魏徵一笑,並未再言語,任由嬴沖手下的一尊撼山甲將他攔腰抱起,而後一甲四人,都一起躍入甲板之下。

    眼見所有人等,都全數離開。嬴沖也不敢多留,不過就在他剛也要下跳的時候,卻聽月兒喊了聲「小心」!

    嬴沖的瞳孔微縮,心神之內也同樣感應到了危險預兆。驀然滑步往後,『飛雷神』才剛退出十數步,就見那上層的甲板徹底化為齏粉。

    仔細望時,才發現是那雍州大中正管權的身影猛然從上空下墜,連破數層甲板,直到第二層之時,才勉強止住了身影。嬴沖遠遠可望見,這位的身形已搖搖欲墜,整片衣袖已經被染成了暗紅色。

    而此時在船艙上方處,更傳來了那管家老僕管不易的一聲驚呼:「老爺!」

    嬴沖又眺目上望,只見頭頂三十處,赫然有一團暗藍色的光球現於空中。裡面那被八臂神將管不易已經穿上了神階墨甲,將那黑水神君打到骨肉殘破。可他一雙紫金重鐧雖是左衝又突,卻始終都不能將那光球打破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6 01:13 PM

七十三章 大儒聖者

    只打望了一眼,嬴衝就知那管不易,必定是被黑水元君以秘法困住。儘管形勢上大戰上風,可在短時間內卻脫身不得,

    而此時那百骨元君也身軀下沉,進入這千瘡百孔的船艙內,眼含傲意,居然臨下望著管權。

    「這枚仙元階的子母陰元雷,可覺好受?你們人族造出的東西,都好用的很。也虧是他們對你管權性命勢在必得,本座這一輩子都不可到手如此重寶。」

    那管權似乎傷得極端,不斷的咳嗽著,身前灑著滴滴血痕。然而那咳嗽聲中,卻還帶著笑:「果然霸道得很!一枚仙元階的子母陰元雷,價可比十五萬黃金。真沒想到,本官在他們眼中,居然還真這麼值錢。不過若只如此,只怕還取不了我管權的性命。」

    那百骨元君似笑非笑,不做評價,身影卻又猛然下撲。一把森白色骨刀,瞬間膨脹數十倍,勢若萬鈞。

    管權不閃不移,袖中一卷書冊飛出。內中文字,居然都是上等硃砂書就,字字如龍飛鳳舞。此時無風自燃,將那一句句的字跡,映成赤紅顏色。

    隨後就一股狂風掛起,在那管權的頭頂處,形成了一股狂烈風壓。無形無質。卻偏偏阻住了那百丈骨刀繼續斬下。

    而此時那管權的口中,也有輕吟聲道出:「正月繁霜,我心憂傷。民之訛言,亦孔之將。念我獨兮,憂心京京。哀我小心,癙憂以癢。父母生我,胡俾我瘉?不自我先,不自我後。好言自口,莠言自口。憂心愈愈,是以有侮。憂心惸惸,念我無祿。民之無辜,並其臣僕。哀我人斯,於何從祿?瞻烏爰止?於誰之屋?——」

    嬴衝只聽到一半,就已知這是出自儒家經典的《詩經——正月》。大意是這首詩的主人、因擔憂國家前途,同情平民苦難,反而遭遇了排擠,為此憂心忡忡憤恨難平。

    然而更使嬴衝注目的是,那管權此刻每道一字,身周就燃起了一寸金焰。

    當這首《詩經——正月》誦完一半時,那管權的渾身上下,已化為了一具赤金火人,手中更有一把赤金火劍,正在迅速成形著。

    「這是?浩然正氣!」

    張義在那靈衛甲中,倒吸了一口寒氣。語聲顫慄,分明是震驚到了極點。

    當世儒修少見,而能修成浩然正氣者,更是稀世罕有,萬中無一。其中每一位都是秉性仁厚的正直君子,且能力出眾,是真正的儒家脊樑。甚至有人,將之稱為大儒,聖儒又或聖人候補!

    嬴衝的目中,也同樣閃過了一絲異色。他既驚訝於這管權的聖者身份,更因自身元神中的感應。

    修持意神決數月,使他的元神之力漸漸強大,所以此時能清晰感應到,那管權元神中的浩大意念與沸騰念力。

    所以他也能隱隱窺其奧妙——這所謂的浩然正氣,必定是一種極其特殊的元神修行之法。那是以信念為引導的元神念力,又或者可說,那是一種執念!堅定不移,狂熱到了可怕。

    百骨神君亦是吃驚不已,可隨後就又一笑:「早就猜到你管權,多半已成儒門大擘!這浩然正氣,我不能不防。今日錯非是你有傷在身,恐我百骨,傷不到你毫髮。」

    話音落時,百骨神君就在他的頭頂上方,祭起了一個龐大的陣盤,內有數十晶石,飄散紫紅光華。

    嬴衝神情凝冷,他不識那陣盤為何物,卻知那東西,不但可抵禦神念侵襲,更可壓制人之念力。就在此物出現的瞬間,那管權招御的狂風,就已減弱了至少數成。

    那百丈骨刀,又一點點的往下壓迫,不過那百骨神君,明顯沒有繼續等待那骨刀建功的耐心。虛空一個閃動,便已穿至那管權的身前,直接就一記重拳砸出。無數水液狂湧,纏繞於他百骨覆蓋的手上,力比數萬牛,使管權連續滑退數步,口中鮮血激湧,身前兩道金色光符,亦被強行轟碎。

    嬴衝面色陰沉,眼看著管權就要敗北身亡,他根本就不假思索,便有了決斷。

    不忍管權這樣人物死在這裡是其一,二則是一旦這百骨神君騰出手來,未必就會將他們放過。這位大妖的兇殘之名,可要比這京城四惡之首強上許多。在這河道中央,他們想要在這位手中安然逃逸,希望幾等於零。

    今日對管權出手的二位大妖,並無需隱瞞身份。可那子母陰元雷及那座陣盤卻是線索。

    一旦這百骨神君起意殺人滅口,他嬴衝只怕也無法生還。

    「動手!」

    張義早就有了出手相助之意,此時聞得嬴衝之言,立時就悍然出手。靈衛後背上的十桿短矛,都被他閃電般的取下,又閃電般的擲出!其中只有三桿是擲向那百骨神君本人,其餘七桿都是指向那空中陣盤。心知後者才是真正那百骨神君的要害,只需能毀去這陣盤,那管權的浩然正氣,就再無限制。

    月兒也在同時穿上了木元神甲,身姿飛騰閃動,後發而先至,移動之速全不在那百骨神君之下。只頃刻就至那陣盤上方,然後一拳轟落!

    「幾個螻蟻而已,居然也敢放肆!你們這是在找死!」

    百骨神君抬起頭,終於把注意力,分向了嬴衝幾人。一雙紫金瞳中亦現出冰冷目澤,殺意沛然。

    先是幾根骨刺從他指尖彈出,將那些飛矛一一擊飛。而後那百丈骨刀亦橫刀回掃,逼得贏月兒,不得不身形彈飛而起。

    此舉使那陣盤化危為安,可也使管權有了喘息之機。周身更多的鮮血溢下,在那破碎的甲板之上,赫然又凝聚出了數枚血符。隨後這些木質的甲板,就彷彿有了生命,無數的紫青木藤生長了出來,向那百骨元君層層捲去。而管權的身前,亦凝聚了一層血焰符盾。狂風復熾,席捲四方。

    「你們可速走!百骨這妖孽,我還能給你們拖上一時半刻!今日管某再此遇刺身亡,朝廷必定嚴查,那時還望世子你,能將今日情景誠實相告。」

    那管權的聲音蒼涼悲慼,分明已含有死志。

    百骨神君卻一聲寒笑:「痴心妄想!今日這裡,誰都別想活!」

    他渾身上下赫然有數十骨刃刺出,頃刻就將那些紫青木藤,都絞成了粉碎。

    不過也就在這一剎那,百骨神君卻忽覺警兆,一股極其危險的感覺,蔓延心頭。

    幾乎下意識的,就向左側的方向望去。只見那邊的一具『飛雷神』甲,已經在他剛才分神之際打開了胸門,裡面現出了一位十四歲左右的少年,右手抬起,臂上則赫然穿戴著一具樣式極其華美瑰麗,彷彿是以孔雀翎毛編織而成的臂甲,朝著他的方向遙指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6 01:15 PM

七十四章 孔雀邪櫻

    「嗯?這是——」

    那管權亦發出了一聲驚咦,也驀的轉過了頭。他雖未似百骨神君那樣,有如芒在背之感,卻也能感覺得到,那臂甲的危險。

    也就在他目光回望的剎那,赫然就有無數的孔雀羽翎,從那臂甲之內綻放而出。

    那情景,就似是孔雀開屏,又更美麗十倍!五彩繽紛的顏色,在視野中綻放開來,燦爛絢麗到難以形容。而翎毛之上的眼斑,則像似活了過來,又像是無數面小鏡子,反射著光彩,幻人心神。

    以管權的浩然正氣,以他的神念修為,這一刻竟也神為之奪,心念失神,陷入到了恍惚狀態,目光留戀萬分,看著這壯觀燦爛之景。

    可惜這絕美的情景,只維持了剎那,那所有的孔雀羽翎,只一瞬間就在他的眼中消失得無影無蹤。而同時想起的,還有百骨神君那痛苦之極的悶吼聲。

    管權心中似驚濤骸浪,震驚到了極點,再往身前望去,就只見那百骨神君的渾身上下,已經插滿了似孔雀羽翎般的翎箭。一身堅實骨架都不能抵禦,其中數枚翎箭,更是直入要害,使百骨神君的一身妖元,近乎崩潰!

    還有上空中的那個陣盤,也是殘破不堪,幾乎被那幾枚孔雀羽翎,徹底擊碎。

    『飛雷神』中的嬴衝,亦同樣在發愣。他早猜測過無數次,這孔雀翎激發時的情形。可沒想到,這些翎箭發射之時,是如此的霸道,是如此的壯麗。僅僅一擊,就已將百骨神君這樣的強橫大妖重創!

    有一剎那,他甚至可惜自己,沒能夠站在那孔雀翎的正面,一觀那孔雀『開屏』時的全貌。

    不過也因未能觀那全景,嬴衝只用了不但半息時間就已回神,然後便發現那百骨神君的情形有異。

    「他想要逃!」

    那區區幾十枚孔雀羽翎,絕不可能擊退百骨。那些翎箭看似已將之重創,可以天位大妖之能,須臾間就可恢復。

    可問題是嬴衝陰毒,將每支翎箭都淬上劇毒,且是他花了大價錢收集得來,便是天位強者也難驅逐抗衡的毒素。

    還有陣盤破損,對於百骨神君而言更是致命威脅。管權浩然正氣壓迫之下,那百骨神君的口鼻耳目,竟都已溢出血來,這是神念被衝擊鎮壓重創之兆。這頭大妖明顯未有死戰之心,見事不可為,就已準備脫身。

    當嬴衝聲出之刻,那百骨神君就已連破數層甲板,意欲墜入河底。不過月兒的動作,卻更在嬴衝的提醒聲前。先一步就截住了百骨神君的身影,木元甲一雙手臂似如大錘般舞動,每一拳每一擊都發出了金石開裂之聲!

    她之前哪怕是駕馭木元身甲,也只有抵擋百骨神君二十擊之力,此刻卻能與之旗鼓相當。可那百骨分明已存拚命之念,不但渾身血光繚繞,瘋狂無比。更不惜將那妖丹吐出,環繞在身周護衛,終是在十擊之後,逼得嬴月兒不得不退讓開來。

    不過到得此刻,張義亦已趕至。他自知不是百骨對手,乾脆就在百骨神君潛入水下之前,連人帶甲,直接就轟撞在了百骨的身上。使後者淬不及防,身影一頓。

    隨後那管權,亦已將那陣盤破解,以浩然神念,遙空凌壓。然後赤金火劍凌空飛起,猛然直刺而去,又以血為墨,在虛空中寫出了一個『牢』字。使那百骨神君的身軀,立時就被一股股異力困鎖,彷彿是一條條無限鎖鏈,在它身外纏繞為牢。

    見得此景,張義才終是舒了口氣,接著口中就也吐出一口鮮血。方才那他那一撞,拼盡全力,然而那百骨神君身為大天位驚的大妖,肉身之強又豈同小可?光是那反震之力,就已使他重傷肺腑。

    不過張義卻不覺後悔,一來是猜到了世子不願這孔雀翎暴露,有殺人滅口之心,二來是這百骨神君一旦回歸水下,可以施展其部分水族神通後,多半能重振旗鼓。一位大天位境是何等之可怕,生命是何等之頑強,他是最清楚不過,所以撞擊之時,張義義無反顧。

    百骨神君被困,渾身就時有更多的骨刃刺出,身軀膨脹,欲變化本體,掙脫管權的符咒困鎖。然而贏月兒已至他身後,秀手一拳砸出,直接就轟碎了百骨神君的半顆腦袋。

    嬴衝也已駕御著飛雷神,到了百骨神君身前,手中的三丈長槍,猛然刺入,直沒入柄。

    那百骨神君顯化的本體,足有近二十丈寬長。他這具『飛雷神』甲配置的長槍,刺入這巨大草魚的身體內,就似一根魚刺也似,威脅小而又小。

    嬴衝只能後退,在張義的靈衛掩護下,避開那飛刺出的骨刃骨釘。看著眼前這龐然大物,嬴衝正覺頭疼,忖道自己,難道還要再次動用那孔雀翎不成?接著他就聽月兒出聲提醒:「用邪櫻槍!」

    邪櫻?

    嬴衝眉頭微挑,有些不解。不過他卻不假思索,把那丈八邪櫻槍持在手中。

    『飛雷神』甲高有兩丈,那丈八邪櫻槍被他握在手中時,略顯短小。

    然而不知為何,當這口長槍現出,那百骨神君卻驟然驚恐萬分,瞳孔收縮,魚尾擺動,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。

    當嬴衝長槍刺出之時,那百骨神君更是極力的躲避,完全不顧其餘,哪怕是被贏月兒再一拳轟入背脊,也完全不去理會。

    然而嬴衝這一槍,正是『奪魂絕命升仙槍』中的升仙。此刻他雖非絕境,卻是殺意滿懷,那桿銀色長槍,似如閃電般不可思議的橫掠十丈虛空,刺入到了百骨神君的身體之內。

    也在此時,嬴衝只聽身後那管權急急出聲道:「住手!還請世子留他一命!」

    除此之外,還有一個極其曼妙動聽,嬴衝也極熟悉的女音:「這百骨殺不得!」

    嬴衝聽出那是李家小姐,不過他現在,既無停手之意,也無停手之能。當那長槍刺入,就已脫出了掌控。那邪櫻槍的槍身震顫,微微發熱。

    然後嬴衝就驚覺,一股巨大的元力,瘋狂的湧入到了邪櫻槍內。這邪櫻槍,竟似在吞噬著這百骨神君的一切,包括那血氣,元力,乃至精神意念。而這百丈長的大魚,而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不斷的乾癟萎縮。

    嬴衝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,頗有些不知失措。那邪櫻槍吸吸的速度極快,在嬴衝回過神之前,就已經將百骨神君體內的元氣,徹底吞噬乾淨。那百丈魚軀,先是徹底乾枯,接著就又在嬴衝槍力震盪下化為粉塵。

    毀屍滅跡之後,嬴衝手提著邪櫻,木著臉回過了身。今日之事,大出他意料之外,不過眼下當務之急,還是處置好善後事宜。

    「今日管大人所見所聞,俱為嬴衝隱秘。事後還請大人,能代嬴衝遮掩一二,切勿告之旁人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7 10:07 AM

七十五章 八玄神君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「今日管大人所見所聞,俱為嬴衝隱秘。,事後還請大人,能代嬴衝遮掩一二,切勿告之旁人。」

    ——無論是那孔雀翎,還是那邪櫻槍吞噬妖元的異能,嬴衝都不欲讓人得知。

    好在這管權乃是當世大儒,既能修成浩然正氣,就必是守信君子。只需能得其一諾,就可從此放心。

    最為麻煩的,應該是遠處立著的那位李家小姐。此女身邊,能有一位中天位強者隨身護衛,那麼其出身不是七姓三十六家,就是儒墨法道四教的名門大派。

    以嬴衝的估計,那位李家之女,多半是出身玄門大派。畢竟她那身純正道元,也只有玄門的那些正傳弟子才有。

    似這樣的人物,他根本就沒法威逼,安國公世子的身份,估計起不到什麼作用。只能事後再想辦法,看能不能利誘。

    而就在贏沖正思忖著善後之法時,管權也神情呆楞的目望嬴衝手中的長槍,眼神波瀾起伏,神情震驚莫名,也含著幾分猜度之意。

    他不知這槍是何來歷,為何能有吞噬妖元之能,卻知這必是一桿傳自上古的兵器無疑。

    還有方才嬴衝施展出的槍勢,使他都感覺背脊發寒。若有同境強者施展此槍,淬不及防之下,便是他也未必能躲過。且不出意料,這式槍招應該還有著極可怕的後續。

    身邊除了籠絡有一個小天位強者之外,嬴衝本身,竟還有著這樣的手段!

    這就是安國公世子,那個眾人口中的紈絝?

    忽然聽得嬴衝一聲輕咳,打斷了管權的思緒。心知對方可能是因自己的『遲疑』而不滿,管權神情頗為無奈:「世子若不欲今日之事被他人得知,管某自然能守口如瓶。然而此事只是小節,眼下最重要的,還是這百骨神君死後遺禍。世子可知,這位百骨神君以大天位之身,卻能在咸陽附近肆掠數十年之久,使人無可奈何之因?」

    嬴衝劍眉微揚,做出肅容傾聽狀。之前他聽管權出言阻止,還以為是這位雍州大中正是婦人之仁。可如今聽其言才覺不對,管權說的話也確有道理。

    百骨神君乃是大天位境的大妖,已可算得上當世高人。然而在強者如雲的咸陽城附近,卻根本不算什麼。有實力將之斬殺之人,超出百位以上!

    可到至今,這百骨神君依然活蹦亂跳,在眾多強者的眼皮底下活得好好的,使當今秦皇對其視而不見,絕非無因。

    「這百骨神君其實不足為慮,然其一死,必定連累這清江兩岸——」

    話才說到一半,管權口鼻中就湧出了一股血沫,這是之前被他壓下的傷勢再次爆發。那血沫之中,赫然已夾雜著些許內臟碎片,分明已到了極其嚴重的程度。

    管權不得不暫時收住了話音,急忙將一枚玉瓶取出,而後一口飲盡。那瓶中當是一種傷藥,此藥一服,管權的渾身氣息,就已安寧了不少。只是仍不能說話,皺眉不語。

    不過卻有人接過他後面的言語:「傳聞這百骨神君一死,清江必定有大水生發,波及清江兩岸,使無數人受災橫死。這傳言看似荒誕不經,可據我所知,數十年前我朝國師守正曾特意出手將百骨擒拿,可事後卻又將之縱走,連鎮壓都不可得,所以不能不防。」

    那說話之人御風而來,只片刻就已到了嬴衝身前。一身道袍,身姿如弱柳扶風,只是依舊蒙著面,看不清面容,只露出一雙眸子,燦若星辰。

    「此妖一死,兩岸必有大災?」

    嬴衝也覺荒唐,不過這李家小姐既然提起了國師守正,而那管權亦神情凝重,那就不得不信,

    也就在這刻,船上方那暗色光球中,也已決出了勝負。那八臂神將管不易終將那光球打破,駕馭神甲遁出,當望見下方情景之時,頓時喜不自勝:「老爺,你沒事了?」

    只是當他遙目四望,卻並未看見那百骨神君身影。

    光球破碎,可那黑水神君也同樣安然無恙。似顧忌管不易駕馭的紫金神甲,光球一破,這黑水就急忙遁出了數十餘丈,遠遠拉開距離。這位同樣往船艙內看了一眼,發現管權只是重傷,而百骨神君不知去向之後,頓時面色微變,可隨即這位又似乎感應到了什麼,眼現不可思議之色:「百骨死了?你們居然殺了百骨?」

    接著那黑水既不惱怒,也不痛恨,反而是哈哈大笑,身形變化,化為一頭純黑蛟龍:「有趣!有趣!你們居然敢殺了百骨元君,既是如此,那就等著受死吧!」

    嬴衝正不解其意,就聽『昂』的一聲怒嘯,帶著無盡的哀意,聲傳數千里之遙。更有一股無比的浩大的意念,往四面八方碾壓。

    嬴衝只覺腦內『嗡』的一聲轟鳴,不但意念近乎暈眩,口鼻耳目裡都同時溢出了血絲。整整數息,腦海都似鑼鼓齊鳴,而後又聽那黑水神君笑聲:「昔年百骨與八玄神君結為道侶,同修三百年後八玄神君欲突破玄天位,卻因妖丹有瑕而功敗垂成。其時百骨神君拚死相救,以秘法鎮壓八玄神念,雖是保住了道侶性命,可也令八玄神智全失!在下佩服諸位,這百骨殺得好,死得真妙!就不知今日,爾等能殘存幾人——」

    話音未落,就有一隻龐大無比的須足,猛然從上方砸落。不但勢如萬鈞,更堅韌異常。此時空中同時現出數道青藍色劍光,皆是快若光電,犀利無比,卻都只是在這些須足之上斬出數道創口,並無法將之斬斷。

    「八玄神君?」

    嬴衝喃喃自語,然後他忽然就明白了過來,猛然轉頭,難以置信的看向了船艙之外。黑水神君口中神智全失的八玄,該不會就是那頭墨魚?怪不得以那青衫劍客高達中天境的修為,又駕馭地元神甲,也始終拿之不下。那墨魚既是一位玄天位,又怎可能被青衫劍客輕易斬殺?

    只是這念頭才剛掠過,那八玄神君的須足就已砸落了下來,這艘本就到了沉沒邊緣的三牙官船瞬時粉碎,碎木片片崩散。

    嬴衝駕馭『飛雷神』倉惶閃躲,傾盡了全力,才勉強避開了那須足重砸。不過此時他連人帶甲,都已沉入到了水中。

    而就在這水底之下,八玄神君那剩下的幾條須足,也正瘋狂的追襲而至。

    當嬴衝再看遠方,只見那月兒與張義,都被剛才拍來巨浪砸飛到了遠處,與他遠遠分離。而近在咫尺處,則是那位一身道袍的李家小姐,另有一條巨大須足正席捲過來,只差二十餘丈,就可將那女孩的身影捲住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8 10:29 AM

七十六章 水下換氣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看著那八玄神君的須足捲來,葉凌雪只覺心中一片寂冷。此時葉山被那巨潮拍飛到千丈之外,秋姨則被那八玄神君另幾隻須足纏住,都無力救援。而她自己雖是道法通玄,可終究年歲尚淺,修為不能突破到天位,就無抗禦這玄天位境之能。

    身後倒是有一個嬴衝,不過葉凌雪毫無期冀。一來這位安國公世子修為也不過武尉境界,在這八玄神君面前,似如螻蟻。二來她也不以為嬴衝,會拼上性命來出手救她。可能她未婚夫那桀驁紈絝的表面下,確有一顆菩薩心腸。然而嬴衝他也同樣野心勃勃,志存高遠。似這等樣人,雖非絕情寡義,卻定然也如她父親一樣,更愛重自己,勝過一切。

    嘆息了一聲,葉凌雪閉上了眼睛。這一刻多多少少有些悔意,後悔自己為何一定要跟來伏牛山,反正這婚事她既沒法推卻,也不能抗拒,那麼她閉著眼嫁過去不就成了?何必定要來看看這嬴衝到底是什麼樣的?也後悔方才,自己居然會擔心嬴衝的安危,全不顧葉山的勸阻,執意留在了船上,結果身陷陷阱。

    腦海裡閃過無數念頭,可就在這時,葉凌雪卻只一聲怒嚎慘嘶,震人耳膜。而那預想中的須足巨力與痛苦,也並未如期而至。

    葉凌雪不由詫異的睜開眼,只見那隻伸展來的須足,赫然插滿了孔雀翎毛般的箭羽。因翎箭上的劇毒侵襲,須足的前端部分都已染成了墨黑色。

    眼前之景,使葉凌雪不禁微一愣神,這是剛才嬴衝對百骨神君用過的那件機關暗器?這些翎箭,竟然連玄天位境的妖力罡元,也可洞穿?

    不過待她回過神的時候,那龐大須足就又再一次抽擊過來。那些孔雀翎箭與箭上的劇毒,只使其停滯了剎那而已。

    「你是想死吧?在發什麼呆?」

    耳旁傳來了嬴衝的怒罵聲,葉凌雪只覺手臂忽被一隻鋼鐵大手扯住,把她往後方帶去。同時還有一尊兩丈高的魁梧身影,驀然攔在了她的身前。

    僅僅瞬息,前方就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,在這水下衝擊時尤顯暴虐,激起了無數的水浪暗流。

    那具價格高達二十萬兩紋銀的『飛雷神』甲,頃刻間就被那巨大須足砸成了碎片。

    嬴衝早知這甲不可能抵擋這玄天位大妖的含怒一擊,早早就從飛雷神甲的後方彈飛出來。似這種特製的墨甲,除了戰力強橫之外,另一個好處就是安全,能夠最大程度保存駕馭之人的性命,前後都有門,可以隨時從甲內脫身。

    『飛雷神』甲只能阻住那八玄神君的須足片刻,嬴衝身處湍流之中,五內震盪,口中咳血,卻仍是不慌不忙。一手抓著身旁少女的臂膀,一手將那雷走神石拿在了手中。

    這東西之前在武威郡王府中沒能用上,如今卻成了他的救命之寶。當嬴衝一掌將之捏碎,頓時紫電乍閃,雷光逸散,使得他與葉凌雪二人,幾乎化作了一道疾光,飛速後退著。僅僅一個眨眼,就是數百丈之遙。可這雷走神石的作用,也就僅此而已。大約一千七百丈之後,那所有的紫電就已全數逸散消失,二人在水中的身影,也在悄然停滯。

    那巨大須足只需瞬息,就可再次追及。嬴衝不由眉頭緊皺,眼神不甘的定定望著前方,苦思著脫身保命之法,孔雀翎填充仍需時間,他手中也再沒有另一顆雷走神石。一切能夠用上的手段都已使出,似已成絕境。

    對於這次不成功的救人,嬴衝心內並無半點悔意。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!他只知那一刻,自己絕沒法坐視這少女身亡。這心中的不甘之意,只是不願就這麼放棄而已,哪怕真是絕境,他也想要從這絕境中闖出一條路出來。

    也在這時,那李家小姐的聲音,驀然傳至到他的耳旁:「注意抓牢我的手!」

    嬴衝還沒反應過來,那女孩的手臂就已傳來一股巨力,帶著他一起在這深水之中急速遊走。遁速雖不及那雷走石爆裂後的效果,卻勝在持久,幾個呼吸,就又游出了兩千丈之遙。

    到了此處,二人都不約而同的輕舒了口氣。後方九玄神君的須足,分明已伸展到了極致,速度大幅度的放緩了下來。

    嬴衝偷偷回望,只見大片的光華在身後閃耀著,其中有九玄神君的狂烈妖元,有那青衫劍客的紫青劍光,也有八臂神將管不易的紫金墨甲,以及那位雍州大宗正管權的浩大靈光,甚至贏月兒的那具木元甲,亦混雜其間。

    幾大天位強者,此時都是在傾盡全力,與那九玄神君搏殺著,將那巨大的身軀,牢牢阻攔在萬丈之外。使周圍暗潮四起,罡風氣勁不斷的往四周擴散。哪怕是在這深水之中,嬴衝已能感覺到那沉重壓力。

    嬴衝不禁暗暗叫苦,這水底之下尚且如此,又何況那水面之上?儘管無法親見,不過他卻能猜測得到,這周圍方圓數十里,必定已化絕地。所有的一切,都將被那罡勁餘波掃平摧毀。此時他嬴衝,若敢在水面之上露頭,必定會被那酷烈的氣勁直接削平腦袋。

    偏偏他剛才脫離『飛雷神』的時候,五臟六腑都被衝擊,根本就來不及存氣於胸。再這般繼續下去,即便他這次沒被那餘波震死,也將窒息身亡。

    嬴衝已覺胸中開始發悶,眼珠亂轉,尋思著破局之策。不過這次他的腦袋還沒開始轉動,身邊的少女就又是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,手臂張開,和身撲來,而後就在嬴衝不可思議的目光中,少女將他的唇緊緊穩住。

    當二人雙唇交觸的那剎那,嬴衝只覺腦海內一片空白,一陣發懵。他這兩年雖是留戀於青樓妓館,可這陣仗還是首次經歷。瞬時一股難以形容的美妙滋味,在他的心底瀰漫擴散著。唇舌處傳來的溫熱嫩滑之感,還有香甜熾熱的氣息,無不都讓他心顫不已。嬴衝不由自主的,將想索取更多,用力含住了少女的唇瓣,又溫柔地繞住她的舌尖。

    不過也就在這時,嬴衝的腰間傳來一陣劇痛,同時他的舌頭,也在女孩的小口內接觸到一顆玉珠。瞬時就有一絲清涼之氣,湧入到他胸腹之內,只須臾就將他的氣悶之感,消除的無影無蹤。

    ——這是,納氣珠?

    嬴衝不由恍然,納氣珠乃玄門之寶,專為輔助玄門練氣士修持氣元而煉。不過這時候,也可用來給二人在水下換氣。

    原來如此,這並非是少女感激他的救命之恩,主動投懷送抱,而是以這方法,來救他的性命。

    有趣!這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,雖說事急從權,可這位真不在乎名節了?又或者是天性放蕩?

    以現在他們二人的情形,比之前次他在武威郡王府時還要嚴重。一旦此事傳出,這女孩哪怕是葉凌雪那樣的家世,也只有嫁給他做妾室一途。

    啞然失笑,嬴衝就想繼續與懷中少女再來個深吻。有這樣的便宜不佔,豈非是白白辜負了他好色薄倖之名?不過這念頭還未實施,在他腰間的小手就又重重的一捏一轉,使嬴衝倒吸了一口冷氣,只覺腰側劇痛無比,所有旖旎之念全消。

    須臾之後,當少女估測著他已換完了氣,就果斷的移開了唇。這使嬴衝莫名遺憾,實在是這女孩的貝齒與丁香小舌,滋味實在太過美好,讓他情不自禁。

    不過他隨即就沒心思留戀這些,看著前方,嬴衝眼神疑惑的振氣傳音:「這是準備去哪?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8 10:31 AM

七十七章 初次交流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當嬴衝腦子裡的旖旎念頭全數打消,才發現他們二人的身影,一直都未停下過。正由懷中的少女牽帶著,往那清江上游處潛行。

    此時他們早已脫離開把九玄神君與幾位天位大戰之所,不過少女卻並無停頓的意思,也沒有回到水面上的打算。

    少女本是一言不發,直到見嬴衝在嘗試掙脫她的懷抱,才小聲解釋著:「這附近應該就有九玄與百骨神君的洞府,可以躲避那九玄。你殺了百骨,那位神君不會放過你的。它記得你的氣息,我們逃不太遠。秋姨管不易修為不夠,管中正則重傷在身,他們其實撐不了多久。」

    嬴衝一頭霧水,這後面幾句他倒是聽懂了,自己親手誅殺百骨,那九玄必定不死不休。可為何一定要去尋九玄與百骨神君的洞府?那是九玄的老巢,他們趕過去豈非自投羅網?

    不過他雖是疑惑,卻並不懷疑少女的用心。此女若真要害他,那麼剛才只需將他拋下,獨自逃走就可,又何需如此麻煩,甚至不惜向他奉獻香吻?

    想到那個吻,嬴衝就又覺心中一蕩,不由自出的又往那少女櫻唇看去。

    也不知是感應到了他目光,還是早就已如此,少女那露在面紗外的下半邊臉,赫然泛滿了紅暈。

    而此刻嬴衝的心內,也油然升起了一股強烈到極致的衝動。想要掀開少女的面紗,看看這女孩隱藏的面貌,那必是動人心魄的絕色,極致難以言述的美麗。

    他素來就是雷厲風行,殺伐果決的性子,想做就做,立時就伸手往那面紗探去。只是嬴衝才剛動作,就又覺腰間劇痛,更有一道氣元強行刺入了進來,使他手臂忽然酸麻,再不能動彈。

    嬴衝不由苦笑,這位李家小姐,看來是早防著他這一手呢!而且看來修為也遠來他之上。仔細感應那氣息,居然已至七階!金丹已聚,元神初成,分明只差數步就可問鼎小天位境界,也就是上古時的仙人果位。以這少女的年紀,簡直是匪夷所思。

    要知那玄門練氣士雖壽元更長久,可修行之速,卻要遠遜於武修。一般武者哪怕資質再怎麼平庸,也只需二三十年時間就可踏入四階武師的境界。可換成玄修,花上這許多時間,可能才剛入門。

    嬴衝觀這少女的身形與語聲,分明還不到十五。這樣的修行速度,簡直是駭人聽聞。

    不過玄門修士的年紀,很難判斷。且這李家小姐始終蒙著面,嬴衝並不能親見,所以這只是他的大致猜測。也可能他懷中佳人,已經三四十歲了也不一定,自己不是沒可能被老牛吃嫩草了。

    腦裡面胡思亂想者,嬴衝任由女孩帶著他的身軀在水底游動,不多時少女就驀然轉過方向,帶著他進入到水下一處洞穴中。眼見著前方已是絕路,少女的唇角處卻現出了些許笑意,放開嬴衝後就手結靈決,口中唸唸有詞。

    「到了!」

    也不知她念了什麼咒語,嬴衝只覺眼前一亮。那前方的石壁上,赫然現出一個門戶。左右紅木為柱,雕飾美奐美輪,而那淡金色的牌匾上,正是『百骨神庭』四字。

    少女當先就走入了進去,而嬴衝猶豫了片刻,也同樣跟隨入內。

    這裡外面是大河,可門戶之內,卻是一片還算空曠的空間。遙目遠望,可見此間足有三百丈方圓,庭院錯落有致,建築則無不精緻華美,彷彿是一座小型宮殿。

    「看這裡還真有些上古仙家氣象!」

    嬴衝一邊往前走,一邊嘖嘖讚歎著:「也不知到底怎麼建成的,那位百骨,竟還有這樣的能耐?」

    「這非是出自百骨之手,而是他尋得這處上古仙人遺府之後,用數百年時間改造而成。」

    葉凌雪搖了搖頭,同樣四下掃望著。而後她目光,就鎖住了一座在半空中懸浮的高台道:「你在這裡療傷,我去去就回。」

    她又使了個道法,而後身形就凌空飛起,直趨那空中高台。

    嬴衝眯著眼,望著她的背影,神色若有所思。原來如此!正因是上古仙人洞府,所以他在這裡,反而能尋到一線生機麼?

    這女孩多半賭得是那百骨神君,並無法完全掌握這座洞府。賭得是這洞府內的上古仙人禁法,能夠為他們所用。這李家小姐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七階修士,可本身卻是玄門正宗,手段見識,都絕非那百骨一個妖修能比。

    並未多想,嬴衝直接踱步到了那水府中央的大水潭旁邊坐下,服用了一顆傷丹之後,就靜坐入定,催運大自在玄功療養傷勢。

    之前殺那百骨神君之時,他就已受傷不輕。後來『飛雷神』甲粉碎時,他雖及時逃出,可也仍被那九玄神君的須足巨力衝擊波及,五臟六腑盡皆震動。好在這傷勢若久拖不決必成大患,可如能及時療養,則旦夕可復。

    靜坐之初,嬴衝還有些擔心外面那九玄神君追殺襲來。不過當想到他們已經別無退路,且整整兩刻時間,外面都無什麼特別動靜,嬴衝就又逐漸靜下心來。

    而這一入定,就是數個時辰之久,嬴衝漸覺渾身清爽,體內的各處隱痛也全數消除。

    就在他將武脈之內,最後一處氣血淤積之處疏通之時,就忽覺體內氣元潮湧,高漲澎湃。

    心中微喜,嬴衝毫不遲疑,立時就以意念引導這些氣元,往那坤脈衝擊。

    僅僅須臾,嬴衝就無法自禁,發出了一聲清嘯。此時他體內已水到渠成,坤脈頃刻暢通。而後一身氣元又散入四肢百骸,渾身筋骨,都發出如炒黃豆般的爆裂聲響,不斷的舒展著,感覺竟是說不出的舒爽愜意。

    嬴衝卻不敢就此輕心,仍舊收攝心神,靜坐運氣,催展玄功,穩定著那才剛被打通的坤脈。

    直到他感覺一身修為境界,都已穩固下來,武脈沒可能再次閉鎖,這才又睜開了眼。然後嬴衝就見那位李家小姐,正端坐在他的面前,那面紗之後的雙眸,略含深意的掃望著他。

    「恭喜世子,今日踏入武宗之境!武脈被廢之後,尚能有此成就,實為罕世難見。人都說世子失爵在即,可如今看來,那摘星神甲分明已是世子掌中之物。世子藏得好深,想必一月之後,那咸陽城內滿朝上下,都將跌落一地的下巴?」

    「那需得先活著離開這裡再說——」

    嬴衝一聲哂笑,對女孩語中的嘲意毫不在乎,只目光探究著看對面少女的面上:「李小姐難道不覺得你我之間,有些不公?你知我身份來歷,甚至修為根底,我卻對你一無所知。你隨我至伏牛山,就真只是為查看那裡的田莊?」

    葉凌雪聞言,不由又唇角微勾:「不是對你說過了,我是馬邑郡丞家的女眷——」

    然而她話音未落,就被嬴衝強行打斷道:「李小姐何需再欺我?那李家不過一介四等世家,如何能供養得起一位中天位強者?且我觀你那些隨從,也都非弱者,武力不俗。而隨身用度看似簡樸,可其實奢華內蘊。所以當日遇見之後,我便已遣人查探過小姐你的跟腳,故而知那李家,並無姑娘你這號人物。」

    葉凌雪不由錯愕,原來當日剛見面的時候,她就已被這傢伙識破了。怪不得,那天會被他那樣鄙視。

    不過葉凌雪隨後就又是一笑:「那不知世子可曾查到,我到底是何身份?」

    「不曾!」

    嬴衝心中無奈,只能一聲冷哼。他曾猜過眼前少女可能是出身王族,也曾想過,她就是武威郡王府,自己那位未婚妻葉凌雪。可最後夜狐那邊查探的結果,卻都使他大失所望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8 04:08 PM

七十八章 小周天袋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「不曾!」

    嬴衝心中無奈,只能一聲冷哼。他曾猜過眼前少女可能是出身王族,也曾想過,她就是武威郡王府,自己那位未婚妻葉凌雪。可最後夜狐那邊查探的結果,卻都使他大失所望。

    此時大秦的各家郡主公主,都好端端的呆在京城又或封地之內,並未有性行止異常之人。而葉凌雪也在武威郡王府裡守閨待嫁,並未外出。

    此時嬴衝唯一可確定的,就是這女孩,可能與長生觀有關。

    幾句試探之後,嬴衝就已知眼前的少女毫無誠意,當下便懶得再問。也就在這時,嬴衝只覺這整個洞府都在劇烈晃動著。不但地面震顫不已,周圍的樹木也是颯颯作響。

    嬴衝不由側目,往那洞府之外的方向看去。

    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

    嬴衝能感覺到這股巨力傳來的方向,正是這座水下仙府的門戶之外。其實之前他入定之時,就已有了些許感應。只是當時他突破在即,需全神灌注,無瑕去理會。那個時候,也沒這麼嚴重、

    能撼動這整個仙府之力,莫非——

    「是那九玄神君,已經打破了外圍的禁法,我們不用理會。」

    對面的少女搖頭,毫未將那外面的動靜放在心上:「這洞府中的所有法陣,都已為我所奪。此地內圍還有三層禁法,它要攻破這水府,至少還需要半日時間。」

    「半日麼?」

    嬴衝只一聽就已放下心來,那九玄神君固然是玄天位的大妖,可這裡畢竟是咸陽城附近。這段河道距離那大秦皇京不過二日船程,當朝諸公豈能容此妖放肆?

    用不到半日,咸陽城那邊就必有大能趕至。斬殺一個失去靈智的九玄神君,輕而易舉。

    那麼接下來他只需在這洞府之內等這就可,半日後待那九玄身亡,自然就能從此間脫困。

    而隨即他又驚異的看了神前的少女一眼,剛才他靜坐入定,不能知具體情形。不過在他的估算中,那管權等人,估計最多只能拖延九玄一刻時間。

    換而言之,這位李家小姐,僅僅只用了一刻左右的時間,就控制住了這座洞府的仙陣。

    心中讚歎佩服之餘,嬴衝又心中一動,腦海裡掠過過了一個人名,當即就忍不住又開口試探:「想不到姑娘你還是陣法高人,本世子還真是失敬了!不過李小姐之能,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位人物,傳聞長生觀近年有一位天資蓋代的女弟子,無論是陣法符法,都是出群拔萃,造詣高絕。一身修為,力壓關東所有同輩玄修,不知姑娘你可曾——」

    不過他話音未落,就被少女嬌笑聲打斷:「世子你未免太高看我了,小女子我自小符陣兼修,這方面確有些根基不錯,可卻絕配不上出群拔萃,造詣高絕這八字。說掌控這座水府,也只是誇張之言。那九玄神君靈智已失,不識陣道,又無中樞陣盤在手,小女子只需將水府中的禁法稍作改動,就可使它無可奈何。且傳言中的那位長生觀高人,可是大乘境玄修,年紀也已二十有餘,你看我可像她?」

    見嬴衝一陣凝噎,目光閃動,也不知在想些什麼。確實不太相似,玄修中的大乘境,相當於武修中的九階武宗,只差一步便可登天位。至於年齡,嘿嘿——

    葉凌雪見狀又不禁『噗嗤』一笑,而後又語含好奇的問著:「說來我也有一事不解,世子你剛才為何要救我?」

    ——無論是嬴衝的翎箭還是那雷走神石,都不可能使二人在那九玄神君面前脫身。嬴衝出手救她,只會使自己也陷入絕境。

    葉凌雪深信,以嬴衝的智慧,在出手之前不會想不到這點。也就是說,當他這未婚夫出手的那一刻,其實就依拼上了性命。

    「想救就救了!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?」

    嬴衝有些厭煩,又是一聲輕哼:「前次你出手救了我那些部屬,本世子自然不能坐視不理。」

    「可世子難道就不懼死?」

    葉凌雪的眼神複雜:「據我所知,世子你若身亡在此,摘星神甲與安國公爵位,都會落入仇人之手。不但父母之仇,將永世難雪。你這些年的籌謀準備,亦將為他人嫁衣,豈不可惜?」

    她現在真不知該如何評價自己眼前的未婚夫,明明是雄心勃勃,卻又能為她這個不相干的路人捨身忘死。之前她更是親眼看這嬴衝,為自家諸多護衛斷後。

    所以有一點可以確定,她眼前的少年,與她的父親,絕非是一類之人。

    這就是一個面冷心熱,表裡不一的傢伙!外似功利奸猾,其實有著一顆熱心腸,典型的嘴硬心慈。

    而此時嬴衝的目光中已經有些不善,冷冷的注目著少女:「可這與你何干?你又如何知我叔父,是我嬴衝仇人?」

    對方那句『摘星神甲與安國公爵位,都會落入仇人之手』,尤其讓他在意。

    這個女孩,對於他當年父親戰死神鹿原的真相,莫非是知道些什麼?否則她怎會說出仇人這二字?

    「我猜的。」

    葉凌雪隨口胡謅,不過才說完,她就有些後悔了。只見嬴衝驀地長身站起,眼神森冷,氣勢逼人,分明是一付打破砂鍋問到底,要直接動手逼問的架勢。這讓她本能的就身軀後仰,雙手環胸,做出防衛之態。

    好在下一刻,葉凌雪就想起自己的修為法力,遠在嬴衝之上,於是又定了定神:「你現在打不過我的!世子家事,小女子聽說過一些傳聞,可卻不知詳細,你問我也沒用。」

    語氣誠摯無比,是深恐面前這傢伙不信。葉凌雪雖是自忖修為戰力強過嬴衝,可這傢伙心狠手辣,又諸般手段層出不窮。尤其那孔雀翎毛般的翎箭,極其恐怖。真要打起來,自己雖有幾件法寶護身,也未必就是對手。

    嬴衝則是一言不發,面色忽青忽白的變幻著。有心不顧一切,繼續追根究底,可他看對面這位的神情語氣,卻又不似作偽。

    說來也怪,他眼前這少女藏頭露尾,至今都是身份神秘。可嬴衝對她,卻有著莫名的信任,對這少女的言辭,並不懷疑。

    且這李家小姐的也是實話,自己不用孔雀翎與陷仙戒的情形下,確實打不過她。真要動手,估計只會自取其辱。可二人間並非生死之仇,動用孔雀翎毫無必要。

    胸中氣悶,嬴衝已經懶得理會這少女。轉而拿出了一個拳頭大小,紋飾精美的錦囊,仔細翻看。

    這是小周天袋,內含一個小周天世界,乃是那百骨神君所有。當時嬴衝以邪櫻槍將那百骨誅殺時,其屍身一切氣血精魂都被邪櫻槍吸噬奪取,只有此物留存了下來。

    當時嬴衝未加思索,就將此物取到了手中,不過一直都未來得及查看究竟。

    他對這小周天袋極其期待,這畢竟是一位大天位妖修的隨身之物,裡面的東西,絕非凡品。

    不過仔細看之後,嬴衝就暗暗搖頭。這小周天袋設有禁法,讓人根本無處著手。

    他因修習機關術的緣故,對於玄門符文,已經略知一二。知曉這袋中的禁法極其高深,且有自毀之能,若是貿然破解,只會使裡面的小周天世界徹底損毀。看來也只能等到回歸咸陽城之後,再請玄門高人出手了。

    不過嬴衝才欲將這小周天袋收起,就見一隻玉手伸到了他的面前。

    「這是百骨神君留下的小周天袋?把它給我。」

    嬴衝不由眯起了眼,又再次往少女看了過去:「給我個理由?」

    「裡面應該有這洞府的中樞陣盤。」

    葉凌雪笑靨如花:「這小周天袋的禁法,我也能幫你破解。就不知世子,信不信我?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9 09:06 AM

七十九章 百骨寶庫

    思忖再三,嬴衝還是將手中的小周天袋交了出去。這女孩既然能用一刻時間,就掌控住這座洞府的法陣,那麼其符陣造詣,確可稱高深。

    儘管少女說她其實並未能真正掌握,而只是將這裡的陣法稍加改動而已,可嬴衝卻知曉,這只是她的謙遜之言。要改動這仙人洞府的禁制,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點,也不是天位以下的普通玄修能夠辦到——此女的符陣造詣,至少都是宗師水準。

    所以這小周天袋交給她,即便最終沒法破解,可也不至於損壞。

    且那中樞陣盤,對他們兩人的安危而言也至關重要。嬴衝深信,外面的那頭大烏賊絕然活不過半日時光,可一旦出了什麼意外,咸陽城內的那些大能強者不能在半日之內趕來,那又當如何?可若能將這小周天袋內的中樞陣盤取出,那就不啻於再增一道保險。

    要破解小周天袋,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。少女專心致志,再無瑕與他說話。所以嬴衝乾脆起身,就在這水下仙府,四下溜躂了起來。

    不得不說,那百骨神君雖是一條草魚成道,可確實極有品味。各處景緻都極其精美,花草樹木皆佈置得宜。只是嬴衝的注意力,卻不在這些景色上。他在四處尋那百骨神君留下的寶庫——那小周天袋內的空間,僅僅十丈見方,最多只能存放百骨神君的隨身之物,嬴衝堅信,那位大妖的畢生積蓄,多半還是藏在這洞府之內。

    那可是百骨肆掠京城附近繁華之地數百年所得,想必可給他一個極大驚喜。

    功夫不負有心人,僅僅半刻之後,嬴衝就已尋到了一處暗藏的庫房。不過當他發現這處的時候,那機關暗門已經被打開了。

    這自然不可能是百骨神君的疏忽大意所致,嬴衝不用想。就知這必是外面那女孩的手筆。

    這讓嬴衝暗暗一嘆,他原還想著那少女沒找到這寶庫,能夠佔些便宜的。可結果是這世間,果然沒有這樣的好事。

    這也沒什麼好羨嫉的,嬴衝記得自己初入這水府之時,這周圍還是禁法滿佈,殺機暗伏。可如今這些禁制大半都已被破解,所以他才能一路安然的,走到了此間。能夠取得百骨神君的遺物,那是她的本事,換成自己,哪怕用兩三日時間,也不可能將這寶庫門打開。

    心中失望,可當嬴衝走入到這門內時,卻又眸光一亮,現出了幾分震驚之色。

    只見他眼前,赫然是一列列的聚元匣。都是二十尊一排,如列兵一般擺放的整整齊齊。而當嬴衝再望遠出看去,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。粗略估算,這裡的聚元匣足有五六百之多!

    嬴衝又飄身往前,將其中一尊聚元匣拍開。只見這裡面,果然一套完整的墨甲零件,且為大秦邊軍制式的中型墨甲『雷虎』。

    而隨後嬴衝又陸續打開了數尊聚元匣,只見裡面無一空箱,都是完整嶄新的一套墨甲零件。且因此處環境適宜,靈氣充沛之故,這些『雷虎』都是狀態良好,毫無損傷。

    此時嬴衝腦海之內,也想起了一事,頓時怒火沖湧。四年之前,在雍州邊境,清江之上,有幾艘兵部漕船失蹤。當時船內載有制式墨甲『雷虎』五百,七階墨甲『秦虎』三十尊,九階墨甲『赤金白虎』六尊,事發之後驚動了整個咸陽上下,更引發天聖帝震怒。不但刑部兵部與京城四衛府全力搜查,繡衣衛亦是緹騎四出,在咸陽城附近鬧騰了整整一個月。可最終卻是查無所獲,此案亦不了了之。

    而嬴衝他之所以印象深刻,就是因這些墨甲,本該是運到他父親贏神通的軍前,補充神鹿原連場大戰的損耗。

    贏沖早年也想過探查此事,畢竟這也是父親他主要的敗因之一。只是連那號稱神通廣大的繡衣衛,都不能查到蛛絲馬跡,以他四年前掌握的小小勢力,就更不可能究竟。

    想不到今日無心插柳,竟然在這百骨神君的水府之內,見得當年劫去的數百尊制式墨甲。

    雙手緊攥,嬴衝的牙關緊咬著,咯咯作響,唇角處也是溢出血來。而須臾之後,嬴衝卻又放聲大笑,笑聲爽朗暢快,又詭異森冷,目中亦留下了兩行淚痕。

    不出意料,那位百骨神君,也是使他父親兵敗戰死的元兇之一。今日真是殺得好!自己雖是陰差陽錯,在無意中所為,可也算得上是手刃仇敵!

    只可惜的是,百骨神君已死,他已沒可能從這位大妖口中,得知那幕後主使之人——想也可知,此妖與父親他無冤無仇,盜取這數百尊墨甲,對它也無半分好處。而要瞞過那繡衣衛,以及刑部兵部的耳目,定需有滔天勢力為它掩蓋才可。

    不過現在,他也不是沒有線索。四年之前,這百骨神君受人指使,劫取了父親他的軍需;而四年之後,又是這百骨被人僱傭,與那黑水神君合力,截殺管權。

    這其中,難說沒有聯繫,說不定這兩者的幕後之人,本就是一家。

    之前他看管權麻煩纏身,必是得罪了一方龐大勢力,又欲上書請廢九品中正制,所以嬴衝是打定了主意,這次事後就儘量與那這位雍州大中正劃清界限。可這時,他卻已改了注意,疏遠是一定的,可卻需暗中注意才是。

    笑聲持續了足足半晌,才漸漸平息。而嬴衝此時的神情,也恢復了平靜,目光游移,繼續掃蕩著這寶庫。

    之前他是為這裡的藏珍而來,可這時卻是為尋覓線索,那百骨極其幕後之人,可能留下蛛絲馬跡。

    可當嬴衝仔細搜尋了整整一個時辰之後,也僅僅只從幾尊聚元匣的底部,刮下了些許已經晾乾的青泥,之後就再無所獲。

    嬴衝並不覺失望,畢竟時隔四年,這百骨與那幕後主謀,都是極其小心之人,有明顯的線索留下才奇怪。

    且僅只些青泥,已經最夠了。那些墨甲在藏入百骨的寶庫之前,必定還曾在一處地域,埋藏過一段時間,

    自己只需尋到這處地方,就有可能得知,那百骨神君當年,到底是怎麼瞞過繡衣衛與刑部,以及咸陽城諸多大臣的耳目。

    且除此之外,在這寶庫之內,他也別有收穫。除了那五百尊制式墨甲,以及同時失蹤的秦虎及赤金白虎之外,這裡面竟然還藏二十餘尊樣式各異,等階不一,卻又價值不菲的墨甲。

    這應是百骨歷年所得的斬獲,因妖修無法使用,只能儲藏在此。

    而讓嬴衝驚喜的是,這裡面居然就有著一尊『飛雷神』。他原本那具已經被九玄神君打碎,正覺心疼難忍之時,卻又這九玄的家裡,又收穫了另一尊幾乎同樣的墨甲。而且零件配置更齊全,用的材料亦不用於他以前的那尊,分明是精製版本。

    而除了這『飛雷神』之外,那些墨甲中光是與其價值相當的,就有五六具之多,總計價值超過百萬兩紋銀。

    這使嬴衝大喜過往,估摸著是因這些墨甲太過笨重,那外面的小妞無法帶走,只能便宜了他。

    嬴衝有煉神壺空間在手,本來最多也只能帶上十幾尊從這裡出去,可若那小周天袋的禁法被解開,那麼裡面再藏個十五六尊九階墨甲,應該不是難事。

    只可能這裡五百尊『雷虎』,注定了是與他有緣無分了。

    這還是墨甲方面的收穫,在這寶庫之內,還另藏有不少藥材靈丹,以及金銀財物之類。

    也不知那小妞到底是因看不上還是搬不動了,這裡的首飾書畫足足堆滿小半個房間,此外光是十兩重的小金魚,就有三千五百餘枚,銀兩更不計其數。還有各種材料,僅僅能用來製作『袖裡連珠』與『連環刀匣』機括彈簧的七彩虹金鐵與精金,這裡就有數十斤之多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19 01:43 PM

第八十章 大災之源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當嬴衝提著那具裝著『飛雷神』的聚元匣,滿心歡喜的回到那大池旁邊之時,就見那蒙面少女正立於池畔,怔怔出神的看著下方的水面。儘管看不到這女孩的面容,不過嬴衝僅從其下半邊臉的面色,就可知此女正在為某件事深深發愁。

    嬴衝會錯了意,不禁皺眉走了過去:「怎麼回事?是那小周天袋,沒辦法破解?」

    沒了小周天袋,那寶庫裡的大部分東西,他就只能眼饞了。

    「已經破解了。」

    葉凌雪搖了搖頭,就將那錦囊拋回給了嬴衝:「恭喜世子,這次你賺得大了。」

    嬴衝探手接過,注目看時,發現這小周天袋的禁制果然已被破除。不由喜不自勝,

    這東西他父親也有,且品質更好。可惜連同贏神通隨身之物,都失陷於戰場之上。便是那安國公府傳承的『摘星』與父親的骸骨,也是天聖帝以兩具父親生前俘獲的仙元階神甲交換回來。不過那小周天袋與贏神通的其他遺物,卻沒辦法要回了。

    這東西價格昂貴,哪怕只這十丈方圓空間,在市面上也價值十萬黃金。只因這空間法器的虛空內核,與天位神甲系出同源。

    嬴衝一直都很想要一件空間法器,可惜手中錢財一直都不寬裕,只能眼饞。

    如今他腹中煉神壺內,倒也有十丈方圓空間。可那點地方,他用來練槍都嫌不夠寬闊,又有月兒與霸王槍在裡面,放入點小東西無妨,卻沒可能大規模的存放物品,

    如今這件小周天袋到手,嬴衝自是歡喜莫名。而再當他將袋口打開時,嬴衝更是眼現狂喜之色。

    這小周天袋裡面的東西,只能以意念觸及。而此時嬴衝第一個接觸到的,就是六枚扳指,因靈氣旺盛,被他第一時間感應。

    那正是天位神甲!品階不明,可其中卻有一具,明顯還未曾有傳承血脈。

    這何止是大賺,簡直可說是天降橫財!

    以嬴衝養就的城府,此時也不免呼吸急促。毫不容易平復下來,可當嬴衝的意念,再掃過其他時,卻又再次呼吸失控。這裡面堆著的,大半都是生活用具以及雜物之類,並不值錢。不過在這小周天袋的一角,居然有著一沓不記名的小額金票,百兩一張,足足兩千張之巨,且時間都在十年之內。還有各種靈丹道符之類,連聚元匣都有數尊。嬴衝沒功夫一一去辨認,卻知這些東西價格不菲。

    其餘還有各種樣的材料與珠寶,數量大約是那寶庫的兩倍。而總計這兩處收刮來的錢財,已足可供他再建兩座虎據堡田莊了!

    那百骨神君夫婦在清江河段盤踞數百年,積累的財富果然非同小可,幾可相當於一個三等世家的族產。這些財富,那兩位大妖估計都用不上,今日卻都便宜了他。

    半晌之後,嬴衝才回過了神,壓住了自己雀躍的心情。也到這時,嬴衝才又看向了葉凌雪。這位神情語氣皆不對勁,可既然這小周天袋已經破解,那就是另有緣由了。

    「可是那中樞陣盤沒有尋到?」

    少女依然是搖著頭,手裡拿著一塊玉圭般的事物晃了晃。顯然這就是所謂的中樞陣盤了,簡而言之就是這座水府的鑰匙。

    接著沒等嬴衝再次發問,女孩就又朝著旁邊的水池指了指:「世子你看這池水,可覺有什麼不對?」

    嬴衝斜目看去,而後也是微一挑眉:「好像上漲了些,嗯?不對!」

    不是上漲了一些,而是漲了許多,足有高了一丈。之前他醒來的時候,這水面還在他腳下一丈有餘,可如今已經快湧出了池壁了。

    嬴衝的面色也是微變,他之前曾猜這裡,就是那隻大烏賊平時居住之所,否則為何這池裡草木不生,一點苔蘚都沒有?且這水池池壁,也有許多磨損的痕跡,面積也大約相當於那隻大烏賊體型的兩倍。

    難道說這下面,還另有水道暗門,可以讓那九玄神君進來?

    「下面有暗藏水道,可供九玄出入。」

    葉凌雪證實了他的猜測,不過她似是心知嬴衝在擔心些什麼,隨即又加了一句:「不過那裡的禁法我也同樣稍作了些改動,這邊九玄它也進不來的。」

    嬴衝心中微鬆,可隨即又奇怪道:「那這池水,又為何上漲?」

    「應該是百骨引來的地底水脈!」

    葉凌雪一聲輕嘆,語中滿含無奈:「我現在總算知曉,為何當年守正道人將百骨擒下,又將他放走了。此妖性命,與這水脈相系。一旦此處沒有了九玄神君鎮壓,那地下水脈只需一日時間就可匯入清江,會引發大水的,最後不知要淹沒多少地方。」

    嬴衝的神情,頓時也凝重無比。那百骨神君雖是他的仇人,可若因誅殺此妖而引發清江兩岸水災,他心內亦過意不去。必將成為他終生難忘的心結,愧對那些無辜災民。

    且這幾年大秦國內處處烽火,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。一旦再有大災爆發,更不知要多少時間才能恢復元氣。

    天聖帝舉步維艱,當今的朝局,也再經不起大變。嬴衝絕不想自己,成為使大秦沉淪深淵的罪人。

    眉頭緊皺,嬴衝定定看著水面,接著就又心中微動:「這地下水脈,到底有多大?比現在的清江如何?」

    「很大,水流大約是現在清江的四分之三——」

    葉凌雪先是有些不解的答著,可隨即就反應過,於是咯咯笑著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。

    「啊~我怎麼就這麼笨?現在已經入冬,正是清江的枯水期。」

    也就是說,這地下暗河,哪怕是匯入到清江之內,也不會有什麼問題。

    從入冬到春季,足夠大秦的供奉國師們,將這地下暗河的問題解決了。

    嬴衝亦是長吐了一口濁氣,沒事就好,他之前還真擔心這事態會發展到他無法挽回的地步。

    而再看葉凌雪的舉止時,嬴衝又覺一股智商上優越感油然而生,暗暗得意。

    「你們女人啦!多是頭髮長見識短,遇到什麼事就束手無策。其實只要鎮定下來,仔細想想就可知道了,這冬天清江裡的水才那麼一點,怎麼會有水災?還有當年那守正國師擒縱百骨神君之時,一定是夏天汛期。」

    葉凌雪冷眼看著他得瑟,片刻後就『嘁』的一聲,嘟嘴偏過了頭。她也只是一時之間沒想到而已,就被這傢伙給小瞧了,連帶著天下間女子的智慧,都被這嬴衝鄙薄。

    「難道不服氣?」

    嬴衝本還想繼續奚落幾句,可當他轉過身時,卻忽然愣住。他眼前的少女,因之前水底暗勁湍流撕扯之故,身上長裙破損了十數處。雖還沒到那衣不蔽體的狀態,可也有幾處地方,肌膚若隱若現,顯出那窈窕曼妙到了極點的身材。

    從那圓鼓鼓的臀部往上看去,只見那腰肢纖細,胸部高聳,香肩圓潤,細長的脖頸因少女偏頭的動作而伸展著,宛如優雅天鵝;肌膚更是瓷白嬌嫩,似乎凝脂,吹彈可破——再之後,就是女孩那微微嘟起的紅唇,讓嬴衝本能的,就想起了不久前二人唇舌交纏時的絕妙之感。

    此情此景,絕美如畫。

    嬴衝不由『咕咚』一聲,嚥了口唾沫。強行按捺住心中慾火的同時,也在暗暗咒罵,之前醒來時他就已見過少女的這副模樣,可那時他可沒什麼邪慾,怎麼這時候卻又慾火難抑?

    人都說飽暖思淫慾,果然是有道理的。先前多半是因他憂心之事太多,心弦緊繃,所以不覺有異。可現在諸般憂患盡去之後,身為男人的本能就佔了上風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0 08:51 AM

八十一章 恆定迅風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葉凌雪似亦感應到二人間氣氛的微妙變化,有些疑惑的又把目光轉了回頭。可隨即她也觸電似的,瞬即就把視線轉回,臉上也再次泛滿了紅潮。

    若說她還只是衣物有些許殘破,有些衣不蔽體,那麼嬴衝就完全是半裸的狀態,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成了布條。

    不過這情景倒還不至於讓她害羞至此,主要是她剛才回望的時候,發現嬴衝下身,已經撐起了好大的一塊帳篷。甚至隱隱能窺見,那醜陋的棍狀之物的雛形。

    這個傢伙,怎麼就不知羞?

    葉凌雪記得以前自己在長生觀修行的時候,也曾偷看過前輩修士留下的春宮圖。可這實物,她還是第一次得見,既覺好奇,又感慌張,心跳如雷。

    嬴衝本來還覺尷尬的,可此時見葉凌雪羞澀的模樣,反而是鎮定下來。驀然踏前一步,引得這對面的少女慌張不已,退步雙手環胸,嬴衝不禁一陣哈哈大笑:「姑娘稍待,我有事去去就回!」

    這小妞的模樣,實在是誘人。嬴衝感覺自己再不離開,估計會把持不住,直接就撲上去。

    不過他不敢用強,對面是七階玄修,符陣雙絕,自己絕非對手。

    要知這玄修沒落,並非因戰力弱於武者,而是難以入門,修行艱難。

    在不動用墨甲的情形下,武者一般都非玄門練氣士的對手。而似這女孩般的符陣雙絕者,戰力更是強到恐怖的地步。

    按嬴衝的估測,此女的實力,只怕可力敵不使用墨甲的小天位了。

    再次回到那寶庫,嬴衝將小周天袋裡能倒騰的東西,都全數倒騰出來。

    裡面除了生活用具之外,居然還有大量的新鮮魚肉,這多半是那百骨為自己和九玄準備的食物。嬴衝懶得在意,只覺這腥味難聞。打定了主意,這次回去之後就要請人幫忙,將裡面的空間好好清理一番。

    花了半刻時間,嬴衝將這寶庫裡面最值錢的東西,全數都裝入到小周天袋內。就連自己的煉神壺空間,也塞得滿滿當當。

    直到兩個空間法器,再騰不出任何空隙,嬴衝才滿含遺憾的走出這寶庫。

    那九玄神君身死之後,這處水下洞府,必定會被大秦官府發覺。不出意外,裡面的這些東西多半都將落入大秦國庫,餘下的一些好處則會被底下之人瓜分。反正是與他嬴衝無緣了。

    在返回那水池之前,嬴衝又在這水府內四下轉了轉,最後遺憾而歸。

    這整個洞府內,他居然就找不到一件像樣的衣物。而這裡的所有建築與裝飾,全都是晶石築成,連一塊大一點布帛都沒有。

    嬴衝不禁暗暗腹誹,似這樣的所在,漂亮是漂亮了,可哪裡能夠住人?不過也對,九玄與百骨本就不是人身。

    估計那小妞,之前也在這附近搜尋過了,否則不至於還穿著那破爛衣裳。

    而再當嬴衝返回那池畔旁時,卻見那女孩赫然正手持著那枚墨色玉圭,端坐到了那水池之上。

    應該是借用了這洞府內的禁法之力,那玉圭微放靈光,少女的身影也是漂浮在水面上,竟懸空而坐,不時打出一道道法決,引發這仙府之內元靈蕩漾。

    嬴衝頗是不解:「你這是做什麼?」

    「是在借用仙府禁法之力,鎮壓水脈。」

    葉凌雪一邊施法,一邊隨口解釋道:「我想過了,那地下暗河的流量雖不足為患,可也不能不防萬一。借助這座仙府禁法,我可將暗河的水量再減三成。如此一來,這清江下游各處,當再無決堤之患。」

    嬴衝瞭然,笑了笑之後就在這池畔旁再次坐下。他面上雖有些不以為然,可其實還是有些擔憂。這女孩所為,乃是功德無量之事。自己幫不上忙,那就只能坐觀了,希望她能成功。

    還有那外面的情形,也讓嬴衝疑惑。半日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,可這仙府依然是震動不休。那位九玄神君,分明還在瘋狂的衝擊著這座水府。

    好在還那女孩得了中樞陣盤之後,情勢就已穩定了下來,這震晃之勢微乎其微。

    略有些擔憂的再往府外看了眼,嬴衝心裡已經有了些不祥之感,心潮湧動,極其不安。

    不過現在他多思無益,坐困水府,即便有什麼凶險,他也無法可想,嬴衝只能收起了心思,專注於自己的事情。

    首先是那孔雀翎,需再次填充翎箭。也不止是翎箭,還包括了一些機括彈簧之類,需要花上不少時間。

    孔雀翎所需的構件皆強度驚人,而嬴月兒製作出來的這些機簧,明顯不符合要求。這些東西,也本就是臨時湊合出來的東西,沒可能常久的使用。

    此時嬴衝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成本,他僅僅只施展了兩次孔雀翎而已,這些零件就損壞了大半,

    幸好嬴月兒對他現在這情形,似早有預料,早就為他準備好了足夠的備件更換。

    所以這暗器發射一次,花費又何止是五千兩黃金?一萬五千金都不止!

    嬴衝卻覺甘之如飴,半點都不覺心痛。一次翎箭就能取一位天位強者的性命,再沒比這更划算的生意了。

    把這件保命之物擺弄好,嬴衝就又看那邪櫻槍。此時這槍正化成了一隻手鐲,套在他右腕處。

    在旁邊那少女面前,嬴衝沒敢將這槍展開,也同樣不敢在這時候,以意念進入煉神壺。不過當嬴衝才剛動這念頭的時候,就發現自己的神念與這手鐲,隱隱有著呼應交融之感。而那本來銀白色的手鐲,此時赫然現著粉色,如櫻花般的紋路。

    嬴衝若有所思,記憶起當時他以此槍誅殺百骨神君的時候,那一桿銀白長槍,赫然都呈現血色,槍上展現的紋路,則彷彿是這把槍被片片血紅色的櫻花纏繞。

    ——這就是邪櫻槍中『櫻』字的來由?

    相較於那時,這些櫻花的顏色,已是淡了不少。可也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,嬴衝這槍的氣勢,又強了數分,那槍刃,也似更凌厲了。

    而除了這些變化之外,嬴衝也發現自己無需再使此槍變化銀鏡模樣,就可以接觸到那邪櫻槍中,被他稱之為『任務面板』的東西。

    而此時那五個任務之外,還多了一行字跡——『特殊獎勵一:誅殺大天位大妖一隻,獎勵『妖元靈露』三十滴,三階玄門道法『迅身術』永久加持一次。」

    後面還有『是否領取』四字,以及一些註釋。言道那『妖元靈露』中的靈氣極易消散,需要特殊的器皿才能保存,不可貿然領取等等。

    嬴衝不由大奇,他大致能猜到『妖元靈露』是什麼樣的東西,那必是所謂『靈露』的加強版無疑,且多半取自被邪櫻吸噬的妖類。

    真正使他好奇的,是那三階玄門道法『迅身術』的永久加持。據他所知,玄門練氣士確有此能,可將一些道法恆定於某人的身上。不過卻需大幅度的損耗壽元,一身修為也將倒退不少,所以輕易不會對旁人使用,

    難道說這邪櫻,也能有這樣的能耐?此事倒無需他猜測,稍後試試就知道了。

    恰好嬴衝剛收刮了百骨邪君的寶庫,其中就有幾個特製的藥瓶,勉強能達到要求。嬴衝便以意念,專注於那任務面板中『是否領取』中的『是』字。

    僅僅一瞬之間,他手中拿著的藥瓶裡,就多了不少血色的靈液,靈氣逼人,色澤妖豔。同時更有狂風鼓蕩,纏繞周身,無數的元靈聚來,就在嬴衝的眼前,化成一個個玄異清奇的文字,隱入他的額心之內。

    嬴衝張大了嘴,詫異莫名。隨著這些符文聚成,埋入他的肌膚深層,嬴衝立時就有感覺,不但自己人輕盈了不少,身外也似有微風纏繞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0 01:08 PM

八十二章 不祥之兆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衝這邊的變化,也將水池上的葉凌雪驚動。少女眼微睜著,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過去,美眸之內滿是錯愕驚奇。

    「符印入魂,你這是在恆定道法?是怎麼辦到的?」

    這情景簡直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!難道說這傢伙,也是個玄門羽修?可要恆定三階道法,那必須是九階練氣士,元神大成,登鼎仙門之後的修為。

    又或者是嬴衝尋到了什麼寶物?據她所知,世間確有些上古傳下的靈符,可以達到類似的效果。可無論是百骨神君的寶庫,還是那小周天袋,她其實都有查探過,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東西。

    「不關你事。」

    嬴衝冷言回應著,懶得搭理,且他現在也解釋不了。待得那一道道的靈符都全數聚成,滲入他肌膚表裡,全數引入元神,嬴衝就長身立起。先是原地跳動了幾次,接著又繞水池跑動了幾圈,最後則是拿著寶庫裡尋到的一把長槍,在這池旁演練了起來。

    初時還有些不適應,可嬴衝漸漸的,就已能掌握自如。在武脈被廢之前,他習武的天賦雖非咸陽城內最出眾的,可也能進入上中之選。尤其在平衡感這方面,少有人能夠與他比擬。

    這恆定的『迅身術』,可以使他輕身盈體,速度增加三成。換成別的武者,可能一段時間沒法適應,他卻能迅速掌控住這變化。

    直到家傳的一套疾風驟雨槍,能夠酣暢利落的施展出來,嬴衝這才停下。此時他已滿面紅潮。這並非因練槍之故,而是單純由興奮所致。

    這恆定的『迅身術』,未來對他幫助巨大,等同於是提升他半個境界的實力!而且法術的效果,並不限於他本體,這門三階道術,同樣能作用在他的墨甲之上。在速度上的提升,多半不如本體這樣的明顯,可嬴衝估測,一到兩成的效力還是有的。墨甲笨重,若能得這迅身之力,他未來穿戴重型墨甲時,卻能獲得中型墨甲般的速度。與人爭鬥之時,身速也快捷不少。

    這讓嬴衝如何不歡喜?要非十他還顧忌著身邊,有個來歷不明的女孩在旁邊,嬴衝嘴都要笑歪。

    這次的情形雖是凶險,可收穫之大,卻也是遠超他想像的。無論是這永久加持的『迅身術』,還是百骨神君的小周天戒與寶庫,對他都有極大的幫助。

    此時嬴衝腦內,甚至都有著荒唐的念頭,若能次次都有這般收穫,那麼似今日這樣的險況再來幾次都無所謂。

    要說此時唯一能使他不安心憂的,就是他方才的不安,似危險預兆。再還有,就是贏月兒與張義,以及那嬴福嬴德等人的安危。

    福德如意及他那些護衛應該不用擔憂,他們是提前撤走,當那官船破碎時,所有侍衛應該都已上岸,

    至於贏月兒及張義,先前他回望時,前者正駕馭木元甲,與那頭烏賊激戰正酣,後者則被那水浪,遠遠拍開到河中一角。

    月兒是小天位境,又有天位神甲在身,只需小心些,保命應無問題。而張義駕御的是九階靈衛,又在深水之中,除非是正面遇上那九玄神君,也不會有什麼大礙。

    只是事有萬一,萬一出了什麼變數呢?張義是他的左膀右臂,被嬴衝視為兄長一般。而嬴月兒與他的關係,如今也極親近,未來也將是他的臂助,嬴衝絕不希望她出什麼意外。

    興奮之情減退,嬴衝就想著似這般的變故,還是少點為妙。哪怕收穫再多,他也消受不起。

    而隨後嬴衝又把目光看向了他腕部的手鐲,真沒想到,這口邪櫻槍,還有這等樣的通天能耐,居然能夠給人恆定術法。

    也就是說,日後只需他能以邪櫻槍,誅滅似百骨神君這樣的大妖,就有可能獲得更多的恆定道法麼?

    嬴衝眯起了眼,若有所思。邪櫻槍吞噬了百骨神君一身所有精元血氣,回饋他的就是『迅身術』與三十滴『妖元靈露』。

    仔細算來,邪櫻槍獲得的好處,應該遠不止這些,回吐給他的,只怕還不到十分之三四。

    然而嬴衝卻並不在乎,相反他反倒是更放心了。一直以來,這口槍都只付出,為他構造假脈,為他凝聚天露,而他嬴衝卻無半點回報。這樣的方式,肯定不能長久。

    直到今日他才知曉,這邪櫻槍也並非是全無外求的,也需自己的回饋。它現在需要更多妖元,更多的妖魔血肉!

    至於回饋,嬴衝極其滿意。三階道法『迅身術』永久恆定,這樣的好事,即便他拿著百骨神君的完整妖屍去求,也沒可能求到。那些道門玄修,誰肯捨得一身修為為他加持道法?

    更何況在此之外,還有這三十滴『妖元靈露』——

    這次回歸咸陽,他就會想辦法,從黑市裡獲得一些妖獸。嬴衝不求有『迅身術』這等級的道法恆定,可若能獲得哪怕只一階的道法加持,也是大賺。

    這般想著,嬴衝就小心翼翼的將一滴『妖元靈露』取出,放入到了自己的口中,

    果然不出預料,整整超出『靈露』近十倍的靈氣,驀然從他舌尖處爆發開來,接著這爆炸般的靈氣,又在瞬間席捲他全身上下,精純濃郁到超出想像。

    『靈露』可使他一日修行,抵平時兩倍之功。可這『妖元靈露』的效果,卻又是『靈露』的十倍!

    服用此露,他修行一天『大自在』玄功的功效,就可抵得自己平常二十天的苦修!

    『妖元靈露』品質極高,不但入口即化,嬴衝將之融煉的速度,也是快極。大自在玄功幾次循環,就已將那些散溢的靈氣,全數吸收入武脈之內。化為精純元靈,在他體內流淌循環。

    整個過程快極,事後除了感覺自身內元有些浮躁,需要進一步的打磨之外,也沒什麼不適的。

    於是嬴衝便知曉,這『妖元靈露』,必須間隔三日才能服食。此物對他而言,就如病弱之人吃那大補人參,用得多了,必定虛不受補。

    潛心凝神,嬴衝繼續打磨真元。只是這次他才只入定了片刻,就又心神不寧的張開眼。

    這不止是因那心頭的危機感,越來越是強烈,更因他右腕上由邪櫻槍化成的手鐲,此時竟也在微微震顫著。

    所謂神兵有靈,嬴衝知曉那些上古傳下的神兵利器,大多都有著不弱的靈性智慧。有些還能在危機到底之時,通過各種方式,向主人示警。

    也就是說,此時便連邪櫻,也感應到了危險預兆。

    眉頭微挑,嬴衝再次看向了遠處水府的門戶:「我們在這裡已經呆了一日有餘,為何還未見咸陽城諸位柱國趕至?」

    所謂『柱國』,一般用於玄天位強者的封號。比如嬴衝的岳祖父,就是八大『柱國大將軍』之一,俗稱上柱國。

    而『柱國』之上,還有『鎮國』,一般用於權天位。就如之前的國師守正真人,以及如今繼任國師的白雲觀太玄真人,都有著『鎮國真人』的封號。

    換成權天位級的朝廷武將,則除了視戰功加封郡王爵位之外,還有著『鎮國上將』的職銜。嬴衝的父親嬴神通,就曾為『鎮國上將』,可惜資歷不足,不能得郡王之封。

    所以柱國與鎮國二字,也通常被用來代稱玄天位及權天位強者。

    「確實奇怪,九玄神君堵塞河道,咸陽城那邊沒道理視而不見。」

    葉凌雪也微一蹙眉,面露疑惑之色:「可能是出了什麼狀況,拖延了些許時候,且此事你問又有何用?」

    她依然記恨嬴衝剛才的惡劣態度,所以語中略含不善。

    嬴衝根本未曾注意,稍作思忖,便又再問道:「你那邊到底還需擺弄多久?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1 11:07 AM

八十三章 危機到來

    葉凌雪略覺奇怪,不解嬴衝的語氣,為何如此急迫。不過她也聽出嬴衝耐心不多,神色極其認真,這讓她也不自覺的多出了幾分凝重之意。

    「還需至少半個時辰,半個時辰之後,我才可鎮壓住一部分帶下水脈。」

    答完之後,葉凌雪才好奇的問著:「你這是怎麼了?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?」

    「半個時辰?」

    嬴衝眉頭大皺,現在哪裡還能多半個時辰,哪怕半刻鐘都嫌多。

    他現在不但心頭肉跳不停,那邪櫻槍的震動也越來越強烈,甚至隱隱發出了顫音。

    只怕那生死危機,不到半刻就會出現在他們面前。

    「等不及了!我們現在就走。這裡除了正門與地下河道之外,可還有其他的門戶?」

    嬴衝一邊說著,一邊掃望四周,同時將幾張符籙從那小周天袋中取出。

    這都是他從百骨神君手中得到之物,其中兩張可用來隱藏自身的氣機身行,剩下的是飛遁之符,可用於逃命。

    嬴衝不知這些東西,對那九玄神君是否有用,可闖出去總好過在這裡待死。

    「後面還有一個廢棄了的暗道後門,可以用土遁之術穿越過去,通往地面。」

    葉凌雪更是不解:「可為何要走?什麼等不及了?那九玄神君打不進來的。」

    「不是九玄!」

    嬴衝想起了那寶庫中的數百具墨甲,心中寂冷一片,這次確實是他大意了。

    「那寶庫裡的情形,你也看過了。四年前的那樁清江軍需被劫案,只怕有人仍不想讓此案真相,大白於天下。」

    聞得此言,葉凌雪的面色頓時也煞白一片。她是冰雪聰明的女子,只聽嬴衝一言,就已知前後因果。

    時隔大半日,九玄神君卻還在這水下仙府門外發瘋,咸陽城久久無柱國趕至,這必是有人刻意拖延的結果。目的是爭取時間,消彌這水府中的隱患與證據,以及殺人滅口!

    手持玉圭,葉凌雪久久無法回神,然後淒涼一笑,隨手從袖中取出了符籙,拋給嬴衝。

    「別從後門走,管權等人在外,必定有關注地下水脈與正門,換我是他們,多半會從後門無人注意處進來。這是由我師長親手繪成的幾張寶符,或可助你從九玄那裡脫身。」

    嬴衝微一凝眉,將那幾張符接過。不用細看就知不凡,這幾張符的品質,竟然遠在他從百骨神君那裡得來的靈符之上!作用則與他之前拿在手裡的那些相仿,有些可用於隱遁身形,有些則可拿來逃命。

    不過眼前這少女的情形,卻更使嬴衝在意:「你不走了?一定要封印完這水脈?這裡哪怕不封印,也不一定有水災。」

    在這水府裡繼續呆著,一定是死!那出手之人,實力也絕不會低於中天位。嬴衝感覺這小妞,真是蠢透了。

    「我知道!」

    葉凌雪也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,沮喪無比:「不是不想走,而是走不了了!我方才是以玄門靈樞搬運的法門,挪移陣樞靈機。除非完成,將這些搬運中的靈脈都鎮壓下去,否則難以抽身。輕舉妄動,必遭靈脈反噬身死。」

    她心中悔恨,本來爆發水災的可能就不大,自己為何定要多此一舉?她一定要當好人,封印水脈也就罷了,為何就要選了這最危險的靈脈搬運之術?

    嬴衝聞言亦無語,忖道這女人,可真會作死!靈樞搬運之法他也聽聞過,據說用來轉換陣法極其方便,可也危險至極。不但要求陣法造詣高深,神念強橫,且稍一不慎,就會引發反噬。所以尋常玄修,平時不到逼不得已,絕不願使用此術。

    這葉凌雪倒好,以七階的修為,就敢使用這法門。這小妞當是對自己的陣道造詣,極其自負。可這自信自傲,果然是要不得,今日她這冒失之舉,等於是給自己挖了個坑,把她自己給埋了。

    「你一定以為我很蠢是不?」

    葉凌雪也感覺自己蠢透了,語氣消沉黯淡:「你現在逃出去之後,可以將我處境告知秋姨,或許我還能有些許生機也不一定。再若我真的命喪在此,有人問你究竟的時候,就代我轉告,說我不恨娘親。」

    嬴衝聽著她交代遺言,最後慎重點頭:「我知道了,必不負所托,雖不知你能不能活命,不過明年今日,我會給你多燒點紙錢。」

    他性情果斷,雷厲風行,話落之後,就已逕自跳入到了水中,沒半點拖泥帶水。那水下的河道暗門極其明顯,嬴衝須臾間就已尋得,而此間的禁法,也已由上方的少女操控,並未加以阻攔。所以嬴衝輕輕鬆鬆,就已出了這座水府的門戶。

    而一當嬴衝的身影離去,葉凌雪就控制不住,兩眼『嘩啦啦』的開始掉眼淚。

    感覺這世間,再沒有比自己更冤,更倒霉的了。明明她跟來伏牛山,只是想看看自己未來夫君,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而已。

    結果倒好,前有雙頭山之戰,後有清江官船之變,讓人擔驚受怕。明明都與她無關,可最後自己的未來夫君沒事,她葉凌雪卻反倒要埋骨於此。

    自己才十四歲,才活了這麼點時間,好不甘心!她還想孝敬娘親,還想吃翠雲樓薛三鮮親手烤的羊肉串,還想著要打破自己的仙位之障,終有一天讓祖父父親他們後悔,女兒就未必不如男——可這都辦不到了。

    又想嬴衝那個可惡的傢伙,居然真就這麼走了。也不知當事後他得知自己,就是他未婚妻葉凌雪的時候,會是什麼樣的表情?

    淚水止不住的掉,葉凌雪越想越覺傷心,漸漸的,便連那靈樞搬運的法門也控御不住。

    不過也就在這萬年俱灰,靈脈隱有反噬之兆的時候,葉凌雪忽又心中有感,神情錯愕的看向水底。只見嬴衝的身影,又從河道暗門外游了回來。接著魚躍而起,沖飛到了岸旁。

    葉凌雪急忙抹了抹眼淚,好奇的問著:「你怎麼又回來了?」

    「是我命賤人蠢!」

    嬴衝沒好氣的答著,冷冷瞪著眼前的少女。想起了雙頭山,自己那些被救活的下屬;又想起方才,此女助他換氣時的情形;還有那打開的小周天袋,以及這座使他安然存身一日之久的水府。

    之前九玄神君發狂之時,看似是他救了少女一命,可其實真正的情形,卻是反過來,是少女救了他才是,

    本欲就這麼離去,可嬴衝終還是敵不過自己的良心,沒辦法拋下這女人不理。

    自己欠下的債,不能不還!

    他胸中含火,可此時見女孩這淚痕未消,可憐兮兮的模樣,倒也不好再發作。最後主動偏開了視線,冷聲道:「我想過了,今次事發突然,這段清江河道附近必已萬眾矚目。那趕來滅口之人,實力不會太高,且必為棄子!我與其冒險從暗河離開,倒不如想辦法在這水府之內應敵。你我聯手,未必就沒有機會。」

    葉凌雪根本就沒去聽,只是痴痴的看著嬴衝,眸光柔情似水。

    她現在倒是不再把性命放在心上,只感覺心裡突然就有了依靠,有了支柱。且有眼前的郎君陪伴,今日哪怕死在這裡,亦可無撼了。

    這使嬴衝又皺緊了眉頭,正想著這女人難道是已經傻了的時候,葉凌雪才終於回過神,可她第一時間就是搖頭:「沒可能的!要在這一日中,破除這座仙宮禁法入內,必須大天位境界的修士不可,且陣符造詣不低!哪怕是借助其他法門破陣,且熟悉此宮法陣結構之人,也需至少中天位。還請世子速離此間,實在沒必要陪小女子死在這裡。」

    「我賭來人,就是黑水神君!要說熟悉這水府,也就只有他了。此人參與刺殺管權,換我是他身後之人,也不會放心。」

    嬴衝沒去理會女孩的言語,逕自將那枚武魂石與孔雀翎拿在手中,給對面的少女看:「有此二物,你看可有機會?」

    「這是武魂石?」

    葉凌雪的眸光微亮,武魂石這種異寶,她自是見過的。至於那孔雀翎,之前也見嬴衝施展過兩次,知曉此物,能夠破開九玄神君的妖元罡氣,威力霸道到了極點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1 12:14 PM

八十四章 再見黑水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當望見那個熟悉的玄黑色身影,從後院踏入這座所謂『百骨神庭』之時,嬴衝不由長舒了口氣。

    確是黑水神君!

    他之前在那小妞的面前自信滿滿,可其實並無把握,一直到這刻才徹底放下心來。

    黑水神君雖是強橫,修為高達中天位,可畢竟是妖族,不能動用墨甲。且以他們手中掌握的底牌,並非沒有生還之望。

    更因這位的現身,再次證實了他的猜測,刺殺管權的幕後主謀,與四年前主使劫奪兵部漕船之人,有著莫大關聯!

    那黑水神君進來之後,卻是神情訝然,有些怪異的打量了一番四周,尤其是地面那明顯是臨時刻出的陣紋,還有那些貼在四周樹木牆壁上的符籙之類。

    這應當都臨時布就,可卻森然有序,且幾乎都是針對他的真身黑蛟。

    最後他的目光才集中在對面,那個少年的身上。接近十五歲年紀,臉上的絨毛還未長全,五官容貌都酷似死去的贏神通,手臂上套著一塊七彩斑斕的臂甲,向他遙遙指著,身旁處還有一尊聚元匣,隨時都可打開著甲。

    黑水神君發現此子,便連氣質也與那位神通大帥相似,單薄的身影立在他面前,卻毫無畏色,身臨強敵,卻能冷靜自若。

    「看來世子已有所料。」

    黑水神君忍不住嘖嘖讚歎,目現驚奇之色:「如此說來,那百骨寶庫裡的東西,你已見到,是早知我要來了?見微而知著,真不愧是神通大帥之子。」

    嬴衝依然以孔雀翎搖指著對面,手臂穩如磐石,神情寂冷,目如幽火:「如此說來,你黑水神君果與四年前兵部漕船被劫案有關?當初到底是受和何人指使?雍州大中正管權他又是如何得罪了你等?」

    黑水神君不禁失笑,負手而立,神情說不出的自負:「世子難道以為我會說給你聽?你也無需試探,圖謀管權性命之人,其實與你父親的仇家無關,且我黑水所知,亦只是冰山一角。哪怕把我所知之事,全說給你聽,對世子你也無任何幫助。」

    嬴衝哂然,無所謂的微搖著頭:「你不說也無所謂。打草驚蛇,他們這次露出的破綻太多,本世子遲早能察知究竟。」

    「遲早?」

    黑水神君唇角冷酷的勾起,殺機深沉:「我只恐世子你,連今天都活不下去!」

    嬴衝竟也點了點頭:「確有此可能。然而神君以為,我嬴衝死後,神君你就能活命?」

    「你是說天聖帝會位你報仇?」

    黑水神君並不在乎,目光又四下梭巡:「那位待世子你確如自家子侄一般,然而本君做完這票就可揚長離去,大秦便是強者如雲,又能奈我何?」

    他卻並非是有意在這裡與嬴衝廢話,任其拖延時間。而是這附近刻錄的陣符,他一時之間還搞不明白,手中那件『周天神機盤』內,也是磁針亂轉,定不下來。這可是從那人手中拿來的寶貝,也正是依靠此物,他才能這麼快進入這水府。

    可此時這件最頂尖的推衍指南之器,卻根本就無法尋到這周圍符陣的破綻。

    「神君從此處沿清江東去,不出二十日,就可遠離大秦國境。關東之地三萬里,盡可供神君藏身。」

    嬴衝語氣滿含嘲諷,目光鄙薄:「然而本世子何曾說過,要取你性命的?那時要殺你黑水的,又何只是陛下?既然要殺人滅口,你黑水豈非就是最大破綻?」

    黑水神君不由怔住,心神震顫。只因嬴衝所言,正是他心中最為擔憂之事。之前他心裡就隱隱約約,有這樣的念頭,只是一直強壓著,並非去多想。可這刻被嬴衝道出時,他卻再控抑不住。

    如這位安國公世子身死於此,那麼他黑水必將成為那位天聖帝的眼中釘,肉中刺,必欲除之而後快。也同樣將成為背後那些人,留下的最大線索與破綻!

    一股涼氣從背後蔓延,逐漸侵襲全身,那不安恐懼之意,也使黑水神君一身氣元動盪不寧。

    也就在這刻,黑水神君忽然又見對面方向,有無數七彩翎箭爆發開來。猶如孔雀開屏,美麗絕倫,奪人心魄。

    黑水神君的意念,本就處於恍惚狀態,見得此景後,他心念根本就無法逃脫,目中顯出迷茫驚豔之色。

    而再當他好不容易掙扎回神之刻,那三十六枚七彩翎箭就已至眼前,躲無可躲,逃無可逃!

    瞳孔微縮,黑水神君一聲悶哼,身形猛然爆退,袖中則一對彎刀滑出,瞬間就編織出了一道密實刀網,更凝聚起了無數的黑色玄冰,就似如一層層護在他身周的盾牆,

    可這些都無用,那些七彩翎箭翻飛飄忽,劃出了一道道美妙到了極點的軌跡,使黑水神君的刀光完全無法碰觸。而那些黑色玄冰,在這些翎箭面前,更彷彿是紙做的一般,輕鬆穿透。哪怕是黑水神君全力的閃避,全力的抵抗,那三十六枚七彩翎箭,依然有一大半都釘入到了他的肉身之內。而黑水一身妖元罡力,顯化於體外的蛟鱗,都不能阻攔。

    更使黑水神君心寒的是,這些翎箭中分明都淬有劇毒,且是他所知最酷烈,最陰毒的那種,在他身體裡瘋狂的蔓延。讓他毫不懷疑,自己若放棄以妖元鎮壓,自己的身軀會在短短幾十個呼吸之內徹底化為膿水!

    恍惚間又黑水憶起,這些翎箭他見過,就在百骨神君身死時的現場,夾雜在百骨所化屍灰之內。

    莫非就是此物,最終傷了百骨,使那管權轉敗為勝?

    才剛理清楚頭緒,黑水神君就又心頭一驚,發覺那周圍佈置的符籙,此時都赫然紛紛無火自燃。瞬息間無數的狂雷閃爍,向他猛轟而來。又有金光烈火,被狂風控御著,將他包圍席捲。

    這當是周圍十里之外,有一玄修術士遙空操縱此間的符籙法陣對他轟擊。

    甚至天空之中,此時亦有數十星光聚成,隨時隨刻就可落下。黑水神君認得,這是地下水府中,那由上古遺下的『十方絕滅玄武星陣』凝聚的玄武星雷。

    在抵禦那九玄神君以及他手中『周天神機盤』之餘,仍能分出餘力應付他黑水,足可見這控陣之人道法高絕,陣符通玄!

    「卑鄙!」

    黑水神君身形猛然滑動,身形不退反進。而當他從那漫天的雷火中衝撞而出,整個人已變化為四十丈的蛟龍。渾身赤黑鱗片,爪牙堅厲,氣勢殺機聚攀升到了極致。

    那毒素仍在蔓延,久拖不利,黑水身經百戰,須臾間就已作出判斷。只能死中求活,以最快的速度,將眼前此子擊殺,以求生機!

    也只有儘早除去所有外敵,他才能放心以一身所有妖力,全力去鎮壓驅逐體內的劇毒!

    「卑鄙?」

    聽得這二字,嬴衝頗有種哭笑不得之感。不過他的動作,卻毫無停滯,在那聚元匣上輕輕一拍,僅僅須臾之間,就已穿好了這套全新的『飛雷神』甲。

    對面黑水的舉動,正在他的意料之中。黑水的生機,是儘早以妖力驅毒,而他與小妞唯一活下的可能,就是全力拖延到黑水神君毒發不治之時!

    手指尖逼出一滴精血,滲入到左手中握著的『武魂石』內,然後嬴衝一掌將之握碎!頃刻間,嬴衝就覺一股冰冷而又強大意念魂力,覆蓋住了他的元神,籠罩住了他的全身。使他有種身不由己之感,身軀四肢似都失去了控制。

    也就在這時,那黑水神君的蛟軀已經襲至他的眼前,蛟爪拍動,利刃飛閃。

    換成在一息之前,嬴衝根本就看不清這黑水神君的動作,僅僅只是這位中天位的氣勢意念與那滔天的龍威殺氣,就可將他的意志壓垮。

    可這嬴衝卻能看得清清楚楚,心念裡的反應也是平淡之極。在三丈距離時,才長槍斜出,一身精氣神瞬間凝聚到了極致。

    「噹!」

    隨著這一聲金屬交擊的碰撞聲響起,然後一連串的火花爆發在他們一人一蛟之間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2 07:04 PM

八十五章 兩敗俱傷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衝捏碎的這枚武魂石,根本武學是一套『巨門槍』,然而當與黑水神君戰起之時,他才發現這附體武魂施展的,並不僅限於這套根本槍法。自己所學的幻雷槍,還有疾風驟雨三十六式大槍,甚至家傳的盤龍槍,只要是他學過的,都能信手拈來,揮灑自若。

    黑水神君乃是中天位,哪怕此時毒傷在身,嬴衝仍遠非對手。這位每一擊都力沉如山,使嬴衝這套通過外掛裝甲提升到九星的『飛雷神』,不時發出『吱呀』的聲響,分明是負荷到了極限,隨時都要崩潰的兆頭。

    虧得是這大妖毒傷在身,又有這裡符陣限制,一身妖力施展不到一成。

    而贏沖此時每一槍都能巧妙的借力卸力,槍勢看似大開大合,卻有著似水之柔,始終不令飛雷神甲,承受超出其極限之力。

    「真意符?」

    交手七合,黑水神君就已眼神暴怒。眼前的嬴衝每接一槍,就後撤一步,可始終都能穩守中宮,下盤牢固。並未因他的狂攻猛打,而有絲毫潰散之勢。

    他初時以為是真意符,可此時又覺不對,普通的真意符,達不到著樣的效果。應該是同類之物,品級更超出一層。

   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,都使他怒火洶湧,心驚肉跳。這都意味著眼前此子,絕非他能輕易拿下!

    此外黑水神君更疑惑不已,傳聞中嬴衝武脈已廢,修為境界都停留在四年前。

    可能夠駕馭九星級的『飛雷神』甲,此子的修為,至少也該是七階武候的境界。

    再有,若不是嬴衝本身的武道造詣,已經達到意,勢,韻中的通韻之境,那麼此子哪怕是有仙元級的真意符在手,此時也難與他抗衡!

    一攻一守,一進一退,勁風罡氣席捲四方,爪刃槍影接連不斷的交錯碰撞著。一人一蛟身影,也在這幾個呼吸間,各自急掠數十丈。

    上空處凝聚的『絕滅玄武星雷』已經轟落了下來,使黑水皮開肉綻,一身鱗甲片片碎裂。這是洞府禁法威能所聚,強橫莫當。

    黑水神君卻全不理會,連抵禦閃避之意都沒有,只專注於眼前。

    這些道門之術,暫時還要不了他的性命,只有不惜一切,擊殺了眼前此子,他才能真正化解今日的危局!

    一身鮮血四溢,令黑水神君的身形愈顯猙獰,猛然一聲炸吼,使那龍威飛揚,巨大蛟身的張牙舞爪,末端的爪牙鱗片泛顯金色,就好似真龍臨世,兇猛絕倫。

    嬴衝身在墨甲之內,口中卻猛然吐出血來。方才這黑水神君的連續三擊,都狂猛之極,力量激增了近倍!使他拼盡全力,亦不能支。

    五臟六腑皆再次意味,使嬴衝痛苦之極,他卻不敢有半點分神,只因對面黑水神君的氣勢。非但未就此回落,反而更為狂烈,那頭頂黑色的獨角,竟然也隱隱聚著雷光。

    那浩瀚的龍威,更讓他幾乎就抵禦不住,欲在這黑水神君面前,俯首臣服。

    而此時那黑水,更是放聲大笑著:「這是真龍血脈,黑龍真血!看來本君得多謝你才是!哈哈,若非你這豎子將我逼到絕境,我黑水又如何能激發這真龍之血?」

    八百丈外,水府前院水池之中,葉凌雪亦是神情大變,面色蒼白的望向了水府後方。

    真龍異變,這怎麼可能?那黑水,不過是一頭中天位境的水蛟而已,二百年來一直碌碌無為,並未特別出色的地方,怎就會凝聚出真龍之血?

    是了!此妖本體,多半就是真龍血裔!直至中天位境,才將那真龍之血激發,真夠無能的。

    然而這對她與嬴衝而言,卻是足以致命。他們二人,事前還是小瞧了這條黑蛟!

    今日她與嬴衝,終還是難逃一死麼?

    葉凌雪腦海裡閃過這念頭,而後就又凝神聚氣,手結印決,導引天地靈機。

    這一戰多半凶多吉少,她只能盡全力助嬴衝戰下去,哪怕身死於此,也可無撼。

    「轟!」

    又一聲震鳴,第三十四槍刺出之時,嬴衝的眼耳口鼻,都已在噴著血沫。

    武魂石能夠提升他的武道造詣,武道意識,可卻沒法提升他的修為與力量。

    不止是本體重傷,嬴衝身上的飛雷神甲,也已是坑坑窪窪,數塊裝甲零件破碎,出力大不如前。

    也在這一刻,那頭黑龍的一身氣勢,已經攀升到了云巔頂端。瞬時黑光炸閃,刺向了飛雷神甲的胸甲。

    嬴衝的意識已模糊不清,想也不想就一式幻雷十三槍中的『布鼓雷門』,幻起了數道槍影,佈於身前。

    然而當那爪槍交觸,卻是『崩』的一聲重響。這次嬴衝再沒法化解那沛然巨力,手中的雷神鋼槍被直接崩飛,撞落在數丈開外。

    見得此幕,黑水神君的眸中,也終閃現出了笑意,緊繃的心神亦是微鬆。今日這一場生死搏殺,終究還是他贏了。

    可也就在這一刻,嬴衝在墨甲之內,驀然雙眼圓睜,精芒四射,猛地一聲炸吼:「陷仙!」

    隨著這聲道出,那黑水神君的身軀之下,瞬時現出了一個坑洞。磁元異力浩瀚異常,拘束攝拿著黑水神君的身軀。

    而在那飛雷神甲的手臂之上,此時更有一團水銀般的食物湧動,僅僅頃刻,就已在嬴衝的手中,變化出了一桿丈八長槍。也幾乎是在第一時間,就兇猛搗出。

    奪魂絕命升仙槍之奪魂!

    嬴衝腦內近乎無思無想,只有手中之槍,只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決意,還有那滔天殺機!

    反擊的時刻,是他仔細計算得來。此時黑水神君已盛極而衰,餘力已盡,而他嬴衝則為絕境求存,臨死一搏。雙方氣勢一消一漲,此時正是他唯一逆轉勝負的機會。

    所以無需去思,也無需去想,只需運使手中之槍,刺穿眼前一切!

    狂風舞動,僅僅第一槍,嬴衝就已將的黑水神君的左目刺瞎,直透腦髓。而緊接著,就是第二槍——奪魂絕命升仙槍之絕命!

    以不可思議的槍術,猛然那巨蛟咽喉洞穿,海量的的鮮血噴灑了出來。此時黑水神君才從下方的陷坑中掙扎得出,目含惱怒,驚訝與恐懼。它身上的傷勢對於普通人而言足以致命,卻難傷天位大妖的性命。只是不知為何,那飛雷神手中的銀白長槍,每一次刺入到它身體內,都會吸噬去它大量的精元氣血,使它渾身無力。

    也在這一刻,嬴衝的第三槍,再次擊來——奪魂絕命升仙槍之升仙!

    從嬴衝窺得已久的逆鱗處刺入,穿入黑水神君心臟之內。這一槍,也徹底了結了黑水神君的性命,就似之前百骨神君身死之時一般,黑水的身軀,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迅速枯化收縮著。

    那黑水神君仍有意識,剩下一隻獨眼,以無比不甘怨恨的眼神,緊緊注視著眼前的墨甲。而飛雷神中的嬴衝,卻是急喘著氣,每一次呼吸的都有大量的血液從鼻中噴出。整個人則是虛弱到了極致,四肢顫抖,若非是有墨甲支撐,他現在就已倒下。

    這奪命連環,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,也使他傷上加傷。直到十個呼吸之後,嬴衝才恢復了些許體力,抬起頭望向對面。

    「對不住,看來最後贏的是我!」

    對面那身軀乾枯的黑水,依然是不甘的朝他望著,嬴衝卻不在意,失心瘋般的嘿嘿笑著,暢快無比!

    絕境生還,手刃仇敵的滋味,是如此的甘甜,讓他根本就無法控住心緒,

    可也就在這刻,嬴衝又神情微楞,望見那條蛟龍忽然又張開了口,一道金光吐出,猛烈轟擊過來。也不知是何物,瞬閃即至,頃刻間就破開了他身前堅實的胸甲,直入他的胸腹之內。

    劇痛傳來,嬴衝意識立時就陷入昏沉,而在昏迷之前,他腦海之內下意識的,就閃現了一個念頭——他今年可真是流年不利,倒霉到家,這已經是第幾次昏迷?還有那金光閃閃的東西,莫非是龍丹?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2 07:07 PM

八十六章 鬼谷縱橫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初晨時分,趙國雲夢山鬼谷內,一位少年正在山道上急急奔走著。身姿矯健,雖腳下之路崎嶇陡峭,卻能如履平地。少年可能走得太急,途中數次險險從旁邊懸崖跌落,而每當這時,卻總有狂風大起,使少年得以御氣凌風,轉危為安。

    只一刻之後,少年就已爬到了山巔處,前方一座規模壯觀宏偉的觀星台已經遙遙在望。而當少年趕至之時,只見這觀星台的台頂之上,早有一位二旬年紀,臉色蒼白的瘦削男子端坐著。遠遠望去,可見這位正微擰著眉頭,捧著一尊巨大的千里鏡仰首望天,似含不解與愁意,

    「師兄——」

    少年一直奔至到那瘦削男子身前才停住,而後氣喘吁吁的問道:「剛才的星象,你可看到了?」

    「師弟你是傻麼?我就在觀星台,難道還看不到?」

    男子一聲輕哼,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天空某處,目光疑惑,口裡則喃喃自語著:「妖龍現世,命在革新!可這不該啊,這整整提前了兩年!」

    少年傻笑了一聲,接著又好心提醒道:「還有太陰星變,虛空血氣沖凌,龍鳳呈祥,蛟龍得水,化而為龍。嘖嘖!這分明是要一飛沖天的勢頭,還有這真凰孽龍,可真是孽緣,一定是有人為他們逆天改命了。」

    在星象之中,太陰星代表帝后。然而天下間的皇后足有七人,王后也有數位,皆命在太陰。

    不過精通星象的術士,卻能通過太陰星的光澤,軌跡,還有與周圍群星的對比,以及一些特殊的天象,推測到這些母儀天下之人的命運軌跡。

    原本對於術士而言,這難度超乎想像。可自從墨家發明出了千里鏡,能夠在星空中窺出更多細節變化之後,此事就變得較為簡單了。

    而就在不久前,那太陰星的北方天空,有血氣從天外落下,使太陰星的星光,染上了一層血暈。隱約似龍鳳交纏,牽引諸星,使天象動盪。

    「我知道,在這觀星台,比你看得更清楚!」

    男子一聲冷哼,有些惱火的問:「那麼你可知,這真凰是哪位?孽龍是何人?又是哪位,為他們逆天改命?」

    少年啞然無語,他要是能知,也不用急吼吼的跑來找師兄議論了,只得吶吶道:「大約兩月之前,大秦國師守正道人坐化於白雲觀。據說他手中至寶玄宙天珠,亦在同一時刻化為粉塵。今日天象異變,定是與此有關。所以師弟以為,那妖龍多半是在秦國境內。」

    「你說的這些,誰不知道?」

    男子搖頭,然後反問:「那麼師弟可知,楚國那位赤龍神君,已經在月前坐化?」

    少年聞言,不由『啊』的一聲,一陣愣神。這個消息,他卻是不知。

    若說妖龍,那赤龍神君就是當世最大的妖龍,以皇天位之身,而為天下蛟龍之祖,縱橫於淮泗大澤。

    此人一死,氣運流散,蔓延四方,附近必有無數英雄崛起於世。

    這麼說來,那妖龍在南方的機會,更多於西面。

    「這可真是奇怪!短短二十年裡,這天下間的高人仙師,就已隕落了十餘位之多?那那些隱世不出的前輩大能,都快死光了,皇天位還剩下幾人?時無英雄,使豎子成名稱尊,接下來那吳王夫差,豈非是從此可無敵於世?」

    「有人是真死了,有人卻是轉世。天下變局在即,有些前輩高人不甘消亡老死,欲爭祖龍,有何好奇怪的?」

    男子『嘿』的一笑,面色複雜:「只是可憐這天下蒼生,三十載戰亂之後,只怕要十室九空,最後不知會有多少人罹難,又有幾人僥倖得存。」

    「師兄忒也多愁善感!你若是感覺過意不去,那日後就多用些心思輔助明主,早點平息這亂世便是。」

    少年一聲輕哂,對男子的感慨並不以為然,不過他隨即又想什麼,面色微變:「妖龍出世,你說師尊他,會不會讓我們提前下山?」

    他們縱橫家有一規矩,亂世之時,門下弟子不可共輔一主。這也意味,在他們出山之時,也就是彼此間成為對手大敵之刻。

    「多半要提前的。」

    那男子亦神念凝重微一頷首,而後又好奇的問:「這次事發突然,師弟你可有成算?當世七強燕秦楚趙齊魏韓,都有一統天下之望。若師尊命我等出世,你準備去哪國?」

    「哪裡有什麼成算?」

    少年聞言,臉上頓時露出如狐狸般奸猾般的奸猾笑容:「在尋明主之前,我準備先去一趟稷下學宮。」

    「稷下學宮?」

    男子挑眉,他先是不解,可隨後就恍然,面現青黑之色:「你是想先去向那些陰陽士請教?師弟倒真是看得起他們。」

    齊國稷下學宮,乃是陰陽家的源起之地,也是其立世根本。相較於更善於合縱連橫,計謀韜略的縱橫士,那些源於鄒衍的陰陽士們,無疑要遠比他們更善於觀星望氣,甚至可演化陰陽,推衍五德,預知未來。

    這個傢伙,分明是信不過自身在星象上的本事,所以準備先去請教那些陰陽士之後,再尋人下注。

    「然則如今天下蛟龍並起,又有妖星亂世,氣運天象早就亂成了一鍋粥。哪怕是陰陽術強如鄒衍先生本人,也難窺知那真龍所在,未來天機。師弟你想要靠他們尋一明主,只怕是打錯了算盤。」

    他言語頗是不屑,說白了,這星象之學,也只有在太平盛世時有點用處。可即便是太平時節,也僅僅只能窺得些許大勢而已。

    「這個師弟我知道。」

    少年點了點頭,神情慎重:「我等鬼谷弟子,自有觀勢望人之法,由此明辨天下時局。這卜算星象之法,只可為輔,不能倚重的——」

    正說著話,少年卻忽然神情錯愕,看著對面男子的腳下。只見那處的玉石,先是顯出了絲絲裂痕,而後又迅速擴散著,似蜘蛛網般波及到整個觀天台。只須臾間,整個台上,竟沒有一塊玉石是完整的。

    這觀天台,竟然已經瀕臨崩潰!距離完全粉碎都不遠了,

    「師兄!」

    少年抬頭,不由有些憐憫的看著對面那瘦削男子:「我看你要倒霉了!師尊若得知,怕是要恨不得把你宰掉,剝皮風乾。」

    這座觀星台,乃是他們師尊花費數十萬黃金製成。裡面不但包含各種奇異的石材,師尊他更用人情請來了稷下學宮陰陽士,花費數年時間在這裡佈置陣法,能夠排除天地雜氣,使人更清楚的觀望天象。

    今日這觀星台毀去,師尊他出關之後,只怕要痛徹心扉!

    而憐憫之外,他又好奇。師兄到底是用什麼樣的法術,居然連這座通體玉石製成的觀星台,居然也承受不住。

    師兄這人,口裡說是不能信任這象卜之學,方才還出言教訓。可其實暗地裡,卻比他這個師弟更上心些。

    「倒霉的不是我。」

    那男子搖了搖頭,臉上浮現出風輕雲淡般的笑容:「真正要觸霉頭的,應該是師弟才是。你怎就這麼不小心?」

    少年不解,然後就暗叫一聲『不妙』。急忙轉身,想要離開原地,可下一須臾,就聽男子言道:「師弟既已入了這羅網,難道還想走脫麼?聽清了,諸天靈機,斗轉星移!」

    少年的腳下,忽然有無數的靈符生成。眼前景象變幻,待穩定下來的時候,他已站到了瘦削男子所立方位。

    少年不由大驚,忙試圖掙脫,全力破解著腳下束縛著他的陣法。只是還未成功,就聽下方處一聲怒吼:「王猛!」

    只見遠處一道火光閃現,只須臾間就已由下方衝至山巔。王猛大驚失色,連忙解釋:「師尊且慢,你聽我說!是郭嘉師兄陷害我——」

    然後話音未落,王猛就又氣息一窒。只因他身下,那座束縛著他的陣法,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    也就是說,他僅有的證據,現在也沒有了。

    那個傢伙,就連師尊他出關的時間也算定了麼?

    王猛恨得牙癢癢,不過眼下還是性命要緊,眼見那火光已至身前不足三十丈之距,快要燒身,王猛狠狠的一咬牙,猛然伸出手道:「我賠!不就是一座觀星台?十年之內,我一定賠給你就是!」

    當『我賠』這句道出,那火球頓時就停住,懸浮在他的身前,焰力逼人。王猛則是面色慘然,雙目含淚,

    這爭龍之局還未開始,他就已輸了一局,今日被那位郭嘉師兄給坑慘了!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3 08:55 AM

八十七章 煉為外丹

    懸空端坐在水池之上,葉凌雪心急如焚。後院已久久未有動靜,因黑水嬴衝二人交手而引發的元力潮汐也漸漸沉寂。黑水至今仍未現身,龍威黯滅消沉逸散,多半已經重傷退走甚或死去。按說此刻她該安心才是,可同時消失在她靈念感應中的,還有屬於嬴衝的氣息。

    不會有事的,他一定不會有事的!

    雙目含淚,葉凌雪在心裡痛罵著自己。自不量力,幹嘛要當這爛好人?清江下游哪怕死傷無算,又與她何干?如今自己送命也就罷了,卻偏還連累了嬴衝。

    好不容易控制住心緒,葉凌雪極力的搬運靈機,所有靈決印法,俱都遠超出自己往日極限。一當那部分水下地脈,終被鎮壓完成,葉凌雪第一時間就飄身而起,風馳電掣般的向後院趕去。

    還未抵達,葉凌雪就是心痛莫名,眼前的情景,可謂是慘烈之至。那黑水神君的屍身已徹底乾枯,而那嬴衝具『飛雷神』甲則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,裡面的人生死不知。長槍已折,墨甲也接近支離破碎,可見無數的甲冑碎片灑落四方。

    閃身來到嬴衝面前,葉凌雪就又覺心內一陣絞痛。只見嬴衝胸腹處的板甲竟被轟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,邊角處全是燒融的痕跡,裡面也是一片血肉模糊。

    不假思索,葉凌雪就開始動手,欲將那殘破的胸甲掀開。不顧一切,哪怕是一雙素手被那尖銳的夾片割傷刺破,鮮血淋漓,也完全不管不顧。直到十數息之後葉凌雪終於遇阻,力不能及,這才想起了自己是個玄修,還有道法在身,自己太慌張失措了。

    她腦裡頓時又瘋狂的回憶著往日裡學過的,那些在能這時用得上的道術,而後葉凌雪一股腦的就將這幾個靈決全數打出。只是須臾,這些由精鐵為材,又加入精金煉成的甲冑殘片就開始了軟化,竟都如紙做的一般,被她一片片的強行掰開。

    當葉凌雪終能望見裡面嬴衝的情形時,又止不住的掉淚。嬴衝的五官口鼻處,全都是黑紅色的血跡,便連渾身肌膚的毛孔處,也滲出了一個個血點。可見他與黑水這一戰,是何等的慘烈,在最後的階段,嬴衝是以怎樣的堅韌與毅力,在苦苦支撐。

    除此之外,嬴衝的下腹處,更有個碗口大的血洞,血肉模糊。好在大部分傷口,在創口形成的第一時間就已燒焦,未曾大規模的失血。

    葉凌雪第一眼望時,只覺心內寂冷一片,雙手輕顫,幾乎不忍目視——這樣的傷勢,嬴衝無論如何都不能還活著。

    可待得她靈念中,感應到嬴衝的口鼻間,那微弱呼吸時,卻又欣喜如狂。

    還有呼吸!嬴衝他居然仍有一線生機尚存!只需嬴衝他還沒死去,她就能想辦法,使他起死回生!

    長吸了一口氣,葉凌雪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,這才開始一寸寸的為嬴衝檢查身體,探查脈搏。

    而當片刻之後,葉凌雪的美眸之中,就又顯露的異色,看向嬴衝右手臂上套著的那個銀白手鐲。

    似嬴衝這般傷勢,確實早該身死了。之所以還能保持著一線生機殘存,是因有一物,持續不斷的為他提供著生命本元。而這些生元的來源,就是這只銀白色的手鐲。

    還不僅僅只是如此!葉凌雪玉手輕輕撫摸著贏沖右臂,那一道道顯化於肌膚之上,靈幻玄奇而又顯古樸厚重的赤金色紋路。

    這是龍紋,是真龍龍鱗之上,才有的特異紋路。也是一種先天符文!玄門的部分符籙陣道,就由此而始。

    「真龍之血——」

    葉凌雪的眼裡,滿是疑惑與不可思議之色。這分明是真龍之血,融入嬴衝肉身的跡象?可這怎麼可能?

    龍族性淫,傳聞上古時屢於人族雜交。所以中土人族,也號稱龍之後裔,可真正擁有真龍血脈者,卻是少而又少。

    大秦皇族亦是其中一支,可武陽嬴氏卻只是皇族遠支族人,嬴衝覺醒真龍之血的可能,小而又小。

    葉凌雪腦裡忽然又起了一個荒唐念頭,想起了黑水神君那乾枯的蛟屍,難道說,這也是那手鐲之功?記得不久前在船上,是一把銀槍將那百骨的氣血生元汲取,那屍身也是這般模樣。可這時那口邪異的長槍,已經不見了蹤影。

    隨即葉凌雪就搖了搖頭,認為無此可能。這手鐲真能有此等奇能,那就是當世最頂尖的神寶了。

    不過無論真相是怎樣,對於嬴衝而言,這都是好事。真龍血脈,必將使嬴衝的生機元力大增,體內血肉的活力也將遠甚以往。

    那五臟六腑的傷勢,都不足為患。此時嬴衝唯一致命的傷勢,就是在那胸腹處。

    當葉凌雪仔細看時,面上又現出了幾分憂色。在嬴衝的傷口深處,赫然有著一顆紫金色,大約相當於人拇指頭大小的丹丸。

    那是龍丹!也是使嬴衝重傷垂死的元兇。不出意外,這必是最後黑水神君臨死一搏,欲以這性命交修的天位龍丹,與嬴衝同歸於盡。

    可見那龍丹依然熾熱,不時有火焰般的罡氣翻滾,燒灼毀滅著丹丸周圍的一切。而嬴衝體內旺盛的生命本元,則令胸腹內的傷口肉芽翻騰,不斷的生長出來,屢次三番的癒合,欲將那龍丹包裹。

    若只如此,倒還無妨,葉凌雪只需將那龍丹取出,再幾個道決打出來,就可使嬴衝恢復。

    可因她趕來的太晚,嬴衝的一部分血肉,赫然已與那龍丹融合在了一處,在那龍丹下側處,可見一條條血紅色,似蜈蚣般的凸起。分明是嬴衝之血,已經滲入龍丹之內!彼此間更氣脈交纏,與嬴衝體內的真龍精血隱隱呼應。

    偏偏這天位龍丹,還殘存著那黑水神君的意念烙印,依舊在本能的抗拒。

    眼前的情形,只有兩種結局,要麼是這東西被嬴衝徹底降服,完全融入他的血肉之中,要麼是嬴衝的一身生命元力耗盡,力竭而死。

    葉凌雪自知她沒辦法將這龍丹強行取出,至少現在的她辦不到。強行為之,只會使嬴衝氣脈逆亂,元氣全失,枯血身亡。

    可哪怕嬴衝,真將這龍丹融合了,也同樣是死局。嬴衝是人,身有九脈之體。而龍丹的本質,則是妖丹,是妖修之物。要說相似,也只與玄修練氣士的金丹有些相同。

    體內融入這等性質迥異之物,嬴衝一樣會死去,只是死得慢些而已。

    葉凌雪有些慌張,卻又強行使自己冷靜下來,傾盡全力思索解決之法。忖道一定有辦法的,葉凌雪你一定有辦法!記得師尊她也稱讚過,說自己是不世出的符陣奇才,凌雪你一定能想到法門,使郎君他起死回生!

    蹙眉凝思,片刻之後,葉凌雪忽然眸光一亮,目現喜色。她先是小心翼翼,將嬴衝的身體從墨甲之內抱出,平放在一處空曠之地。而後就以嬴衝軀體為中心,精心繪製出了一個符陣,大約十丈方圓,陣內佈滿了靈玉墨石。

    接著葉凌雪的手中,就取出了一物,那赫然是一滴殷紅色的血液,璀璨仿如彷彿最華貴的寶石。

    龍丹異魂,當以聖血洗之!

    這血液滴下,澆灌在紫金龍丹之上。只見那丹丸上金芒不減半分,光澤更顯純粹凝練,卻再未反抗嬴衝血肉的融合。

    而緊接著葉凌雪口中,竟也吐出了一顆金丹,同樣打入到了嬴衝的體內。

    龍丹異力,當以玄丹化解!

    此時那符陣亦同時啟動,使得嬴衝胸膛內的兩顆金丹周圍,亦靈氣潮湧,聚成了數十氣珠。赫然以兩顆金丹為中心,隱隱約約結成了一個小型法陣。

    此陣聚成,嬴衝的傷口處就再無阻礙,只是須臾之見,就又恢復如初。

    以汝之身為鼎爐,煉外丹以強身!

    隨著她數個靈決引導,可見這座小型法陣,迅速與嬴衝的幾大氣脈通連。龍丹溢出的元氣,正一絲絲散入到的嬴衝四肢百骸。

    見得此景,葉凌雪不禁唇現笑意,眼中也有得意之色。不過這時,她也望見嬴衝正迷迷糊糊的甦醒過來,當睜開眼時目裡赫然是淡金色澤。瞳孔最初並無焦距,可隨後就將她的身影牢牢鎖住,面部潮紅,眼眸裡充滿了****。

    葉凌雪頓時心中微突,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唾沫,意念裡也下意識的就掠過四字——龍性奇淫!

    此時嬴衝剛覺醒真龍之血,體內又融入了天位龍丹,就如一個普通人吃下了十全大補丸,正是其體內氣血,最旺盛的時候!

    完蛋了!葉凌雪只覺不妙驚恐,本能的就欲起身後遠處跑。可她還沒走出幾步,就已被嬴衝沉重的身軀撲倒在地,再動彈不得。然後她這一身衣物,就被嬴衝的巨力撕裂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3 12:58 PM

八十八章 終南之巔

    「黑水魂牌已碎,看來已遭不測!」

    在終南之巔,雲深未知之所,一座寬闊恢宏的殿堂內。一位白衣公子,正端坐於殿堂深處,尊位之上。此時他神情冷漠的將一面淡紫顏色,巴掌大小,書有『黑水神君靈拘於此』字樣的木牌,投入到一旁的火盆之內。

    而此時若葉凌雪在此,必會大吃一驚。所謂的『魂牌』,乃是道門練氣士,以練氣之法操控他人性命元神的邪術。

    可如今不單那火盆之中,有著還未燃盡的百骨魂牌,在這大堂左右石壁之上,更是掛滿了同樣材質的紫色木牌。密密麻麻,總計達五百之數,上面書寫著的人名,可使任何見到之人,都觸目驚心。

    「黑水已死!」

    在那尊位之下,堂中左側處有一位年紀四旬左右的黑衣羽士端坐,此刻這位是滿臉的不可思議:「可是那管權,又出手了?」

    「百骨神庭兩處門戶俱被九玄神君堵截,唯一能出入水府的密道,亦非管權能知。」

    白衣公子寥寥幾句,就已否決了黑衣羽士的猜測,接著又若有所思道:「今次之事,十分蹊蹺。」

    「確實蹊蹺,然而最使人頭疼的,還是眼下。黑水身死,四年前那樁兵部槽船劫案,怕是瞞不住了。如今燕京那邊已有警覺,我等再無可能拖延。就不知到底是何人出手?難道是那安國公世子嬴衝?」

    黑衣羽士苦笑,想也知道這不太可能。嬴衝年僅十四,哪怕武脈完好,現今也最多是八階武君之境,哪裡能奈何得了身為『中天位』的黑水神君?

    哪怕是借助水府禁法,也無此可能。水府外有九玄牽制,而黑水手中,更握有『周天神機盤』這等破陣利器,豈會畏懼府內禁陣?

    「依我之間,我等怕是被人算計了。要麼是那安國公世子又或管權身邊,另有高人潛伏;要麼是有人別有用心,事前就已有了佈置。」

    也就是說,很可能是有人蓄意,要將這樁兵部槽船劫案掀開。

    「不無可能。」

    白衣公子神情平靜無波:「那麼依你之見,此時該作何處置?」

    「只能壯士斷腕!」

    黑衣羽士語音決然,毫未有絲毫猶豫:「那黑水神君死於百骨神庭,我等不知他是被何人所殺,死前又經歷了什麼,又是否被人逼問,甚至被人以秘法搜魂也不無可能。好在黑水本身接觸不多,只需果斷一些,就可將一切線索斬斷。只是如此一來,怕是要引起那位陛下警覺。以我等在大秦國中的勢力,仍不足以與他抗衡。」

    「這是難免之事,四年之前他就心有防範。」

    白衣公子手指輕敲著桌案,笑容冰冷:「就如你之言辦吧,儘量手腳乾淨一些,不要留下後患。」

    黑衣羽士心中一凜,這公子既然說要干淨些。那也就意味著,那與黑水神君有關的數十人性命難保。

    而此時白衣公子又沉吟著道:「還有那位安國公世子,儘早讓人送他去見贏神通,不能讓此子再活下去。」

    「公子要殺嬴衝?」

    黑衣羽士頓覺意外,立時出言勸諫:「那嬴衝深受天聖帝愛重,且如今正是風尖浪口,一旦槽船劫案爆發,那繡衣衛與刑部必定偵騎四處。若再加上一個安國公世子遇刺身亡,只怕天聖帝會發瘋。屬下恐此舉,會壞我等大計!一不小心,漏了蛛絲馬跡,就可能滿盤皆輸。且此子如今已是廢人一個,是死是活,其實都已無關緊要。」

    白衣公子聞言卻搖了搖頭,眼神依然凌厲如故:「他如今確是廢人不錯,可卻讓我很不安。本座一定要殺他,你待如何?」

    無需其他理由,僅僅只讓他心神不寧這一條,就可成為此子的死因。

    那黑衣羽士氣息略窒,啞然半晌,最終還是選擇了屈服,沉思著道:「我儘早安排,可要使刺殺之事不留手尾,我們能夠動用的人手不多,最合適的人選,是胡遠山。此人是小天位境界,實力足夠,且是大秦通緝的逃犯——」

    「不行!這胡遠山的實力太弱,至少需兩至三位中天位境出手,本座才能放心。」

    面對黑衣羽士那錯愕質疑的神情,白衣公子冷笑:「百骨折戟,黑水身死,既然那嬴衝能在他們二人手中安然無恙。本座憑什麼能信這胡遠山,可以取嬴衝性命?」

    黑衣羽士不由再次啞然。不能不說,這位尊上之言,確有他的道理。雖說他仍感覺此時荒唐,有些小題大做。只為這一個武脈被廢,被家族視為棄子的小人物,就動用三位中天境,可稱是似牛刀殺雞。可他眼前這位公子,在大秦已獨掌大權已久,既已有了決斷,就絕無置喙的餘地。他與其想著去抵制抗拒,倒不如先順其心意,事後才能儘量將此事的手尾處理妥當,把影響降至最低。

    也就在這時,的他又聽尊位之上,那位白衣公子言道:「近日不是有匈奴使節前往咸陽?我記得北海四真,如今就隨在那位左賢王的身邊。這件事,就讓他們去辦。」

    黑衣羽士頓時身軀微震,先是不滿,可隨即又轉為平心靜氣。想到這還真是一箭雙鵰之法,且是出乎意料的妥當。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嬴衝做了一個美夢,一個讓他不願醒來的美夢。夢中的自己似如野獸,在一位少女身上奮力騎策著。他先是惹得女孩哭泣不止,然後又不斷的將她送上云巔。直至少女力不能支,漸漸昏迷,

    嬴衝不記得後面自己做了什麼,只覺少女那完美潔白的胴體,每一寸都使他瘋狂,而那喘息嬌吟,無不使他興奮迷醉。只知沉迷於馳騁衝刺之時的快感,忘了所有一切。

    再當他甦醒之時,發現自己已好端端的呆在船艙裡。腦後有些隱疼,伸手去摸的時候,感覺那裡有一個包。

    嬴衝一陣怔怔發呆,這夢裡的感覺太過真實,真實到他難以相信這是夢境。

    應該是真的,自己不知為何****大熾,做出了獸行,淫*辱了夢中的那位少女。

    至於自己腦後的疼痛,不出意外,應當是他最後被人悶棍敲暈了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4 01:01 PM

八十九章 真龍偽天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衝萬分疑惑,他記得自己最後有意識的時候,是被那黑水神君的臨死一擊打暈前,而那時在那水府之內,只有那位李家的小妞在。

    被自己玷污了的女孩,難道是她?似乎也只有她了。

    不過話說回來,當時的自己,不應該是重傷麼?到底哪來的力氣去做那種事情》再回憶自己的『夢境』,感覺當時的自己,不但****瘋狂,更勇冠三軍,渾身上下更是氣血潮湧,似有著使不完的力氣,急欲宣洩。

    這麼一想,嬴衝就感覺不對可,發現他現在也是氣力充沛,精氣神俱是鼎盛,身體上下都是前所未有之好。

    而當嬴衝再回過神時,只見那嬴月兒正坐在窗邊,嘟著嘴,氣鼓鼓的看著外面。

    嬴衝心中不禁微鬆,這丫頭看來是沒事。沒事就好,他之前還在擔心嬴月兒,會在那九玄神君手裡吃虧。

    「怎麼回事?那九玄神君已經死了?」

    贏沖也站起身,走到了窗旁一看,果不其然的發現自己正身在一艘五牙官船中。再看外面的情形,應該是在清江之上順水而行,前往咸陽城的途中。

    既然自己能安然無恙,那麼那頭九玄神君,想必是已被朝廷的柱國強者宰掉了。

    此事無需再問,贏沖就又轉問道:「月兒你可知出手之人是誰?我昏迷了多久?」

    不過嬴月兒聞言卻是悶不做聲,嬴衝好奇的看去。只見嬴月兒依舊是嘴嘟著,滿臉的懊惱。

    嬴衝不禁奇怪:「月兒你在生氣?是誰惹你了?」

    接著他又覺一陣傷心難過,倍覺淒涼道:「你父親我好歹是重傷昏迷,差點就沒了命。怎麼月兒一點擔心的樣子都沒有?就這麼不在乎?」

    「誰承認你是我父王了?」

    贏月兒一聲輕哼,嘟噥道:「還有你現在好得很,好得不能再好,哪裡有重傷的樣子?才不用我擔心呢!」

    她現在要擔心的,是另一個人。

    嬴衝也是如此感覺,自己精神健忘,渾身體力充沛。不過他聞言之後,依然下意識的掃了一眼自己全身上下,果然是一點傷痕都沒。再摸了摸自己肚腹,那裡完好無損,並沒有他意識暈迷前的巨大孔洞。

    這可真奇怪,自己不是被那黑水神君的龍丹打中了麼?蛟龍的臨死之擊,豈同小可?

    不過就在一瞬之後,嬴衝又感覺有些異樣,覺得自己肚子裡,似乎多了些什麼東西。不是那煉神壺,而是其他的事物——

    「是在找那枚龍丹?它就在你肚裡。」

    嬴月兒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著,也終於眼神怪異的回頭看了過來:「真不知你在那水府裡遇到了什麼事,肉身裡居然能融合一顆中天位的龍丹。」

    嬴衝心中一突,忙潛神內觀。而後發現自己肚子裡,並非只是一枚紫金龍丹而已,還另有一枚金丹,與前者對應。一上一下,端端正正的嵌在自己的胸腹附近。周圍有氣珠環繞,在他體內就好似新的竅穴,又好像是一座陣法,引導著龍丹氣脈循環。

    嬴衝不禁面色慘白,他也是修行之士,深知這異種龍丹入體之後的惡果。

    不過很奇怪,正常的情形下,自己應該早就被這龍丹丹火燒化了才對,為何還能渾身無恙,好端端的站在這裡?

    且那龍丹,竟似與自己血肉交融,就似另一顆心臟,在呼吸吞吐著。而吐出來的妖力龍元,也並未影響他的一身武脈,反而令他體內氣血澎湃,元力磅礡。

    就連他的修為,似也提升了。昏迷之前,還只是六階武宗,甦醒之後,卻赫然已是七階武侯的境界!

    嬴衝一陣怔神,眼現迷惑之色,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

    還有這兩顆丹丸,也讓人一頭霧水。怎麼這些東西都喜歡往自己肚裡鑽?這般下去,自己只怕遲早一日會得腸梗塞吧?

    「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。」

    嬴月兒只看嬴衝一眼,就知這傢伙根本就不知究竟,當下搖頭,繼續看那窗外:「只能猜測,你那時應該是覺醒了真龍血脈,所以能融合這顆天位龍丹。又有高明玄修出手,為你洗去龍丹中的異種魂力,再以你身軀為鼎爐,將自身金丹,寄託於你的體內,用以淨化那龍丹的丹火妖元。又以法陣之術,將那兩樣東西化為你的外丹。」

    說到這句時,嬴月兒眼裡滿含擔憂。當時跟在嬴衝身邊的,就只有自她出生以來,最孺幕的那個女人。

    可惜當九玄神君被斬,水府被打開時,她因身份之限,並不能第一時間進入,不知那時究竟情形怎樣。

    她之所以生氣,也是因此之故。就是因身邊這個傢伙,害得她母親失去了大道金丹。

    好在事情還不算嚴重,嬴月兒強行忍耐著,要去敲嬴衝頭的衝動。

    嬴衝一邊聽著,一邊運轉全身氣息,發現果然無礙。一身元氣,都能自如運轉,並不受那龍丹影響、

    挑了挑眉,嬴衝的面上現出了笑意,雙手緊握:「這麼說來,我這是因禍得福?」

    「何止是因禍得福?」

    嬴月兒一聲冷笑,語氣也略有不善:「應該說是洪福齊天才對!真龍血脈,龍丹入體。你現在不但是道武雙修,還是一位中天位境的偽天位!這個世上,估計再沒比你更好運的。」

    這個傢伙,醒來之後就只顧著自己,難道就沒想想母親大人?

    為了使這龍丹變害為寶,保住嬴衝性命,母親大人她付出什麼樣的代價?

    「道武雙修?偽天位?」

    嬴衝神情詫異,不解道:「什麼叫偽天位?還有那真龍血脈是怎麼回事?」

    其實之前他就想問了,他嬴衝怎麼會覺醒真龍血脈。剛才他默查體內,沒什麼感覺啊。

    「真龍血脈,就是傳自上古真龍的一種特殊體質。唔?原來你還不知道,祖母她其實是天聖帝的女兒。你是天聖帝的外孫,傳承贏氏真龍之血,有什麼好奇怪的?」

    嬴月兒毫不在乎的口洩天機:「至於偽天位,你自己感應一下那龍丹,就可知道了,」

    贏沖腦袋裡一陣懵懂,母親她是天聖帝的女兒?開什麼玩笑?

    可隨即又若有所悟,母親生前與向家似極少來往。且這些年來,那向家的兩位舅舅與他,也並不親近。

    那向家明明富甲一方,可為他提供的助力卻是少而又少。

    至於月兒的後一句,嬴衝更是半信半疑,不過他仍將一絲神念往肚子裡龍丹的探過去。而就在接觸的剎那,贏沖頓時就覺無窮的丹火氣元,從內奔湧了出來,充斥著四肢百骸。而贏沖的體外,也赫然聚起了一層厚實的水液,將他緊緊包裹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4 05:25 PM

第九十章 道法全失

    嬴衝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,再意念微動,又有一團雷光,在他手心中現出,同時狂風捲動,纏繞著他的手。

    武者修行至天位,就可元氣外放,勾引天地靈機!

    而此時他正在做的,無疑正是只屬於天位強者的奇能,這就是嬴月兒口中說的偽天位?

    嬴衝腦內念頭紛亂,既覺狂喜莫名,又感疑惑不解。正失神之時,耳旁又聽嬴月兒提醒道:「你這龍丹再這麼使用下去,會死的哦!」

    嬴衝心中一驚,立時清醒過來。內查武脈,發現那龍丹果然已有些失控的跡象,丹火妖元也開始與他的大自在玄功衝突。

    原本有下方的那枚金丹為他制衡,也同時為他壓制提煉所有異種元氣。可現在嬴衝動用的力量,明顯超出了這金丹能夠承受的極限。

    原來如此,這就嬴月兒所說的偽天位?當自己動用這龍丹之時,就是貨真價實的天位之力,可這種力量並無法持久,一旦超出那枚金丹的極限,這些異種妖元與丹火,就會失去控制,傷及到嬴衝自身。

    此時他體內的情形還好,些許異力不足為患,可一旦長時間繼續下去,嬴衝身體遲早會承受不住,輕則武脈受損,重則修為全廢。

    自己如能完全掌握住這枚龍丹,那就是真正的天位強者,可他現在明顯沒可能辦到,所以只能是偽天位。

    嬴衝仍覺驚喜無限,月兒她說得對,自己這次確實是洪福齊天。儘管差點死掉,卻也得了莫大的好處,別人一輩子都難有他這樣的際遇。

    可這鴻福,卻由何處得來?嬴衝神念感應著那枚金丹,神情略顯異樣。

    心念一動,嬴衝收回了所有意念,也使渾身罡元退去,體內龍丹再次恢復了寂靜。

    龍丹這東西嬴衝還需再仔細研究一陣,不過這東西就在他肚子裡,無需急於一時。

    而當嬴衝再看嬴月兒那微嘟著嘴的可愛模樣時,不由又起了逗弄之心:「確可算是偽天位不錯,不過月兒你說我洪福齊天,那卻大錯特錯了。」

    「錯了?那是為何?」贏月兒歪著腦袋,有些不解。

    「月兒你忘了,不是還有摘星神甲?」

    嬴衝笑著問:「摘星神甲即將認我為主,那麼我要這龍丹何用?」

    摘星神甲是仙元戰甲,本身就有這等同於玄天境的實力。哪怕由現在的嬴衝的實力駕馭,也可發揮出中天,甚至大天位的實力。

    贏月兒聞言訝然,可當她仔細想了想之後,發現還真如嬴衝之言。十數日之後,只要摘星神甲到手,那麼嬴衝自然就能掌握是中天位級的戰力。有無這龍丹,看來都無關緊要。

    「說的倒是有些道理,不過——」

    嬴月兒疑惑的上下看著嬴衝,總感覺嬴衝這話說得不對,可不對在哪裡,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。

    總而言之,眼前這傢伙,跟她父王一樣的狡猾。

    嬴衝則是莞爾,他自是心知這體內的龍丹與摘星神甲,對他嬴衝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。

    摘星神甲需要抽取他的壽元才能動用,那龍丹卻不必。還有在很多場合中,摘星神甲都用不上,他體內的外丹卻可以。

    除此之外,自己這身偽天位的力量與摘星神甲結合後的效果,可絕不僅只是一加一等於二。

    具體的效果如何,他現在還不清楚。不過嬴衝能夠想像,那必是超越於大天位之上的實力。

    這也意味著,只需他能在數日之後,順利取得摘星神甲。那麼他嬴衝,就再非是能任人拿捏,性命都不由自己的小人物。

    「不說這個!對了,那李家小姐如何了?她現在在哪?」

    岔開了話題,嬴衝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,目中更現出幾分憂意與愧色:「把金丹給我,她不會有事吧?」

    他並不知自己體內的這顆金丹,到底是何人置入自己的體內。不過猜測除了那李家小姐之外,就再其無其他可能。

    真不知那女孩,為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?

    嬴月兒原本對嬴衝很是不忿的,不過待聞得此言之後,她的面色總算好看了些許,螓首微搖道:「我不知道,九玄神君被打死之後,先是來了一個長生道的女冠,修為很是厲害,連上官將軍都不是她對手,只能讓她與那個名叫『秋姨』的女人先進入到水府。誰是秋姨?不就是跟在李家小姐身邊使劍的那位?後面還沒等她們出來,就又那什麼繡衣衛的人闖了進去,都不讓人出入。月兒進不去,所以不知裡面什麼樣的情形。不過到最後,你是被那位李家小姐的僕人抬回來的。之後她這些奴僕就不知去向,也沒了蹤影。至於金丹,這也是她給你留的麼?應該沒事,這是用的鼎爐之法,除了一身道法全失之外,就沒什麼大礙了。日後待你降服這龍丹後,再還給她就是了。她以你為鼎爐煉丹,其實也有好處呢。」

    嬴衝先是鬆了口氣,想到人沒事就好。可接著他就又微一凝眉,道法全失?也是說那小妞,是以道法全失為代價,將自己救活的?

    一股莫名的心緒,開始在嬴衝心裡蔓延,又在想那李家小姐,到底是什麼身份?神秘兮兮的,來無影去無蹤,

    所幸如今,已經有了一點線索。他已可確定,那位確實是長生道的女弟子無疑,即便不是,也與長生道之間有著極親密的關係,否則如何能引來長生道的高人為她出手?

    需知月兒口裡的上官將軍,多半是指八位柱國大將軍之一的上官驚神,也就是當朝蔡國公。九玄神君定是為其所斬,而能夠在修為實力上壓過上官驚神一頭的,至少也是玄天位的境界,甚至權天位都有可能。

    那位李家小姐背景之不凡,由此可見一斑,自己的擔心,怕是多餘。

    「這麼說此,她應當是無妨——」

    贏沖放下心後,神情就有些悵惘。他是又想到了那個似真似假的『夢境』,自今日之後,他就再不是處男了。居然將自己的第一次,丟在一個連相貌都不知的女人的手裡,真使人憂傷鬱悶。

    「月兒,我前生真如那安王所言,只專情於你母親一人?」

    「嗯!父王他雖有不少紅顏知己,可確只母妃她一位王妃,並無其他妾室。後宮清冷,後繼無人,也是父王被世人詬病之因。」

    嬴月兒轉過頭,眼中滿含不解:「你問這些做什麼?」

    「難道我贏沖還真能獨寵一人?」

    贏沖先是頗為奇怪,接著又輕聲嘆息:「這一世,你父親我只怕做不到了。那位李家小姐,我不能不管呢!」

    他嬴衝是頂天立地的男兒,自該負起責任。那小妞失身於他,自己肚子裡還有著她的金丹在,怎能就此不聞不問?

    何況那女孩,嬴衝其實也蠻喜歡的。肌膚如雪,身材上佳,若再加一張傾國傾城的臉,那就真是完美。嬴衝已有了心理準備,哪怕此女是醜如無鹽,自己也認了。不過從她那下半邊臉看,這可能極小。

    對此女他感覺唯一不好的,就是她的性情,愛管閒事,也太爛好心了。

    嬴月兒聞言面頰鼓了鼓,似想要笑,又強忍了下來,最後偏過頭道:「你難道是想要納她做妾?」

    「自然!」

    嬴衝應了一聲,語氣淡然,卻斬釘截鐵。心裡則想著最好是平妻!那李家小姐原本身份,必定極其尊貴。可如今卻已失身於他,這哪怕是在儒家禮法還未盛興的春秋之世,也難再有一個好婚事了,更何況是現在?

    再有植入他體內的金丹,嬴衝對她頗為虧欠,實不願見此女淪落為滕妾之流。

    這可能有些對不起葉凌雪,可他更不願此女日後低人一等。

    「你想得倒美!」

    嬴月兒一聲輕哼,嘴裡『嗤嗤』的嘲笑:「你要想讓長生道低頭,可不太容易。哪怕是三十年後,父王橫掃六合,也一樣奈何不得那長生道。再說了,也許人家李小姐根本就沒有嫁你的意思,只求與青燈黃卷為伴,想要入道長生也不一定!」

    嬴衝聞言一楞,想道也是。那女孩乃是長生道弟子,也不一定就要嫁人不可。且長生道那是何等樣的存在?與白雲觀並列大秦境內的兩大道門,門內兩位權天位的鎮國真人,五位玄天位柱國上師,勢力跨越秦巴二國,乃是強得沒邊的勢力。便連大秦朝廷,也需對其忌憚三分。

    若那李小姐身份一般也就罷了,可但凡她能有些地位,長生道又豈會甘願將她下嫁,做自己的妾室?

    自己只怕真是想多了——

    或者自己乾脆退婚?這倒是個可行之法,自己付出的代價雖大,卻能無愧於心。

    嬴衝這時又覺嬴月兒方才的語氣神態都有些不對勁,不過他還未來得及深思,後面的房門就忽然『嘩』的一聲打開。

    張義端著一碗藥立在門外,眼中滿是驚喜:「世子你醒來了?」

    嬴衝回望,見張義好端端的模樣,心中亦是頗為欣慰。沒事就好!這次官船之變,遠遠超出他事前預料。無論是百骨,還是那九玄,黑水神君,都不是他們能應付的大敵。

    之前嬴衝最擔心的,就是張義會折損於此戰,可現在卻能放心了。張義他不但好生生的活著,且看來情形還很不錯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5 09:19 AM

九十一章 他若有心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沖不知的是,就在他與嬴月兒正為那位李家小姐擔憂的時候。葉凌雪卻正在清江河道旁的一座山丘上,遠遠望著他乘坐的那艘官船。

    她身體才剛在不久前,經歷過一陣狂風暴雨,加上一身修為已失,葉凌雪的臉色煞白,只能扶著秋姨站立。

    「十四歲的中天位,這次還真是便宜他了,」

    一聲冷哼自上方傳下,引得二人都抬目上望。只見那是一位容顏絕世傾城的女道人,仙姿佚貌,瑰姿豔逸,丹唇外朗,望之明豔不可方物。身著一身綾羅雲紋道衣,自空中踱步行來,似如凌波微步,翩然出塵。此刻她雖是神態沉冷,語氣不善,卻另含風韻:「不但失身與人,便連自己修持十年的金丹也給了他,你葉凌雪還剩下什麼?我怎麼就不記得,自己收了個這麼個沒用的弟子?」

    「那是鼎爐!鼎爐!」

    葉凌雪連忙為自己辯解,只是言中略顯心虛:「師尊您不也說了我體質特異,若不想辦法突破體內天關玄鎖,那麼這一生成就,也就只限於九境元神大成?所以弟子臨時起意,用他為鼎爐,煉我之金丹,不行麼?」

    「為師是有說讓你想辦法突破天關玄鎖,可沒說讓你把這一身修為,都送給了別人!」

    那女黃冠沒好氣的說著,卻依然是踱步到葉凌雪身旁,為她把脈:「罷了,這也是一種辦法。我看過他的身體,所習玄功超絕,又具真龍血脈,或者真有能讓你突破天關玄鎖的希望。只是月兒,你真就這麼選定了他?就真要把所有希望,都寄託在那個紈袴子身上?」

    葉凌雪強笑了笑:「他本來就是雪兒的未婚夫。」

    「可誰會似你這樣,把心肺都掏給別人,半點都無保留的?你現在性命都操於他手,若然日後他負了心,雪兒你怕是連性命都保不住。」

    女冠一聲輕嘆,有些猶豫:「此時此刻,我還能有辦法挽回。可若在等到幾日之後,外丹融合已深,我也無能為力。只望雪兒你日後,莫要後悔今朝。」

    會後悔麼?

    葉凌雪認真的想了想,回憶著這一路與嬴沖行來的一點一滴,還有水府之內那個寧死也要擋在他面前的嬴沖,就又搖頭:「應該不會。」

    「什麼叫應該不會?」

    那女冠的神色愈發鬱卒起來,嘿然冷笑:「男人多薄情寡義,沒一個可靠的。且那嬴沖,我聽說這人惡名昭彰,年不到十三就混跡於青樓妓館,竟然已經有過好幾個位相好,所作所為比你那父親還要混賬百倍。這樣的人,要指望他日後不會負你,無異於痴人說夢!看著吧,以後葉凌雪你有的是傷心之時。似他那樣的人,在外花天酒地是再尋常不過,妻妾成群也是正常,不像你父親那樣就算好的了,」

    「以後會是什麼樣的情形,我也不知道呢!不過要真有那一天,凌雪也不會後悔,」

    葉凌雪笑了起來,這次的語氣更顯堅定:「不知師尊可曾見過明知必死無疑,也仍然站在你面前為你擋刀的男兒?」

    女冠微一怔神,平靜了下來。定定的看了葉凌雪一眼後,她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聲嘆息:「隨你!我只望月兒你以後,不要落到我與你母親那樣的下場。」

    葉凌雪亦再無言語,默默的挽住了身旁女冠的臂彎。不過也就在這時,她忽又聽得師尊在她耳旁問道:「其實為師一直好奇,你們在裡面究竟做了幾次?怎麼一身元陰竟然洩到了這樣的程度?分明是已傷及根本,連續幾日的補氣丹都補不回來。也真虧那天你能撐得下去——」

    葉凌雪的兩隻耳朵頓時一片殷紅,這刻她是恨不得整個人鑽入到地裡才好。她這師尊,怎麼就這麼沒羞沒躁?

    好在那女冠促狹的問了這句之後,就沒再繼續調侃她,而是笑道:「為師不能斷定你與他日後如何,不過看來你性福定是不缺的。不過真不要緊麼?連一句話都不留下,一個信物都沒有,小心日後他不認你。」

    「他若有心,一定認得,何況還有我的金丹呢。」

    葉凌雪對於此事,倒是不怎麼在意,面上依然羞紅一片:「再說,師尊你讓我留什麼話好,什麼信物才妥當?」

    那女冠聞言,不禁又一陣咯咯的笑,花枝亂顫。葉凌雪沒再理她,又目光悠然,繼續望著江中那正遠去的官船。

    想到不管嬴沖日後怎樣,至少在水府那一刻,她的夫君,是能讓她葉凌雪傾心的真正男兒!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從張義口裡,贏沖才終於知道了自己已昏迷了五日,也得知了在他躲入水府後,直到昏迷獲救的這段時間,外面的一切詳情與前因後果。

    那九玄神君狂攻水府近一日之久,管權等人雖聯手極力阻擾,卻都被九玄擊退。

    直到一日之後,柱國大將軍上官驚神趕至,駕馭神甲『北斗』,與管權等人合力,終於當場將九玄神君斬殺。

    然而就在上官驚神欲進入那『百骨神庭』之時,卻被這座洞府的陣法禁制阻攔。結果九玄神君死後還沒到一個時辰,就又有一位長生觀的女修趕來,先與上官驚神大戰了一場,然後搶先一步進入百骨神庭。之後就是繡衣衛之人到來,控制了整個水府。

    後面發生的事情,張義所知有限,只從幾位繡衣衛口裡得知,自家世子在水府之內被黑水神君重傷。而那黑水神君,則是死在當時水府內,一位身份不明的大天位高人之手。

    至於繡衣衛為何會得出這樣的結論,嬴沖也感覺好奇。那位黑水神君,分明就是死在他的槍下。

    不過他此時只能猜測,這要麼是那繡衣衛代他隱瞞了,要麼就是那位李家小姐在臨走之前的佈置。而其中最有可能的,就是後者。

    再想到體內的金丹,嬴沖頓時又一陣頭疼,感覺自己欠她的人情實在有點多了,多到他日後很難償還。

    對於嬴沖而言,將黑水神君之死栽贓於『身份不明的大高手』,無疑是一件好事,這可使他免於立在風口浪尖。

    只從黑水與百骨二人,嬴沖就已自己仇家的實力如何,真使他頭皮發麻。自忖現在羽翼未豐,一旦被對手警覺,只怕性命難保。

    不過話說回來,只要不是親眼看到現場,只怕不有人相信,那黑水神君就是死在自己的手中。

    接著張義又談到了在那水府內,發現的三百具『雷虎』型墨甲。這涉及到神鹿原之敗以及嬴沖之父嬴神通之死,張義自是義憤填膺,言道此事已經驚動了兵部職方司與刑部,繡衣衛也在全力追查。

    嬴沖卻覺奇怪,那寶庫裡的『雷虎』,不是六百具麼?怎麼就少了三百套?

    這到底是何人取走的?繡衣衛為何又不聞不問?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5 04:26 PM

九十二章 事後風波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衝對那六百尊『雷虎』甲也曾心動過,可他理智尚在,知曉自己沒可能吞下。一來是自身確實無此能耐,二來會干擾繡衣衛與兵部辦案,為自己招災惹禍。畢竟這都是兵部失竊的軍械,事後必定要追回的。

    可如今就在上官驚神與繡衣衛的眼皮底下,那三百具『雷虎』不見了蹤影,且這兩家一聲不吭,情形堪稱詭異。

    難道是長生道那位女修的手筆?可長生道這樣的道門,要這些『雷虎』甲做什麼?

    嬴衝不解,也不打算去細究。只需四年前的兵部槽船被盜案爆發出來,他就已心滿意足了。

    由此案引發的風波,必將蔓延朝野上下,也可使他脫離開那些有心人的視線,讓他那些藏在暗中仇家,暫時注意不到自己。

    那些人首先該頭疼的,是如何應付繡衣衛的追查,而不是去關注被『無辜』捲入這場風波的安國公世子。

    將這疑問放下,嬴衝又問起了另一事:「二郎,你可知那上官驚神,為何會要拖延到一日後,才趕至到百骨神君的水府前?」

    張義猜知嬴衝之疑,肅容答著:「據說是因九玄神君作亂的消息,在發往京城的途中被人攔截,所以咸陽城那邊的反應晚了整整五個時辰,蔡國公聞訊之後,奉命駕馭神甲連夜疾趕,才及時到了水府之外。」

    贏沖聞言釋然,如此說來,那上官驚神並無可疑之處。

    「對了,還有那位管權管大中正,他現在怎樣了?這次他遇刺重傷,朝內難道就沒個說法?」

    「管大人如今還好,據說陛下讓人帶來了一顆靈丹,使他傷勢盡復了,已經提前世子一日入京。」

    張義笑了起來:「為此事陛下震怒,重責了沿岸的郡縣官員,有數十人被罷免。又因大中正遇刺及四年前兵部槽船被盜案,同為百骨九玄所為,繡衣衛已準備併案處置。」

    嬴衝不禁咧了咧嘴,他一聽就知是天聖帝是在借題發揮。那九玄百骨在清江橫行了百餘年,連以前的國師守正道人都無可奈何,這些郡縣官員又哪裡奈何得了他們?

    不過天聖帝待他極好,又是大秦數百年裡難得的一位明君,嬴衝自是毫不同情,幸災樂禍。

    可又隨即想到在月兒口中,自己可能是天聖帝的外孫,心情就又格外複雜起來。

    他原本對天聖帝只是孺幕,欽佩,可如今又夾雜有別樣的情感。

    若月兒所言是真,那麼天聖帝他,可能是這世上,唯一對他好,也是現在與他血脈最親近之人——

    「說到管大人,還有一事需稟知世子。」

    張義朝嬴衝微一躬身,面色極其凝重:「離去之前,那管大中正曾對繡衣衛之人言道,那位百骨神君,乃是他親手斬殺。又讓張義轉告世子,世子相救之恩,他日後自會擇機償還。然後還有一句交代,說他與世子道不同不相為謀。」

    嬴衝聞言不禁陷入深思,前一事他明白,這是出自管權的好意,代他隱瞞真相。

    如今九玄百骨與黑水都已身死,只需管權奴僕一口咬定,那麼誰都不會想到,那百骨神君正是死於他的手中。

    如此一來,這次官船之變,他嬴衝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被無辜捲入的不相干之人。

    至於『道不同不相為謀』這幾字,這是在是向他明示,不打算在入京之後,與他嬴衝繼續來往親近麼?

    是真厭惡他嬴衝的為人?還是不願連累自己?

    嬴衝失笑了一聲,就未放在心上。遠著些也好,只有如此,才能使某些人放心。

    若說他最開始救管權,還只是想要巴結上這位未來的雍州大中正。可在見了那管權的奏章之後,卻已目的不純,

    且那個時候,他也是自救,如不出手,他與張義的性命只怕都不能得免。

    除此之外,嬴衝另還從張義這裡得了不少消息。比如朝中大理寺正卿致仕,弘農王家的家主王佑有望升任;又有天聖帝,準備調換幾位柱國大將軍的軍職;以及他那堂弟嬴非,已經與護國公府家的孫女定親等等。

    嬴衝都不怎麼在意,這次甦醒之後,他依然是打算足不出戶,繼續呆在艙室內。一方面他是打算再仔細研究一番,自己身體裡發生的變化,一方面則是繼續裝作傷勢在身,不良於行。在理清楚自己狀態之前,嬴衝暫時不打算在人前現身。

    張義告退之後,嬴衝首先是查看的自己的隨身之物。發現他的孔雀翎,還有奪自於百骨神君的那枚小周天袋,也都被送了回來。

    嬴衝發現裡面的東西,半點沒少,甚至他的手裡,還多了一枚稍小一些的小周天袋。這應是屬於黑水神君的隨身之物,竟也一併被人送回到了他的身邊。

    黑水的身家,自然是遠不如百骨與九玄的。不過這枚小周天袋內裡面的財富,同樣價值不菲。總計所有東西加起來,亦高達十二萬兩黃金之巨!這對於嬴衝而言,無疑的是一筆超出他想像的巨富。

    嬴衝把裡面的東西都倒騰出來,接著就把這枚小周天袋給了嬴月兒,使她開心不已。

    不過月兒並未滿足,又自己在他的繳獲裡面翻找,尋出了不少她能用得上的材料。

    還有墨甲,那木元甲並不適合她,所以這次月兒又換了另一枚百骨神君收藏的『羽衣』星戒,也就是神甲『羽衣』。

    ——這是小周天袋內五尊神甲中,唯一的一件坤元級神甲,比擬中天位。

    至於月兒能否駕馭得來,嬴衝並不關心,也關心不來。

    反正所有要求贏沖都儘量滿足,只要能讓這丫頭越開心越好。他這是存心賄賂,只因接下來關於他體內的狀況,只怕還有無數的疑問要向嬴月兒請教。

    除此之外,孔雀翎的三套翎箭都已消耗一空。嬴衝亦需拜託月兒,為他製作新的翎箭。

    只是接下來,嬴衝卻迎來了一個噩耗。

    「你說這孔雀翎,只能再使用兩次?」

    嬴衝微微失神,面色蒼白。要知這孔雀翎,是他現在最倚重的手段,若非是這件天位之下第一暗器,他嬴衝早已死了數次!

    「它本來就快壞掉了!」

    嬴月兒嘟噥著說道:「我先前只是勉強把它修復而已,可裡面有些零件磨損,根本就辦法可想。換成是你自己來,只怕這東西使用三次的機會都沒有。」

    嬴衝頗為失落,不過很快也接受了現實。兩次就兩次,只要還能用就好。其實對這個結果,他也隱隱有所猜測了。

    嬴衝現在對機關術也不是一竅不通,知曉似孔雀翎這樣的神物,並不是他與月兒二人能輕易修復的。

    「其實也不是完全損壞了,以後你遇到了九天隕神金,還是能將這孔雀修復到七成。甚至九天隕神金有足夠份量的話,還能重新造出一具。」

    嬴月兒倒還算是有些良心,又開口安慰:「再說你現在自己就是偽天位,這東西好像作用也不大了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5 10:06 PM

九十三章 龍丹之變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衝的想法卻與月兒不同,他現在確實是偽天位不錯,可這份實力,他從沒打算在人前展現。

    在弱小的時候,他拚命的想要展現自己爪牙,向敵人昭示自己並不好惹。可如今成長之後,嬴衝卻反是打算收斂鋒芒,示人以弱,繼續維持自己在某些人眼中的固有印象。

    想要做到這點不易,所以嬴衝需要一個掩護。這機關術就無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,以這些機關器械,來掩蓋自己的強橫武力。且似孔雀翎這樣的強橫暗器,也足可助他應付許多強敵了。

    這次管權遇刺,水府之變,讓嬴衝對黑水與百骨身後的那些人忌憚至深。也知父親神鹿原之敗的真相牽涉極廣,遠非現在的他能夠承擔。

    這點嬴衝四年前武脈被廢時就已明白,教訓深刻。之後的四年裡他之所以張揚跋扈,絕非是因無知淺薄,不知天高地厚,僅只是破罐子破摔後的困獸之鬥。

    可在他得到煉神壺與邪櫻槍,更在水府中成就偽天位之後,嬴衝已經有了需對本錢,也觸摸到了一線復仇希望。此時的他,卻反而變得更謹慎,更小心。

    ——四年前的錯誤,他絕不能再犯!

    可惜的是,當年害死他父母的仇人,不但那石碑中並未顯示,安王留下的遺言裡,亦無隻言片語留下。便是嬴月兒,也同樣對此諱莫如深。

    當年一切前因後果,還有嬴衝那些仇人的姓名,只能由他自己去追索,去查明。所以現在,他把自己藏得越深越好。

    可偏偏這時候,嬴月兒卻告訴他,他最現在仰仗的一張底牌已經接近廢棄。

    嬴衝心中遺憾萬分,那孔雀翎可是比之一般的中天位境,還要更靠譜的力量。

    他現在也算是中天位,可哪怕在全身防備的的情景下,也躲不開這孔雀翎。而強如百骨,似黑水那樣的中天位境,也同樣傷在了孔雀翎的翎箭下。

    看來如今之計,也只有將暴雨梨花針盡快製造出來。。

    ——只需他將真傳任務五完成,就可得到暴雨梨花針的圖紙。那是天位以下,威能僅遜色於孔雀翎的一件暗器!儘管比不得孔雀翎,可此物製作起來,卻是遠比孔雀翎容易。且不像是孔雀翎那樣的殘缺版本,而是十成十完整的威力。此物神威,應該不會遜色於手他中這件孔雀翎殘骸太多。

    不過在這之前,嬴衝自知自己,還需加強機關術方面的修行才是,畢竟那時到手的只是一張圖紙,而不是完整的暴雨梨花針。

    此外他還需提前收購些材料,能夠抗衡天位強者的暗器,可想而知其造價是何等昂貴,需要用到多少珍貴的金鐵。

    之後嬴衝在船艙裡呆了整整一日,才總算搞清楚了他身體裡的變化。

    大體都如月兒之言,那龍丹入體本是他的死劫,可卻有高明玄修出手,以自身金丹置入他這個『鼎爐』之內,調動嬴衝體內的真龍血脈,助他壓製丹毒,成就出一枚獨特的『外丹』。

    平時不去觸碰時,這兩枚性質迥異的道丹可以自成循環。可當嬴衝有需要的時候,就可以從這外丹之內,提取出丹火與元力,勾動天地靈機,臨時獲得相當於中天位境的力量。不過這時間一旦持續太久,超出那金丹承受的極限,就會使這兩者的平衡崩潰。

    嬴衝更注重的是細節,他發現自己的偽天位境,可持續大概兩刻時間,超出兩刻就有一定的危險。而這外丹的極限。則是四刻鐘左右。

    嬴衝已經很滿足——四刻時間的中天位境,足可助他橫掃一大片八九階武者了。似他養在虎踞堡千人部曲,現在只憑嬴衝一人之力,就可戰而勝之。

    不過這外丹提升的只是他的力量,使嬴衝可以似真正的天位強者一般,調用天地元靈。並不意味嬴衝,真正就達到了中天位的境界。其餘似肉身強度,對天地之力的掌控,武道方面的修為境界,對意勢韻的感悟等等,嬴衝依然還是一個小小的七階武侯,並不比那些同階武者強上多少。

    故而他嬴衝在真正的天位強者面前,依然弱似螻蟻。掌握這龍丹,就好似三歲小孩揮舞大錘,一不下心就要砸到自己的腳。

    甚至嬴衝現在,就有些控制不住了。修為到了七階武候之後,他一不小心就會用錯力道。這一下天來,嬴衝已經捏碎了三隻茶杯,兩張座椅,還坐塌了一張床。船艙內凡是被他觸碰過的東西,多少都有些傷損。

    除此之外,為對抗丹毒,嬴衝平時一身大半的氣血內息,都會被下腹處的『外丹』抽取過去,以維持陣法內部的平衡。

    這種情況表現在外,會使嬴衝的臉色,脈搏甚至氣息,都極其虛弱,彷彿大病之人。

    以前他武脈被廢,可人看起來還算健康,正常武者有的一切,他都應有就有。可現在的嬴衝,卻彷彿是羸弱書生,外表弱不禁風,彷彿隨時就要會暈倒似的。

    嬴衝曾照過鏡子,發現現在自己臉蒼白得很,不但面無血色,人也瘦了不少。說他已病入膏肓,身死在即,估計都有人信。

    只是他對此卻不驚反喜,本來嬴衝還想著自己再去弄一本更高明一點的斂息決過來,或者去買件類似作用的寶物,以遮掩自身修為與龍丹氣機。可看來他都用不上,以現在自己這副模樣,誰會相信他其實已是七階的武宗,是一位隨時可施展出天位力量的偽天位?

    而這龍丹,好處雖多,可隱患也同樣有著不少。一來此物,是由他體內的真龍之血壓制,長久下去,會損耗他的生命潛能與壽元;二來這龍丹隨時都可能會失控,引發危機,輕者身受重創,修為大損,重則沒了性命;還有最後,這龍丹會成為他日後,攀登天位境時的最大障礙。

    嬴月兒也給他提出了解決之法,一方面是盡快提升修為,自身修為越高,壓制這龍丹時也就越容易,還可使贏沖從龍丹之內,提取出更多的力量;另一方面可尋找那些,能夠強化真龍之血的寶物,他的真龍血脈越純粹,越強橫,自身也就越安全,原理與前面相同。

    第三個方法,則是提升金丹品階。這枚金丹的主人,之所以以他嬴衝的肉身為鼎爐,是出於好意。他嬴衝也有著義務,為她繼續提煉此丹。

    這對嬴衝也不無好處,可以借雞生蛋。原本以他的資質,身無靈根,是一輩子都別想修行玄門練氣之法。可現在他卻能借助這枚金丹施展道法,甚至培育出自己的玄門修為。

    這就是嬴月兒,說他已是道武雙修的緣由。

    而第四個法門,就是繼續修養龍丹。這『龍丹』是他體內的一部分,與真龍血脈結合,故而亦可修行。可以進階大天位玄天位,甚至權天位都能指望。

    嬴衝對此很是不解,可月兒卻說這龍丹確殘留有黑水的魂年印記不錯。可此物經歷奇法洗練,本身品質已近純粹,已無隱患,黑水神君無論如何都沒可能借此物復生。反是他,嬴衝可以在使龍丹繼續壯大的過程中,磨滅黑水殘餘,進而鳩佔雀巢。

    只要真正控制住了此物,那麼什麼丹火丹毒與異種妖元之類,自然再不足為患。甚至嬴衝可以將此物煉成真正外丹,以道門玄牝之法寄託元神,成就出上古傳說中的身外化身,極其了得。

    而在瞭解了自己變化之後,嬴衝就又開始研究起了邪櫻槍。這槍之前吞噬了黑水神君的氣血,按理應該給他一些回饋,可這次嬴衝醒來卻並無反應。

    不過很快嬴衝就已猜到,自己體內覺醒的真龍血脈,多半與這邪櫻槍有關,而非僅僅只是依靠他與那贏氏皇族的血緣。

    也就是說,他嬴衝之所以能夠活下來,這把邪槍也居功至偉。

    隨後是煉神壺,嬴衝發現壺裡也不知因何緣故,往外拓展了整整兩丈有餘,裡面的空間,增加了半倍之多。此外那石碑之上,也多了一行新的字跡。

    而也就在嬴衝為這煉神壺的擴張而歡喜,為那石碑上的字跡而心驚之時,他乘坐的這艘五牙官船,終於到達了咸陽城的水門之外。

    嬴衝看著窗外那座漸漸接近的巍峨大城,目內異澤閃動,透著期待之色。

    眼前這一幕,似曾相識。記得四年前他收到父親死訊,急急從武陽封地趕回時,也是從這水門入城。

    咸陽,他又回來了!

    只是與四年前不同,只需再有幾日,他手裡就可掌握年幼時所不曾有的力量。這力量足可護身,也可助他翻天覆地!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6 09:18 AM

九十四章 神戟無恨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 嬴衝才剛從船上下來,就見那碼頭處,赫然有著一溜的馬車停靠在那裡。馬為龍馬,車為豪車。然後嬴衝果不出意料的,在那車隊裡發現了周衍莊季,還有薛平貴三人的身影。

    儘管嬴衝心裡只把這幾位當成他的酒肉朋友,可此刻見了後,也不免心生暖意。

    「怎麼出去還沒一個月,就變成這副模樣?」

    周衍一見嬴衝那臉色蒼白,似迎風即倒的摸樣,口裡立時就開始埋汰:「說來你與平貴還真是難兄難弟,平貴他回來的時候,身被三創,人差點死掉,把宣陽長公主都嚇哭了。你嬴衝回來,居然也是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。」

    「平貴你也受傷了?」

    嬴衝神情錯愕的,朝薛平貴望去。忖道這傢伙不就是回了一趟封地?怎的也差點死掉?

    「路上遇到了些宵小,好在人沒事。也虧得是你的袖裡連珠與連環刀匣,我才能保住了性命。那確實是好東西,以後有類似之物,可再賣我幾件。」

    薛平貴笑著搖了搖頭,隨後又上下看了一眼嬴衝:「我聽說你這次是回歸之時,被捲入新任雍州大中正管權刺殺案,還牽涉百骨神君與黑水神君?可真夠倒霉的,那可都是天位大能,你嬴衝居然能保住性命,真不你是幸或不幸。傷沒事吧?看你氣息虛弱,面無血色,怕是情形不妙,可要請宮裡的御醫給你看看?」

    嬴衝忖道這消息倒是傳得蠻快的,這麼快京城裡這些人就都知曉了。

    與安王經歷的情形不同,那時安王嬴衝是數月之後,才得知管權真實身份。

    可如今管權得授予雍州大中正的消息,卻早早的傳開,多半已人盡皆知了。

    嬴衝猜測這是與月兒修復的的『孔雀翎』有關,前世他自己修復的『孔雀翎』威力不足,多半是只將百骨神君驚走,所以那次的刺殺風波並未鬧大。

    可這次因月兒恢復的加強版『孔雀翎』,他不但誅殺百骨,使九玄神君發狂,更僥倖殺死了黑水神君。

    而九玄堵截清江河道長達一日之事,更已驚動四方,事後繡衣衛又為百骨神庭裡的幾百尊墨甲劍拔弩張。這件事再沒可能壓制得住,管權身為雍州大中正的身份,也提前暴露在有心人的視野中。

    說來嬴衝險些喪命,也與月兒修復的『孔雀翎』有關。不過他卻並無半點責怪之意,反而感激。若非是月兒,他不知還要多久才能知百骨黑水幾人,也牽涉到父親四年前的離奇敗亡,更沒可能將這二人誅滅,奪取龍丹。

    「還有幾日就是摘星神甲擇主之期。」

    莊季也為嬴衝擔憂,伸手摸了摸嬴衝的筋骨。他不敢用力,生恐一觸即碎。

    「這是氣血虧敗,好像不太妙的樣子。總之嬴衝你麻煩了——」

    若說先前,嬴衝還有一線繼承摘星神甲的機會,那麼現在,這一線機會都不可能有。

    「我沒事的,神甲有靈,得失由命。是我的終究會歸我,不是我的,也強求不來。」

    嬴衝失笑,面上故作輕鬆淡然,一派聽天由命的模樣。與三人的擔憂相反,他現在倒是期待著這一天到來,

    之前他還有些擔憂,並不敢完全相信那石碑中的預言。可如今卻是有著十足的勝算,那摘星神甲捨我其誰?

    神甲擇主,一辨血脈,二辨修為,而他現在無論哪一樣,都可碾壓嬴非。甚至拿贏世繼與他相較,也無半點勝算。

    他這叔父,確實是中天位境不錯,據說實力已接近大天位。可他嬴衝,此時也有著偽天位境的實力在身,儘管那摘星神甲認不認外帶還是兩說。

    幾人的擔憂,讓嬴衝感動,可這真相詳情,他卻不可能在這時候與他們明言。

    「贏衝你倒真看得得開。」

    周衍一聲嘆息,語氣黯淡消沉:「其實再有幾年,我與莊季兩個也是一樣。這平涼候世子身份,已經頂不了多久。」

    嬴衝聞言不由默然,自己運氣不錯,先得邪櫻槍,修復武脈,後得龍丹在身,有偽天之力。可莊季與周衍二人,卻沒這樣的好運。二人十六歲加冠後,一旦宮中鑑定沒有繼承神甲的資格,那麼侯府世子的身份就會另擇他人。

    莊季他是不甚在乎這爵位的,只是他才剛欲說話,就聽前方的幾匹龍馬,都一陣『唏隸隸』的馬鳴,竟然全數人立而起,使馬車幾乎失控。而車內包括嬴衝在內的四人,也都是神情慘變,都感覺到一股針一般強橫浩大的意念,驀然刺入到他們的腦海之內。

    嬴衝還好,能夠抵禦,他本身就已面色慘白了,此時也不過是更白一分,別人看不出來。可周衍與薛平貴二人,卻並無多少修為在身,他們武脈雖未被廢,可也僅僅借助丹藥之力,有著四到五階的武道修為。此時在這重壓之下,都是雙目中紅絲滿佈,口鼻溢血。

    便是強如莊季,亦不好受,不過他生性悍勇,一聲大吼後,就拍開了隨身的聚元匣,一邊著裝墨甲,一邊悍然衝出了馬車之外。

    嬴衝阻攔不及,可僅僅一息之後,就聽『啊』的一聲慘叫,同時窗邊一道龐大黑影掠過。卻是莊季整個人,連帶著他穿戴的九階墨甲,都似如皮球般的彈了回來。撞擊地面,發出『哐』的一聲雷響。

    仔細看時,可見莊季那身墨甲已經數處破碎,幾處本該是最厚實堅硬的鐵板,竟也凹陷癟扁了下去。

    此時自莊季衝出馬車時不過一瞬,可見那出手之人是何等之強勢。且看墨甲上的痕跡,分明是手下留情了,那人本可取了莊季的性命。

    莊季那傢伙,再怎麼說也是一位天賦出眾的七階武候,穿戴上那身由永昌候府為其特製的九階墨甲之後,實力在天位之下都可稱雄。可此時卻被人似拍蒼蠅一般的拍飛開來。

    且受挫的還不止是這位永昌候世子,那張義等人與周衍的一眾護衛,都心急護主,結果無一例外,都被瞬間拍飛。也就張義的情況稍好些,比莊季多撐了四個呼吸。

    嬴衝正呼吸微窒,就又見眼前數道白光閃過。氣如刀鋒,凌厲絕倫,令他與周衍幾人乘坐的這輛馬車,瞬時四分五裂!在那狂猛的罡氣壓迫下,崩潰碎散了開來。

    狂風吹捲,氣息寒洌,嬴衝不得不眯起眼,看向了半空中。只見上方一位渾身淡金袍服的青年,正懸空而立,目光冷漠,鷹瞵虎視。

    而在其身後處,還有著一具同樣虛浮空中的墨甲,銀白二色間雜,散著清冷光輝,頭有獨角,手肘有鐵刺探出,雙手處則各持一支三丈大戟,氣勢威猛。

    而周衍這時,也倒吸了一口寒氣:「神戟侯?」

    嬴衝也同樣認得這位,心裡卻略覺疑惑。

    咸陽城內,有他們這四大惡少,號稱咸陽四惡,名震京畿。可其實大秦貴胄弟子中最出名的,卻非是他們,而是被稱為『嵩陽七子』的七位世家公子。

    不但各個出身不凡,且都拜在嵩陽書院門下學藝、

    他眼前這位『神戟侯』方無恨,正是其中之一,年幼繼爵,然後十六不到,就已掌握住了家傳神甲『天戟』。十九歲踏入小天位,二十四歲晉陞中天,名震天下,成為世人矚目的年輕代強者。

    嬴衝他們四人,雖是在京城之內橫行無忌。可這『嵩陽七子』,他們卻是萬萬不敢招惹的,平日裡都是敬而遠之。

    而這七位一來都志存高遠,二來年紀也大了他們近一輪,三來本身也都事業有成,或在軍中,或者從政,平時與他們並無交集。

    在這『嵩陽七子』的眼裡,他與周衍幾個,只怕就如臭水溝裡的老鼠,不值得他們瞧上哪怕一眼,

    所以嬴衝感覺奇怪,為何這位會突然就找過來?且看這模樣,就彷彿似衝著自己來的?

    就好似在印證了嬴衝的預感,那方無恨冰冷的目光,忽然就往他掃望過來,聲如寒泉:「你就是嬴衝?你與武威王府的婚事,我很不喜歡。你若識相,就給我去退掉!葉四小姐她,不是你能配得上的。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6 12:31 PM

九十五章 一碰就暈

    聽得此言,嬴衝的腦子裡,頓時是一團漿糊。心忖道這傢伙,到底在發什麼瘋?是受人指使?還是另有所謀?

    好在這時,月兒的身影,已經悄無聲息的到了他的身旁。

    初至咸陽,這丫頭就很是興奮。在嬴衝與周衍等人說話的時候,月兒就獨自偷跑了出去,四處閒逛,說是要看三十年前的秦京風貌。

    好在她沒有離開太遠,在這邊變起之後,就及時了回到他的身側。

    「神戟侯?原來是這傢伙。」

    嬴月兒面上毫無表情,像極了無感情的人偶,暗地卻以秘法傳音,在他耳旁說著話:「要不要我幫你讓他出個醜?他戟法裡有幾個破綻,二十幾年後都沒改過來,那天戟甲也有暗傷的。我現在實力境界雖不如他,不過要論武道修為,他差我好多。現在有神甲『羽衣』在手,估計贏不了,可也不會輸。」

    言語間是自信滿滿,毫無畏意。

    嬴衝忙擺了擺手,示意阻止,他能聽出嬴月兒語中的戰意澎拜,這丫頭估計沒說假話,且躍躍欲試。

    不過眼下他們正置咸陽正街之上,眾目睽睽之下,只為他這丁點顏面就讓嬴月兒出戰,實在不怎麼划算。

    這與十幾日前他與福王世子嬴博那場爭執不同,那天他若在那嬴博面前避讓,必將顏面全無,有損咸陽四惡之首的凶名。可今日輸在這神戟侯手中,卻算不上丟人,頂多讓咸陽城裡的人幸災樂禍一番,笑他嬴衝也有今日,在他們茶餘飯後,再添一話題。

    還有月兒,一個小天位境的人偶隨從,最多讓他那些藏在暗中的敵人稍稍側目。可今日嬴月兒要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,與方無恨鬥個不相上下,那就不僅僅只是側目了,而會是警惕!

    尤其是武陽嬴氏與弘農王家若得知此事,必定會覺不安。在摘星擇主之前,嬴衝實在不想再惹出什麼風波出來。

    不過今日動手雖沒必要,可嬴月兒的歸來,卻也讓他心中大定。至少在這方無恨的面前,他並非沒有抗衡之力。

    且他自己也是『天位』來著,真要打起來,自己與嬴月兒聯手,估計可把這所謂『神戟侯』揍到滿地找牙。

    驚忌之情既去,嬴衝心緒就已鎮定了下來,面上恢復了憊懶的神情:「這話說得奇怪,我與武威郡王府的婚事,與你何干?方侯爺未免管得太寬了。」

    周衍在那方無恨勢壓之下,已經說不出話。可此刻當他聽得嬴衝的言語後,卻是恨不得立時給嬴衝比一個大拇指。

    能夠在神戟侯面前也仍如此放肆,爭鋒相對,真不愧是他們四惡之首!

    方無恨也微覺意外,劍眉微揚,而後又一聲冷笑:「倒還有些膽色!只可惜,人廢了些。你嬴衝不過是團爛泥,不對,說爛泥還高看了你,你若還有半點之知之明,就該知葉四小姐那般的人兒,絕不是你能染指的。同樣的話,不要讓我再說第三次。武威王府的婚事,三日之內給我去退掉!」

    嬴衝能夠感覺到這方無恨的氣勢攀升,這傢伙聲音不高,卻每一字每一句都蘊含元力,傳入他耳中,彷彿震雷。

    換在數月之前,估計他心神都要被震散,意念為其所懾,不由自主就會答應下來。不過現在卻沒什麼感覺,意神決使他的神念之力與日俱增,自己下腹處的那枚金丹,此時也自發的湧出了一絲絲清冷異力,護住了他的靈台意念。

    所以此刻,嬴衝依然從容,唇角旁的笑意更濃:「老子就是不退,你能怎樣?莫非還能過來咬我?」

    說到一半,他忽又恍然,目中更爆出了一團精芒:「原來如此,你是看上我家凌雪了?想要強奪人妻?嘿嘿!可惜了,葉四小姐她再怎麼好,也是我嬴衝的未婚妻。我嬴衝就是團爛泥怎樣?鮮花插在牛糞上不行?你方無恨想要是麼?可老子偏不讓你如意!」

    當這幾句話道出,周圍不止是周衍等人,便連薛平貴,還有艱難從墨甲裡爬出來的莊季,亦是不由側目,眼中全是佩服敬意,近乎五體投地。

    而方無恨的目中,更是瞬間紅絲滿佈,神情暴怒:「你放肆!」

    聲如炸雷,震盪十里。幾乎所有聽聞之人,都是一陣劇烈耳鳴,腦仁暈眩劇痛。

    不但嬴衝幾人的護衛感覺難受。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,也同樣不能倖免。

    嬴衝卻是例外。嬴月兒早一步就用手指,將他的兩個耳洞堵住。儘管也能聽見,不過那聲音的威力,已經減弱到微乎其微了。

    而在倖免之後,嬴衝愈發的得意起來:「我就放肆了?你方無恨能怎樣?若有膽量,大可把我嬴衝宰了!」

    空中方無恨的呼吸,頓時又粗重數分。看著下方那嬴衝的憊懶模樣怒火高熾,差點失控。幾乎忍不住就要動手,將此子當場斬了,可他到底還記得,這嬴衝之父乃是死去的無雙大將贏神通,在軍中舊部無數,有兩個義兄義姐,皆執掌大軍坐鎮一方,更受當今聖上眷顧,照拂有加。

    「好膽!」

    一聲重哼,方無恨面色陰沉如水,目光只掃了嬴衝身後那個少女人偶一眼,就驀然一個閃身,來到了嬴衝身前十丈。

    以他的眼裡,自能夠辨出這少女人偶身擁天位之力。可以他的修為,又如何會在乎這個小小的小天位傀儡?

    今日他固然是殺不得嬴衝,可要將這傢伙揍上一頓,狠狠吃上一頓苦頭,還是能夠做到的。

    不過他才剛欲動手,就見眼前的嬴衝,忽然『啊』的一聲慘叫,頭往後仰,雙目緊閉,唇角溢血,竟彷彿是已昏迷了過去。

    方無恨不由一陣發愣,他還沒動手呢!這傢伙怎就自己暈了?且看來還不似作假,這傢伙面色慘白,鼻間氣若游絲。再仔細感應,這豎子體內氣血虧敗,那脈搏也若有若無,虛弱之至。

    「嬴衝!」

    旁邊的周衍大急,連面撲過來掐住的嬴衝的人中,雙目則怒瞪方無恨:「神戟侯難道不知?安國世子不久前才受過重傷,險死還生!他這次若有個還歹,你神戟侯但當不起!」

    薛平貴亦面色鐵青,冷冷注目著的方無恨:「今日之事,我必定會上奏陛下!神戟侯在咸陽城內動用墨甲,當街毆傷安國公世子,致其暈迷。想必不久之後,京兆府與禮部必有處置!」

    神戟侯乃是貴爵,大秦封君之一,所以並不歸刑部管轄,一應褒貶賞罰,皆由禮部掌管。

    不遠處的莊季聞言眼珠一轉,然後也『啊呀』一聲,整個人似推金山,倒玉柱般的暈倒。

    周衍於是愈發的氣勢高漲:「還有永昌候世子,方無恨你等著!這次你一定吃不了兜著走!」

    方無恨啞然無語,他是知曉這薛平貴乃宣陽長公主獨子,極受聖上寵愛,是隨時都可面聖的。周衍在周家的份量亦極重,手裡有著不少閒錢。二人說這些話,絕不僅僅只是威脅。

    他心中惱火已極,恨不得將眼前幾個混賬都一起撕碎。可已經暈了一個嬴衝,一個莊季,難道還能把薛平貴與周衍再揍上一頓?

    想要尋其他人洩憤時,卻發現那張義等一眾安國公府的護衛,竟都已遠遠的躲開,藏到了周圍旁觀的人群裡,讓他不好下手。

    便是嬴衝身邊的那個少女人偶,此時也不見了蹤影。應該是還在附近,可居然已消失在他的感應之中。

    其實此刻,他也不是不能將這些人一一揪出來,以宣洩怒火。可此時嬴衝已經昏迷,他若再這麼做,無疑是有失風度,事後必定被人詬病,視為跋扈。

    且方無恨更不屑為之,身為嵩陽七子之一,他胸中自有傲氣,不屑去尋這些螻蟻般的人物麻煩,

    看著昏迷的嬴衝,還有那憤憤不平的周衍等人,方無恨只能是猛一拂袖:「等他醒來之後,你們可代我轉告。得罪我方無恨的後果,他嬴衝承受不起!他與葉四小姐的定婚,無論他願與不願,都得給我退了,否則勿謂我言之不預!至於今日之事,你等是否上奏,悉聽尊便——」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6 05:28 PM

九十六章 退婚之議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感應到那方無恨飛身離去,氣息徹底消失,嬴衝就偷偷摸摸的睜開了一絲眼隙,四下打望著。

    薛平貴就在他身邊為他把脈,第一時間就發現嬴衝的異狀,不由噗嗤一笑:「果然是在裝暈!看來你是沒事了?」

    「沒辦法,不裝暈就得挨揍。」

    嬴衝一個挺身,又再次坐直了起來。他其實並不怕動手,可真要打起來,並不值當。自己的這身修為哪怕要暴露,也不會暴露在這無關緊要的時候。嬴月兒在武道上的修為造詣,更沒必要因此事,讓那些有心人得知。

    既然不想動手,又不打算挨揍,那就只有裝暈了。

    「你沒事就好!不過依我看,嬴衝你還是再暈一會。」

    此時周衍的臉上,滿是壞笑:「不如來個弄假成真,稍後我們哥兒幾個,大可說動幾位御史上本參他,必定可使那傢伙吃不了兜著走!」

    身為咸陽四廢之一,他早就看『嵩陽七子』那幾位大秦明日之星不順眼了,今日難得有這樣的機會。

    贏衝心中微動,然後就從善如流,裝作暈眩不支的模樣,又往後癱到了下去。

    以他們幾人的能量,自然沒可能收羅到御史這層級的人物。不過大他們可用錢收買,且那都察院裡,也多得是欲邀買清名之輩。似方無恨這樣意氣風發又是勳貴身份的,正是藉以揚名的好靶子。對於某些御史而言,簡直是再合適不過的機會。

    他們此舉戶籍動搖不了神戟侯的爵位,卻也能阻一阻這傢伙的前程。

    嬴衝也實在是被那傢伙給噁心壞了,他雖有了些退婚的意思,可自己退是一回事,被人強迫逼搶奪,又是另一回事。

    只要是男子,只怕都忍受不了自家的未婚妻被人窺伺,意圖不軌。

    薛平貴見了,不禁一樂:「你們啦你們!也罷,這次就陪你玩玩無妨。正可讓人知道,那嵩陽七子固然人人敬畏,可咱們咸陽四惡,卻也不是好惹的。」

    「正該如此!我們本就是團爛泥,爛無可爛,他方無恨一個瓷器硬要往我們身上撞,那就怪不得我們。哪怕碰不碎他,也要讓他惹上一身腥不可。」

    周衍目光陰冷,聲音是說不出的狠厲。

    「你這傢伙——」

    薛平貴搖了搖頭,而後神情凝肅了起來:「其實這位神戟侯,我也剛好想對你說。就在三日前,神戟侯回京之後,就已向武威郡王府提親。且我聽說,為葉四小姐心動的,似乎還不止這神戟侯一家,除此之外,還有襄國公王籍。據說葉四小姐的父親,對他很是親熱,待如子侄,多半也有了允可之意。嬴衝你現在,準備作何打算?」

    「涼拌!武威王府想要反悔可以,不過想要我嬴衝主動退婚,他方無恨休想!」

    嬴衝冷笑,目光閃動,一副並不在乎的模樣。心中則是恍然,如今葉凌雪已無嫁入皇家的可能。可她名節雖被自己玷污,卻還有著武威郡王府的背景在,本身亦是絕色傾城,出了名的溫柔嫻熟,才貌雙絕,可以使任何男子魂牽夢縈。有這樣的條件,京城這些貴胄公子,不心動才怪。

    以前武威王府是要將葉凌雪嫁入皇家,這些人只能眼饞。可如今她已從云巔跌落,似神戟侯方無恨這樣的人物,就有了機會。

    之前這幾位估計是沒反應過來,又想觀望風色,這才任由他們婚事落定。如今時隔兩月,想必已有許多人為此後悔痛心不已。

    自然,這後面還有武威王府的影子。若非是武威王府內有人推波助瀾,若非是有葉宏博的默認許可,這方無恨絕不敢如此張揚肆無忌憚。

    看來自家那位未來丈人,是真的很瞧不上自己。

    「退婚可以?你真是這麼想到?」

    薛平貴略覺意外,而後也點了點頭:「平心而論,葉四小姐確非你嬴衝你良配。娶了她,禍福難料。」

    若嬴衝勢大權重,自然沒人敢覬覦他的妻子。可如今嬴衝不過是個外裡光鮮紈絝公子,把葉凌雪娶回來,就無疑是娶了個馬蜂窩。

    嬴衝接下來卻是無言,定定看著上空。與葉四小姐的婚事,他本來就不太情願,在回京之前,本就已起了退婚之意。若沒有今日這一出,可能他遲早會找上武威王府,有什麼後果他也認了。

    可有了這一場紛爭之後,他嬴衝無論如何都不能主動結束這段婚約,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。

    被方無恨當街揍一頓是回事,若如被對方逼到未婚妻都不敢要了,估計父親他會氣得從墳墓裡爬出來狠狠揍他一頓。便是武陽贏氏,也是臉面無關。

    事涉世家聲譽,贏氏哪怕再怎麼不待見他嬴衝,又豈會退讓?堂堂大秦最頂尖的貴胄世家,豈會懼了一個勢孤力單的神戟候府?

    不得不說這個方無恨,真得很蠢。他要想娶葉凌雪,暗地裡找贏氏與他商量就可以,何必要弄到人盡皆知?這事情鬧大之後,他贏重反而退步不得。

    如今嬴衝倒是希望,武威王府那邊能夠把這事辦成了。真要退婚的話,也是雙河葉府那邊更方便點。如此一來,皆大歡喜,他既可逞心如意,祖父那邊也無話可說。

    可接著嬴衝忽覺奇怪,眉頭微皺:「這個方無恨,有些不對勁。」

    「什麼不對勁?」

    薛平貴搖頭,正想說什麼,可接著就也驚醒:「太主動了!如此說來,他此舉不是欲圖謀葉四小姐,而是為拖人後腿。」

    今日這神戟候,看似是為逼迫嬴衝退婚,可那傢伙不會不知這麼做的後果,只會適得其反。且一個十二歲承爵,就使家勢蒸蒸日上的人物,應當也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。

    所以這傢伙,今日明為爭婚,其實是在給某人下絆子吧?且必是方無恨在軍中的競爭對手無疑。

    葉宏博真正看中的女婿,除了那位襄國公王籍之外,再無其他可能——

    嬴衝啞然失笑之餘,目中卻是透出了一絲鬱憤之色。這傢伙把他當成什麼了?是任人欺辱拿捏的膿包?真以為他嬴衝就毫無反噬之力?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武威王府,當葉凌雪走入到正院書房內的時候,就發現這裡的氣氛低沉壓抑已極。

    祖父葉元朗端坐在書案之後,旁邊則是父親葉宏博與大伯父葉宏志。此時葉元朗一言不發,葉宏志微含冷笑,葉宏博則胸有成竹。

    「退婚?不妥當吧?」

    葉宏志微搖著頭:「我雙河葉閥名聲不要了?豈非是讓人笑我趨炎附勢,不守信諾?」

    「兄長此言差矣!嬴衝偷窺凌雪沐浴,無禮在先,品行敗壞。我葉閥毀諾,有何不可?襄國公才華橫溢,年少有為,又自幼與凌雪相熟,這才是凌雪良配。」

    「這話說得,那位國公再怎麼出色,又與武威王府何干?怎比得上我葉閥數百年的聲譽?」

    「若兄長真憂心我葉氏聲譽,那麼弟可讓那贏氏主動退婚。」

    葉宏博笑了起來:「有我與襄國公聯手,定可令贏氏不得不從。一個安西伯贏定,不足為懼。」

    葉宏志也『嘿』的一笑,語氣凝冷:「博弟若敢行此無德之事,休怪兄長我請家法懲戒!」

    「弟也是為我葉閥著想。」

    葉宏博明顯不甚在意:「襄國公王籍曾對弟言及,欲以一枚千年雪元參獻上。」

    說完這句,葉宏博又望向了上首的葉元朗:「據我所知,叔祖十年前受傷之後,一直都未痊癒,壽元已所剩無幾?」

    葉凌雪初聽『退婚』二字之時,就已覺不妙。知曉對象是嵩陽七子之首,如今的九國公之一王籍時,就一陣發愁。

    這時更聞言而驚,雪元參可治病救人,更有延壽之效。而千年雪元參,更是世間罕有,常人服之,都可增二三十年歲壽,更何況修行有成的武道高人?

    太叔祖葉空照,不但是雙河葉閥的宿老,也是葉閥僅有的三位玄天位之一。可惜武者只修性而不修命,不能登頂帝天位,就不能打破虛空,除了一些修行特殊養生功法之人,大多壽元不永。

    太叔祖一百一十歲壽元,又有舊傷在身,已經余壽不多。

    若能有一枚千年雪元參為其延壽,對於葉閥而言,無疑是莫大的喜事。

    葉凌雪真想不到大伯與祖父葉元朗,能有什麼拒絕的理由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7 09:42 AM

九十七章 同甘共苦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果然當葉宏博這句話道出,葉宏志就再啞然無言。事涉孝道,又牽繫葉閥大局,便是他再不情願這樁婚事談成,也只能保持沉默。

    「剛才的話,雪兒你可都聽見了?」

    書案之後,葉元朗終於睜開了眼,卻並未回應葉宏博之語,而是眼含深意的笑望向葉凌雪。

    「孫女我又不聾。」

    葉凌雪睜大杏眼,沒好氣與葉元朗的對視:「也就是說,父親與葉閥又要將我轉嫁他人?這是要將孫女當成了財貨,價高則得?」

    葉元朗不由莞爾:「所以才要找你來,問問凌雪你的意思。要毀這樁婚約,總需凌雪你自個同意才好。宏志宏博,你們兩個,可還有什麼要說的?我還是那句話,老夫已對不住凌雪。是否改嫁,需得任由凌雪心意,旁人不能強迫。」

    葉宏志一言不發,面色陰沉。葉宏博則是側過了身,神情和藹誠摯:「為父並非是只為那一株千年雪元參,也是為你著想。嬴衝他無能紈絝,惡名纍纍,性情卑劣。外裡光鮮,實為火坑。且王籍他自幼便鍾情於你,十年以來都一直只有八房妾室,為你正室空懸,可見專情。凌雪你嫁過去——」

    葉宏博話音未落,葉凌雪就唇角微抽,而後堅定的一搖頭:「父親無需多言,女兒已失身於嬴衝。這一生,亦非他不嫁!」

    她此時人雖嬌弱,可語聲卻鏗鏘有力,擲地有聲。孝道雖是重要,可沒必要拿自己與嬴衝的終生去換取。她葉凌雪已經一退再退,再無退步的餘地。

    太叔祖壽元將近,可卻未必定需那千年雪元參不可。葉凌雪她願竭盡全力,在太叔祖壽盡之前,為他尋得延壽之物,可卻絕不會以自己的婚事為代價。

    葉宏博聞言先是意外,而後面色潮紅一片,目中含蘊風暴,語聲壓抑低沉:「失身於他?凌雪你可知你在說什麼?」

    葉宏志則是驚奇異常的,看著葉凌雪。他知這侄女一向乖巧,可在關鍵之時從不乏抗爭的勇氣。然而葉宏志卻真沒能想到,今日的凌雪,會給他演出這一齣好戲。

    「行了!我說過,此事無人能強迫凌雪。叔父他的傷勢,也用不著外人擔憂。」

    葉元朗淡然一拂袖,強行止住了葉宏博的言語,依然是望著凌雪,目光似笑非笑:「凌雪你真要嫁給他?那個混賬紈絝子?安國公府,那可真不是什麼善地。我觀嬴衝那小子面相雖貴,卻要經歷無數苦難磋磨,凌雪你可甘願?」

    葉凌雪沉默良久,回思著隨嬴衝出京後,經歷的那一幕幕——雙頭山之戰時的無雙軍略與狠辣果決,經營田莊的雄才大略,清江之上搭救漁民時的仁善,管權遇刺之後果然讓部下先行撤離的仁義。

    還有最後,嬴衝哪怕明知必死,也甘願回頭的決然。

    那絕非是她理想中的夫君,可卻已讓她傾心——不對,該說是痴迷才對。

    長吸了一口氣,葉凌雪清冷一笑:「無論日後怎樣,凌雪定與他同甘共苦!」

    ※※※※

    嬴衝終還決定採納周衍的建議,當天是被人抬著著回到了安國。,贏定在國公府內等候孫兒多時,可在見得嬴衝慘重之後,立馬就騎上了他的寶駒,怒氣衝衝的前往皇宮準備告御狀。

    哪怕是普通的官宦世家,也沒可能被人這般欺辱之後還忍氣吞聲。身為九大國公之一安國府,就更沒道理低頭服軟。

    他也是被嬴衝的臉色給嚇到了,還以為真是神戟候的手筆。

    不過嬴衝要裝病,卻也給了有心人可趁之機,就在回到安國公府不久,他的叔母王霞兒,就帶著嬴非等一眾堂弟堂妹前來探望。而就在他這群『至親』身後,還有著一位據說是御醫出身的大夫。

    嬴衝似笑非笑,任由這位大夫把脈。說實話他現在身體裡的情形,除非是中天位境的武者或修士,在近距離感應探查,否則根本沒可能探看出來。

    這位御醫或者醫術高明,可也別想只從他的脈象,來查知他體內的真實情形。直接灌氣入體,探查他的武脈,還有那麼一線窺破的可能。可這位大夫要真敢這麼做,他會毫不猶豫讓張義與月兒,將這傢伙打殺了。

    這人也明顯沒這個膽子,手搭著嬴衝的脈搏,足足半刻之後才道:「我看世子武脈未復,又添新傷。如今氣血鬱結於腹下,致陽虛體弱,需好生將養。日後世子最好是常食補氣之物,且不可能過量。此外每隔一段時間,需請武者為你疏通經血。否則日後,恐損壽元。」

    這句話道出,嬴衝感覺他那叔母,明顯神色輕鬆了許多。嬴非則是一臉冷傲的模樣,都不屑往嬴衝這邊看上一眼。

    嬴衝的三弟,也就是與嬴非同為嬴世繼嫡子的贏宮,正死死的盯著月兒看著,目光閃爍。至於其餘嬴非的庶弟庶妹,則都是屏聲靜氣,默默無聲,似恨不得自己消失才好。

    嬴衝這時就覺這幾個兄妹間,怕是有著問題。以前他怎就沒去注意?二房的幾個庶出子女,竟都已被調教成了這副模樣,可見這叔母的手段如何。

    可笑他以前,還認為這叔母是個善類。只看這幾個堂弟堂妹吃穿不錯,就想當然的以為他們被王霞兒善待。

    「再有幾天,就是摘星神甲擇主之期,按理說這辨血之祭,擇主大典,世子不該缺席才是。」

    王霞兒微蹙著眉,似頗為嬴衝的身體憂心:「可如今你這身體,我怕你熬不過去——」

    神甲擇主,可不僅僅只是坐著等就可以。不但會損耗精血,更是一件極其消耗體力的事情。

    「多謝叔母了。」

    嬴衝咧開嘴笑,露出一口細米白牙:「父親留下的神甲,我嬴衝那天就是拼上著條命,也要拿回來,怎容錯過?」

    王霞兒聞言微一愣神,而後就不在意的輕笑了笑:「希望能如世子所願。」

    二人這時正說著話,那贏宮卻忽然插口:「堂兄,你把這人偶給我怎樣?我喜歡她,喜歡極了。」

    一邊說,還一邊伸出手,想捏月兒的臉蛋。後者自然不可能讓其如願,腳下輕輕一滑就退後近丈。不過贏宮明顯不肯善罷甘休,臉上嘻嘻笑著,慢條斯理的追了上去。

    「呵呵,好有趣!就歸我了怎樣?以後可以陪我去打仗,當我護衛。反正堂兄你現在武脈廢了,也用不上這人偶。」

    屋內狹窄,不多時嬴衝就已將月兒追上,這時他又伸出了手,這次卻是一把抓向了嬴月兒的胸部。

    嬴衝見狀,臉頓時氣得青了:「月兒,他要再想碰你,就給我打斷他的手!」

    在場等人都是吃了一驚,聽出了嬴衝語中的狠戾。不過隨即就想到,這少女不過是略有靈智的少女而已,被嬴衝操控。這位真想這麼做,根本就不用口頭吩咐。

    只有嬴非領教過嬴衝的狠辣,當即就全身戒備,眼見著那人偶少女果然是一掌往贏宮的手臂砸落,忙拔刀探身往前,及時攔住。只是嬴非整個人,亦被嬴月兒的巨力砸飛,飄退數丈,撞在了牆壁上。

    幸在嬴月兒還有分寸,對贏宮這個年僅十歲的小孩,本來就沒用什麼力氣,只是嚇唬而已,所以贏定並未受傷。

    眾人不禁面色蒼白,贏宮也是愣在原地,隨後就憤憤然的瞪著嬴衝:「嬴衝你腦裡有毛病?還想不想在這安國公府裡過?信不信我以後讓娘親兄長將你趕出安國公府,讓你活不下去?」

    這句話道出,嬴衝本人還沒怎樣。王霞兒與嬴非的神情,卻頗是尷尬。

    嬴衝則唇角微挑,口裡只吐出冰冷冷的一字:「滾!」

    哪怕他這堂弟只有十歲,也該懂許多事了。又錯非是王霞兒與嬴非常在贏宮面前說些有的沒的,自認這安國公府是他們掌中之物,贏宮也不至於在他面前如此理直氣壯。

    今日之事,倒沒令他生怒,卻讓他似吃了蒼蠅般噁心。甚至懷疑這是否王霞兒指使,有意試探月兒。可若不是,那就更使他怒火中燒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7 04:30 PM

九十八章 獎勵人仙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王霞兒總算還識趣,沒等到嬴衝發怒趕人,就在一番場面話之後帶著贏非等人匆匆離開。

    而待得這幾位消失之後,嬴衝的面色,就已平靜了下來。嬴月兒則看這窗外那幾位的背影,嘖嘖有聲的笑道:「這就是我二叔三叔年輕的時候?果然好蠢。特別是三叔,傻得可愛。」

    嬴衝一時沒法應過來,然後就想嬴月兒既然喚自己父親,可不就得叫贏非贏宮二叔三叔麼?

    「月兒你肯叫我父親之前,不準叫他們叔知道不?」

    嬴衝略有些吃味,而後又好奇的問:「他們兩個在三十年後會怎樣?」

    現在這都成了他的習慣,每見熟人,就想問嬴月兒未來。不止贏非贏宮。還有薛平貴莊季周衍等等。

    有時候嬴月兒會說,有時候不會,嬴衝都不在乎,全當成是一項樂趣。

    「他們?」

    嬴月兒搖著頭:「具體的不能說。不過他們老愛跟父王作對,然後每次就被父王折騰的很慘。每次他們被欺負之後,就又會到處找人哭,說父王薄情寡義,不恤手足。不過我也曾聽說,父親叛秦自立,據有半壁天下之後,武陽嬴氏許多族人都悔不當初,深恨嬴世繼與他們兄弟,最後武陽嬴氏還與他們翻臉啦。」

    「原來如此!」

    嬴衝心想這可真夠鬱悶的,殺又殺不得,揍了他們之後,就要到處說他壞話,這莫非是前世欠了他們?

    至於武陽嬴氏的族人,他則全不放在心上。

    接著他又見嬴月兒眨巴著眼睛看自己:「你是真想退婚啦?不想要母妃了?」

    「你看出來了?」嬴衝微覺意外,而後笑了起來:「月兒你是在擔心?可惜,以後葉凌雪她不會是你母妃了。」

    「我才不擔心。」

    贏月兒知道嬴衝在逗她耍,當下就冷著臉一聲輕哼,然而很可定果的說道:「這樁婚事,你一定退不掉的。」

    言者有心,聽者也有意。嬴衝微微動容,陷入深思。不過他也沒想出什麼所以然,只猜知自己與葉凌雪婚事,必定還有著自己不可抗拒的阻力存在。

    與贏月兒說話逗趣一番之後,倒是讓嬴衝暫忘了之前應付王霞兒幾人時的鬱悶。

    而到第二天凌晨,嬴衝就聽宮中有旨意傳出,狠狠發落了那位神戟候。當街衝突這點小事,遠沒到奪爵的程度,不過方無恨卻被罰俸四月,還由原本的從三品下歸德將軍,被降銜為四品忠武將軍。對於他們這樣的世家而言,俸祿根本就無關痛癢,誰會靠這吃飯?所謂罰俸,最多也就臉面上有點過不去。不過後面的降銜,卻是極重的懲罰,哪怕這只是官銜,職位依然如故。可也等於是令方無恨在軍中數年的努力,都付諸流水。

    嬴衝自是幸災樂禍,不過接下來的幾天,嬴衝卻不得不臥床『休養』,他畢竟是被方無恨『打傷』昏迷,不裝得像樣點說不過去。

    直到第三日,嬴衝才能勉強走動,然後當天就又坐車出城,到了自己在城外的一座莊園,完成了邪櫻槍的『真傳任務一』——得吾邪皇真傳者,亦有除魔衛道之責。不借外力,獨自以槍術擊殺一頭九階妖獸,獎勵人元階武魂石一枚,驚雷槍二十四式,並『妖元靈露』十滴。

    贏沖是直接讓張義等人拿錢從黑市那裡買了一隻九階妖獸,送到了他的田莊裡。然後將這妖獸喂飽喝足,養足精神之後,嬴衝再與之決一死戰。

    不得不說嬴衝的槍術武道,最近確實進展神速,加上踏入七階境界的武侯境修為,以及在霸王槍裡的實戰。此時哪怕他不用奪命三連環,也能純憑槍法,硬頂住這只九階虎妖的強攻猛打。

    若非是稍後他有約在身,又顧忌他這處莊園太小,在這京城之外,正是強者如雲的所在。繼續拖延下去,遲早會驚動附近之人。嬴衝是恨不得與這妖,再大戰個數百回合,直到他們間真正分出勝負。

    不過現在不成,嬴衝與這虎妖戰到了一刻鐘時,就已動用了槍勢『升仙』,一槍絕命。

    ——這只被人擒拿喂養,銳氣已失的九階虎妖,甚至都沒有讓他動用完整奪命三連環的資格。

    而嬴衝誅殺這頭九階虎妖的過程,張義與嬴福嬴德等人雖未出手相助,卻都全程旁觀。當親眼見得嬴衝一槍刺入那頭九階虎妖身軀,不由都喜上眉梢。一則是欣喜於嬴衝的恢復,不但重入武道之途,安國公府爵位再不愁旁落;二也為自家高興,雖說以前就已打定了主意,無論世子淪落到何等地步,都會陪伴跟隨。可如今見到主家有振興的希望,也意味他們未來的前程,從此一片光明。尤其是福德如意四人,他們與嬴衝之間的關係,本就是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

    之前他們見自家世子一副病弱的樣子,還有些擔心,可這時卻都放下心來。只道嬴衝是用了什麼遮掩氣血內息的法門,才會是這弱不勝衣的樣子。

    而嬴衝在獨力誅殺那隻九階虎妖之後,就又馬不停蹄的回到了咸陽城內。入了城門後,他卻沒回國公府,而是直接前往宮城。

    此時那真傳任務一的獎勵,沒什麼可看的。驚雷二十四槍嬴衝期待已久,可這槍決他雖已到手,可這一時半會,他沒可能習練嫻熟。至於那『妖元靈露』他早已領教過,對於修行者而已,確實等同仙露,每一滴都可使人修為大增。可暫時此物他也用不上,體內龍丹在身,身通七條武脈,如今他適應自己的力量都哪補給,哪裡還敢繼續服用『妖元靈露』?

    倒是那人元階的武魂石,讓他頗為歡喜。這武魂石內封印的武魂,恰好是與張義同一路數,習練的是一門上古時的武學『金風細雨刀』,可以單刀施展,也可配合盾牌使用。這武學的品階,肯定不如邪櫻傳授給他的槍術,然而也強勝過張義所習的刀法半籌。

    有這枚武魂石一到手,嬴衝就知,張義的天位之途,已經暢通無阻了。那修為內元,可以借用丹藥之助提升,甚至那『妖元靈露』,嬴衝也不會吝嗇。可武道上的造詣積累,卻非是丹藥靈珍之流能夠彌補。只需張義能參悟消化掉這枚武魂石,最多數月,就可踏足天位。

    而在這些獎勵之外,邪櫻槍內還多了一個『真傳任務六』,讓嬴衝頗是在意——汝雖有鼎新之志,卻無革命之力。欲鼎革天下,不可不無羽翼。需招攬部從,經營勢力,得六千人之軍,戰將三員,可獎勵人仙戰將一位。

    嬴衝萬分不解,自己哪裡有什麼鼎新之志?這鼎革天下又到底是什麼鬼?他根本就沒這念頭好不好!

    那人仙他是知道的,在上古之時,把玄修練氣士一脈的仙人稱為天仙,而天位武者的別稱則是人仙又或天君。

    真傳任務六應該是在真傳任務一完成之後才出現。可這邪櫻槍,莫非還真能獎勵他一位天位強者不成?難道這邪櫻可以憑空給他變出來?

    六千人之軍,戰將三員——他要完成這個任務倒也容易,只需繼承了安國公爵位,國公府的兩鎮部曲,都將歸他所有。那可是一支一萬三千人的精銳私兵,其中中天位境的將領,就有兩位!而其餘四位旅帥,也莫不都是小天位境的級別。

    所以這真傳任務六,嬴衝根本就不用怎麼費力,明日摘星神甲認主之後,自然就可完成。

    獎勵卻頗是誘人,獎勵人仙戰將一位麼?

    嬴衝儘管滿心疑惑,可他對明天的神甲擇主,是益發的期待起來。就不知邪櫻會是以什麼樣的方式識別,如何判斷他的部屬中,已經有著三千軍力以及足夠的戰將?這任務完成之後,又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?

    他如今對普通的天位,其實並無多少期待。只要一日之後,國公爵位到手,掌握住自己封地中的財富,自然就可擁有諸多天位,以及父親他留下的底蘊。嬴衝現在真正缺的,是可以坐鎮安國府,

    不過這邪櫻槍,若真能憑空獎勵他一個人仙,那麼這邪皇傳承,日後未必就沒有更豐厚的獎勵。
作者: 裘斯特    時間: 2016-4-27 05:37 PM

九十九章 安國慘案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嬴衝正為這真傳任務六百思不得其解,又好奇之至的時候,他乘坐的馬車就已到了宮城的神武門前。

    才剛下車,他就遙遙望見一位大約二旬左右的年輕太監,正等在了那側門附近。此人高大健壯,方面大耳,臉上居然還有著鬍鬚,看見嬴衝到來後,頓時笑意盈盈的一禮:「內臣童貫拜見贏世子!米公公他讓我轉告,說世子您許久都未入宮,他好生想念。今日世子出宮之前,最好是去司禮監見他一面。」

    嬴衝聞言一笑,嫻熟的往這位手裡塞了個錢袋:「我知道了,不過今日我正有幾個疑難不解,在文淵閣裡查清楚究竟之前都無閒暇。今次多半要辜負米公公美意了,還請公公代為致歉!」

    大秦皇室藏書之地共有兩處,一在翰林院,一在宮中的文淵閣。內中藏書都計有數千萬卷,儒法墨道諸家學問,星象地理,武道仙法等等無所不包。而後者的藏書量,更勝前者十倍。

    不過這等所在,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入的。

    學問這種東西,一向都由世家大族壟斷。每一個世家,都會將家中的藏書,視為最重要的底蘊。只需這些書還在,那麼這個家族就會源源不斷的產生武道強者與玄修大儒。

    世家如此,皇室亦如是,同樣將書籍視為珍寶。

    嬴衝也是憑著自己國公世子的身份,還有天聖帝對他的寵愛,才能有進入的機會。不過在此之前,也仍需預約,花上大量的銀錢賄賂,由宮中的大太監定下具體的時間,方可入文淵閣一觀。

    入文淵閣查閱典籍的機會極其難得,只是嬴衝趕在這時節進宮,卻並非是如他所說的,只單純是為查看這裡的藏書,而是另有目的。這件事如能辦成,那麼日後他的安國公府,定可穩如金湯,也可化解一場,已經迫在眉睫的危機。

    那年輕太監並未聽出嬴衝的言不由衷,不過他也不會管這安國公府世子到底為何要去文淵閣。收了錢袋之後,這位就興高采烈的為嬴衝引路前行。

    非旨意召見入宮,以嬴衝現在的身份,就連進入側門的資格都沒有。二人從旁邊的小門進入,然後就一陣彎彎繞繞,忽而左拐,忽而往右,差點把人給繞暈。

    嬴衝倒是輕車熟路,他對這秦宮本就極其熟悉,年幼時與幾位皇子玩耍,這宮內幾乎跑了個遍、

    此時離他前次進宮,已經隔了三個月,可嬴衝對這裡,卻毫無半點生疏,一邊走,還一邊神色閒散自若的與身旁的太監閒聊:「聽說是米公公最近收了一個義子,莫非就是公公你了?」

    「不敢當公公之稱!」

    那年輕太監姿態頗為謙遜:「內臣姓童名貫,任職御用少監,世子喚我童少監便可。三月前有幸,拜在了米公公門下。」

    嬴衝聞言,臉上又多出了幾分笑容:「御用少監?這可是個好職位。童少監有照拂,日後必定前程似錦。」

    這些話倒也非恭維,米公公米朝天,執掌宮內司禮監,乃是當朝最有權勢的大太監之一。而御用少監的職位雖低,卻是經常接觸皇帝的內官。有米朝天的照拂,只要著童貫不出錯,日後自能飛黃騰達。

    關鍵是文淵閣正由這位執掌,而他接下來要做的事,也需此人幫忙。

    那童貫談及自家的前程,也頗為高興:「奴婢謝過世子吉言!也請世子日後在米公公面前,多多為奴婢美言幾句。我聞說世子是由米公公看著長大,他老人家一向視您如自家子侄。若能得您一句,必可使米公公對奴婢另眼相看呢——」

    語聲忽頓,童貫駐足原地,皺眉看著前方。此時他們已經到了文淵閣門前,然而這往日裡清靜安寧的門前,赫然圍滿了太監。而就在人群裡面,不時有皮肉被抽打的聲音傳出。

    「出什麼事了?」

    童貫蹙眉,有些不悅的走了過去:「是何人犯事?是何緣由?」

    雖說這一幕,被嬴衝看到了也無妨,可這畢竟是他管轄之所,出了事情,他童貫的顏面上也不太好看,會讓外人以為他童貫御下不力。

    而見得著兩位貴人來臨,那些太監都紛紛讓開,有幾位身份較高,則忙躬身答道:「是寺人馬三寶,欲私窺文淵閣典籍,方才被監令察覺,處以刑杖四十!監令命我等旁觀,以儆傚尤。」

    嬴衝目光悠然,望向那人群中央。只見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太監,此刻正被幾個繡衣衛按在了長凳上,身後已血肉模糊,可旁邊的行刑之人,依然是毫不留情的一杖杖揮落,勢大力沉,激起鮮血四濺。

    而緊接著嬴衝的目光,又往那台階之上看去。中間的那位自是文淵閣監令,腳下呈內八字形站著,分明是在向那些繡衣衛示意重懲。

    大秦皇室因立國早年的內宦之禍,所以除內書堂出身的內侍之外,嚴禁其餘太監修武習文。這私窺文淵閣典籍確為罪過,可按律不過是小杖四十而已。正常的情形下,只會受些皮肉之傷,在床上躺上幾天就可恢復。

    然而這位監令之意,卻是欲將那小太監杖死於此。

    嬴衝並未在這監令身上停留太久,而是直接又偏過頭,看向這監令左旁另一位年老太監。那人六旬左右,鬚髮白眉,面無表情的目視著馬三寶,一雙拳卻已死死的緊攥。

    不出意料,這位就是文淵閣兩位監丞之一的康繼元,如此一來,這人與事都能對上號。

    「——天聖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午時,有內監人馬三寶偷窺文淵閣典籍,遭文淵閣監令杖責。垂死之即,監丞康繼元憤而阻撓,力勸不成,反遭問罪,遂挾馬三寶反出皇宮。一路血戰,連敗天位強者十三人,及至力竭,接米朝天十七掌而亡。」

    這是那石碑中的記敘,也是今日嬴衝前來文淵閣的緣由。

    有資格被安王嬴衝記敘的人與事,自然都非同小可。而有能力接下米朝天十七掌之人,整個咸陽城內都不會超過三十!

    這位是米大公公,不但是大秦有數的權宦,更是普天之下,僅有的幾十位權天位之一,掌握宮內宦官世代相傳的仙元階墨甲『黃庭』。十年前連斬『黃天道』四位玄天位玄修,由此名動天下,威震京城!

    而這康繼元,不但能接下米朝天十七掌,更是在其連戰十三位天位之後,力盡之時!

    嬴衝不知這位現在的修為境界到底如何,可以他的估算,此人絕不會低於玄天境!

    此外其出身與所修的武道,也讓人驚奇。康繼元並非是內書堂出身,可卻能在無人指點的情形下,修至玄天位境界,偏還能瞞過宮中諸多大內高手的耳目靈覺,一直到今日生變之後,才為人所知。

    那安王在石碑中特意提及此人的用意,嬴衝心知肚明。

    一位玄天位是何等的難得?如有招攬到的機會,嬴衝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的。

    不過現在的他,既沒本錢使一位玄天位為自己效力,也沒資格去駕馭一位玄天位的強者,

    似康繼元這等人物者,哪裡可能不會輕易被人網羅?

    不過嬴衝他自己做不到,卻可仰仗他人之勢。且今日之事,也可為他日後留下一個引子,一線機會。他現在也必須借這康繼元之力,來化解自己迫在眉睫的一場危機。

    此時煉神壺內的石碑,除了提及這康繼元一事之外,還有另一句話——

    「天聖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子時,安國公府遇襲,嬴福,嬴如,贏意三人戰死,安西伯贏定重傷,其餘侍衛,共死傷一百七十四人!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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